【原创】《阐幽录》:流传中东北土匪中的神秘传说(民国,悬疑,风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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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在懊恼的时候,了水的土匪却蹿了过来,一把扭住鲶鱼头,喝问道:“林暗草惊风!”鲶鱼头知道这是今晚的暗语,原来口令都是两个字,最近才换成了五个字,幸亏他之前问过孟仲义,当即回答道:“将军夜引弓!”那土匪这才松开手,鲶鱼头不满地整整被抓乱了的衣服:“看准成了,我是鲶鱼头!”那土匪道:“原来是秧子房掌柜,我看这面有人跑,还以为进来空子了!”鲶鱼头道:“我前面有个人,你瞅没瞅着?”那土匪搔了搔脑袋道:“没有啊,我过来时就看见你一个人。”鲶鱼头失望透顶,那人必定是战东道内部隐藏极深的内鬼,但他往这些营帐里一躲,上哪儿去找寻踪迹去?所以他只得怏怏地折回帐篷。

  他见贺六回尚在那里挣扎,不由分说上前就是一脚,将贺六回踹翻在地,然后又捡起地上的绳索,在他身上缠了好几道,他看到帐篷上的大窟窿呼呼地向里面灌着冷风,边缘像是被锋利的刀子豁开的,便质问贺六回:“刚才是谁溜进帐篷里的?”贺六回一声不吭,似乎对此充耳不闻。鲶鱼头提起他的衣领,劈劈啪啪又是几个巴掌,贺六回朝地上呸地吐了口唾沫,回过头来对鲶鱼头道:“你不是能耐吗?你都不知道,我上哪里知道去?”再问,就又是闭口不言了。鲶鱼头知道他今天被打得够呛,不敢对他再下重手,只觉得这小子是茅楼的石头又臭又硬,无奈之下也只能先将他捆着,留待回山再说。不过因为知道他还有同伙,鲶鱼头不敢再到外面去了,就在帐篷里陪贺六回坐了半宿。

  等到天亮以后,战东道的崽子们收束停当,镇八方若无其事地站出来,仍下令崽子们向宽甸子方向前进。鲶鱼头唯恐五花大绑的贺六回被人看见,故意和两个秧子房的土匪落在了众人后面。镇八方打马走出几步路,叫孟仲义派两个土匪出去探探,他们走到一半路程的时候,那两个了水回报,说云中龙防备森严,只怕一时未必能得手,倒是附近杜家堡子的杜老财家防备不严,似可予以打击。镇八方端坐在雪花骢上,环顾身后的几位掌柜:“大家看该怎么办?继续打云中龙只怕是场恶仗,杜老财虽说是个土鳖财主,但好歹也有几钱银子,我们向他借点应应急还是可以的。”他话说的这么明确,众掌柜哪有不明白的道理,尤其是丁福林抢先说去杜家堡子好,其他人也都纷纷附和,于是众人打了个弯,向杜家堡子的方向轻装疾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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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两个了水一边走一边向众人说明杜家堡子的情况。这地方说是个堡子,其实只有几十户人家,都是姓杜的,杜老财是其中最有钱的,他家安在了堡子当中,前面有个不大的小鱼塘,倒是不方便大军展开。不过杜家有个外亲高家,两家一向往来密切,众人商量之后,决定以高家的名义混进去。快到堡子的时候,镇八方令董承金和关二愣子改换衣衫,两人套上黑布短褂,扮成下人的模样,先期乘马赶往杜家堡子,大队人马在后缓行。

  董承金还没到堡子跟前,里面的狗已咬了出来,堡子里面的见来了生人,出来个汉子盘问董承金是从哪里来的,要做什么,董承金说道:“我们是高家的工人,奉高老太爷的命令前来造访杜老爷。”那人犹未肯信,又细细询问了一番高家的情况。幸亏董承金早有准备,对此对答如流,那人这才将两人放了进去。两人看到小鱼塘,便径直找到了杜老财家。杜家管事的见来了生面孔,免不得又询问了一番。董承金一面随口应付一面踅摸着内里的情况,他看到里面有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断定这就是杜老财,便对管事的说道:“老爷在家呀,我要和老爷说几句话。”他这一说话,杜老财也瞅见了:“你哪家的呀,我怎么没见过你?”董承金趁他不备,一个箭步冲上前去,一手抓住他的右臂,反手便扼住了他的脖颈:“不要乱叫!我们是战东道的好汉,到你家来借点粮!”杜老财杀猪样的大叫起来:“我家只是房子建的大一点,着实没有钱啊!”他这么一叫杜家呼啦啦冲出十来号人,不过看到董承金控制了杜老财,倒也没人敢轻举妄动。

  这时外面喊杀连天,镇八方带着大队人马从没有防备的堡子入口杀了进来。土匪们端着各色武器将杜老财家团团围住,镇八方下了马,面对杜家人仇恨的目光,清了清嗓子说道:“各位乡亲,我是战东道的镇八方,是耍浑水钱吃饭的,今天路过贵宝地,弟兄们缺衣少食,不得已来到杜家堡子,惊扰了各位乡亲,我在这里给大伙儿赔个不是。”说着他将目光转向董承金控制的杜老财:“这位就是老财兄弟吧?你别害怕,我们也不是胡乱做事的,一行有一行的规矩,你借我们点钱粮,我们立刻就走,保证不再来打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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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老财定了定神,说道:“我刚才已和这位兄弟说过,我家真没有钱,不信你们可以随便搜。”镇八方见他一副不见棺材不落泪的模样,说道:“那就得罪了。”他一挥手,两旁蹿出几个如狼似虎的崽子,他们进到杜老财家里,里里外外地仔细搜查,过不多时他们一个个空着两手出来,只有一个土匪手里牵着一头羊,想是没翻到什么财物,就将羊牵过来凑数。杜老财见没搜到什么,胆气又壮了起来:“你看看,我说什么也没有吧?”镇八方不信杜老财这样一个土鳖财主会找不到银子,但自己有言在先,若是赖着不走不是江湖好汉的行径。正在为难的时候,杨二狗凑到镇八方的跟前,嘴巴子朝杜老财家院里的猪食槽努了努:“大掌柜,你看!”镇八方眼神锐利,老早就看到了院子里拱在食槽边的两头大白猪,但却没发现猪食槽有啥异样。经杨二狗这么一提醒,这才发现猪食槽的边缘和泥土相接的位置有些松动。一般人家猪食槽都是经年累月使用的,没事谁也不会乱动。瞧这两头肥猪也养了至少有年余,那就说明近期杜家动过猪食槽。镇八方因此说道:“把猪食槽挪开!”一听这话,杜老财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四十多岁的人竟然忍不住嚎啕大哭:“完喽,全完喽!”

  众土匪七手八脚地挪开笨重的猪食槽,见下面铺了几块青石板,将石板移开之后,他们发现了一个小坛子,土匪们将坛子送到镇八方手里,镇八方打开一看,里面满满当当的堆的全是金块子和银锭。镇八方笑着对杜老财道:“这坛子我们先借用了。”说着从坛子中扔出两块金块子给地上的杜老财,杜老财伏在地上,立刻如获至宝般地抢在手里。镇八方又取出几块银锭扔给周围的杜家人:“这是老财兄弟周济大家的,大伙儿都散了吧。”众人白得了银子,也没谁和战东道过不去了,纷纷四下散去。镇八方捋须大笑,将金银交给粮台黄山屏,乘上骏马折返四面梁。

  到了四面梁之后,鲶鱼头将贺六回带回秧子房,又施展大刑大肆拷问一番,然而贺六回坚持说自己是单独做下的,至于来救他的人他自己也不知道。鲶鱼头好话歹话说尽,可贺六回的脑子就像灌进了铅水,简直油盐不进,迁延了十多日还是没有什么结果,鲶鱼头的耐心终于也走到了尽头。有一天大掌柜问了起来,鲶鱼头编了个理由,说这小子现在满嘴胡话,看起来疯疯癫癫,已经没有审问的必要了。镇八方听说后,叹道:“找个没人的地方,把他面决了吧。这事儿以后就不要再提了。”鲶鱼头等的就是这句话,一个深秋的早上,他从秧子房里提出了满身伤痕的贺六回,由两个崽子押送到了四面梁后面的一个小山沟里,他对贺六回说道:“今天叫你睡个明白!”贺六回蓬头垢面,闻言不禁哈哈大笑:“我睡了不打紧,你又能蹦跶几天?”鲶鱼头不容他再说下去,拔出撸子对准他口中开了枪。贺六回应声而倒,腿脚抽搐了片刻终于死去。鲶鱼头叫崽子挖了个坑,草草将他掩埋。这一场捉拿内鬼的大戏虽然经过了丁福林的精心策划,镇八方、鲶鱼头等人也竭力配合,但最终还是煮成了一锅夹生饭,真正的内鬼仍旧隐藏在战东道之中,时刻等待着对战东道发动致命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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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六章 妖月屯

  何栖云自从吴绪昌去后,将养了半个月身体才慢慢恢复过来,然而内心的伤痛始终无法抚平。他幼失所祜,来到战东道后,吴绪昌待他恩若父子,不仅给予他悉心教导,更在生活上对他多加关怀。所以尽管是在东边道最大的土匪窝中,每天见到的都是些杀人放火的粗豪汉子,但何栖云并未觉得难过,反而觉得这里比关内更加温暖。如今先生驾鹤西去,其他掌柜尽管待他也不错,但不可能有人能替代先生在心目中的位置。有一天他整理先生的遗物,见到了先生手书的《三易洞玑》和管半城的那两页《索隐》残篇,先生与管半城在偶人上斗法的情景历历在目,宛如昨日一般,睹物思人他不禁悲从中来。杨二狗见何栖云终日闷闷不乐,便想着法儿逗何栖云开心。何栖云纵使偶然能开口一笑,但终究未能释怀,每日里只是在房中枯坐。杨二狗知道若是这样下去何栖云将会百无一用,便劝何栖云凡事想开些,何栖云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也会偶尔在四面梁山前山后转悠转悠,以纾解怀念先生之情。

  这天杨二狗兴冲冲地来找何栖云,说孟掌柜的听说北面的吉敦铁路开工,需要派两个兄弟前往打探,他已通过董承金的关系一力承担下来。

  何栖云因为心情不畅,再加上在山寨中呆的久了心里生闷,便决意随同杨二狗前去看看。他问起杨二狗上面是如何交待的,杨二狗答道:“据说这吉敦铁路工程很大,日本人在里面占了个大头,雇佣的劳工倒都是中国人。这条铁路修通以后,从边境地带便可以通达东三省腹地,不过因为这铁路离我们比较远,孟掌柜说消息要的不急,我通过明白人一说,孟掌柜的便答应了,只是叮嘱我们要小心一些。”

  何栖云一听这话明白了,这次任务并不如何重要,所以孟仲义才没有选派如陈五祥这等经验丰富的老插千的。但是为了预防万一,何栖云还是带上了先生曾用的木质罗经和那把撸子,跟随杨二狗来向董承金辞行。董承金作为这两人的老大哥,对他们独立出行有些不放心,叮嘱道:“你们可要留点神,吉长道那一片也挺乱的,如今不是太平年月,这沿途的绺子我们也不可能都招呼到。”何栖云道:“我们身上也没啥值个的,而且我们一看就是穷家小子,料来也没人会搭理我们。”董承金骑着他那匹黄膘马,一气将二人送出泥崴子方才回转山里,由着二人徒步向吉敦铁路方向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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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孟掌柜没给太多限制,所以两个人也不着急,他们晃晃悠悠地走了两天,也不过爬了百多里山路。这天撂帘的时候,他们来到了一个偏僻小镇。这两人平时都很少出门,一打听,才知道这里已属于金川县境,是金川县内一个不通公路的小镇,名叫月亮门。镇子周围四面环山,都属于老岭余脉,而群峰都高耸入云,所以从镇内看出去,这里倒像是坐在了井底。也正因为这个原因,早上挑帘比别的地方晚,撂帘倒是要早得多。小镇里的人们早出晚归,种些苞米土豆,过着安宁平静的生活。

  何栖云他们来到镇里,肚子早都空了。镇子不比圈子,没啥吃饭的地方。他们一路走来,看到小镇的人们一个个行色匆匆,面上愁容不展,好像有什么重大事情要发生的样子。何栖云摸了两个铜角子,和街口摆摊的老人换了两个芝麻烧饼。那老人正准备收摊回家,递给他们烧饼后就挑起担子。何栖云见他面露愁容,脸上五气不定,疑心有什么古怪之事,便问道:“老人家,我看你们这儿的人都走得这么快,是不是有什么事?”老人一边收拾挑子一边说道:“你们这些外来的就是不晓事,天都快塌下来了,还不快找个地方躲着!”何栖云和杨二狗不明就里,便向他询问原因。老人跺脚道:“瞧你们这么年轻,何必枉送了性命!你们要是真想知道缘故,就先出去躲一躲,等明天天亮了之后再回来,我天天在这里摆摊,你们到时问我也行!”何栖云和杨二狗相互看了看,这月亮门小镇周边都是群山,山林里有数不清的虫豸猛兽,一到半夜便会四处游荡捕食,他们两个半大小子哪敢随处留歇,所以何栖云开口说道:“老人家,我们也无处可去,今夜也只能露宿街头了。”他一边说一边拉着杨二狗给老人作揖:“您要是有心就指点我们一条明路,我们哥俩感激不尽!”卖烧饼的老人看了他俩一眼,口鼻中长出一口气,叹道:“看你们岁数也不大,还是别可那乱窜了,先到我家吧,回去我慢慢和你们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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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栖云见老人肯于指点,便冲杨二狗使了个眼色,杨二狗会意,主动替老人挑起了挑子,老人也不推让,当先在前带路,七拐八拐地在街中穿行,最后来到镇子里一条偏僻的小胡同。小胡同走到底,是一个只有半人多高的低矮木门,门上胡乱堆了一些干草。老人随手推开木门,内里现出一个三四丈见方的小院,院子里有两畦萝卜,此时萝卜叶片被严霜所伤,浓绿色的叶片已经有些萎烂,但瞧叶片的长势,这地里的萝卜一定不会太小。小院后是两间低矮草房,草房棚顶苫着的也是些干枯野草,只不过上面压了几块薄木板,想来是怕草被大风卷走。这老人打开草房门,当门便是一个低矮灶台,灶台上支着口铁锅,下面填着些尚未烧净的柴火,锅里有一些油渣子,想必这就是烙烧饼的地方。灶台旁边是一个窄炕,炕上堆着个破铺盖卷,上面缀了很多大大小小的补丁,但仍有一些地方露出内里破败的棉絮。瞧这情况,老人在家中是独自居住。

  进屋之后,老人叫杨二狗将挑子卸在灶膛旁边,自己去炕头一坐,倚着墙壁对两人说:“缸里头有水,要喝自己去舀。挑子里还有几个烧饼,你们先吃了填饱肚子吧。”

  何栖云去挑子里取出烧饼,分给那老人和杨二狗,又去缸里舀水。那缸里只剩浅浅一汪水,他用葫芦瓢向下一探,只舀出小半瓢水来,不过水倒是很清,没有一丝杂质。何栖云将瓢递给老人,老人也不推辞,咕嘟嘟喝了几口,又还给何栖云。何栖云却没有马上喝,而是说道:“老人家,我们这也是初来乍到,不知道是咋回事,就请你说说吧。”

  老人说道:“我们这个镇子自从柳条边开了之后就有了,这镇上的人都是从关里逃荒过来的,这儿地方偏僻,也没啥生人,大家见了面都相互点个头打个招呼啥的。可是自从上个月起,镇子里开始陆续有一些人走失。一开始大家不太在意,以为他们到远处挖药材打猎去了,可有些人家十天半拉月也见不着人,便着急起来,四下寻找也毫无踪影,到现在为止已经有七个人没了,哦,不,有六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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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栖云问道:“那走失的都是些什么人呢?”老人道:“都是二十来岁的壮劳力,个顶个的棒小伙子,有的才结婚一两个月,家里父母也急,老娘们也急。刚才我说的七个人里有一个倒是后来自己回家了,其他人还是全无影踪。”杨二狗插嘴道:“那问问这个人不就全清楚了?”老人冷笑道:“这家伙原来膀阔腰圆,天天不倒腾东就鼓捣西的,没一会儿安分,回来之后脸色煞白,就和抽了二十年大烟似地,连个草也拈不动,也不说一句话,我看跟死了没啥两样。就这样的人你能指望问出什么来?”何栖云咂摸这老人话里的意思,这几人定然有什么离奇遭遇才没有回来,不过为什么老人只要他们晚上躲一躲呢?他将疑问抛了出来,老人肯定地说道:“白天没见着谁少,那肯定就是晚上了嘛,镇子里都传说有专门吸食男人精气的女鬼,像你们这么大的最应该小心!”

  何栖云见老人也说不出什么来,心下十分忐忑,但外面情况不明,他也不能贸然出去,便和杨二狗并肩躺在一处,两人因是外人,不好占用老人的铺盖,就这样无铺无盖地提前躺桥了。

  到了后半夜的时候,何栖云正睡得迷迷糊糊,忽然听到一阵如泣如诉的箫声传入耳中,声音如针似线,阵阵幽响直刺耳膜。韵拍之中似乎暗合皇极音律,与先生在笔记中的记载意旨有共通之处,显然吹奏之人对传统音律也有了解。不过箫声中却带着三分邪气,在节奏转换间总让人感觉不快。何栖云暗想这偏僻地方居然有如此人物,倒是一桩奇事,便想着和杨二狗商量商量。他伸手一推却推了个空,他心中一惊,从土炕上坐起来一看,杨二狗躺的位置上已然空空如也,人已不知去向,而那位老人却面向墙里睡得正酣。他一骨碌从炕上翻了下来,看到草房的门已经打开,杨二狗定是从这里出去的。

  何栖云虽然心中害怕,但杨二狗和他是生死之交,他绝不能丢下杨二狗不管。他捏了捏怀中,先生传下来的那把撸子还在,他见老人睡得鼾声连天,轻轻招呼了两声,但那老人全无反应。匆忙之间何栖云也不及叫醒他,绕过灶台就匆匆走出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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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镇子里却起了大雾,这大雾铺天盖地,在浓重的夜色中能感觉到牛毛一样的细雾溅在身上,裸露在外的每一寸皮肤上都传来了彻骨的寒意。何栖云定了定心神,顺着眼前这条狭窄的胡同走了下去。

  何栖云的目力远不如董承金,在这夜雾之中只能看清楚脚跟前的方寸之地。出了胡同之后,很快他便在大雾中迷失了方向,便是想退回那老人家的草房也不可能了。而耳边的箫声却并未停歇,相反在浓夜中越发清晰起来,箫声呜呜咽咽,此时听来有种勾魂摄魄的力量。何栖云虽然不知杨二狗去往何方,但却知道杨二狗平时吃得饱睡得香,从来没听说过他有睡行的毛病。晚上躺桥前两人是手足相接的,杨二狗若是有什么急事出来至少也会推醒他打个招呼,可现在他却莫名其妙地不知所踪,所以何栖云断定他的失踪一定和这箫声大有关系。他收摄心神,不为外邪带动,循着箫声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了下去。

  在浓雾中他觉得自己走出了很远,但箫声时断时续,却总像是可闻而不可及,猛然间他脚下一个趔趄,身不由己地向前栽去,不料伸手却触到了一个坚硬冰凉的东西,再向四周一摸,才发现这是一户人家的石墙。而听闻箫声似乎就是从这石墙背后传来的。他沿着墙角摸索着向前走出几步,看到前面有一重丈许高的门楼,门口蹲着两尊石兽,瞧来这里却是个大宅子。他白天在镇上溜达的时候并未记得有这座宅子,但事已至此,不进去探探总说不过去,他于是来到门楼的阴影中,摸到了大门上的铜环。

  在他触碰铜环的那一刻,箫声就止歇了。大门没有上锁,轻轻一堆门就闪开了一个狭缝,门枢似乎经过了润滑,没有发出半点声响。大门里同样雾气迷蒙,但比之外面已然稀薄许多。鼻孔中能闻到雾气中有一股淡香,似乎是木香混合了藿香、佩兰的香气。院子中阴影幢幢,石碾子和小轮车停在院子正中,像是一个个人影。院子一角还有一个高约两丈的木杆子,上面绑着块东西,却瞧不清楚究竟是什么。何栖云屏住心神,向前走出两步,忽然听到角落的阴影里传来唰啦一声,一个人影从阴影中站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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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一缕月光穿透重雾洒在大地上,借助月光何栖云清晰地看到,这个人影正是杨二狗。只不过他表情呆滞双目无神,似乎并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何栖云因为不明情况,不敢出声召唤,正待上前问个清楚,杨二狗却突然扭过头来,冲他的方向呲牙乐了一下。何栖云唬了一跳,情不自禁地后退了半步,右手紧紧地握住了撸子,提防杨二狗有啥异动。不过杨二狗很快转过身去,机械地迈着步子向院子中央走去。

  杨二狗在何栖云身前这么一晃,何栖云脑中一片混沌,过了片刻才想起杨二狗神志恍惚,便和中了邪相似,可以用先生所传手法在他身上推拿两下,或者用金梭子刺他的穴道,可以让他从这种状态解脱出来。不过还没等何栖云有所动作,却见四周人影幢幢,有五六个人从暗处晃动出来,他们一个个呆手呆脚,行动笨拙,瞧他们的样子似乎也是被人迷了神智,但情形比杨二狗还要严重。何栖云弄不清他们要做什么,急忙一闪身躲到了石碾子背后,同时用皇极生象术封闭了自己气机,这样即使精通法术的人也感觉不到他的存在,除非走到石碾子旁看到他。

  何栖云藏好身形之后,看到这些人颤颤地晃着身子,在院子正中围成了一个大圆,他们胳膊僵直地上下划动,仿佛肘关节不会打弯一样。杨二狗在大圆之中呆立了片刻,终于像收到什么指令一般,步履迟缓地走入了这个圈子。其他人都是手舞足蹈,似乎是在表达对杨二狗的欢迎。随即他们绕着圈子转动起来,脚步虽然杂沓却似有章法,杨二狗踉踉跄跄,一开始不太纯熟,到后来竟也能跟上他们的节拍,扭得有模有样。何栖云看着他们脚步踏行,霍然醒悟他们走的是四象步,这种步法不似禹步那样复杂,而是循环无端前后相踵,可以在泥丸宫摄定元神,以求得到神明的庇佑。何栖云看着他们在那里一遍遍地兜圈子,耳中听闻这些人脚步踏地,眼中见到他们手臂挥舞,渐渐地目为之迷,竟然也情不自禁地挥了两下手臂,但他毕竟跟从吴绪昌多年,皇极生象术也有小成,自控能力自然要远远强过那些没有修习过术法的普通人,他随即克制住了心魔,暗想这样一个圈子都有如此之大的魔性,那么躲在背后的人一定大有图谋,自己今天既然来到了这里,那就索性弄个清楚明白。他于是一面继续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些怪人,一面在心中默诵先生所传的《阐奥歌诀》,用以抵消外邪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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