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真年代 [长篇连载]

  十二月二十三号,这天下午我又坐在教室外的走廊上百无聊奈地一边看夕阳染红的街道(可真不是一般地红啊,像是泡在捣烂的西红柿里一样。),一边听校园之声的广播。广播里那个语音清脆的播音员念道:“下面是心情雨季栏目,这里选播一首小诗。”于是在抒情音乐背景下,她深情并茂朗诵:
   谁和谁
  谁和谁 牵手回家
  谁和谁 小路边采野花
  谁和谁 昨天为了一块橡皮吵架
  谁说过的 恋爱的人是大傻瓜
  谁说过的 悲伤的电影太虚假
  谁说过的 好想快一点长大
  一切都算啦 睡一觉把它忘了吧
  谁和谁 曾经温暖了我
  十八岁那年的寒假
  “以上小诗来自159班杨光。”
  我听着心里直发颤,天!这是我心情烦躁期间胡写的一首小诗(姑且称之为诗歌吧,要知道为了押韵,我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呢!),写完之后便投给了校园文学社,过后也就忘脑后了,意想不到的是今天却用来广播了。
  我紧张地四下看了看,幸好没有几个人在场。不然,我真怕自己丢脸到家了。萧瑟冬季,汗都流出来了。我自嘲地一笑,趴在护栏上佯装没人事般俯视下面的行人,可心里却泛起些些小波澜。
  这时间,广播里放了一首歌曲(我喜欢听校园广播很大程度就是想听中间的插播歌曲,看是否会放自己喜欢的歌。可是这种命中的几率几乎很少,因为那个播音员似乎很是迷刘德华。而我的燕姿出现的概率是两至三周会出现一次——这是我长期收听得出的数据,其准确度和可信度各位看官无虚置疑。),一听旋律我真是觉得幸福(总得给枯燥生活找点乐子)了,竟是我的燕姿的《天黑黑》——(这首歌至今仍是我的最爱,无论心情好与坏,都听它。而且每听过后,便会有种觉悟,人生,没什么大不了!——尽管这个至理名言总是被我五秒后就忘在脑后。)
  “这首《天黑黑》送给159班的杨光,你的好友祝你生日快乐!心想事成,加爱情大丰收!”
  今天是我的生日吗?惊喜之余细想,这不?生日啊!又长一岁了。真想不到啊,这个生日除了我还有人记得。肯定是严竣给点的歌,只有她才会说如此肆无忌惮的言论。明白这点,我心里敞亮多了。嗯,双喜临门!夸张了吧?不管怎样,她已经不再是“不想理我”的心情了。
  看着眼前鲜活亮丽的严竣,忽觉得平淡生活又注入一股跳动的源泉,必竟我有近三个月没有接触如此活泼生动的人类面容了。再加上柔美旷静的加入,耀眼场面竟使我有种重回人间的欣喜若狂了。
  “玉坠呢?”严竣刚坐定劈头就问道。
  我带谄媚讨了地扯出脖子上的玉,气鼓鼓地说:“喏,喏,这不戴着吗?”
  “如果你赌气摘下,我立马又会走人。对吧,小静。”说完,她对旷静扬着下巴点头。
  旷静微笑不语。她是个很合适脸上有笑容的女孩子,不张扬,恬静得像朵默默散发幽香的兰花。
  继而,严竣妩媚地笑道:“乖,叫声姐姐,给你糖吃。”
  我见她那副可爱的模样,开心地大笑起来。真的好久没有这样畅快地笑了。严竣啊,你似乎就是为了让人快乐而存在的。
  “你不知道,这几个月我是多么无聊的生活,所以,随你怎么说。”我说。
  “哟,生气了?谁叫你那样对我,这样做只是对你的小惩罚,让你记住,不可以心不在焉地对我。”她冲我叫嚷道。
  “可是这惩罚也太狠点了,瞧我怎么过来的?”我说,“早知道这样,跳过这三个月就好了。”
  “上次我们陪她,也是她生日呢!”旷静小声提醒。
  真的吗?我看着严竣,她对我嗤了下鼻子,不理我。我释然,也是,她的生日呢,人家找你陪伴你还摆着张臭脸。她的个性,不对你做更怪异的惩罚就该谢天谢地了。
  
  晚餐时间我在街上遇见她,她眯细双眼上上下下打量我一遍,然后让我请吃饭。我忙不迭答应了。十八岁,成年的生日冷冷清清地不是话。何况此时她肯和我答腔,我那个高兴啊,就算此时她提出“哎,杨光,陪我上刀山下火海吧”,我也会眉不皱地一口应允。那种三两个月没有人说话的滋味折磨得我够呛了。于是一行三人到“六七八酒食”吃饭。
  
  喝酒(这也是严竣要求的,我随她高兴,奉陪到底。)前,严竣说,寿星不说点什么?
  我说不知道该说啥,还是让她来说。因为,我只怕一激动,又说错话,所以轻易不敢发言。
  旷静也睁着两眼看着她。
  “那怎么成?今天是你的生日,总让我说?”她张着鲜红小嘴埋怨道。
  “我的生日也算你的生日啊!”我开玩笑道。
  “哎呀,我可不想一年之内老两次呢!女人,最在乎年龄了。”说着,她娇俏地抚着脸颊说。
  我们都被她逗笑了。严竣呐,你可真是为了我的人生更美妙而即时出现的啊。
  我举杯说,“那祝愿我们每天开开心心,友谊长存!干杯!”
  我和严竣一口喝光啤酒,旷静喝了一小口就连连摆手。我说你意思一下就好,不必勉强。
  严竣挥手打住,“干什么?怜香惜玉了?别打歪主意,人家可是名花有主了啊!小子。”
  喝到八点光景,旷静起身离开。严竣挥手连说,去吧,借你这么久,小情人都等急了。旷静羞赧地笑着打她的手,袅袅婷婷地走出店外。我看着严竣两腮微红,醉眼迷离,问道:“你喝多了吧?”
  “没有的事。”她不屑地摆手,“杨光,今晚我们喝个痛快。”
  “好,好,随你高兴。”
  “怎样?这十八岁生日不算孤独吧?”她“呃”地打了个嗝,又喃喃自语,“十八岁啊!”
  “多亏你捧场。”
  “谁想一个人庆祝自己的十八岁?是不?想想,一个人形影相吊地送走十八岁,这人生中仅此一次的十八岁,那滋味好受?所以,要痛快地放纵自己,在这十八岁生日里。然后,明天开始做个大人。”她又打了个不小的响嗝,“弟弟,叫场姐姐!”
  说完,妩媚地眯缝着双眼和我干杯。
  得,又来了,这小丫子非要占我便宜。我夹着一片肥肉吃下。
  “十八岁了,有何感想?”她问我。
  “不可思异。自己已经十八岁了。手足无措的。”
  “手足无措。”她重复,“我也是。”
  我们相视而笑,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喝完酒,她双手撑着脑袋,耷拉着休息了好一会。灯光把她的身体镀上一层暖色,双肩一上一下地沉浮,厚重的呼吸时起彼伏。严竣,人生有你真好。想着我不禁笑了。是啊,人生有这样一个好朋友,也是种福气。我见她良久都没做声,唤她几次也没反应。伸手拍拍她面颊,她才哼哈抬起头,“干什么?”
  “你喝多了吧?要不,我们回去?”
  她呢喃几声,然后撩起眼,“再来两瓶!”
  一听这话我险些没从椅子上掉下来。
  没办法,我只得当她面拿来一瓶酒(她不依不饶,我用茶代酒被她识破),又给她斟上,自己也满满一杯。闲话无聊中,我随口问旷静男友何许人也。“萧,萧逸航啊!你还不,不知道?”刹时我只觉得酒劲一股脑涌上头,晕晕乎乎,浑身滚烫。我埋首休息好一会,待振作精神,一抬头眼前一阵晃闪,金星乱迸。那是一种无法言之的痛楚,要不是狠劲压紧喉咙,我真怕自己哭出声。滚滚寒风从心头缺口汹涌灌入,那仅剩的余温已瞬间冷却,令我无法自持。生日之际,友谊失而复得,心间期盼毅然远逝。沉浸愉悦友情中的我,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所携带的剧痛扑头盖脸地淹没。爱情面前,坚若城墙的友情也不堪一击。十八岁,奇妙的际遇!
  我和她搀扶着走出小酒店,两个人都喝得二五二五的。下台阶时她一脚踩空,一个趔趄差点没把我俩摔死。寒风凛冽,我解开大衣任风袭入胸膛。她坚决要自己回宿舍,证明自己没醉。我没有多话,看着她远去,在原地站了很久。过多地饮酒使我脑袋沉甸甸的,思绪纷乱复杂,胃里禁不住地翻涌,干呕。
  我踉踉跄跄地走到路灯下,扶着它喘了好一会的气,胃里又是一阵痉挛,翻天覆地中我往前扑在一个黑影上……
  
  写完了再转吧,想把第一篇文章放在天涯完成.今天真是心情大好啊.现在喜欢听<<知足>>,原来五月天也唱得那么好.不过好像就这一首好.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躺在宿舍床上的。早操没起来,头痛欲裂,身体里燥热极了,胃里空空的,感觉肚皮贴在下起了,又没有一点食欲。宿舍里没有人,我睡在方羽的床上,睁着眼望着床板,眼睛涩涩的又合上眼睡过去。
  迷迷糊糊中有人坐在床边,一只手摸了摸我的额头,“有点烫啊。”只听那人说道。我强睁开眼睛,老萧的脸印入眼帘,头发凌乱地遮住眼睛。我眯缝着眼看着他,桑田沧海的感慨。我该继续装睡还是怎么着?正在琢磨之际,不争气的肚子咕噜咕噜响成一片,我只得打个哈哈,呻吟着睁开眼。“醒了?”他微笑着注视我。俩俩相对中,我讶异在有种错觉,老萧好像变了,那张脸细看之下,陌生之极。不对,怎么会有这种错觉?是饿的吧?我昨晚真没吃多少饭。可是为什么眼皮只磕碰,像睡不饱似的。我觉得身子里烧着一团火。
  我浑身瘫软地躺着,斜眼望窗外,又是阴天!“几点了?”我问道。
  “中午。”他眉头微皱在说。
  嫌我满嘴酒气?臭小子,和花姑娘待久了,闻不惯了?我冲他呼呼道:“熏死你!”
  “你干吗?”他伸手捂住我的嘴,“哎,真的很臭耶!”
  “你没刷牙试试?难道你的嘴巴会充满香气?”我冲他咬咬牙。
  “比你香。”他俯下脑袋也对着我直哈气。
  我躲闪着欲推开他,手臂却软得毫无气力,肚子又咕咕地响起来。
  他才顿悟,问我,“饿了吧?想吃什么?”
  说着,他走出外面。我原本以为他不会再如从前一样和我打闹了,会和我保持距离,回忆刚才情景,不禁陷入沉思中。可我心里明白,这是怎么也回不去的了。无论是我,还是老萧,自从那个中秋之夜后,我们之间无形中多了些隔阂的东西,少了些亲密的理由。更何况,现在多了一个如花似玉的旷静。我想着想着,冬天跑进了心里。
  一阵脚步声向我靠近,“那么快?”我睁开眼,可是眼前站着的却是班上住另一个宿舍的李晨。
  “感觉好点了吗?”他温和地笑着,黑框眼镜后的双眼眯细成一条缝。
  怪了,我和他除了中秋抢凳子,有过一“屁”之交,平时都没有什么交往的?
  他看出我的疑惑,解释道,“昨晚你好像喝多了,是我送你回来的。”
  “谢谢你。”我把棉被捂住嘴巴,小心翼翼地呼吸着。天哪,我要刷牙!那满口恶臭,我自己都受不了了。
  我挣扎着坐起来,穿好衣服趿上鞋,双脚像踩在棉花上,轻飘飘的没有着力点。头晕得厉害,几乎摔倒在地。我一把扶住我,“手这么烫!”他惊呼一声,又探探我的额头,“杨光,你在发烧。”我去了一趟洗漱间,然后在他陪同下去了医务室。
  天气寒冷多变,医务室人满为患。我量了体温,39度多,高烧。李晨说去附近一中的小门诊打针,那里人应该会少点。三四里的路程,每走一步心脏传来的跳动都使我全身颤粟,望着蜿蜒小径(我们走的是一条捷径),脑子里冒出一个古怪的念头,不会死在这条路上吧?李晨似乎看出我心中的忧虑,安慰似的拍拍我的脊背。
  医生量了体温,我问可不可以吃些药,别吊水。那个小个子医生慢条斯理地说早点来就可以,现在这个情形只有吊水才可以退烧了。我看看李晨,他眼睛里充满不解地说,你,不会是怕打针吧?
  我正正神色,“哪有。又不是小孩子了,哪有还怕这种的。”
  他右手扶着镜框,颇有深意地呵呵轻笑两声。
  皮试之后,他将里间的小床整理一番,扯平床单,摆好了枕头,让我躺在床上。转而对我说,要回去上课了,晚点会再过来看我。走到外面又和那个医生说了几句,那个说话行动缓慢的医生,又是一个慢半拍地说着“好的。”看着他的背影,我颇觉世事微妙,一场酒醉却将平日连话都少说的人联系在一起了。人生啊人生!
  我这天像是睡眠不足,一觉醒来已是掌灯时分。惨白的灯照得室内隐隐流动着凉意。李晨坐在床边的小椅子上,凝神盯着输液管。方方的脸,眉毛浓浓的,这是个做事很让人放心的人,温和沉稳。
  “李晨。”
  他回过神,笑着问,“醒了?饿了吧?我带了点东西,吃点吧。”
  
  睡觉其间打完了一瓶药水后,我身子踏实了些。可是手臂却凉透了,骨头里浸着丝丝针刺般的寒意。那个说话很慢的医生过来认真地问了我的情况,然后将药水的流速调慢,药水好久才滴下一点。我看看那个医生,不会他身体里的血液也是这么流的吧?照这速度要流淌五天才能从心脏输送到脚趾头吧?而且中途,那些个白细胞,白血球什么的小东西可能还要休息一阵才有力气再往前走。想起这个,我暗暗发笑,世界真是千奇百怪,也有做事说话这么慢的人。
  
  “我想方便。”我对他说。“都忍好久了。”
  他举着瓶子,站在我身后。有人看着小便,还真难为情,我偷偷地回头,他忍不住笑道,“放心吧,没女生。”
  “你,你转过身去。”
  吃了他带来的盒饭,心里充实多了。只是遗憾,肥肉少了点。我喜欢吃肥肉,可能和遗传有关,爸爸也是一个不怕肥肉的人。我靠着枕头,脑海里搜索着话题,因为不太熟悉,所以俩人干坐着气氛尴尬。
  “呃,今天真的谢谢你了。”
  “没事,同学间本就要互相关照嘛。”他挺挺腰板道。
  “你吃饭了?”还不如不问,肯定吃了啊,都记得给你带晚饭了!
  “嗯,知道你一天没吃东西,赶着过来了。严竣他们待会也说会来,我跟他们说了。”
  “对了,陈老师说什么了没有?”
  “她说以后说再酗酒绝不轻饶。”
  我咧咧舌头,“糟了,她怎么知道了?”
  他呵呵笑着,那双眼很有神采。我抓了个苹果丢给他,“骗我!”僵硬的气氛缓和下来。我说借他眼镜戴戴,他摘下来递给我。
  “这是高度的,不习惯的人会头晕。”
  我转动着,一本正经地说,“很有文学气质吧?”
  他是个不太爱讲笑话的人。
  “哎,刚才我还在想,咱们的名字凑一块,还是一个词语呢。‘晨光’,是不是很巧?”
  他正欲说,严竣一行人走进来。一股冷空气卷入室内,房角沉淀的药味又四下浮动,我闻不来这种令人抑郁的气味。严竣把水果扔我床头,瞅着我不相信的眼神,“杨光,不会是昨天没送你礼物,今天变着法儿要我们送点东西吧?啊!”
  “你挨两针试试。”我举起手臂说。
  看到老萧和旷静站一块,我的心停摆一秒,一丝苦涩滞留唇角,一时间倒不知道说些什么了。自己喜欢的人和别人亲密地站在一起,残忍的画面。无情的时间,仍旧一分一秒流动,让我清醒地看着眼前那一幅令我心酸的一幕。也许,这才是他人生中最完美的最和谐的风景。我掩饰自己的失意,和李晨严竣密不透风地扯淡。旷静,今天我心情不好,所以我不想和你说话,平日里,再怎么样也不会如此失礼的,可是今天实在是捱不过了。医生进来检查进度,良久才出声,“时间会比较久,你们当中得有个人留下来陪护。”我刚想对李晨说,老萧却满口应承下来。我无奈地闭上眼,好吧,好吧,随便你,萧逸航!临行前,旷静叮嘱他别冻着,严竣酸溜溜地催促,冲我眨眨眼,我勉强一笑。李晨欲言又止,走到门口,回头对老萧说,太晚的话就打电话,别两个人上路,晚上这段路不太安全。
  他们走后,老萧去洗苹果,我不想猜测他留下的意图,闭着眼佯装睡觉。他回来叫我,吃点水果。我没应声,翻身背对过去。不一会儿,房间里就响起了他“嘎嘣嘎嘣”吃苹果的声音。真是,病人都还没有补充营养呢,这人倒实在,自己先下嘴了。你满身的鸡肉鸭肉的,还要补什么维生素ABCD吗?
  挨到点滴打完,已是十一点多了。半边身子都被这凉凉冰冰的水给冻麻木了,我隔着外套上下搓动。身后响起了哗啦啦关卷闸门的声音,长长的街上空无一人,寒风东来西往,肆无忌惮地呼啸,我裹紧身上的外衣,痴迷地望着寂寥空荡的街,老萧在路旁张望,可是仍没有车出现。现在,应该也不会有车进学校去了。他在街沿上一上一下地来回跳动,最后也无奈地对我说,“杨光,可能不会有车来了。”还用说,这都什么时候了?
  街边的店铺也已关上门,这里在郊区,不时听到犬吠的声音,那狂躁的叫声更增添了当下的寂静。有个铺子里传出搓麻将的哗哗声,昏黄的灯照得四周光影斑驳,忽明忽暗的角落,长长的身影,于是种种恐怖的画面接踵闯入脑吕。
  我倒底忍耐不住,问老萧,“怎么办?”
  “现在返校也很麻烦,校门也锁了。要不,去我家住吧,叫我爸来接我们。”他出了个不算太好的主意。
  我脚也开始冻得发麻,一边跺脚一边说,“也只好如此。”
  “那我去打电话,叫我爸来。”
  他朝一中校门口的IP电话走过去。我犹豫再三,一小跑着跟上去。下紧张兮兮地走着,冷不防他出其不意地转身,冲我张牙舞爪地鬼叫,我惊吓得跳起来。“呵呵,但小鬼!“他笑着揉乱我的头发,幸灾乐祸地看着我。臭小子,我的高烧才退,身子还虚弱着呢,想吓得我又生病吗?
  “你是本地的?”
  “嗯。”
  “我怎么不知道”
  “你又没问过我。”
  “你就不会主动说啊!”我甩掉他反搭在我肩上的手。
  “杨光,这样打打闹闹,好像又回以我们以前一样。”他感慨地说。
  我一下子静下来,回首往事,似乎看到很久远的时候的们们。是的,可是,那是很古旧的时候了。
  
  错别字好多,可能有人会看不懂,晚上再重发后面一截.打着打着,忽然很想睡觉.
  街边的店铺也已关上门,这里在郊区,不时听到犬吠的声音,那狂躁的叫声更增添了当下的寂静。有个铺子里传出搓麻将的哗哗声,昏黄的灯照得四周光影斑驳,忽明忽暗的角落,长长的身影,于是种种恐怖的画面接踵闯入脑中。
  我倒底忍耐不住,问老萧,“怎么办?”
  “现在返校也很麻烦,校门也锁了。要不,去我家住吧,叫我爸来接我们。”他出了个不算太好的主意。
  我的脚也开始冻得发麻,一边跺脚一边说,“也只好如此。”
  “那我去打电话,叫我爸来。”
  他朝一中校门口的IP电话走过去。我犹豫再三,也小跑着跟上去。正紧张兮兮地走着,冷不防他一个转身,冲我张牙舞爪地鬼叫,我惊吓得跳起来。“呵呵,胆小鬼!“他笑着揉乱我的头发,幸灾乐祸地看着我。臭小子,我的高烧才退,身子还虚弱着呢,想吓得我又生病吗?
  “你是本地的?”
  “嗯。”
  “我怎么不知道?”
  “你又没问过我。”
  “你就不会主动说啊!”我甩掉他反搭在我肩上的手。
  “杨光,这样打打闹闹,好像又回到我们以前一样。”他感慨地说。
  我一下子静下来,回首往事,似乎看到很久远的那个时候的我们。是的,可是,那是很久远的以前了。
  他爸爸骑摩托车赶来,老萧和他叽哩呱啦地说了通方言,然后我叫了声“萧伯伯”,那个敦实的男人便让我们坐上后座。听着耳边的风声,我一时倒真有些迷糊了,去他家里过夜,和有了女友的我曾喜欢的老萧,一种奇怪的情绪扰乱了我的心。看着眼前的人,饱满鼓胀的羽绒服,宽宽的肩膀近在咫尺,我甚至已闻到了那熟悉的气息。我轻轻地叹息,这会是谁的依靠呢?抓紧,老萧回头提醒,我看着那张微笑的侧脸,一切像梦境。鼻子酸酸的,我望向一侧的梧柚,不敢再多看他。
  上楼梯时我深深懊悔,怎么会来这儿啊?想着可能会遇到他母亲,那种责难之情就更甚了,杨光,你有病!幸好客厅里没见到会令我紧张的人,他妈妈可能睡下了。萧伯伯进屋就说,“没吃东西吧?小杨,你们就随便吃点。”然后又对萧逸航说,航子啊,把菜热一下。这句方言我倒是听懂了。继而又对我说,“小杨,你和航子先吃饭,我要休息了。”我歉身道,“打扰您了,萧伯伯。”看着他走进房间里,我松了口气。航子,我品读着这个令人倍感亲切的小名,老萧,你叫“航子”啊?嘻嘻。我暗暗偷笑。他哪像这个名字一样给人以可爱的感受啊?糟蹋这个好名了。
  我看着厨房里忙碌的老萧,他说要炒鸡蛋给我吃,添加营养。我还蛮期待品尝他的手艺。看他这辛苦的份儿上,我尝了一口,真的不错。鲜嫩,葱花的香气直往鼻里钻。这小子,还挺有内才的嘛。他睁着好奇的大眼睛,观察我的反应。见我笑意绽露,他也很得意挟起一点,还没入口就连连说,“好吃,真是好吃啊!”反应也太强烈了吧?还没入嘴怎么就知道好吃了?我对他这种自夸的本事真是无话可说,脸也不红列。
  我想着如果将来能和相爱的人这样相对而坐,吃着晚餐,那会是怎样的一种幸福啊!看着他,我暇想那个可能很难实现的场景。天哪,晕了!又想这些无聊的东西了。
  我们休息了一会,“洗澡去吧,”他对我说,末了,又告诉我,“ 我爸是个话不多的人,你别感到紧张就行了。”
  靠,这小子思维的跳跃真不是盖的。
  我脱掉衣裤,一转身看着几个水闸开关傻眼了,刚想喊老萧,随即想到他父母已经睡下了,于是轻轻叫老萧过来帮忙。他拧开热水器,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傻瓜。”
  “你说我傻瓜?你这浑球,我是真不知道,所以才会问你。”我恼怒地轻声嚷道。
  他做出一个很无谓的表情,准备出去。
  “哎,你道歉!给我道歉!快!”我扯着他的衣服不放。
  他回转身,上上下下地打量我,似笑非笑地说,“是吗?脱这么光你不觉得冷吗?”
  噢,我才意识自己正光着身子,一把遮住重要部位将他撵出卫生间。真是丢脸啊,我越想越觉得羞愧,无地自容。淋着热水,他那嘲讽的嘴脸浮现眼前,肺都快气炸了。洗完澡准备擦干身子,望着墙上好几条不同颜色的毛巾,哪一条是老萧的呢?粉红?嗯 ,不会,他那种直神经的人怎么会有如此浪漫的眼光!白色?他很纯洁吗?看那色情眼珠,刚才在我身上溜了不下十个来回。天蓝色吗?不行,我最喜欢的颜色,他不可以喜欢!我逐一将浴室里的毛巾全部排除掉,终于得出一个让我忍俊不禁的答案:这个家伙平时不用毛巾洗澡,让身体过一下水就算是清洁完身体了。哎哟,还真冷,水珠一个劲地淌下,鸡皮疙瘩又起了。最后,他来告诉我,那块天蓝的洗脸,白色是洗澡专用。我在里面呸道,别没的污辱这些圣洁的色泽。
  说完,又命我开门。怎么,我骂他给他听到了吗?这个贼耳朵。不会想来报复吧?
  我一边揉着头发一边顶住门,怄火地说:“我都一清二楚了,喏,白色洗澡专用,蓝色的用来洗脸。你还要进来干吗?臭小子,这么久没修理你了,你又皮痒了是不?啊?”
  只听他冷嘲热讽道:“你别想歪了。给你送换洗衣服来了,晚上穿我的睡觉。”
  我把门开了一条缝,眯着眼看他说的是否属实,我可不想再受到前次那番奇耻大辱了。
  “这么个门缝怎么递给你?”
  我又打开了一点点,“拿来。”
  “又不是没看过。”他轻轻念叨。
  “你欠揍了吧?啊?”我伸出脑袋威胁道。
  他一溜烟闪人了。
  
  “睡了?”老萧钻进棉被轻声问道。
  “嗯。”
  “怎么还在说话?”他挪动着挨近我,“这边好凉,来暖和一下。”
  “哎,保持距离啊!”我厌恶地制止。天哪,又来了,这个疯子,这个疯子。
  整个房间荡漾着他的气息,淡淡的男人香,棉被也是这种味道,我恨不得把鼻子给堵住,呼吸着这另我心醉的气息入睡,我的梦也会是充盈着这种甜美吧?他小时候也是睡这张床上吗?这时刻心情真是五味杂陈,什么都想,什么也不想。
  我掐着大腿,打定主意:明天,我想理个发,一切从头开始。老萧,去你的,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吧。我不想再让自己像个怨男似的,悲春伤秋的了。心里这才稍稍安定下来。
  “哎,我喜欢我们像现在这样,有说有笑。”
  我把手紧紧攥住,又来了,这个臭小子发疯了吗?为什么总是在我决心开始新生活的时候阴魂不散地干扰我?啊?这个臭小子!我拉上棉被罩住自己的脑袋,不想再听了!
  
  流泪怎么不见了?人气真低啊。
  我正在棉被里咬牙切齿地咒骂,忽然响起一个沉闷而怪异的声音。什么啊?我正摸不着头脑之际,一阵臭味令我几乎窒息。这小子胆敢在棉被里放屁?!我受不了了,我要爆发了!我一把掀开被子,他贼贼地笑声在我耳边响起,“香吧?送给你的饭后甜点。”
  我拽住他的衣服,朝他胸口胳膊一顿铁拳暴雨般砸下。他挺身而上,反抓紧我的手,和我撕打在一起。我一脚把缠在脚端的被子踢开,两条腿欲使劲顶翻压在身上的人,可我哪有力气,身体本来才刚复元。老萧浊重的呼吸一把一把地喷在我脸上,我喘息着储蓄力量,等他手臂略微松动的时候,我抽出左手猛挠了把他的腋下,他像刺漏的汽球,力气一下子松懈,我一个猛龙翻身骑在他腹部,,居高临下,痛快地说,“小子,是皮痒痒了吧?啊?”
  “你这个奸诈小辈,使诈算什么。”
  还嘴硬呢!哦,我不使出独门必杀技——挤奶龙爪手,你是不会承认自己的罪行给我造成多大的伤害了!说我傻瓜,伤我自尊。放屁,害我呼吸系统发炎。还有,竟敢和旷静双双出现在我面前,我想到此,忽然觉得精神陡地直落千丈。有什么好抖出来的,还不是自己再伤自己一次!算了。
  神魂出壳之时,不防他的阴毒招术,他手一使劲,攥着我的手腕顺势往下一拉——啊!我浑身一个机灵,清醒过来。可是当我的唇覆在他的嘴上的那一刻,脑袋里的螺丝脱落了,灵魂刚才附体,现在又飞上九宵云外,心跳停止了,整个身体被涌动的深红血液完全淹没。
  那是多柔软的双唇啊!像海边的沙滩,轻轻踩上去就会留下足迹。像饱满而沾有花蜜的花瓣,散发出缕缕诱人的芬芳。像一片白色的羽毛,一飘一飘地拂过眼睛,留下闪电般清晰而刻骨的感触。
  我怔怔地趴在他的胸膛上,隔着薄薄的T恤传来他的心脏坚强的律动。怦,怦怦,狠狠地捶上我的胸口。他的唇微微嚅动,我才触电似的醒来。我抓紧床尾的棉被,仰天而躺,紧紧地拉上盖住我颤粟不止的身体。杨光,你在干什么?旷静那白皙纯净的笑脸一遍一遍地从脑海闪过。你疯了,杨光。
  老萧在被子里拱了一下身子,躺在一侧,无声无息,不知道想些什么?老萧,我不想再让自己这么下去,我不要再和你这么暧昧地牵扯了!可能,你会没其它想法,可是……所以,请你别来打搅我,别再让我心神不定,或者还有什么期待。无论怎样,我明天要剪头发了……
  午夜时分,我半边身子犹如浸水,冰凉入骨。醒来一看,老萧卷着大半床被子,呼呼睡得正香甜。我扯了扯棉被,纹丝不动。推了他两三次,他嘴角吧拉几声,我以为他醒了,刚想对他说别压着被子,只见他又翻身背对我睡了过去。我气得张嘴说不出话来。这个小子,还真会睡啊!自己暖和,别人却给冻死。这样子,旷静那柔弱的身子不会冻出病来吧?天,和这个疯子处久了,搞得我也不正常了。
  
  新的一年如期而至,欢欣雀跃谈不上,悲伤又言过其实。这个新年来临和往常的无数个新年一样,平凡无奇。何况因为之前的外国节日——圣诞节,早已消耗了这些崇洋媚外的时尚学生的太多精力,他们都在那个浪漫节日后集体瘫痪了,所以元旦这天,校园里却平静出奇。圣诞的喜庆余迹残留在校园内,倒更显得元旦新年小气巴拉,不伦不类了。
  我送了双蓝色的手套给李晨,他手上长冻疮,这个礼物最实际了。他对我倒很是客气了一番。我说,是感谢他的帮助才买的。他开玩笑,那以后喝酒就找我,我又可以收一份礼物。
  我瞪大眼睛,“还以为你总是一本正经的呢!真看不出你还会来一下幽默。”
  他咧嘴一笑,镜片后的眼睛弯弯的,眯眯的。
  我和他不经意间成了好朋友。他稳重、成熟,生活事理上多是他督促我,和他在一起觉得踏实,觉得人生在有计划地进行中。他很多时候更像一个兄长,给我无微不致的关怀,他喜欢篮球,也喜欢看书,我们平日里很多时候都走在一起。有时候看到他对我的过失谆谆告诫,我总有做白日梦的错觉。是怎么的,就把我和他联系在一起了?
  这样也不错,可以不去想老萧,多了个朋友,扩大了我生活的外延,我的视线也不再总停格于原来的天地。我在努力拓展崭新的生活!虽然有时会觉得辛苦。
  “头发好像剪短了?”他问我。
  “新的一年了嘛。理个发,新年里换种心情过,一切从头开始。”我挠着后脑勺说,“怎么样?”
  我对理发师真的崇拜得“五体投地”了。本来只是说发脚剪短一点,上面留长点,却被他剪成个西瓜太郎的发式。他还说这头发使我看上去多了点天真的喜气,很合适我。我心想,你这种睁眼说瞎话的功夫,美国总统也要跟你学了。
  “我看看。”他左右打量一遍,“圆脸,大眼,西瓜皮,很好看,可爱极了。”
  我拍拍脑袋,皱眉道,“我都老大不小了,还说可爱,我快晕了。”
  他摘下眼镜,然后笑笑又说,“嗯,是很可爱。”
  周围人众口一词,都说这个发型使我看上去像个孩子,超可爱。严竣更过分,前几天她突然想起我的那首破诗,一见面就紧锁双眉,作出哀怨眼神,“谁和谁,温暖了我,十八岁那——年——的——寒——假!”后面那几个字还拖长悲情语气,弄得我面红耳赤。如今又改嘲笑我的头发了,还变本加厉,逼着我喊她姐姐。老萧笑嘻嘻地揉着我的“西瓜皮”,他总是这样,每到这时,我便大叫“旷静,快来扁老萧”,我有意和他保持着我免疫能力内的距离。圣诞节他送了个蓝色丝线编织的饰物给我,我一把驳回,别让我啐你,送给旷静。我更加相信他是猪头无疑了。他倒受了委屈似的,“送过了,只有你没送了。”
  我教训起来,“啧啧,好好的一个中国孩子,过什么洋节。真是世风日下啊!中国还要靠我们来振兴繁荣呢!我去图书馆看书了,李晨等着我。”
  不容他回话,我一溜烟跑了。心里暗暗窃喜自己的小胜利。
  “现在真是觉得超冷,晚上整个像处于冰窟之中,浑身冰凉。”我不喜欢冬天。
  “你搬来我这里吧。我们合铺。”李晨说,“这样应该很暖和吧。”
  “对呀,”我双手一拍,打了个响指,“你会卷棉被吗?”
  这时,他眼里充满了问号。
  每到寒冷冬季,宿舍里就掀起了“搭铺风”。一到晚上,整栋楼的宿舍里就有人扛着被子走进走出,呼朋引伴,那壮观景象,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暴乱即将发生了。
  “为什么搬到混合寝室?你自己不是嫌那里脏乱吗?再说了,我们两个一起睡,不也一样?”老萧反问我。
  我气得直翻白眼,又疯了!还用问?明摆着想离你远点啊!我都发誓不再和你暧昧下去了。是不是觉得我伤得还不够?臭小子,和你搭铺,你想考验我的忍耐度吗?不对,你又想“勾引”我吗?再说了,你睡觉还会卷棉被呢!冬天没过,我早已冻死了。那个夜晚……
  我甩甩快掉线的脑袋,天哪!和这个疯子待久了,我也疯了。想哪里去了?我毅然决然地卷走铺盖。他拉住我的手,正想解释。我长长地吁气,平复心中的怒意,“你没病吧!萧逸航?”
  他嬉皮笑脸地说,“那边条件又差,你何苦。”
  多谢关心!我看着窗外,哭笑不得,“旷静,旷静,你BF又发疯了!发疯了!”
  我和另一个人对换了床位(那个人说受够了混合宿舍),在李晨的对面。新生活,我来了。我要回到自己最单纯快乐的时候。
  
  时间飞快,转眼放寒假了。期末考试很轻松,六十分就可以了。大家都在收拾东西,准备回家,见面也都恭祝“新年快乐”,大家伙心里都期盼着能快点回到阔别已久的家。我和李晨说了寒假里打电话。在教室收拾书本,老萧的那张照片不经意从书里抖落到地上。拿着照片,恍然想起很多事。照片上的人不知所以地微笑,“笑什么?”我攥着拳头冲他扬了扬。还给他吧,我把它丢进老萧的课桌里。想了想在背面写下一行字:新年快乐,你就老实待着吧!我看着空荡荡的教室,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新年就要来了,杨光,新年快乐!我对自己说。
  
  
  五
  这个学期发生了很多事。最具影响的莫过于换了班主任。陈老师听说是休产假,生了一个男孩。接替上任的是姓杨的女老师。她总是穿着套装上课,经常带着亲切的笑容,头发优雅地挽成一个髻,轻言细语,和陈老师真是有天壤之别因为杨老师性格温和,笑容常带,班上的氛围淅趋活跃。听说她以前是教礼仪知识的,严竣对我呷呷舌,
  “难怪那么有气质。”
  说完,一脸地向往仰幕。
  “你也可以。”我给她打气。
  “真的?”她不相信地问,然后说,“不过,不觉得我留了长发很有淑女气质吗?”说着,手指轻抚发梢。
  “拜托,别恶心我了。”
  还有就是我又换宿舍了。学校将我们从混合宿舍调到了另一个宿舍楼。现在一个班都住一块,安排在相对的两个房间。终于从混乱中解脱了。住混合寝室里,床头、空地、窗台上不是搭着衣服,就是挂着袜子,球鞋满地都是,偶一入之的人,真是不知在哪儿落脚。更甚者,就寝时人肉乱晃,光膀子,臭脚丫,那情形愣是看得我惊心动魄。现在新宿舍人少清静,光线好,空气也新鲜,一时我真是别无他求了。
  老萧当上体育部副部长了。三年级面临毕业,各学生组织忙着在新生里提干,找储备人才。他和旷静还在一起,常常在教室里坐着叽咕地说着什么。那情形连旷静的闺中蜜友严竣也看了犯酸,“有必要做出那种浓情蜜意的样子吗?”更可气的是,他俩前脚才迈出教室,又一对人紧跟进来,最后严竣实在看不下去,飞逃而出。“懂什么叫爱情吗?”她扁着嘴角,不屑地说。然后一副大义不屈的模样,“杨光,我们一定要严守阵地,结成同盟。”我无话可说。她还愤愤地说,你信那些人是恋爱?他们懂爱吗?昨天才分手,今天就接受另一个人的好意,你说,这叫爱?
  我无奈地笑一笑,望着枝头的嫩芽,俏生生迎着春风,心里仍有些失落,万物复苏,一切显得生趣盎然,充满希望,可我的爱呢?
  
  四月底,文艺部要举办“校园歌手大赛”。我原本不知情。严竣告诉我让我参加。我没兴趣。她对我嘻笑道,已经替我报名了。李晨也怂恿,去吧,就当锻炼锻炼。这时,严竣沮丧着脸,“我还想去呢,可是我怕被砖头砸死。”“去吧。你唱歌很好听,真的。”李晨说。
  李晨作为哥们,真是无话可说。我们商定将《第一次》作为我的参赛歌曲。本来开始他提出唱《火柴天堂》,被我否定了。我们录好伴奏带,中午他就听我唱歌,给我指出不足之处。下午他还要去练足球,四月份全校足球联赛。球场上增设两个移动的铁球门,供各班训练。我们学校开学了,各项比赛也一古脑全挤上,没个消停。不过这一弄,校园倒分外热闹。看他认真指点的架势,我说,李晨,你简直就是我的管家了。他没什么反应,只是“哦”了一声,我倒觉得再不好好练,真有点对不起他了。所以也格外抽投入。
  
  这个周日,我起个大早,到宿舍楼后面的林子里练歌。空气微凉,叶子上还不时滴下水珠,滴哒滴哒的响。几个人在林子里或走或坐地看书,这一天刚开始,我深呼吸着,感觉活力充沛。刚咿呀张嘴,那几个人就向我投来不满的眼光,我不好意思地对他们笑笑,不能怪我啊,才练不久怎么会唱得好?
  我灰溜溜地挪到林子深处,这下不影响你们学习了吧?我都躲这么远了。第一遍下来,刚刚来点感觉。第二遍结束,我自己已经陶醉了。杨光,不错。我满意地仰望林子上空,忽然觉得新的生活向我展开欢迎的怀抱了!加油!杨光,不顾一切地向着宽广的天地奔跑吧!
  “在唱什么?”
  老萧靠着树干,手里拿着一截枯枝一上一下地打着节拍。
  “还用问,唱歌啊。难不成我一大早来林子里是琢磨着砍树的吗?”
  “哎,你现在好像对我充满敌意。”
  “是啊。现在才感觉到啊?”
  他听了没接话,做了几个深呼吸,讪讪地说,“今天上街玩吧?杨光?”
  好好的一天又完了。我差点背过气去,“旷静,你男朋友又发癫了!”
  “你为什么总要提起她?”
  我一字一句地说,“你知不知道,我们这样很像搞外遇。”
  “不是。”
  “不是的话,就请离我远点,再远点,更远点!”我看着他,“请你别看不起我。难道我的感情就一文不值吗?我不是这里的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所以,请不要看不起我的感情!”
  李晨等着我一起吃早餐,他一边吃着稀饭,一边说,“今天把棉被晒一晒,然后洗衣服,再上街一趟,怎么样?”
  阳光里的他正低着头,披着一身的金色。“你真像个管家。”我说着,心里的阴霾赶走了一些。
  “有这么精明的管家吗?”他咬下一口油条,看我一眼。
  怎么吃那么多?三个包子,两根油条,加一碗稀饭。肚子也不过那么大点。
  “怎么吃那么多?”
  “最近消耗大,天天踢球,而且还饱受你的魔音洗脑,所以要补充体力。”
  这人,真是说笑也是这么认真的表情。
  他一拳打过来,“小子,男人胃大,知道不?”
  力气还真大。我不耻地撇撇嘴。才怪。
  
  我从主席台旁抄小路赶去做操,刚冒出半个头就被逮住了。看到是老萧站在面前,我松了口气,堆着笑正想跑到班上去,“站好!”他叫道。
  “算了吧。”我说,“一个班的。”
  “迟到的到那边去站好。”他拿着笔在纸上写着。
  我倒糊涂了,不会来真的吧?
  “哎,我们一个班的,就算了。现在也还没做操啊。”我还奢望他会网开一面。
  他面无表情地说,“昨天逛街太累了,起不来了吧?”
  “你怎么知道?”我问,转念又道,“关你什么事?”
  我们迟到的人在跑道边沿一字站开,看着全样学生做操。老萧还装腔作势地在队伍前走来晃去,那德性我看了真想冲上去狂扁一顿。
  “真过分!害我在全班人面前出丑。”我想着罚站的情景就愤愤不平。
  “算了,你就当在全校师生面前亮个相,歌唱比赛就不怯场了。”李晨安慰道。
  “那怎么可以和这个相提并论?”我还是压抑不住心头的怒火。
  “你想,当时全校师生都看在眼里,他一个部长怎么好当众循私?”
  “是副部长,那小子怎么可能当上部长?”
  “是,是副部长。”他看我这样了,还笑得出来?
  “哎,你还当我兄弟不?我都气这样了,还有心思笑!”
  趁着午休,我去阅览室看看书,散散怒气。老萧在路口拐角拦住我,我绕过他继续往前,他一把拉住我。
  “放手,今天没力气和你吵,”我说。这小子,还来招惹我。
  “听我解释啊。”
  “你要解释什么?班上扣了分,杨老师还好说了我一顿,下午还要罚扫教室。”(这是开学初她和大家立的规矩。她说,相信我们是承守信诺的人,用这个大帽子扣住我们。前几次有人犯错误扣了分,也遵照执行了,我怎么也不好做违背信诺的第一个。)
  他正想插嘴,我一顿抢白,“这还算了,让我在全校面前丢脸。和你说这么多干吗,浪费口舌。”
  “我也够惨,旷静埋怨我,严竣数落我,李晨也气势汹汹地兴师问罪。他们骂得我头也大了,这下你该解解气了吧?”他讨好似的冲我涎笑。
  “就这些?”
  “这还不够?”他忐忑的问,“那我陪你一块扫地,这样行了吧?”
  我不理会他的唠叼,走进大堂。
  “你不会真想揍我一顿才肯消气吧?”
  我照他脸上就啐,“别给我装可爱了,哪儿凉快哪待着去。”
  活动课结束,老萧还真来了。他洒水,然后也拿着扫把和我劳动。去洗耳恭听衣台接水拖地,人比较多。他托一个正接水的熟人帮着接了两桶。“那人是体育部的,我们很熟。”他不无得意地炫耀。我一肚子火,现在又不讲原则了?没见你熟人背后那个男生吗?一脸不悦,要不是我说声对不起,他早和你干起来了。
  上楼梯时他将功赎罪,坚持一个人提两桶水上去,还说这两桶水对他而言,算不了什么。我真看不惯那副卖弄的嘴脸。到了教室门口,他累得直咧舌头。咣啷放下桶,不期溅出的水打湿了我的球鞋。我看着他,“喔,对不起。”
  我真的没力气和他争执了,说:“你踢球去吧,班上的人都等急了。去吧。”
  “那我走了啊!”
  “嗯,好的,快去吧。”我违心地笑着。
  他跑下楼,又回头嘱咐,“拖完地就把鞋换了,放窗台上风干。”
  我恨不得一个球鞋飞过去。你给我赶快闪人就对了,罗嗦什么
  
  不是的,写不完了,现在只想着去玩什么的.你是流泪不?现在看到只有这么点子人气,还真是失望.别说我功利心什么的啊?你们.只是想看看大家对它的评价,以及对我的鼓励.就是这个想法.
  谢谢.也对内容作些点评吧,伸手.麻烦你了.嘻嘻,有点怕看见你们犀利的评语.你是一直在看了人了,我也经常回看都有哪些人留了言,真是患得患失的心态.请继续支持我.
  吃了晚餐,纯属应付。有时候在食堂看到吃得香喷喷的人,真是羡慕那样的好味口。回到宿舍,老萧刺楞楞地躺在我床上。怎么不去踢球?我纳闷。“哎,别挺尸似的躺着啊!换个地儿。”
  他没动静。我推了他一把,他就“哎哟哎哟”地叫唤几声。
  “怎么了?”我问,“别死皮赖脸地啊。”
  正欲开骂,外面有人叫老萧的名字。我到窗户旁探头往下张望,旷静和严竣仰着头站在路旁的喷水池旁。我跑下楼,旷静递给我一个饭盒,还有一瓶正红花油。
  她双目含愁,说,“杨光,萧逸航踢球又把脚崴了。请你照看一下他。”
  真的吗?我接过东西,为什么受伤?他很会掩饰的。
  严竣撒娇道:“哎呀,杨光,你还不快点上去,没看她急的。”
  你替她急什么?我看看严竣,脚崴了嘛,又不会死。
  “吃饭了,有人给你送吃的来了。”我扔了一句给床上那个伤员。“你还真命好,病了有人送饭。还要磨累我。”
  我看着伤处,这次还真严重,脚踝处肿得老大。
  饭盒里菜色很丰富,肉、青菜、豆角。“还真体贴。”我说。
  他拿着勺子悲苦地皱着眉。这臭小子,越来越会惺惺作态了。
  “哎,好像是真受伤了喔!”
  他满嘴饭粒,哼哼地说道,“难道我骗你吗?”
  “知道什么叫天理循环,因果报应了吧?”我开心地笑着。
  “小子,你就不能对我好一点,看我受伤了你很开心吗?”他把饭盒往桌上一扔,对我直冲冲地说道。
  喔,还对服侍的人大呼小叫?早上的仇我本来当作一阵清风,吹过无痕的。你没搞清状况吧?脚受伤了会影响脑细胞正常思考吗?
  “得,你爱上哪挺尸上哪去?别在我床上。”我拖着他的手膀子。
  他“哎哎”地叫起来,“来真的啊!我可是病患耶!”
  他的半边身子已经在床沿了,“哦,还有挺尸前把我的床单洗干净。浑身汗淋淋的躺我床上。”
  “哎,哎,掉下去了,杨光!”他抱住我的腰叫道。
  “道歉!”
  “在干吗呢?你们。”李晨跑进定。
  我这才罢手。“快放开,掉下去也不会把你摔死!”
  “正好,杨光,萧逸航伤了脚,你就照看一下他,我正愁没人,才来看一下的。”
  “哦。”
  他拿毛巾擦了把脸。“给他擦下红花油。”
  我看他球衣湿透了,腿上全是污痕,问道:“还在踢吗?不吃饭了?”
  他倒了杯水,然后抬脚就走,到了门口回头看着我们,“杨光,他脚痛,你别和他闹,记得给他擦药。”
  “哦。”
  我刚揉上去,老萧一脸的扭曲状,还不忘挖苦,“你小子还真听他的话啊。”
  我在他脚上使劲地揉了一下,他“噢”地大叫起来。看着他那横眉竖眼的模样,我真是爽快。好了,仇报了。气消了。老萧,你该庆幸我不是个记仇的人。
  我准备去浴室洗澡,天气虽然还不算炎热,但是身上粘乎乎的,不舒服。老萧说他也去洗,踢了会球,出一身的汗。“好,我去叫旷静来。”我拎着桶跑出去,想着他被气歪的脸,又是一阵偷乐。洗头发的时候,泡沫滴入眼角,我用毛巾擦拭之际,忽然想起和老萧浴室搓背的那一幕,心弦“铮”地一声,颇为触动。
  回来时,提了一桶水,让老萧在宿舍里擦擦身子。汗迹已被我的棉被吸透,我明天又得洗被套了。他躺在床上折腾了好一会,“杨光,过来帮下忙?”
  什么?要我扶着他洗澡?!呵,真是闻所未闻哪,臭小子,又发癫了吧?啊?左脚动不了,右脚没断啊!好一会儿,我都气得说不出话来。
  
  
  我们都还没睡吧?嘻嘻.眼睛好痛,你有吗?多谢你,你的名字好像韩剧.有点不好意思,一整晚在注这里的动静.早点睡吧,你.明天上班吗?这样说下去,会变成我们在聊天了吧?
  哇塞,还真快,就来一个打击我的言论.天涯上的人是不是因为身边没有什么幸福的例子,所以才都喜欢看别人身上发生的事?太迟,你太不够意思了.
  谢谢你.可是不太引人入胜.真是不好意思.
  我发誓只看一眼,就一眼!那条小三角裤紧紧地裹着,裆部兀然凸显,大腿根部肌肉紧绷,长着稀疏的几根绒毛,我差点鼻血横流。老萧,我承认我输给你了,好吧?我吞咽口水,假装没事地望着窗外。我似乎有一个世纪没有目睹如此活色生香的肉体了,这次“艳遇”,我压抑的欲望刹那间升腾,嗓子眼里火烧火燎的,心脏里面发生着比火星撞地球还要猛烈地跳动,呼吸浑浊起来。老萧,你挑逗也太过份了吧?都已经要超出我承受能力了。
  我的手掌心里全是汗,觉得放哪里都不是,真光滑的皮肤啊!于是,我将手放到他的后腰上,然后又觉放这个位置也不是很舒服。正欲疯狂之际,老萧双手一扯,内裤褪到大腿处,“啊!干什么?!你!”我开始崩溃了。手臂一抖,他身子一歪,紧紧地搂住我。我都快哭出来了。你放了我吧?老萧,啊?何苦这么残酷地折磨我?
  “你想公报私仇啊?”
  “什么?”我现今满脑子的情色画面,语言于我而言已经失去了沟通功能了。
  我就这么神智不清地看着他擦前擦后地忙碌。那儿顶着内裤,胀得已经麻木了。待他擦洗干净,我像刚跑完五千米,浑身瘫软地躺在李晨的床上,连哭泣的力气也没有了。
  晚上睡觉我想着反正我的床已经被汗水淋漓的老萧蹂躏,就和李晨讲好,我睡他的床,他到老萧床上过一夜。之所以这么麻烦,是因为我不想睡在老萧床上,避开可以扰乱我心神的气息。李晨的床柔软,舒适,棉被枕头潜伏着淡淡的香皂气味,闻着使人安宁平静,像他的人一样坚定踏实的气息。我觉得今天我对男性的形容前所未有的准确,很是能使用表达他个性的词语。
  原本以为自己会像平日一样,可以很安然地入睡,但今晚双眼一合,老萧那赤裸的身体就环绕头脑。在床上翻来覆去,辗转反侧,越是强迫入眠,越是清醒无比。如此要命地折腾,身体已接近昏累状态,才疲惫地合上眼睛,不晓人事。
  我不知道发生何事,老萧半夜三更叫醒我,吞吞吐吐地说出清求,我听了真是火冒三丈,哪个时候不好,偏偏赶在黑灯瞎火的深夜上厕所
  “拜托,你再忍忍,就要天亮了。”
  “忍很久了,真忍不了,杨光,”他心急如焚地哀求,“憋不住了。”
  “疯了,总是千方百计地折磨我。神经病。”
  我们这栋楼没有卫生间,上厕所都跑后面林子旁的那个解决。大家睡前都有个默契,不喝水,一定要去排泄。所以,我很少晚上会起夜。
  我架着他左腋,两个人三条腿,一瘸一拐地走下楼。路口悬着一盏灯,发着微弱的光在夜色里摇摇欲坠。我们慢慢地挪动,走入树林的黑影里,林子里漆黑一片,风从东头呼地吹过西边,又呼地返回,树木磕碰着发出细微的撞击声。我警惕地往林子里一看,黑黢黢的,深不可测。浑身机灵地打了个寒颤。扶着老萧的手不由加了把劲。上厕所的台阶时,背后的树林传来两声猫头鹰“哇空哇空”的恐怖叫声,令人毛骨悚然。我挨紧老萧的身体,“哎,快点。”觉得脖颈上凉嗖嗖的。
  我扶着他下了台阶,在水泥甬道上站定,正想扶他转身挪脚,“你知不知道,”他突然在我耳边说。
  “什么?”没待他说完,我下意识地回答。
  “听说,这个林子以前是个乱坟堆。”他幽幽地吐气。
  “啊!不,不会吧?”我说话都结巴起来。心里怦怦乱跳,汗毛一根根倒竖,身上的凉意更甚了。
  林子里暗无边际,可是似乎又有些诡异的东西在东飘西游,向身边逼近。我念念有词,“我不听,我不听,……”
  “我们宿舍对面的红砖楼以前是医院的太平间。”
  他的声音穿透耳膜,清晰地传入大脑,一幅幅恐怖的画面连篇浮现,我惊惶失措地架着他的身子,加紧步伐走出树林的阴暗。他单脚行动不便,我又心慌,一时配不当,他被我绊住脚身体悬空往前扑倒,连带着我四扬八敞地摔在水泥地上。
  我满腔怒火地揉着膝盖,骂道,“你有病吗?说这些无聊东西。”
  “谁让你胆子小。”他哎哟哎哟地叫着,“我的可怜的脚啊!”
  我狼狈地爬起,幸好没人看到,刚刚觉得庆幸,凉风吹过,鸡皮疙瘩又生,头目森然。我恨不得跳上床把自己紧紧裹住,“快点起来。”看他磨磨蹭蹭地样子,我抓着他的手腕使劲一拉,他一个趔趄双臂紧紧地抱住我,嘴唇却不知好歹地印上我的脸颊。我火气又上来了,臭小子,我好欺负吗?这一天都快过去,还要来折磨我吗?
  那一夜我就在水深火热的煎熬中度过。白天受的刺激好不容易平复,晚上又因那个干吻而极度兴奋,结果那一晚我梦遗了。我跟李晨说,我反正要洗床单,也替你洗洗。
  “没事,就睡了一夜,用不着。”
  我红着脸不知该怎么跟他说明白。
  他看我欲言又止的神色,神秘兮兮地问:“小子,你不会那个了吧?”他检视床铺,看到那团痕迹,哈哈笑起来,昨晚想什么了,那么厉害?
  “想你。”我也跟着装傻道。
  “真的。”
  “假的。”我扯掉床单,塞进桶里。
  他嘻笑着撅嘴凑过来,“那亲一个。”
  我伸手搡了他一把。这人,越来越没个正经了。
  从那以后,我过红砖楼的内堂长廊总是以每秒百米的极速冲过,饶是如此,那短短几秒钟还是让我感觉阴气逼人,心有余悸。李晨敏感我每每如此,忍不住问我,“那里原来是医院太平间。”我小声地告诉他。他听了像看到怪物的,脸上满是不解。
  
  我们在球场席地而坐,观看我们班和160班对垒。老萧本意是想上场的,可是旷静说担心他的脚没有完全复原,执意不允。有什么了不起,电影里有人被砍了五六刀不也还在和敌人拼杀吗?我心想。看着他逆来顺受的熊样,我不屑地扭过去,和严竣有的没的胡侃一通。他不知说了句什么,旷静花枝乱颤地笑了。我看了他俩一眼,你们这些个忘恩负义的家伙,没我的悉心照看,他会好得那么快?会有你们在这里谈笑风生,碍我眼睛?尤其是你,老萧!越想越气,真怕一个冲动朝老萧神采飞扬的脸上就来一个销魂掌。
  李晨和队友们在场上驰骋,对方球员运球冲过中场人员,朝禁区杀来。李晨飞奔前去防守,那人晃过他,朝球门凌空一射,应声而入。观众高声叫好,引来我们班上连连叹息,老萧拍着大腿,“真是,李晨防好点啊。”
  “你怎么不去?光知道马后炮。”
  “我这不是……”他刚要反驳,又望着场上气急败坏地叫了一声。
  李晨退场休息,我递给他矿泉水,一旁的老萧说开了。那通就场上局势,防守,突破的长篇大论听得旷静是满脸崇拜,她在为了不起的老萧而深感自豪吧/李晨坐我身旁,倒是认真地倾听,并没有反感,反而还不时地点头称是。
  我看着实在为他不平,“拜托,你别光说不练,也上场试试啊!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别站着说话不腰疼。”
  我像面对一个不共戴天的仇人,说了一大通,将他说得无话可驳了。正暗爽之际,严竣怔怔地看看我,“你怎么了?”
  “啊?没什么啊。”我若无其事地说。
  “那么激动干吗?”
  “我有吗?”我看看李晨,又看看老萧和旷静。
  几个人在草地上干坐着,可能是大家各怀心事,彼此是再也没出声,气氛越显尴尬。我借故去练歌,逃离那令我坐立不安的地方。坐在宿舍床上,我久久静不下心来。我察觉自己好像是生气了。虽然不止一次见到老萧和旷静耳鬃厮磨地在一起,但是我仍旧不肯相信这个事实,其实我总在心中给自己留有一丝余地,尽管自己不止一百次地提醒着忘记。之所以还能忍受他的百般嘲弄,是因为我还心存幻想——他们那不是爱情。当我意识自己真的生气时,明白这个不可挽回的事情,痛不欲生!
  心灰意冷之际,李晨走进来。我看了他一眼,又埋下头。他在我身边坐下,也沉默不语。天色渐暗,宿舍还没开灯,一片朦胧,我的心里布满了低矮的暮色。
  
  
  多谢,信心恢复.太迟,叫你声大哥大.嘿嘿.
  周六起床洗漱完毕,李晨笑着揉我的头发道,小子,该理发了。这小子,对我是越来越随便了。我甩动脑袋,头发上的小水珠飞溅开来,他啊啊地叫着跑远了。我在后面挥动毛巾追赶,一边叫道:“知道怕了?给我站住!”
   我一路叫着跑上楼,冷不防撞上一个正下楼梯的人。口杯牙刷,洗发水掉在地上,那个杯子咣啷咣啷地在楼梯上打了几个滚才停住。
  老萧冷若冰霜地站着,嘴角一挑,“你高兴个什么劲?这满大楼的人都在睡觉呢!”
  我连连说对不起,跑下去捡杯子。幸亏是木制楼梯,杯子只缺了个小口,不然就四分五裂了。我递给他,笑着道歉。
  “现在怎么办?”他反问道。
  我们自足球场舌战以来,彼此相看不顺眼,互不说话。但是,看他平日暗地里冲我咬牙切齿的样儿,我知道他就等我犯到他了,来个绝地反击。如今,看那表情,可能隐忍的情绪要爆发了。
  “什么怎么办?”我不明所以。
  “你自己也看到了,”他瞪圆那双死鱼眼,“杯子缺了,牙刷掉地上了。”
  “牙刷掉了可以洗洗再拿去用啊,杯子只不过缺了一个小口,不会割破你的嘴巴。”
  “这杯子可是旷静一个月前送的,情侣杯,独一无二的。”他故意把“情侣杯”三个字说得字正腔圆。
  少来,“一个月前送的”,上学期我就看到你用这个“情——侣——杯”了。“独一无二”?这种杯子,精品店里一个柜子全是,俗得掉土了!自己俗就算了,人家旷静又美丽又有品位,何苦扯上她陪你背上“俗”的骂名呢?我在心里说。
  “还有,牙刷也脏了。”
  只不过掉地板五秒钟就被我捡起来,“脏了”?这地板怕比你的口腔还干净。
  “怎么办?那你说。”我也狠狠地回敬道。
  “你赔给我。”
  我气得直哆嗦:幼稚,白痴,简直无理取闹。什么?要我赔个一模一样的?“用我的口杯怕沾上传染病菌”?真是……还要现在就去买回来?
  我把东西放回寝室,李晨笑嘻嘻地斜靠在我的棉被上。我说我要出去一趟。他坐起来,“我本来就是想和你上街剪头发的,不过太早了点吧?”
  “萧逸航叫我去的。”我抱歉地说。
  他低下头,顿了一下,复说,“那好吧,你去吧!”
  
  老萧在门口催促,“快点。”我鄙夷地看着他,径自走下楼。他又说,还等着你买回来,早晨不刷牙,那种心情真是糟糕透了。
  “哎,你不说话会死啊?”
  他对着我哈了一口气,“口气不清新,不会影响心情吗?啊?”
  我气得没缓过神,“哼,真是幼稚。”
  “你那次对我哈气,你就不幼稚了?”
  “我那是生病了,才没刷牙,你这是……”我一回头就看到他那张脸,“算了,懒得说。”
  这个死小子,本来还觉得他有点深度,怎么一个寒假下来,变成这种德性了?!
  我们走到路口等车。将近十分钟车才姗姗而来。车上坐着几个中年男女,其中一个很瘦的女人自我俩上车后,就不停地朝我们扫瞄。我仔细将自己检查一遍,没有有碍观瞻的地方啊。我转眼看身旁的人,天,这个白痴,衬衫的钮扣系错了,下摆一长一短,正迎风飘扬。我悄悄地捅捅他。
  “干吗?”他扭头问。
  “你自己看你的衣服。”
  他低头,然后假装看着窗外的风景,偷偷地解开钮扣。还真会掩饰,我看在眼里。
  下车后我跟着他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走,时间尚早,很多店铺还没开张营业。发什么疯?一大早地要我来买。还没走多久我的肚子就咕咕叫了。他回头道,先去吃点东西。没待我反应迅捷地闪身入了一个早点铺,里面人多嘈杂,蒸汽弥漫,生意很红火。我要了份绿豆稀饭,老萧给我添加一勺白糖,“甜点好吃些。”说完,低头吃起来。
  在街旁的梧桐树下站了一会,人渐渐多了,车也来往穿梭,市面上的声响活跃,丰富起来。阳光从天空毫无阴滞地倾泻而下,照亮了这座城市。它从午夜的梦里苏醒,舒展着打了个哈欠,于是所以静止的都活动了。我感受着这个生机勃勃的早晨给我带来的愉悦。
  “走了,还不快点。”
  一切都美好,只有你影响心情。我不得不正视老萧那张臭脸。
  我说去精品店看看。他却自顾自地一头钻进了书店。倒底要不要你的杯子了?书店里也卖杯子吗?我站在门外,也走进去。在书架上随手拿起一本《读者》,翻开一看,“我以为幸福刚刚开始,其实错了,幸福一直都在我身边”,平凡朴实的句子,让我有一份真实的感动。旁边两个小男孩张着好奇的眼,寻找童话书。两人的小脑袋凑在一块,津津有味地看着。是什么有趣的故事让他们如此着迷?脸上漾着开心的笑容,那满足的意味让我心动。幸福在哪里?为什么同性之爱如此难以寻觅?我注定在迷茫苦旅中送走一段又一段的青春年华吗?
  音乐换了一首,这是一首还不算太老的歌,忧伤的旋律,勇敢的歌词,“开始懂了,快乐是选择”,我在一种温暖的情怀中看着老萧,他低头看着书,明亮的阳光照耀着他,那个熟悉的背影被空气里浮动的细小尘埃包围,泛黄的情境,流淌的音乐,像正在播放着的一段老老的电影。
  我悄悄走出门外,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我倍感孤独,哪里有我的同类?我没有找到相同款式的杯子,在“家乐福”超市找了个勉强还可蒙混过去的,选了支有蓝色刷毛的牙刷,用这个刷牙,心情也会像蓝天一样清流澈吧?祝你每天开心,我手拿牙刷说,心里不由黯然神伤。
  我将路上偷偷折的栀子花放放缺口杯子,灌上清水,白色的花朵散发着淡淡的芬芳,我对着他默默观赏许久。宿舍空无一人,我呆呆地对着它,感觉自己正在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
  沉沉在睡了一觉,当我醒来时发现李晨坐在他的床头,神色萧然地凝视着那朵花。我翻身也看着那朵洁白的栀子花,天色朦胧,欲显出花朵的动人风姿。
  “这花淡淡的,纯纯的,真美。”他说。
  “我想去剪头发。”我说。
  
  我的手搭着他的肩膀,俩人默默地走到校门。六七八酒食的老板娘在里面招呼着一群已经乱成一团的男男女女,这些是三年级的毕业生。在临近毕业的日子里,每天都会有大批的人来这里聚会吃饭,也经常看见哭泣而拥的男女。爱情,在这离别的日子,弥足珍贵。
  “他们就要离开学校了。”李晨说,“可能以后就天各一方,不会再遇见。”
  我笑着说,“哎,你说我是剪短一点好,还是留长一点的?”
  “短的吧。”他看着我。
  “呵呵,我也是这么想的。”
  背后传来“那一天知道你要走,我们一句话也没有说,……祝你一路顺风”的离别之歌,望着漫漫长路,我的双眼好痛。
  (全文完)
  
  感谢一直以来支持的左岸朋友们。想说些什么?想表达什么?此时此刻。想来天涯左岸的朋友当中也会有和我一样,迷茫而不知所措的朋友。我们注定是寂寞孤独的吗?还是我们太计较付出了?看过阳阳的事迹,被他的坚定,被他的执着而深深感动。所以,我希望自己能像阳阳一样的幸福生活,也愿所有左岸的朋友可以得到属于自己的幸福。这里把QQ放在上面,290249608,希望哪天能和对的人不期而遇。谢谢。
  真是惭愧,多谢你们的支持.
  这四个字好像很单纯的感觉,对吗小鸭子?
  还有一些东西让对方去想像的.所以就写完了.因为中间有写出结局.
  六
  头发剪短了,沉重心情似乎轻淡了,我抚摸头发,望着长长的街,空旷的冷清伴着缓缓而过的风丝丝缕缕划过我凄清的眼,一种挣脱束缚的释然在心头悄悄游荡。我深深地呼吸着街头的空气,感觉这污浊小城的空气竟前所未有的沁人心脾。
  李晨在身旁感叹一声,“真是轻松啊,像换了个人似的。”
  我对他说:“李晨,我们去吃路边摊,要吃那种最辣最辣的,怎么样?”
  他呵呵一笑,眼神犹疑地回答,“好。”
  我们要了两串麻辣豆腐,还要了一块钱的折菜根(书名叫鱼腥草),用辣椒香油拌好,我津津有味地吃着豆腐,满嘴火辣,额头上热汗直流。“坐车回去吗?”他嘴里直吸冷气地问我。
  “我想走走。”我举起那袋折菜根,“这个我们路上边走边吃,岂不是享受?”
  天色暗淡,路灯亮了,我们的身影拉长地映照在地上。我用牙签夹着折菜根啧啧地吃着,他却很少动,只在一旁惊异地看着我。
  “你怎么不吃?”
  见他迟迟不敢下手,我强迫道:“吃一点,很香的。”
  他才夹着吃了几根。
  天空乌云密布,走到桔园路段时,天空下起了雨。我们跑着躲避,嘻笑着在路边一个看园人搭建的小棚里等着雨停下来。擦拭淋湿的头发时,我们看着彼此狼狈的样子,不约而同地笑起来。雨轻轻柔柔地落下来,迷蒙的雨气团团扑打在脸上,凉凉的,冰冰的,看样子一时是停不下来了。想到这点,我心倒平定下来,就这样等着吧。这个小小的屋檐,这样散漫的灯光,还有空气里充满雨的气息,让我觉得世界小小的,静静的,充满了小小温馨的安全感。
  李晨眯眼望着天空,心有所思的样子。我扭头望着他,见他良久无语,便又自顾自地吃着折菜根,真的很香,我喜欢它那种独特的味道。天空里雨仍旧飘飘洒洒地落着,路上没有行人,路灯周遭笼罩一团白白的水汽,灯光笼在一处,看在眼里,觉得心中暖融融的。雨啊,就一直下吧,让世界一片静悄悄的。
  “想什么?不说话了?”我一边嚼着一边问道。
  “下雨的感觉很好,是吧?”他面对我。
  “嗯。来,吃一点这个,不然我吃光了。”
  他迟疑着不敢下手,我恍然大悟,“哎,你怕吃辣吗?哈哈,真好笑。”
  “我哪有,我,我是不想吃而已。”他冲我嚷嚷。
  我眯眼笑笑,撇撇嘴角,“哎,别逞强,不怕的话就吃给我看看。喏!”我递给他。
  “吃就吃。我才不怕辣。”他一把抢过袋子。
  他歪眉斜眼地吃了一口,然后仰头对我示意,“这不吃了?”
  我真没想到李晨还有这种时候。此时的他嘴角歪歪的,小酒窝浅浅地浮现,那副可爱模样,不由得让我哈哈大笑起来。
  “不准笑!”他制止我的放肆,一副做了什么糗事被人撞见的尴尬表情。
  我一见这样更笑得不可遏止。
  “你牙齿上有辣椒末。”他看着我说。
  “啊?”我听了不禁一楞。
  “你牙齿上沾了一片辣椒。”他说。
  我伸着舌头在嘴里搅弄,然后龇着牙问他,“还有吗?”
  “还有。”
  我又龇着牙问道,“还有没有?”
  “有。”他点头,“等等,我帮你弄掉。”说着伸着小手指帮我刮了一下牙齿。
  “真是,这也看得到。”我不好意思地说,“你肯定也有,让我看看。”
  我探着脑袋打量着他的脸。
  “杨光。”
  “什么?”我看着他。
  他低头嘴唇地我额上轻轻地一印,便伸手拥抱住了我,脑袋窝在了我的颈间。我一动不动地愣在他的怀抱里,他嘴里呼出的温热气息喷在脖子上,似一阵电流在我的身体里逃窜涌动,带给我一波波猛烈的震颤。我的脑子里一片皑皑的白雪,望不到边际。我不知身在何方,紧贴着的肌肤传递着一种丰满充盈的感觉,放在他腰间的手感到无比坚实,又无比的虚幻。他腰部坚硬的棱线像刀锋血淋淋地划破手掌,清醒而魔幻的痛感。我如此渴望能拥有一个生动的身体,我像一个漂浮海天的几近绝望的人,一旦触及陆地,这突如其来的踏实让我不知所措。在这凌乱恐慌中偶尔的一次回光返照使我本能地抓紧那一线生机,于是我搂住了那个温暖的厚实的身体。
  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湿漉漉的地面,低洼的水坑,清浅的倒映着一片小小的天空。天空打开了,高而远,透出一种雨后特有的清朗。团团湿气扑面而来,我低头默默往前走,火热的身体法渐渐恢复清凉,心里仿佛很有力量,却又好似很软弱无力。我觉得我应该集中精力思考,心思却又凌乱地散放在漫无边际的空间里。我感觉我应该对李晨说些什么,或者他应该向我表达些什么,可是我们都只顾着走路,什么也没说。我低着头走在这条曲折小路上,两旁的桔子树叶上滴哒的雨声像来自很遥远的地方,一声,两声地跌入心底,平静的心海传来“咚咚”的回声。
  
  幸福是个很有心的人啊,谢谢一直以来的支持啊.
  自己顶下先,让我好找.
  我躺在床上心潮澎湃,对于李晨的举动我真是后知后觉,和他在一块时我只想着老萧,生活中脑袋里,每个呼吸都围绕着他转。面对李晨,只是把他当好朋友看待。我试着在心里分析自己,看清楚自己,最后不明所以地睡了过去。如今只记得那个雨后清朗的夜晚,林子的树梢间吹了一整晚的风,刷刷地吹过来,复刷刷地晃过去,似一片波涛起伏的海洋,在我的梦中层层叠叠地卷向遥不可及的天际……
  
  “歌唱比赛就要举行了,杨光,你要多练习。”李晨督促我。
  他还是像以前那样,平和而沉静,无微不致地帮助我。我也尽量当作没发生过一样,只是言行里多少有些拘谨。他似乎也看出我的不自然,反而安抚我,杨光,不管怎样我们还是好兄弟,最好的兄弟。那句话使我感动而苦涩,老萧,为什么你要在他之前出现在我的生命里,为什么我不可以有更完美更甜蜜的感情?现在的我怎么会弄成这副模样?为什么?!
  
  比赛临近,激动的心情反而还趋于平静,我静静地体会着这细微的不近情理的变化,在这孤独的氛围里觉得心里有两个陌生的自己。春天来了,爱情远了,不,暗恋终于可以摆脱掉了,友谊也变得模棱两可,我蹲在图书馆前的台阶上,呆呆地注视着淅沥的雨,看着地面淋湿成墨色,形容懒懒的,心情淡淡的不成形状。
  眼前走过一对男女,撑着浅绿色的伞轻言细语地说着走出屋檐,然后消失地拐角的尽头。这才是完美的画面吧?世界上最完美的可以接受大家真诚祝福的画面?想必伞下的人听到人们的祝愿,笑脸如花。我想着些不着边际的场景,一丝酸楚,几分愁绪,这几天为什么总是下着雨,这像一张无边的网的雨帘里啊,有多少人会在伞下面甜蜜地相拥,就有多少人在这忧郁的雨中黯然沉默,享受离别!
  它不会停了,我站起身走入如烟的雨中。“在雨中,想起你,多少渴望着出现奇迹”,这首歌突然回荡在心头,雨点轻轻的洒在脸上,落入凄迷的眼睛里,会有奇迹,可是不会在这个时刻,也不奢望会降临到我身上。歌者唱着这首旋律时会是什么样的心情呢?他会想起自己那早已远逝的单纯的感情吗?友情也好,爱情也罢,毕业了,还不是逃不掉分离的结果?想着,心里不免生出一丝落寞。
  一把伞遮在我的头上,替我挡住了零星小雨,李晨担忧地看着我的脸说,“这么淋雨,会生病的。”
  分离?奇迹?什么也不会有!
  “看到你独自一人来到图书馆,所以就送伞过来了。”
  淋雨,算什么?生病,算什么!
  “不要,”我看着他说,“李晨,不要对我这么好,真的不要这么好。”
  他的眼里说不清是苦楚,还是怜惜,我不敢正视。
  “我不想我们……,”我止住话,寻找恰当的字眼。
  他没有再向我说什么,我们默默地走回了宿舍。老萧他们坐在床上换下淋湿的球服,问他怎么不去踢球,整个队伍就差他一人了。他们的球赛就要进入总决赛了,也在月底。我走过去疲倦地在床上坐下,老萧满脸狐疑地盯了我一眼,“我坐你床上耶!怎么这次态度如此和蔼了?”我看见李晨拿着碗独自走了出去,那个背影令我眼眶突然一热,我回头凝视着老萧,为什么你要出现在我的人生里?
  
  我站在阶梯教室的小舞台上,看着台下乌压压的一片人,吵吵嚷嚷,我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仿佛置身事外。待旋律悠悠飘响,人群静了下来,我握着话筒静静地开始歌唱。我眼角转向角落,老萧和旷静的脸跃入眼帘。他正定定地往台上看着,轻轻地点了点头,我不禁百感交集。这个人,这个让我心动的人啊,站在人群里我还是可以一眼就认出来。与他在一起的点点滴滴浮云般从眼前倏然掠过,那个冬夜里恬静的睡容,微微张着的嘴角,给了我多少压抑不止的爱恋!这是我第一次爱的人,我不知道我是否还能再爱?老萧,我不知道我是否还有勇气再爱?!
  这首歌,眼前的那两个人,深深印入脑海的回忆,将我沉浸在音乐的伤感中。音乐间奏,我闭上双眼随着旋律沉浮,泪水似乎要决堤,我好一会不敢睁开双眼,我一直微低着头将歌曲唱完,当最后一个音符消失在空气里时,心里一片安静,尘埃落定了,杨光,过去就过去吧!我对自己说。我躬身说“谢谢”,台下响起轰隆隆的掌声,李晨眼角闪着光,扬起嘴角不无凄凉地对我微微地一笑,抽身挤出人群。那个笑化成一阵凉意落入心底,我觉得我有话想对他说。下台来便挤进人群里,可是怎么也挤不过去,望着他的背影,我使劲冲他叫喊,声音淹没在震耳欲聋的音乐里。
  球场上没有看见他,我们班的队友焦急地四处寻找。我悄悄退出人群,老萧在主席台旁的小道上堵住我,“李晨去哪里了?”
  “我不知道。”
  他狂躁地冲我叫道:“你怎么不知道?你们不是形影不离的么?!”
  我看着他因为焦躁而扭曲的脸孔,无端地想哭。我没有解释,转过身欲离去。
  “我看见你唱完歌就尾随他出去了,你会不知道?”他一把扯住我。
  “放开我,我不知道。”
  “你报复我吧?啊?你是故意不说的吧?你看到球赛就要开始了,反而还帮着他隐瞒?这是总决赛,所以请你不要拿私人恩怨来衡量。”他气急败坏地逼视着我。
  那双眼睛血丝满布,充满了陌生和愤怒。我挣开手强忍着泪水,正色说道:“我没有你想像的那么卑鄙。如果我是你,对无从实证的事,也绝对不会随意编派诬赖人,更加不会对他无礼地乱叫!”
  
  我失魂落魄地走在路上,老萧不尽情理的叫嚣的脸庞有眼前不断重现,这是那个我熟悉的萧逸航吗?我喜欢了一年的老萧是如此一个蛮横无理的人?我一脚踢向路上的小石子,我要忘掉你!是的,无论你好或坏,我都要往前走下去。《第一次》是我对你说的最后一句说,也是我有勇气再重新开始的见证!眺望前方,阴霾长街隐隐有种伤心俗绝的味道,那些从前正在眼前无声地灰飞烟灭。“萧逸航!”我叫着眼前这个肩搭球服,一脸沮丧的少年,我想起去年的那个黄昏,在这个街口的我第一次为他流下了眼泪。
  模糊视线里,李晨的身影隐约闪烁。我快步走到电话亭旁,“球赛开始了,人都等着你呢!”他没有回应,我见他靠在电话亭的挡风玻璃上,哽咽说道,“妈,我五一想回家去,我想看到你。……没事,……没、没有……”,电话挂断后,背靠着玻璃失声痛哭,像个孩子一样,泪水滴滴落下,正失声痛哭……
  
  
  一个如此坚强的男子汉,在我眼前竟像一个孩子似的,脱下那层刚强的外衣悲伤欲绝地哭泣,我的心揪在一块,感同身受般地痛楚。泪水缓缓滑落而下,他的眉拧在一起,无声地啜泣。我走近他的身边,一股很冲的酒味扑鼻而来,架起他的身子,扶着他蹒跚走向宿舍,他醉眼迷茫地撇头看看我,嘴里哼了几声,然后又看看我的脸,猛地推开我,晕乎地说,“走开!我自己走!”我被他推得踉跄着倒退几步,看着他跌跌撞撞地走在路上,我愧疚地走上前去,不理会他的冲撞,坚决地扶起他。
  我正欲将他放到床上躺下,他转身把我抱在怀中,喃喃而说,“别走,别走!”听着他哀哀地声气,我失魂地怔在原地。他的手在我的腰间紧紧地搂着不放,看着那哀伤的脸庞,我忍不住也为之悲哀,曾经那个事事有当担,稳重的男孩现在是怎样的柔弱无助啊!
  “我没有走,李晨,你先躺下。”我在他耳边轻轻说道。
  “不要走,杨光。”他哀求道,“杨光,和我在一起,不要走。”
  听了他的话,我也陷入沉思中。李晨,我不可以伤害你,我不能让你来填充我内心的空洞,怪只怪我没有早点遇上你,我的心已经给了一个不属于我的人,虽然我要远离他的阴影,但是现在我不能利用你来治疗我内心的痛,这对你是不公平也不负责的。我已经失去了一些,我无法再承受,也不能再失去你这个屈指可数的朋友。
  我想将他放在床上睡下,他却一直不肯松手,嘴里不断地呢喃着醉语。我安抚他,我不走,我在旁边守着。他忽然睁开眼睛,结巴地说,“你,你说的,你会留下来的。”
  “是,是。”我点头,欲将他拉到床上。
  “杨光,你歌唱得很好,唱到我心里了。”他呼哧呼哧地吐气说道。
  李晨,我知道你很难过,可是我也很难受。当我看到老萧和旷静站在一起的时候,我的心就像撕裂了一道口子,今天也是我和过去绝别的一天,知道吗?今天起,我发誓要走过那段满是泥泞的沼泽地。那种心情你能理解吗?就仿佛坠入了永夜的恐慌伤痛,生怕会陷入其中不能自拔。
  一个脚步声进来了,我使劲把他往床上摁,他倒在枕头上,仍旧喃喃自语,“看到你在台上,低头沉默,跟着音乐动情地唱歌,我心里充满了感动。我想起了第一次认识你,那个时候你倒在我怀中,……”
  “别说了。睡一下吧。”
  我回过头见老萧铁青着脸站在门边,一言不发,他听到了吗?我心虚地提了桶,挤过狭窄的门缝,他拽我回来,“不是不知道去哪了吗?”一脸地凶像面对着我。
  “他喝醉了,我也是碰巧撞见他。”
  “是吗?”他不置可否地回应。
  “让开点,我要去打水给他擦洗一下。”
  “你要去哪里?我是来叫李晨去踢球的。”
  “你疯了?他都醉成这样了,还怎么可以上场?”我训斥道,“走开,那是你的事。”
  “那好,你替他上场。”他咬牙道,“你去替他上场。”
  我听了觉得不可理喻,没等他说完抬腿欲往门外走。他不由分说地拖着我,夺下我手中的桶,“现在人员不够,怎么了?班集的事重要还是你和他的事重要?”
  我认真地注视他的双眼,忍痛问道:“生病时你答应留下来陪着我,说不想看到我和别人走得太近,三番五次地借机找碴,对我没有感觉为什么要这么做?啊?对我没有好感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扰乱我的心?!”
  说完这番话,我感觉我的身体冰冷,从头到脚地颤粟。
  他孤傲地打量我,脸上没有任何温情的颜色。我打定主意,上场,为了我自己,为了证明自己可以顶得住。
  我在场上一个劲儿地跑动,身体里有股绝望的力量让我不能停止,汗水一点一滴地从体内排出,蒸发在了空气里。一个黑色的人影冲到跟前,我的身子撞得腾空栽倒,当我下意识地伸手撑地,只觉得一阵钻心地疼痛,眼前一黑,耳朵里轰然响起一阵尖锐的声音,便不省人事。
  
  假期来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的右手因为摔倒在地,手腕脱臼,行动很是不便。回家去又怕家里人担心,可是不回去的话,我一个人真的无法自理。
  李晨本来想回去,但见我这副模样,说要留下来陪我。我刚听了,自然不答应。是啊,自己已经做到这地步了,不好再麻烦他了。
  “那你怎么办?你现在连吃饭都不顺手。”
  是啊。可是我无论如何也不准他因我而留下。
  “好,好。先把饭吃了。”他给我端着碗,无奈地摇摇头。
  “你这样子对我,感觉自己像个残废。”我缓和气氛地说笑道。
  他皱下眉说,“不能这样说自己,知道吗?”
  我无谓地笑笑,“又不是真的。你看,我还是会用左手吃饭的。”我挑了一大口饭吃下去。
  “我们两个这样子,倒像是一家人一样亲密。”他看着我说。
  正随性地聊着天,老萧走进来,在桌上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
  李晨提议,“要不这样,你去我家玩吧?我跟我妈打电话,说五一假有同学会到家里玩。”
  “不好了。我这个伤兵去了倒增加她的负累。”我委婉地拒绝。
  “没事,我妈呀,很好客的。我以前也带同学去过我家里。”他再三要求。
  
  同宿舍的室友都回家了,留我一人在空荡荡的宿舍里。班上也还有一些人没回家,都是离家比较远的同学。吃饭我倒还可以勉强对付,最让我头疼的就是洗澡的问题,我的手打着石膏,吊着绷带,脱衣服解下来很是让我伤透脑筋。天气也越来越热了,每天我就只能用毛巾就着些水擦一下身上,就这小事,还得费我好半天时间。看着那些身影迅捷蹦蹦跳跳的人,我就由衷地觉得做一个平凡但身体健康的人,其实也是一种难得的幸福。平日里很多看似乏味的事情,在这特殊时期也成了不可苛求的奢侈。这次的病痛使我更加深刻地认知了,生活需要更多地感恩。感谢给了我们生命的父母,感谢让我们成长的失败与伤痛,感谢给了我们帮助,关心着我们的每一个人。
  日子在假期来临的那一刻突然悠闲起来。虽然手痛会影响我生活,但是也带给了我很多的快乐。一个人在校园里悠哉游哉地走,坐在树荫底下一边乘凉一边看书,晚上就到足球场看看星空,发发感慨。早上睡到自然醒,还要赖在床上两分钟,对自己说着“新的一天又开始了”,然后就会觉得这一天变得美妙无比。李晨每个晚上都会有电话打来,问问我的康复情况。我告诉他,一切都还好,只是……
  “倒底怎么了?”他在那边焦急地问。
  “我都有好久没洗澡了,身上粘腻得难受。”我难为情地回答。
  “嗯,看这情形,一个月以后你才能洗个痛快澡了。”他郑重其事地说。
  一想到日益炎热的天气,我犯愁了。“那怎么办?我不是要浑身发臭了?”
  “那就这样吧。不然你就请个保姆,呵呵。”
  天,还开玩笑。
  这个星期我的生活费也因意外而超支了,所以我买了很多方便面对付。我家也不是那种特富有的家庭,像很多家村家庭一样,粮食不少,钱财不算多。所以我的生活费也是计划好了的,一个月两百五十块。我只有实在咽不下泡面了,才去食堂吃饭。就这样还让我觉得很过意不去。
  这天晚餐时间,我毫无食欲,便去球场散步,一眼瞧见前任班主任陈老师抱着小孩子,正和他老公也走在跑道上。他们俩全神贯注地逗着小孩子,幸福之情溢于言表。我礼节性地叫了声老师,她看见我对我温和地笑笑,然后关心地询问我的手是怎么回事。我不好意思地告诉她,她很是为我感到难过。当我离开他们,心里突然升起一种很温柔的情感。多甜蜜地家庭啊!而以前那个铁面无私地陈老师在当妈妈以后,性格上少了些刚性,多了很多柔和的母性情怀。孩子真的可以让一个母亲产生很大的改变。看着陈老师走远的身影,我也觉得很幸福。多少年后我才可以成为这种幸福画面的主角呢?也许,很难。
  这个黄昏因为她,炎热的躁郁的情绪缓和化解了许多,我再次凝望那一家三口在夕阳中缓缓而行的身影,最后看着他们逐渐融入那片灿烂的色彩中,很平凡地感动,却让我驻足不忍离去。
  回到宿舍泡面的时间里,电话响起了。我接了那边却没有回声,就问道,是哪个?找谁?
  那边的人不吭一声,我正准备挂断。那个人低声说道,“是我。萧逸航。”
  “哦,有什么事吗?”
  “对不起,”他闷了很久,才说道。
  我望着渐黑的天色,淡然回答,“没事。真的,这不怪你的。”
  他又是一段沉默。
  我问他还有什么事?
  “嗯,”他顿道,“没事了。”
  我正要说挂了,他又插道,“你的歌,很好听。真的。”
  我笑了一声,“当然,有故事的人当然唱得深入人心。”
  一种自嘲的调侃让气氛变得尴尬了。其实我真的不怪他,有什么用,木已成舟了。我们在一种笨拙地交谈中结束了电话。面已经泡好,我埋首吃起来,很难下咽的滋味,我对着它呆呆看了好一会。
  趁着天色尚亮,我想去洗衣台处提一桶水好好擦拭下身上。外面宿舍的另几个男生彻夜通宵地泡在网吧里,很少见面,也不好找人帮忙。不过也好,没有人我可以在宿舍里心安理得地洗一下身上,不必担心有人打扰。
  商店外三两个闲坐地人朝着洗衣台处无神张望,有两个男生在洗衣服,静谧的黄昏,校园里的空气让人觉得悠闲舒畅。那两个人见我一副伤员装扮,怪异地打量了好一会。接水的时候我听他们悄悄说道“不就是唱《第一次》的那个人吗?”,然后故意放出声音让我听见,“他怎么了?”
  “摔了一跤,手扭到了。”我回过头答曰。
  倒弄得那两个男生很是难堪,便赶紧低头装作用力地刷洗衣服的样子。 也有人知道我?这个发现让我觉得自己也并不是处于世界边缘,至少有人记得我唱歌的样子。就因为一首歌,使我这样毫无预警地出现在别人的人生里,这种感觉很让我觉得奇妙。也许,十年,二十年以后,有人会因为听到那首歌曲而忆起我。多么妙不可言的际遇啊!
  关了水龙头,我俯身提桶,青苔滑溜溜的,脚底滑向一侧,重心不稳摔倒在地上,疼得我半天喘不过气。我沮丧地坐在地上,站起来又重新接水。
  一只手伸过来将我的桶提起,老萧看着我,说了一句“让我来吧”,就转身迈上前去。我不知道他几时回的学校,但他肯定看见了刚才的一幕,我黯然跟在后面,走廊里的电灯不知何时亮了,裤子湿嗒嗒的,球鞋里的积水在脚底的摩擦下“哧哧”作响。
  我解开脖子上吊着的绷带,单手高举,小心翼翼地脱T恤,老萧走过为说,“让我来帮你。”
  “不用。我可以自己来。”我礼貌地回答。
  “唉,你别逞强了。手都这样了也不服输。”
  这句话让我听后很想哭泣,这一切都是我在赌气吗?难道你认为我是任性而为的吗?
  “自己洗衣服吗?这几天?”
  “嗯。”
  “手痛成这样了,还自己洗?怎么不拿去给那个阿姨洗?”(学校里有个五十多岁的妇女给人洗衣,洗一桶要十块钱。)
  我不作声。
  “那也找人帮一下啊。这样下去怎么可以,你的手就更难以痊愈了。”
  “这种事怎么好麻烦别人?”我说。
  “那,那你怎么不找我?”他看着我说。
  “你知道我不想找你的。”我说,见他脸色变了一下,我又解释,“不是责怪你,不想麻烦你。”
  他看着桌上冒着热气的碗,“你这几天就吃这东西?”
  “我要节省生活费,不然挨不到月底了。”
  他看着我无可奈何地叹气道,“真是不知道怎么说你。”
  我笑了笑。我们之间在球场意外之后,似乎也有了细微的变化,倒底改变了什么,我也说不清。但是这种微妙的气氛却时时令我有种回到从前的自然状态中的感觉,一种最初相遇时的纯真感觉。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爱恋的苦味。
  他看着我张嘴,却又懊恼地作罢。
  我开始擦拭身上。
  “我来帮你吧。”
  换上干净的衣裤后,我们坐在床上,一时无言。他看看我,又看看我的碗里未吃完的泡面,“去吃点东西吧!”电话突然响起来了,我过去接听,是李晨打来的。
  “今天怎么这个时候打来了?”我笑侃道。
  “因为今天我返校了。”他在那头故作神秘地笑道。
  “是吗?”我不置可否地反问。
  “你不信?”
  “如果你马上出现眼前,我就信。”
  “那好,我如果现在出现在你眼前,你怎么办?”
  “我还能怎么办?凉拌。”
  “请我吃凉拌面?好。”
  “哎,我可没说啊,是你自己讲的。”
  “你怕?”他在那头反问道。
  “不聊了,现在忙着呢。”
  我把电话挂断了,老萧问我,是谁呢?“李晨。”我说。
  “杨光,”老萧叫着我的名字。
  “什么?你今晚是怎么了?对我感到歉疚吗?没事的,我没有怪你。”我说,“对了,你还回去吗?”
  “我们先去吃饭。”他看看窗外。
  “我不饿。”
  我要去教室拿本书来打发时间,他望着窗外轻声说道,“你,你还喜欢我吗?”
  我以为自己听错了,怔在原地,凄清的光线里他的脸庞显得很模糊。
  “你,你说你喜欢我。”
  这一次我是清清楚楚听到了,我摔了一跤,脑袋瓜子还没摔坏啊。这死小子,难道说,回家几天就得了失心疯吗?又发癫了吗?!我看着眼前这张臭脸,有种想狂扁的冲动。
  “又发疯了,又疯了。”我叫骂着跑出去。这死小子,就不能做些正经事吗?总是三番两次地折腾,你不累我也累了,就不能来点新鲜的招吗?
  他从背后扯住我,我怒气冲天地盯着他,“放手!”他一把抱住我,我的手腕因碰触生生疼痛,他才放开我,我绝望地看着眼前这个无药可救的人,“你吃错药了?”
  “没有。”
  “不然,昏头了?”
  “我很清醒。”
  “难道精神失常了?”
  “没有,没有。”
  “为什么还要这样对我?我是白痴吗?这么耍我,看着我被你耍得团团转,你很开心吗?要证明自己魅力无边,男女通吃,以为自己是万人迷吗?总是这么胡说八道,来扰乱我的心绪,你有病吗?”
  “我喜欢上你了!”
  “臭小子,最后一次,再有这种情况,我不会逆来顺受了。你听清楚,最后一次。”
  “我喜欢上你了。你这个白痴,我之所以像个神经病,全都是因为你,因为你。为什么你要这么折磨我,让我浑身难受。”
  他抱住我,久久地不肯松手。我愤怒的心情在温暖的体温中融化了,他在我耳边重复,“我喜欢上你了,很久以前我就喜欢上你了……”
  “你放手,有人会看到了。放手!疯子。”
  他定定地看着我,“我是疯了,我是疯了。”
  我的泪水扑扑地流下脸颊。
  “别哭了,有人会看到的。”
  “是啊,知道有人会看见,为什么还要选择在这里?啊?为什么要在‘太平间’对我说这种话。”我擦干泪水,可是这眼泪却像流不尽似的,仍不停地流下来。
  我说,“我的爱情就这么不值钱吗?非要选在太平间跟我说这种事吗?你不能浪漫一点吗?”
  他哭丧着脸问我,“什么太平间啊?”
  “你自己说的,红砖楼以前是医院的太平间,为什么还要选在这种鬼地方?”
  “那是骗你的,笨蛋。”他对我说。
  我们一起走回宿舍,在路上,我问他,“那旷静怎么办?”他没有作声。
  这算什么?我在和一个女生抢男人吗?杨光,事情没有完美解决之前,不可以!绝对不可以!虽然你很喜欢这个臭小子!
  “杨光!”李晨坐在他的床上,笑嘻嘻地打招呼。
  “李晨?你真的来了?”我惊讶地看着他。
  
  
  六
  就这样,我们来到了六月。离别的季节里总会有很多伤感的事情发生。毕业生里总会看到一两对在街道边互诉衷情的男女,还有就是一整天吃得醉呼醉呼的人群,嘴里唱着不成调的歌,以一种悲壮的姿态散漫地走在路上,一时间感觉人心惶惶,世界末日来临。可我却多了点温馨情怀,在这飘着淡淡离愁的空气里,因为相恋的甜美,我心反而踏实,但是骨子里的多感情怀却在这时期突增,很让老萧头痛。我总会在和老萧散步时,望着球场草地上倾心相谈的人对他说,我们也走到那个时候呢。这时候他就苦着脸,“拜托你,别总是破坏气氛好不。远着呢,放心啊!”回看身边侃侃而谈的人,这时候,就觉得自己纯属傻蛋,学什么林黛玉,杨光。
  
  很多时候我看着身边活泼的老萧,那张生动的脸,都会产生一种虚幻的感觉,我的爱真的降临在身上了吗?回想从前,那些孤独的时日,如处梦境。我也更不敢面对李晨,每当看到他在宿舍里聊天时坦然的样子,心虚更甚。但是,我是快乐的,我想是的。
  
  三个人,默默地枯坐,天色渐暗,我忍受不了这静谧而古怪的时刻,走到门边开灯。开关“嗒”的一声让我无名地吓了一跳。李晨坐在他的床上,老萧斜倚着我的棉被,我迟疑一会坐在李晨身边,浑身拘紧,空气沉闷。李晨看看我的手,问我好些了没有?我说也没怎么痛了,只是行动上不方便。然后,三个人又赌气似地缄默。我望着窗口,夜色晶明,天空隐隐地透着些微蓝。虫豸的浅吟低唱幽幽地萦绕林子上空,诗意的夏夜,复杂的心情。
  我呼吸着清新的空气,下定决心,提议去吃晚饭。总坐着也无趣,而且更另人尴尬。况且当时的情形,除了吃饭,我实在想不到有比吃饭更好的办法可以解除三人沉静的氛围。正当大家走出门的时候,电话又响起了。我告诉他们,是严竣打来的。叫她也来吃晚饭吧,李晨说道。我们约好在商店旁的十字路口见面。
  不期旷静也和她在一起,老萧对她说,“你今天怎么返校了?”我装作和严竣聊天,没理会。李晨倒是满脸疑惑地看了老萧一眼。
  “我打电话也正是想要找你出来喝酒的。”严竣对我说道。
  这是怎么了?全世界失意吗?
  我笑着说,“别说喝酒,我是怕了你这个酒桶。”
  我以为她跟着也会来句活跃气氛的言语,却见她脸上一闪而过的凄然神色,我也不好再说什么,有旁人在也不便询问她有什么烦心事。
  我本来还担心大家见面后,老萧会不识状况地做出些明显地举措,转眼看他时,他已经不动声色地站在旷静身边去了,我悬着的心终于松动了一点。于是队伍就成了我在严竣和李晨中间,相隔一人之外便是旷静和老萧。旷静当晚穿着件白色的及膝小裙,披着一头黑色长发,犹如夜色里一缕轻柔的微风,洁静,让人看之无比舒服。现在想起来,旷静是我所见的女孩子里最文质优雅的一位,我很少再见到有女孩子能将白色衣服穿得如此贴身的了。其实,她的转学对她无疑也是开启另一片天空的最佳选择。她这么聪慧娴静的女孩子,我总觉得会有不同于常人的而且更为精彩的人生。当她和老萧分手后,她的言行举止中的淡定更让我坚信这一想法。
  饭菜上桌,大家像约定好了一样,抢着就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这壮举倒是另我很吃了一惊,看来今晚是没个了局了。每个人像是预感到有什么事将发生一样,闷闷不语。本来希望严竣可以耍耍宝,活跃气氛,可是席间她不是闷不做声地吃菜喝酒,就是邀大家喝酒。一个人失意还好,可是我们五人都像是窥探出何端倪似的,心照不宣地沉入自己的心情里,那种窒息地沉默纠缠在一起,真令人感到天昏地暗。
  “萧逸航,在球场上我俩也算并肓作战的战友了,来喝一杯!”李晨举起杯子。
  老萧豪爽地和他干了一杯。
  喝过一杯后,这两人就似乎是杠上了。左一个借口右一个理由地向对方敬酒,桌下立着好些个啤酒瓶子了,那一个个直挺的瓶颈张着幽黑深蓝的瓶嘴,看上去像掉上陆地的鱼正夸张地撑着的嘴巴,荒诞古怪。哎,你们这两个大男人别说是为了我而争斗!想着这一点,我都不知道用何种言辞形容自己。我算什么?
  我也不知到底用何种身份去劝说他俩停止斗酒,只好推了推严竣,她一个激灵地转头,冲我打了一个嗝,“别看我,我还想醉呢?嘻嘻。”
  旷静仍旧平静地注视着他们,微笑着对我说,“杨光,就让他们喝吧。喝完以后,疙瘩自然就解开了。”
  疙瘩?!我心为之震惊。但看着她清灵的眼,又察觉不到她有任何不悦。“疙瘩自然就解开了”,我回想她说的这句话,凝神看她,觉得她如此无辜。而我,却她的恋情里插了一脚。突然对自己很是厌倦,谁想看到这么清纯的一个女孩子难受?她见我内疚的样子,嘴角弯弯地一笑,我低下头想着:杨光,等他们之间理清了才可以接受老萧,可是李晨怎么办?这样千丝万绊地想着,头脑完全混乱,也将心一横,好吧,喝吧,大家一起醉个痛快!
  我也自顾自地喝起来,头已经有点眩晕了。酒喝开了,郁闷一扫而空,气氛渐趋活跃,大家的心渐渐放开了。我正欲倒酒,老萧抓紧我的手,目光呆滞地盯着我,我浑身神经质地绷紧,心脏差点跳出胸腔,脑子里飞速地想着开脱的话,汗水不停地流出很快浸湿了我的T恤。只见老萧挥舞手臂,结结巴巴地说,“小子,别喝多了,逞什、什么能干、干啊!”我这才稍稍松了口气,酒也在一乍一愣中醒了。
  我打着圆场,心虚地笑着说,“你喝醉了吧?旷静还在这里呢?还不老实点多吃点菜。”
  看来今晚还是少喝点酒,这个混小子喝多了搞不好会出状况,我得防着点。想想刚刚那一幕,我还心有余悸。
  
  旷静拉攥着严竣回宿舍了。我看着两个已经醉熏醉熏的大块头,心里琢磨着怎么才能弄到宿舍?刚好有两个吃了饭正准备出门的人,我忙问他们是否去宿舍。这两个男生倒是热心肠,一人搀扶一个走出店门。
  我感激地向他俩道谢。得,今晚又得服侍两位爷,我一个病者倒成了苦命仆人了。他们身上热汗直流,我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褪下两人的衣裤,火烫火烫的,不知是我的手掌,还是他们的皮肤,我只觉得掌心所触之处烫得燎人。没开灯,夜色清明,模糊中也正好可以遮掩互相间的尴尬。然后我用帕子将两人身上简单擦了擦,老萧在边上还说着酒话,“李晨,再、再喝杯。”还喝呢!也不看把我给累的,混小子,和你在一起我就没好果子吃。我突然想起上次老萧脚伤,求我扶他上厕所的情景……想到这里,我倒真的发愁了。这两人除了喝酒中去方便了一次,直到现在还没有排泄的!一人一趟,如果有位或者两个都要蹲坑的话……天,我当时为什么不跟着醉死算了?!
  我到洗衣台处洗了把脸,也擦了下身子。坐在床沿上,窗外的风吹得我通体舒畅。我深深地松口气,看着对面的李晨,那厚实的胸膛一起一伏,呼吸浊重,看来醉得不浅,他倒没有酒后说胡话的毛病,只是安静地躺在床上。哪像老萧这个混球,没一点酒品。抓我的手干什么?我正想甩掉开口咒骂之际,老萧加大手劲,我一头栽进他怀里。哎哟,我的手!这死小子!我还在倒抽冷气,他的手已经在我身上游走不休了。我吓得不敢再作动弹,只是心头那阵邪火此时猛然燃烧,我只差没喷血。这小子是真醉了还是装疯卖傻呢?李晨还在一旁呢!
  “李晨,李晨。”我探询着他的声息。
  叫声如石沉大海,没有回应。
  老萧,你非要来骚扰我,搞得我火大,我也不管这么多了。来就来,来吧,让爱火来得更猛烈些吧!当下哪怕是身边有两万人在围观,我,我也豁出去了!
  我换了个让我舒服点的姿势,准备迎接他的更挑逗的下文,然后发起我的进攻,可他又悄无声息了。我愣在他的胸口,一股混杂酒味的男性气息涌入鼻腔,真醉了吗?不管,我小心翼翼地吻上老萧的下巴,有点咸味耶!
  李晨这时嗯啊着翻身,我立马僵住不敢再有响动。十几秒钟,我都屏住呼吸,紧张得不停地颤抖。脑子里的高热也因他的打扰而冷却。杨光,不可以,是的,现在不行!我嘴里念念有词。
  正想起身,老萧的那只大手又游动,这次却罩上我的档部。原本已经快平息的欲望又陡升,而且似乎比前次来得更强烈了,更要命的是李晨这时却翻身面对着我俩。一边是同学,而且还不知他是睡着还是清醒,另一边是我心中那可以灼原的欲望,我的心在理智与冲动之间无望地挣扎着。
  我奋不顾身地吻上老萧的脸。一点一点地啄着,他怎么脸上有个疙瘩?是痘痘么?“疙瘩”?“‘疙瘩’自然就解开了”,旷静的话在我脑海中似一道闪电般划过。旷静!想到她我刹时冷静下来。事情没有完结之前,我不能做那种有背良心的事。
  我惊醒地回到现实,气喘吁吁,浑身没有一丝气力。为了坚定心中信念,我将视线移到夜空。呵,清凉的空气沁入心灵,灼热正一点一点消褪。回想刚刚的绝望的战役,我不禁为自己的坚毅而倍受鼓舞,杨光,你真棒!你不愧是当代的柳下惠!
  老萧,你别想着你法力无边。我,我不吃你这套!老萧又毫无预警地抓紧我的手,摆弄着放在他的坟起的私处。那仅存的底线在昏天黑地间四下溃散,我崩溃了!在心中狂叫道:萧逸航!败给你了!!
  
  这次终于守信一次,木子峰,别在心里说我不讲信诺哦.
  就你一人顶啊?真是
  多谢木子.走了.
  我们并肩走在街道上,轻轻地交谈。这是我第一次和老萧在确定关系后,光明正大地走在一起,心中别提多美滋滋的了。突然一个身影斜地里冲上来,“啪啪”对着老萧来了两个耳光。待我认清来人面目,惊讶得语无伦次,“旷,旷静?!”
   她凶神恶煞地骂道:“萧逸航,你这个骗子!流氓!玩弄我的感情你觉得很好玩吗?”
   我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向恬淡文雅的她怎么会如此恼羞成怒,面目全非?
   她朝着老萧一顿咆哮,继而粉目圆睁地冲着我乱吼。我在她赤裸苛责的言语里无地自容。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我又羞又愧,她骂骂咧咧,正不可开交之际,李晨挤进来,对着旷静耳语几句,俩人转身走了。人群也散了,留下我和老萧怔怔地一动不动……
   我擦干流下的汗水,是个梦!心还在“怦怦”地跳。我看看四周,李晨和老萧都不知哪里去了。 如果一开始旷静和李晨,我继续和老萧相依相伴,严竣仍旧是我们这个小团体的开心果,这样众神归位,世界不就和平完美了?老萧为什么又要和旷静呢?后来却又要选择我?我脑子里乱想一通,空落落的宿舍里似乎多了些什么。烦躁闷热的我走下床,信步走到球场。吹了好久的风,心里还是一团乱麻,脑袋隐隐作痛起来。我一脚踢开地上的石子,算了,想什么想,都是老萧惹的事,我管它作什么?让他们解决好再说。这样想着,心中倒平静了。
   太阳已偏西,时候似乎不早了。我很是诧异我真睡了这么大半天?想想那个梦境,我的汗水又流下来了。爱一个人真的那么难吗?我望着远空,心里无由地觉得很沉重,边走边看吧!
   回到宿舍,他们还是没有回来,我又坐在床前发了一会呆,觉得反正无事,拿了碗去食堂吃饭。没想到却在那里遇见严竣,她坐在食堂一角,有一口没一口地嚼着饭,我拿着碗走了过去。她抬头看了我一眼,又一言不发地低下头。那低垂的眼眸,细细柔柔覆在额前的发丝,让我心中有点感伤。
   “怎么一个人?旷静呢?”我低声问她。
   “和萧逸航出去了。”她无力地说。
   我心里颤了一下。
   “你这是怎么了?回了一趟家怎么变得像是失恋了一样。”我开着玩笑道。其实连我自己都觉得说得很勉强。
   她无谓地嘴角扬起,“觉得很伤心。”
   我没说话,静静看着她。很多时候,我和严竣独处一起,总会觉得这世界上不会再有像她那样好的朋友了,和她的默契犹如上辈子就已经相识了似的。这不能不说是所有同志的悲哀,和异性总能找到相濡以沫的认同,和同性却总是难以无间地相处,尤其是很喜欢自作多情的我。
   “我妈和另一个男人一起生活了。”她的眼睛迷漫着雾一样的气色,“五一的时候自作主张地跑去了我妈那里,看见一个男人也在那里。”
   “嗯。所以,心里觉得有点难过?”
   “知道吗?这几年虽然我爸和我妈分开了,但我总是心存幻想,他们只不过是分开而已,心里肯定还是想着对方的,因为他们生了我和弟弟,因为有了我们姐弟俩这个断不开的纽带,所以,我总感觉他们没有离婚,只是分开,只是分开。等到两人都觉得时间长了,该为子女着想了,就会再复和。没想到,我妈她还是选择了别的男人。”
   “可是如果说他们想再结合,也不用等这么多年啊,对吧?”我说,过后觉得似乎不妥,“我是说,大人可能也有不得以的苦衷。”
   “可能是我从心里不想接受这个现实,所以对我妈的真很生气。”她嘴角撇撇,“真是难以想像我妈和别的男人过日子的情景。真的。觉得我妈背叛了我爸似的。”
   我想不出我能说什么。
   “这么想很自私吧?杨光?啊?觉得我很自私吧,只顾自己的感受,不体会父母的难处。”她冲我苦涩地一笑。
   我心里也苦苦的。我想起了爸爸,姑妈她们自打我妈去世后,总是劝他再找个伴。每当此时,我也会打心底里排斥,我无法想像爸爸和别的女人生活的样子。这和严竣的心思有什么差别呢?可能大人的心里也很苦呢?因为子女,他们总是隐忍,隐忍。我们是不是也很残忍?只顾自己的感受。前几次打电话回家,奶奶就和我说了,有人要给爸介绍个伴,我含糊着应了过去。
   “好了,不说了,别影响你的心情。”她故作轻松地笑笑。
   “你也别想太多了。知道吗?”我对她说道。我觉得这句貌似安慰的话语,真是没有一点感情因素。跟没说一样。可是,对此我又能说些什么呢?我不过是个连自己都没弄明白的糊涂虫罢了。
   不知道老萧约旷静是为了什么事?我一方面想着会有什么事,另一方面又不希望会有什么事。旷静的脸总在我眼前闪啊闪的,让我心里不安。我翻来覆去睡不着,为什么不先让我遇着李晨,其实他人也很不错啊。想到这里,我就骂自己无耻。有时候我的心里藏着很淫荡的另一个自己,呵呵。
   我又翻了个身,唉,这手啊,何时才可以复原啊!连动一个身都受罪。我自怜自怨地说着些胡话。灯被打开了,我眯着眼一看,李晨回来了。刺眼的灯光让我一下子还难以适应,我眯了好久才将眼睁开。这是怎么了?那么晚了才回来?我心里暗自思忖。他踉踉跄跄走过来,又喝多了吗?怎么回事?难道这种情况下非得喝酒不可吗?又不是天塌下来了。我无可奈何地叹气。失恋都这样吗?失恋?想到这里,我自己都忍不住笑了,杨光,你可真行,让一个男生如此神魂颠倒!有时候我打心眼里鄙视自己。就觉得这事发生在自己身上,总觉得不可思异。这种事情仿佛只有电视剧里才有啊。
   自嘲中只见他“怦”地一声被走道中的桶绊了一跤,摔到地上。他的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哼,手撑在地上使了好一会的劲还没能爬起来。好吧,摔重点,让你清醒点也好。看着他难受地样子,我只好起身拉着他往床上走。将他放好,我见他浑身热汗淋淋,于是又找了块毛巾给他擦了把脸,把他服侍好,我回身关了灯。
   然后枯坐在床上,静静地看着清澈夜色里的那张脸庞。眼窝处,鼻翼一侧的小小的深深的阴影,给他的脸涂上了一层富有质感的颜色,一种不言而喻的脆弱让我的心些微地抽搐了一下。
   只见他手臂一挥,搭拉在床沿上,半截手臂垂在床下轻轻地晃了晃。嘴巴里咀嚼了一阵,发出一声“光,我想你了。”
  听到这句,我伸出去准备将他的手放回床上的手在空中僵住了。夜色里,我一个人呆呆地看着他,看了很久。我突然想起生病时他照顾我的样子。
  压抑了近一个月,什么也没做.不停地写检查.觉得自己好平凡.
  昨天一个女同学结婚,见她一副红装,喜气的模样,真是无语到心底发凉.
  爱,是什么?没有爱,我就不停地听歌,听歌,还是听歌.
  想听一首温暖的小情歌,然后好好地睡一觉.
  今晚又去喝酒了,是一上小孩子满岁酒,见一上菜的帅哥啊,喜欢.
  请允许我发发春吧,现在人生真的毫无乐趣可言.
  需要一个体温来温暖我的渴望.真是无聊啊.可能要到十一月下旬才有时间静下来写写我的小说了,一定会写完,不管喜欢与否.我要的只是爱,现在才觉得.很SONG,虽然同性之爱还是如此难以寻觅,但我不会停止追寻.在说什么呢,像个怨妇,今晚喝多了,很喜欢这种微熏的感觉,什么也感说,什么也不在乎,好像从没有受伤过似的.我有受过伤吗?
  现在还想着,昨晚同学穿红色结婚礼服的样子,真的觉得时间有痕迹,我们都在慢慢变老啊.
  上级的检查终于完结了.真是累晕了.最可气的是,我们这些小喽罗忙了一个多月,每天写材料,每天写总结,教案,很晚才睡,今天市里领导来了,一个小时不到就结束,真是想骂人了,这么形式,还要来干吗?我们国家只能是这样做表面吗?当然我们也是在做假,可是.....
  今晚好像话很多,觉得很是灰心啊.明天写,其实也还很快乐,应该.
  浑浑噩噩过了一个月。我的手也慢慢复原了,套用老萧的话说,“年轻人的复原能力像壁虎,快得惊人”,我无语,好似我乐意这样试验自己的复原能力似的。你试试看?还壁虎呢!我这一个月来容易吗?哪次洗澡不受你冷嘲热讽的?这小子每次帮我脱衣服总是说自己命苦,非洲男佣,奴隶,这些个形容词让我跟一黄霸天似的。坏我形象还罢了,总是在替我搓背时就来一两句“看看,这身材!啧啧,不愧是我们怡红院的红牌石榴啊!”我这心里的痛啊,真恨不得跳进桶里淹死。
   是的,我和他在一起了。我,呵,我终于“历尽艰辛”迎来了光明的前途——我们在一起了!这过程不明不白,稀里糊涂,我自己也说不清楚我们怎么就结合了。没有见到旷静的眼泪,李晨也不像电视剧里一般痴情缠打(我有时会在心里想这些场面,看看吧,我是多么残忍的一个人啊)。当然心里也很内疚,每次见到他们,我都觉得自己真是厚颜无耻,死皮赖脸地老萧走在一块,当初的所谓的原则在这一场旷日持久战中早被我抛诸脑后。
   我很耐不住寂寞吗?我装出无辜的表情问他。
   他端详了好半天,才得出“你的眼神里透露的讯息是你非常地十分地饥渴”这一让我吐血的结论。
   “我俩倒底谁更饥渴,我想路人甲乙丙丁闭上眼也看得出来吧?啊?”
   说完,我虚伪地打着哈哈。心底里却虚得让我想昏死过去。饥渴?淫荡?想到这些我心如鹿撞。看官,从这里可以看出我是多么伪装自己了,明明有贼心还在硬撑。
   他爽朗地笑笑,露出一排齐整的牙齿,盛夏的阳光在这明亮的笑声里黯然失色。我最近真的很容易发花痴。想入非非之际,不知何时他揽上我的肩膀。
   “怪热的,别这么拉拉扯扯的,别人看到了也是不好的。”
   “有什么了?这是我们友爱的象征啊?”他不屑地瞟我一眼。
   我盯着他看了许久,叹息一声。老天怎么只给了他漂亮的脸蛋?然后径自往前走去。
   “哎,又生气了?”
   你想要全世界都知道我和你的关系吗?我气得差点脱口而出。
   就这样在街上东游西荡,东拉西扯,聊聊骂骂,逛了建华路,转战长征街,火热骄阳只差没把我烧死。这关系明确后的第一次约会真没让我给累死。“这是我们第一次甜蜜的约会啊!”回想老萧很琼瑶腔的话语,我这气就不打一处来。从早上十点到现在,“甜蜜”的影儿都没见,倒是又吓又气的,让我都有点脱水而死了。这小子,不知是不是验应了恋爱中的人智商等于零这句话,总做出些令我没脸的事。在家乐福超市里,他死拉活拽地要照大头贴,说是留个纪念,被我一顿抢白,“别人看到了怎么办?怎么给人家解释啊?”他一听拉下脑袋,买了一袋薯片坐在大厅的蓝色椅子上可怜兮兮地望着过往人群,任我怎么叫也不肯动了。
   这死小子,倒越来越会装可爱了。我自己都还搞不定自己呢,还要加上你?小子就不替我想想,我这爱情来得容易吗?总让我为难。做这副怨妇样子,真是要我有多难为情就多难为情了。我想再不过去劝他,别人会怀疑我是不是对他做了什么不得好死的事了。
   好吧,去照,行了吧?
   他一听乐了。甜蜜点,来靠近一点。
   得,又来了。我转身就走。
   他一把拉住我,我坚定地说,“合照可以,但是不能太那个。不然免谈。”
   “那,我搭着你的肩膀,这样可以了吧?”
   我白了他一眼,“不行。”
   “光,这可是第一次约会耶。”他低垂眉头说。
   让这么一阳光帅哥这么委屈,我这不是太没天理了吗?我心软了,好吧,怕了你。
   我装出免为其难的模样,和他摆好姿势,脸上露出小小的微笑。其实心里很甜蜜,是的。我怕了你,是太怕失去你,老萧。我正偷乐,冷不防他在我脸上一吻,这个下午,我的心定格在这一瞬间!!!惊,喜,胆怯与恐惧。
   昏昏沉沉地走走,坐坐,心里的某种念想挺让我折磨的。他,脸蛋绯红,也是魂不守舍。好不容易熬到天黑,我坐在小饭馆里想着,终于天黑了。咦,为什么用“终于”这个词?
   我们以一种近乎悼念仪式的行为慢三蹭四地吃完了这顿饭。可是还才七点四十几啊。校园还没关门呢,我想着。就这样我们各自心怀鬼胎地继续东游西荡,逛了建华路,又转战长征街,还在夜市的路边摊吃了些小吃,这个辣啊,更是让我心中火烧火燎的。最后去看了场电影,这才熬到十一点!
   我站在梧桐树下,深深地呼吸着清新的空气,老萧在我身旁清了清嗓子,没有作声。我也没有作声,但是我又很希望他能说些什么。年轻的男女相拥走过,调笑声让夜色里多了丝浮躁的意思。说话啊,我在心里直嚷道。可是老萧就是不肯张嘴。
   两人哼哈着干耗了无数虚无时间,最后,我实在忍不住了,看看他,鼓起勇气(我想我再不说出来,我会忍不住骂脏话了),“嗯,学校关门了吧?”老萧竟也异口同声地说了这句话。我的脸烧起来了。
   然后,我小心地问道,“那怎么办?”
   他装做很用力地思考的样子,才百折千回地说,“要不,去”,不要说去你家,我在心里呐喊。没等他把话说完,我直接插入,“去开个房吧。”我实在觉得自己有够“贝哥哥”(贱)。
  说完,我不敢再看他的双眼,便自个往前走去。心里怦怦直跳,有条河的话,我想我会奋不顾身地跳进去吧。他追上来,喘着粗气,吐出一句让我晕倒的话,“我也是想说去开房的。”我心里那个怄啊,你“也是想说去开房”??你竟然也是想说这句话???那为什么要我先说??!啊?!为什么要我先说??!
  我真是臊得不知往哪里走了。像是梦游,心里忐忑不安,浑身发抖。我不知怎么和他进了旅馆,看他气定神闲的模样,我就纳闷,经常来吧?这小子。进了房间,气氛一度陷入僵局,他把电视开了,我两眼翻着,四下打量这个摆着两张床的小房间,白色的被子,白色的床单,我突然觉得很扫兴,刚才那种兴奋紧张的心情杳无踪影。俩人盯着电视发呆,诡异的气息让我浑身不对劲。
  我转头看看老萧,不期他也转过来看着我。然后俩人就这样干对着眼,不知从何说起。我尴尬地笑笑,“呵,做什么呢?我们这是?”一说完,我就恨不得扇自己两耳光,那小子该不会以为我在引诱他吧?我没有那意思,老萧,真的。虽然我是有点闷骚,但是我是不会故意勾引你的,我在心里自言自语着。
  “哎,干什么!”我吓了一跳。
  老萧扑在我身上,抱紧我。
  “嘿嘿,还能做什么?”他干笑了两声。
  我一时还真是很不自然,虽然这种场面在脑子里不止幻想过一千遍,但是真成现实了,我还真不敢相信。我本能地推开他,我想先洗个澡。没等他反应过来,我一个箭步蹿进了卫生间,回手把门给插上了。凉爽的水流过身体,我发热的脑子这才冷静下来。脸颊滚烫,我心里一阵发麻,回想着刚才老萧灼热的气息喷在脸上,胸膛口感觉到他的心跳,那种天崩地裂的躁动感仍在胸口跳跃,如果我没有挣扎,我会招架不住的吧?
  老萧在门外喊起来了,洗什么呢,这么久。
  “哦,就好了,就好了。”我连连应道。
  这回答似乎自己很猴急了似的。我心头又是了阵酥麻。“这是干什么啊,杨光,自己提出来的还在装腔作势。还想着要给自己立贞洁牌坊呢!”我这么一说,看看镜中模糊的脸,心一横,把门打开了。老萧挤身进来,我和他撞了个满怀。俩人这才天雷勾动地火,开窃了似的,我话还没来得及说声,嘴巴就粘一起了。我只觉得满脑子里一片漫无边际的艳红,什么也看不见了。我们这样子紧紧搂着,吻着,正当我以为呼吸停止的时候,他的舌头从缝隙间挤了进来,撩拨着我的舌尖,这是传说中的舌吻了吧?空气终于可以顺利进入肺部了,我意识回升了。这个吻真是惊天地泣鬼神,嘴唇吸吮发出的啧啧声事后想来可能门外都听到了,当时还真是色令智昏了。
  “哎,等等。”我艰难地推着他逼迫的胸膛。
  “怎么了?”他很不耐烦地问道。
  “我吞你的口水了。”
  他一听没待我喘口气,又吻上来了。紧贴的身体,滚滚汹涌的血液在全身流窜,我感觉得到彼此坚硬的下部在抵着对方,身体中压制得难受,我不禁呻吟出来。我们的手在对方身体上探索,然后伸向那个渴望的地方。我们一边热吻,一边还猛烈地抚摸着对方的身体,然后慢慢移向床铺,一个后仰我俩倒在床上。
  这么着吻得都有点不耐烦了,“脱了吧。”他嘶吼着。正中下怀,我边解边点头。可是老萧的皮带却怎么也解不开,我一阵手忙脚乱中都觉得自己急躁得快射出来了。大汗淋漓一番还是徒劳,他甩开我的手,自个解开了,露出了白色的小内裤,那里膨胀着,跃跃欲试。我也脱下了衣裤,看着各自裸露的身体,我们不约而同地笑起来。
  然后,我们又抱在了一起。他压在我身上,像是要把我揉进心里似的,用力地抱着我。在褪去我的内裤时,因为太猛,我的那里一个回弹“啪”的一声打在小腹上,我疼得叫起来。
  “怎么了?很疼吗?”
  “嗯。断了。”我说。
  然后我们又笑起来了。
  就这样半生不熟地完成了我的第一次性爱。那个激烈回想起来真是无法用言语形容。那一晚我们醒了就抱成团了,颠鸾倒凤,恣意寻欢,直折腾到都没力气抬手才罢休。
  我们浑身是汗地躺在床上。我说,我们不会把这一生要做的都在这次给做完了吧?
  他应道,很有可能。
  “光,你还真不是一般地饥渴,这次我真是见识到了。”他调戏道。
  “你也不差,别五十步笑百步好吧?”我窘得抬不起头,“哎,瞧你这功力,不是第一次吧?啊?”
  “别冤枉我,我也没有过。”
  “哼,你就没和旷静?”我打趣道。
  他没待我说完,转过身去。
  “生气了?我是瞎说的。真的。”我扳转他向他道歉。
  他神色严肃,“我是真喜欢你。”
  我很感动,心头一热,“我也是。”
  我吻上他宽阔的额头,在枕头上沉沉睡过去。
  第二天直到太阳升起,将房间染成一片灿烂的橘黄色我才醒来。老萧听到动静也呼地睁开眼,“早啊。”他展开唇角冲我微笑。昨晚的事还是令我感觉不很自然,我对他笑笑就下床走进了卫生间。
  出来时候老萧赤裸着上身靠在床头,那健壮的胸膛在阳光里呈现出特别的性感。真是个“尤物”,我的脑子里冒出这个词,细想之下,情不自禁的笑了一声。
  他环顾四周,吃惊地问我,“先生,这里哪里?我怎么会在这里?”然后低下头揭开被子往下一看,将被子搂得紧紧的,瑟缩成一团,“我怎么会这样?啊?先生?你,你把我怎么了?!”
  这死小子,又在演苦情戏了。我跳上床捡起一个枕头砸向他,“你不装可爱会死吗?”
  然后两人在床上嬉笑打闹了一会儿,言行上多少随性轻松了,我所担心的醒后见面的尴尬随之一扫而光。昨晚我闭上眼就会在心里琢磨着第二天该怎么面对他。怕是很局促不安吧?很多事在这个晴朗的早上渐渐明晰,如同这时间洒进来的阳光,一切都豁然开朗。但在这眩目的玫瑰红里却又飘着些如梦如幻的色彩,另我不敢相信这一切的真实性。这都是真的吗?
  我在心里问着自己,看着老萧懒洋洋地趴在白色枕头上,蓬松的头发软软的往上翘着,眯着眼享受着和煦的阳光,我的心腔里洋溢着不可言喻的幸福,这个梦中才浮现的情景让我看呆了。
  “啊呀!做什么?”我跌倒在他的怀里,吓了好大一跳。
  他贼笑,“做爱。”
  我一听被他逗得大笑,“这人是不是疯了,一大早发情。”
  他鼻翼微耸,“有口臭。”
  “不说倒罢了,这下我可非得和你舌吻不可,昨晚可吞了你不少口水。”
  我托着他的脑袋强吻下去,他左躲右闪地摇晃身子,这么你来我往中我俩顺水推舟地来了一次早晨之爱。
  在街上吃了早点。周末,这样温暖的阳光,这样轻快的心情,身边的一切也透着丝慵懒悠闲的意味,一切都好,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井然有序地进行着,我眼前亮堂堂的,吸入肺腑的空气竟然出奇地芬芳甜美。身边的老萧睁着双神采奕奕的眼,有点点金光在里面闪烁,令人目眩神迷。我拍拍他的肩,他回过头,“干吗?”我心中充满了甜蜜的味道,竟然忘记了要问他什么。
  
  这一阵子送走了很多人。我也在月底送了一位老乡。临别前他谆谆告诫,“杨光,专心学一门特长,不要三心二意,半途而废,这样才不会到毕业了还一事无成。以后,想到要放松的时候就想想老乡我的话。”我嗯嗯地不迭点头,可是没一句听到心里。我只要爱情,我只相信爱情!现在的我什么也听不进。
  他充满留恋地再次观望葱茏的校园,伸出手和我使劲地一握,那一刻我突然有点感动。目送车子缓缓驶出校园,绝尘而去。那以后我再没见过这位敦厚的老乡,每当回想他对我的帮助,如此种种,不禁黯然伤神。他,在社会的潮流中不知消失在茫茫人海的哪一方了。
  在校门旁遇见李晨。他冲我笑了笑,安静内敛的忧伤弥漫眼间。我也点点头和他并肩行走。这样静静地走在一块,于我仿佛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宿舍里少了他的卧谈会,足球场上多了他挥汗如雨的身影,课堂里常见他认真地做题目,咬着嘴角酒窝淡现的模样,令人心伤。路过电话亭,我仿佛又看见那个靠着亭子玻璃无声啜泣的男子,侧眼看着他的侧面,平静的脸庞显得别有一种打动人心的气质。我在心里咬咬牙,想着用怎样的措词和他交谈。有很多话想和他开诚布公地谈,却无从说起。尤其是看到他那深邃的眼神,我的心里就堵得慌。
  “真的和萧逸航在一起了吗?”他目光注视着前方轻轻地问。
  “嗯。”我如实回答,此外再不知道向他说些什么。不知为何,我面对他总是有种内疚感。
  “也好。”他如释所负地放下紧绷的肩膀。
  我看着他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这样也好。”他重复道,“也好。”
  “李晨,”我低头看着脚底的路面,“我希望你开开心心地生活,像从前那样,毕业后找个女孩子,认真的工作,然后结婚生子,这是我所希望的。所以……”
  他打断我,“我有喜欢你的权利,请不要用你的立场来规劝我。”
  我们都没有再说话,良久,他又说,“杨光,我在我所规定的期限里仍会等你,并不是存心诅咒你的爱情不长久,我只是想把我的意思告诉你。”
  他默然含首,柔柔细密的睫毛覆盖在眼睛上,微微地颤动。我看在眼里,心里多了份无法排遣的阴霾。爱情,倒底是怎么回事?
  
  日子又回复往日的波澜不惊。我并不是个全心投入爱情中的人,而且对于大多数人,有了爱情将生活重心,全部精力投放其中,小心翼翼在经营,这我也是很反对的。爱情,在我的人生定义里是生活中一个会意的笑,一记温暖饱含关怀的眼神,那样的相爱,我就会像个偷嘴的孩子得到一颗糖果心生幸福,就是这样简单。并不需要太多的粘在一起,花前月下。我想任何一个人对于爱人,如果整天腻在一起,没有各自的私人空间,迟早会失望,落慌而逃。每每看到电视剧里某某因此失去爱人,我心中就会幸灾乐祸,活该!没了他仿佛就活不成了似的。
  一个会心的微笑,一记关爱的眼神足矣!尽管我的要求低到似乎不成为要求了,但老萧却如一头蛮牛,呼啸着从我身边闪这,一整天在我眼前晃着不下五十回,却从没如我所想般地浪漫温情过。好几次我都忍住了,想着他可能忙于其它事,无暇顾我,就不跟他计较了。
  直到今天的第N次闪现,他一如既往地和距我一桌之远的一猛男商量着和兄弟班踢球的事儿,侧眼也不瞧我一下,那副神侃的德性我都觉得老天不一雷劈死他也太没天理了。哪有经过BF身边都不闻不问的?
  我耐着性子一边假装做那道想破脑袋也琢磨不出的几何题,一边偷听他们的谈话。“老米下半场休息,他体力不好”,听着这些谈资,那种愤恨呐!就这破事也值得你老萧隔三差五地跑过来说?那神秘劲,哼,德性!我气得肺都快炸了。和我谈谈情说说爱,不是更爽点吗?
  好容易那俩小子才扯完那堆破事,老萧起身过我身边时(步伐仍旧没有停留的意思,毫无悔意),我咳了好几声,他才惊醒似的回问(身体距我的课桌已超过五十厘米了),“怎么了?不舒服吗?”
  我深吸一口气。何止不舒服,简直快怄死了!
  我将目光缓缓地移到他脸上,他正对着我笑。笑什么笑,别以为长得阳光点我就不骂你了!我轻轻说,“我有件事想找你谈谈。”
  他目光移到我的课本,讥笑道,“是不是想要我告诉你答案?杨光,别总想着抄袭啊!考试时可谁也抄不到,自己再想想,啊!”
  说完,正欲离开,仍不忘丢句话让我安心,“实在想不出来了,再来问我。”一个媚眼丢来,扶风摆柳地飘往前去。
  我气得嘴都合不拢了。恋爱中的人都这么自以为是吗?呵,真是受不了了。上学期不知道是哪个的几何才六十几分呢!问你?别脸上贴金了。每天中午满教室找作业抄的除了你们体育部的几个发达动物,也没谁了。
  我拉着他到僻静处,他揶揄道,“怎么?想我了?”
  没待他进入自我陶醉的昏睡状态,我一脚踢过去,“想条狗也不会想你!”
  他疼得哇哇大叫。
  不等他回话,我劈头盖脸地唠开了,“小子,别以为没了你我就活不成了似的。以为我会吊死你这棵萎不拉叽的树上?啊!怎么说的,得到了我的人就踢一边凉快去吗?你以为我这就不值钱了?可有人宝贝着呢!”
  “哎,干吗?我一来就莫名其妙地冲我嚷嚷。”他在我这滴水不漏地演讲中插进一句。
  “你倒是给我说清楚。啊!”不能在气势上输给他,不然以后有得我怄。
  “说什么?我没明白过来就挨你一脚。”他撅嘴揉腿道。
  “死小子,别给我装个怨妇脸啊。我可不会可怜你。”我冷笑。
  “怎么了?我哪里不对了?”他柔声问道。然后又一记委屈的眼神,“疼死了,下午还得踢球呢!”
  我听了刚平复下来的火又陡然直升。踢球,踢球,硬要来惹我。
  “你除了踢球就没事做了吗?”
  “那还做什么?”
  “嗯,比如,比如那个……”
  要我怎么说,说要你也看我一两眼,对我也有闻有问一会吗?那我不是更没脸。
  “你就不会自己想想啊?”
  我说完就知道这小子准会想歪,受够了的冷嘲热讽又会来了。上帝,我发誓我绝不至于如此淫荡。
  “嘿嘿,”他干笑几声,“唉,我说你别总想着那个啊,瞧你一副饥渴的样子。”
  “哎,别乱说啊,我,”我一时找不到更适合的话反驳,只好嘴硬道,“你凭什么说我不会那道题啊?再说了,我说了要你讲解吗?我和你哪个几何差点?”
  他见我气势一弱,得意地一笑,“当然是你比我厉害了。这,地球人都知道。”
  我顺水推舟地说,“那以后在我面前别装得像个博士生导师似的。”
  在楼梯上,他皮笑肉不笑地说,“你还真小心眼。”一见我如炬的眼神,马上直哼哼,“腿好痛喔!”
  “别装了,我又不是不知道轻重,真下狠劲踢你。”
  “舍不得吧?”他讨好地问我。
  “闪一边去。今天不想再看见你。”
  
  碧草青青,彩霞满天,微凉的风里送来盛夏里浓郁的植物气息。我本是不想来看踢球,但老萧说了让我来观看,只得和班上同学(大多是些春情荡漾的女生,借着关心班集体欣赏那些男生发达的身体)观战加油。老萧矫健的身影在球场上飞奔,光着上身,着条蓝色球裤,肌肉虬起很是性感。
  喝水间隙,老萧迈着修长的大腿跑过来,发梢上水珠滴滴洒落,球裤系在肚脐眼下,铜色的肌肤,几块小腹肌凹凸浮现,轻微地起伏着,这情景怎么一个“性感”了得。我很喜欢男生光着上身汗如雨下的模样,当然前提是身材要好点,不然一身白肉就算脱光了我也懒得发春。我装作漫不经心地瞟着他,心中却莫名地为之颤抖。最近的我,只要一点小刺激都会弄得春情荡漾。可能是初尝性爱的缘故。
  “俊仔,性感吧?”人未至,风骚尽现了。
  “一边去,你不是老娘中意的型。”严竣撒泼也不是一般地狠。
  这是她这个学期的绰号,因为她比较中性,大家约定俗成地叫成这样了。她倒也并不反感。班上的绰号在这个学期真的丰富了许多。“大妈”、“水桶”、“六郎”,不一而足。现在回想起来,还是学生时代活得洒脱,而今见谁也不叫绰号了,而且对领导更是要尊敬。生活压抑枯燥。“年轻,没有什么不可以”,真是这样。那恣意欢笑、挥霍的青春时光啊,真叫人怀念。
  她也渐渐从那种失落的状态中走出来了,脸上又恢复了娇艳光彩的红润,话语也清脆起来。于是,我也为她高兴。大人的事,我们管不着。我并没有对她说和老萧的关系,但相信她已知道他和旷静分手了。
  “我的水呢?”老萧问道。
  跟我要水喝?我怎么会有?
  “给你。”旷静递过一瓶纯净水给他。
  他拧开盖子咕嘟喝了几大口。盖上盖子后正想递给旷静却生生停住,转手扔在我怀里。我不知所措地拿起瓶子,觉得很尴尬。回想他刚刚递给旷静那个无意之举,心中没来由地失落,酸楚。我怎么会就想不到给他买瓶水呢?这种事本来就是BF或GF的分内之事啊。但是他那无意的动作,代表了什么呢?我在脑子里面胡乱猜测着。
  老萧向旷静道声谢,一屁股坐在我身边。严竣在一旁总是话中带刺,老萧也没怎么在意,眯着眼望着天边的霞光,你在想什么呢?我心里琢磨着,在这两难的境地里,内心无助地挣扎着。严竣在一旁也气呼呼地样子,我只好装作无聊,顺着老萧的侧影看过去,旷静白皙的脸在夕阳的柔晖里是那么安静,那几缕被风吹乱的在耳边飘摇的发丝是她悲伤地伏线吗?
  老萧上场后,我们都没说话。本来,有旷静在场我就很不自在。我摆弄着手上的瓶子,一上一下地颠倒摇晃,听着瓶子的水哗啦哗啦的声音。严竣小声说着,“陈世美!”这句话犹如晴天霹雳,我不禁为之一颤,水瓶掉在地上。严竣,如果你知晓真相,你也会看不起我吗?你还会像往常一样待我吗?我心中像压着块千斤巨石,感觉很沉重。
  “旷静,你还真是好人做到底了喔。”严竣明讥暗讽道。
  旷静入神地盯着敞阔的球场,“俊仔,别这样说。”
  听着她这番话,我不禁诧异了。她就真的没有憎恨过老萧吗?她真的可以做到如此宽容吗?我坐立不安,内心充满了愧疚和对自我的谴责。这样一个细致入微的女孩子,任谁都会心疼吧?
  如果她能像一般庸脂俗粉那样谪毁、辱骂前男友,作为后来的我心中多少也会好过点,那种歉疚的心思也会减少许多,甚至会觉得这样骂过后,我就不再欠她的什么了,扯平了。可是她越是温情平静,我心里就更难过,矛盾。我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老萧终将会离我远去吧?
  想到这里,心灰意冷,借帮离开了球场。那瓶水我悄悄留在草丛里,不知道旷静她们会不会看到。一路上我总在想着,老萧会不会还去那里找水喝。直觉上是他会朝旷静她们走过去,但我心底又不想他会过去。我嘴里念叨着,“老萧,别去喝水,别去喝水。”不知道为什么,我是那么在意这个猜测。
  瓶中的水哗啦哗啦的声音总在我耳边回响,心底里布满了焦虑和害怕。落日的余晖将我的身影重重地投在地上,一抹深而沉的黑色。我觉得我的爱情就像这个飘忽不定的黑影,只能在杂草丛生的角落才能平定那浮躁的跳动,才会让我心安祥。这时刻我觉得天空更黑了。
  宿舍里黑沉沉的,我若有所失地推门而入,浑身乏力很想上床躺躺。走道间一只铁桶绊了我一脚,我身子往前栽倒,跌入一个人的怀抱里。
  “小心点。注意脚下啊。”
  是李晨的声音。我抽动身子,他却紧紧搂着我,靠在我的肩头,湿热的气息喷发在我的脖颈间。我试图推开他,他声音低回,“别动,一下就好,只要一下就好。”
  我们就这样一动不动,我感受着他胸膛的浑厚,那厚厚的胸腔里埋藏着他一颗怎样隐忍深沉的心呢?
  放假前杨老师号召班干部组织了一场晚会。毕业生已走得差不多了,再加上上一周沿海私人学校等一些单位来招聘,听说不少优秀学生去了那些发达地区,我们这些人也搅得心慌慌,一时间学校似乎处于濒临解体状态,羡慕感慨之余也不禁在心里暗下决心:要认真学好本领,出去闯世界去!一伙乌合之众嗑完瓜子,吃完西瓜,便都聚一起聊起了未来蓝图。其间李晨那个闷瓜破天荒地唱了一首歌,“残忍也不失慈悲,这样的关系你说多完美”,低沉厚重的嗓音配上这乎歌词倒让班上出现了一次小小的安静,我默默地望着他的脸,他的眼睛和我对望,我慌乱中撇开看着别处,老萧和旷静点头交谈的身影撞入我眼帘,一时间不禁悲伤得无以自制。但这过后,人群又出现了骚动,毫无秩序的混乱让杨老师和那些班干部无法控制,晚会到最后变成了三五成群地聊天,谈笑,打闹。“那我们开学见了。”严竣一句话将我拉回现实。我努力笑笑,开开心心过完暑假吧。
  “你也是。最近你好像心事重重,也不肯对我讲。我们都要开心。”她真诚坚定地看着我的双眼。
  我们定定地看着对方,无言中有种相濡以沫的感动。严竣,即使全世界将我抛弃,我也希望你可以理解我。谢谢人生之中遇到了你。我在心里说。
  思忖许久,我终将心里的疑问提出来,“旷静,她,没事吧?”
  “她,就是这样一个人。总是替别人着想,而不轻易将自己的伤心表现出来。这样一个好女孩,怎么有人会如此狠心地对待她。”言语中不无透出对老萧的鄙视。
  “哦。”我只能这样回答,我想我实在找不出更好的答案。
  暑假就这样到来了。我并没有先前所期待的那般兴奋雀跃,心里恹恹的,生活一下子陷入失重状态。在家里看了会电视,然后又了无兴致。何况我心中排斥的事最终还是成了定局。父亲又找了一个伴,矮胖矮胖的一个女人,人很勤快,早上一起来就忙里忙外的,对奶奶和父亲也很好。刚回家时,吃饭中一直不停地夹菜到我碗中。我很不习惯,一时间家中多了一个陌生的人,让我觉得很拘束,言行上对她也有些淡漠,父亲一直想找机会和我交流,我却故意闪躲。
  第二天我独自跑到母亲的坟上坐了很久。小小的坟堆,清明节割的芒草又已长得老高了,层层密叠在坟上,那么厚那么浓密。风一吹过,细草四下飘摇发出海浪般地哗哗声,如泣如诉。我坐在坟头想了许久,母亲的容貌始终未能浮现脑海。怎么可以忘掉母亲的模样?怎么可以呢?我想放声痛哭,喉咙里却被卡住似的,发出哽咽的嘶吼。
  一阵大风从山脚吹过来,坟头的划猛地伏向一侧,簌簌抖动,不少草叶划破我的脸颊,留下丝丝火辣的触觉。我伸手拂开那些覆盖脸上的乱草,那被青草湮没的青色石碑赫然印入眼帘,我心中一惊泪水情不自禁地涌出眼眶,止也止不住。母亲的容貌也在夺眶而出的泪水里清晰浮现出来,于是关于母亲的记忆如泉涌,纷至沓来……
  姑父在山上放着三十几头羊,没过几天我就跑上山去陪他放羊去了。整个暑假我每天都做着重复的事。白天把羊放上山头,回来打扫羊圈,太阳下山前把羊赶回圈清点数目。吃过晚饭就去小木屋边的溪边洗个澡,山上没有电就借着火把看自己带来的几本心爱的小说,那几本书在那段时日里只差没被我的手指磨破,里边的情节我只须看第一句话,往下的就都自然跳入脑海中来。有时候我也搬个小木墩在廊沿子上坐着,仰望繁星似锦的夜空,寻找书上了解的星座。这样忙碌一天,上床就倒头睡到天亮,连梦也没有。
  “你上山这么久了,不要回去看看吗?”姑父试探着问我。
  我无语。
  “光啊,人活着不容易啊!尤其是农村里,一个家里没个持家的女人那是不叫家的。你父亲也很难。”
  姑父浑浊的眼注视着我。
  那一晚我想了很多,还做很多的梦。老萧在梦里不约而至。我醒来眯缝着看看窗外的艳阳,好像这许多时日倒是从没想到过他啊!我不禁怀疑,我和他这叫恋爱吗?
  返校前的团聚晚餐,那个女人对我依然如初,夹菜到我碗中时我对她微微笑了一下。那一刻我见父亲眼里闪烁着晶莹的光芒。这一来,我心里豁然开朗,如释所负。
  “有找我的电话吗?”我问父亲。
  “之前有个女孩子打来过,后来好像就没有了。”
  我听到后心里有点失落。老萧这么久就从没打来过吗?我不禁再次怀疑起来,我们这是在谈恋爱吗?
  
  
  今天是返校的日子,人还没来多少,我躺在床上百无聊奈地翻着一本书,天气炎热,出了一身汗,心里烦躁把书丢在一边趴在枕头上无所事事。老萧还没来,我琢磨着要不要给他打个电话,都走到电话旁了还是赌气回到床上。小子,看你有没有人性?我暗自嘀咕。午后闷热的天气让人对外面望而却步,这么躺着躺着我竟然不知不觉地睡着了。又是一个不知所终的梦,人潮中望见老萧的背影,我大声呼唤他,他转过身对我挥挥手,身子却不由自主地随着人群前行,越推越远。我焦急地朝前方挤过去,茫茫人海里却无从寻觅。然后街道上突然就剩我一人,静悄悄的。我心里堵得喘不过气,在大汗淋漓中吓醒过来。
  我擦了一把汗,咒道,臭小子,在梦里也要来折磨我。拎了桶到浴室冲了个凉水澡,回宿舍时和李晨打了个照面。白衬衣黑色西裤,伫立在夕阳暗淡的余晖里。
  他盯着我看了一会,“你来了。”
  我站在原地一时没有说话。感觉像有好几个世纪没见到他一样,我不知道为什么我遇见他竟会心生莫名的感伤。他好像瘦了,脸颊有点凹陷,酒窝清晰地印在嘴角。
  你来了,多么富有怀念意味的话语。我不禁再次打量起他来。他穿着黑色的裤子,棱线分明地裤角,一丝不乱。黑白的对比色令他身上有种安静的力量。那个浅浅的酒窝不无微笑意味地浮在一旁,像是在安慰我,“没事,我还是会在这里等你。”我心里泛起一丝苦味。莫名的心悸。
  电话响了。老米跑过去一接,神色暧昧地挤眼,“杨光,有女生找你。”
  “来车站接我。”严竣兴奋的声音差点没让我耳朵聋了。
   好,好,这就去。我回头对李晨说道:“严竣要我去接她。”我陪你。
  校园里人来人往,开学之初大家都显得雀跃,兴许是两个月没见面的缘故。夕阳涂抹的葱笼街道弥漫着一股闲散的气味。九月天高气爽,我无聊地左右观望,以此打发和李晨之间无语的沉默。外出的人也不少,男男女女,呼朋引伴。一辆辆接客的车绝尘而去,我们赶紧走向一辆车,正欲坐上去里面的一对男女不约而同地投射几束不满的眼光。李晨低声商量一会,他们才答应挤一挤。但我上车后还是能感觉到那个眼睛细长的女生尖锐的目光。不会打扰太久,我心里磨叽着,反观窗外绵绵不断的丘陵,一丛丛的桔子树影忽闪而过。即使我努力不去打扰那对恋人,可是他们的情话却仍不绝于耳,大胆直接,让我不禁为自己悲哀。我就只能这么着在阴影里谈我的恋爱吗?
  眼角余光里,李晨面无表情一动不动地低着头,当时夕阳的光芒正从我的侧面照射进来,他的身影凝坐在灿烂的金光之中,别有一番震慑的力量。在这如圣像般庄严的画面里我怔住了。他忽然抬起头,光影凌乱中我双眼一阵刺痛。
  来到车站,一如既往地拥挤人潮。三五成群的人,穿梭其间还真要些力气。我们在站台人稍微少些的角落站定,等着火车进站。耳朵里一片轰轰的响声,混杂着车站特有的空气,心里闷热之极。汗水滴滴渗透,不一会就湿透了衣服。李晨转身去商店买了两瓶冰冻饮料,递给我一瓶,随手擦拭着满头的汗水。
  “哎,你的白衬衫不要了?多脏啊。”
  他呵呵地笑了笑。鼻翼微张的样子,令我心头一热。我递给他一张纸巾,他拿起就一阵抹擦,然后他将纸丢到垃圾桶里。等他回来的时间里,车站广播提示火车到站的播音,人群骚动。“杨光,杨光,”我看见李晨奋力挤在人群中,抬高脑袋冲我呼叫的样子。
  “干什么?”我好笑地问。
  “担心你找不到我。”他边说边朝火车来的方向张望。
  李晨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呢?我心里想着,但没有说。老萧,你会担心我找不到你吗?
  “你脸上尽是碎纸屑。”我笑了,“怎么擦的?”
  他在脸上又抹了一会,“还有吗?”
  “还有。”
  他又擦了一下。可是那沾了纸屑的部位却老是拂不到,我小心地帮他从眼角处捻下来。那纸屑还真是多,等我拎了眼角,发现发角,下颔尽是些碎碎的。人群涌动了,他拉着我往前移动。“脸上还有呢。”
  “严竣下来了。”他说着手上用劲拖着我走过去。
  我这才发觉得他抓着我的手。我想挣开,但是他却抓得牢牢的。望着他的背影,我感觉这个场景似曾相识。小小的车站里有种相依为命的温馨。我的脚背被狠狠地踩了一下,我痛得哎哟叫唤,他回头问我,怎么了?我摇头示意没事。手里感觉他手上又加了把劲。
  “竣仔!”我挥手叫道。
  严竣也在那里直跳脚。“快点啊。累死了。”
  我们窝在一块随便聊着,严竣皱眉,“这里好热,离开这里再说。看我这一拉子东西,一个人还真没办法了。”
  她这一说我这才看到她身边有好几个袋子,大大小小地堆成一团。我打趣道,“像个难民似的,怎么?把家搬来了吗?”
  “你看,这是零食,这一袋是衣服,这个是鞋子,还有一些礼物。暑假和我爸出去玩我买来送你们的。”她呶呶嘴,“还这么说,真没良心。”
  她叽里呱啦地说了一通,脸涨得通红。
  混乱的脑袋多少有些回到现实了。我真觉得好久没见到这么生动的容颜了,我心里感慨。
  “我说,你们俩有必要一直拉着手吗?是不是好上了?”她满腹狐疑地摇晃着发酸的手臂。
  我这才发觉得我和李晨的手还牵着,脸顿时一红,不知如何解释。
  李晨很随意地一笑,“我们谈恋爱了。”
  “真的?”严竣看着我。
  我心里直抖。尴尬地笑笑。
  “假的。”李晨放开我,“怎么?怕我抢走你的男朋友?俊仔?”
  “我和杨光?我和他不是在谈恋爱了,我就知道你们这些人准会误会,我们只是好朋友。”她一个劲儿地解释起来。
  李晨暧昧地看了我一眼,我的心这时才放下来。还好,这个丫头容易蒙,不然我真担心她怀疑起我来。
  我白了他一眼,见他还抓着我的手不放,低声说,“放手。”
  “不放。”他有点小俏皮地挤眼睛道。
  我差点晕倒,这小子几时也会来点可爱了。
  我们左提右挂地走出车站,在空旷处站定,“唉,终于解脱了。”严竣舒展双臂开心地说。
  我松了口气,朝街旁望过去,老萧的身影印入眼帘。在做什么呢?一个人?我正纳闷着,却看见旷静款款从一株梧桐后面走出来。我的心猛地跳起来。
  
  “快点上车啊!”严竣趴在窗户上朝我喊道。
  “啊?”我回过神,心慌意乱地踏了上去。
  一路上我的脑海里都浮现着刚才的画面,老萧和旷静站在树旁,窃窃私语的样子。心跳得厉害,我不知道待会要怎么面对未知的一切。下了车,送严竣到女生大楼,李晨又叫了我一声,我慌乱着应了一声,“干什么?”
  他神色认真地看了我一会,“你有事。”
  我故作轻松地一笑,“没有。”然后放松双肩,笑道,“李晨这么久没见了,我们去喝一杯。”
  也没喝多少,但是我已经有晕眩的感觉了。要吃点饭下去垫肚子,不然会吐的,李晨提醒道。
  为什么我喜欢的不是你?我想那一晚我有说过那句话,对他——李晨。
   七
  我也没有问老萧那天的事,他也没对我主动说起。开学时我们俩见面,他就冲我笑了笑,算是打招呼。暑假的两个月来电话什么的也没有打,我也不想再提。我想我在等着他主动对我说出这些,尽管我心里已经问了自己一千遍。我们的关系一时间似乎已从热恋期步入了平淡。是哪里不对,我自己也无从说起,反正心里就这感觉。
  严竣送了我一个小小的手链子,是银的,戴在手腕上闪着细致的光泽。想着这么久以来,我还没送她什么,对她很是愧疚。
  “愧疚?”她这一听我说倒是哈哈笑起来。“没必要嘛,这也用得着这么内疚?”
  说完,她像是钻研什么似的,一个劲盯着我的脸。
  我喝了一口冷饮,她眨着那双弯弯的眼,若有所思地说,“杨光,有时候我还真觉得很不了解你。”
  “人都有很私人的一面的嘛。”
  “但是,你不觉得这么着活很累?”她把玩着手上的瓶子,“我是说,如果人与人之间都坦诚地毫无心机地相处,这样不是更自在些吗?”
  我不说话。又喝了一口,透心地凉爽。
  “哎,跟你说个事,知道吗?暑假里,以前的一个同学竟然找我,说是喜欢我。”阳光里,她的眼睛闪着眩目的光芒。
  “然后呢?”我问她。
  “然后,我觉得我想谈恋爱来着。”她咕嘟着嘴角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
  没把我口中的饮料给喷出来。“真这么想了?啊?”
  “在考虑。”她呷着嘴,“他是一个很好的男生。而且,这么喜欢我。”
  “你怎么知道?”
  “感觉啊。不然还能怎么?”她理直气壮地说。
  “不能理解?杨光,女孩子啊,就是这样,全凭感觉处事。嗯,这么着说吧,一群人里面,从大老远地就看到那个人,在那么多的人里,就只他闪着神圣的眩人耳目的光,其它的全是一片荒芜的废墟。就是这种感觉。可能理解?”
  “似乎是可以的。”我无奈地说。
  怎么可能理解?
  她喝了一口饮料,一瓶雪碧已经见了底。肚子有点发胀。她起身去了趟厕所,回来时脸上滴着水珠,在灯光下像是一滴滴美人鱼的眼泪。
  “可还来些酒?”她询问我。
  “不了,要不然就爬着回去了。”我打着饱嗝。
  “杨光,我想,我应该谈个恋爱了。对吧?”
  她手肘撑在桌上,灯光将她手上的绒毛涂得软软的。醉眼迷离,两颊上添着两朵红晕,娇媚可爱。
  “谈吧,人生最美好的阶段,别过得像苦行僧似的。”我呵出一口气。
  “嗯,好。你说得好。”她下巴抵在胸口,狠狠地压下一股翻腾的酒气,“再来一杯米酒。”
  这句话险些让我从椅子上摔下来。
  突然之间,我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我努力回想,几时有过这种场面。也是这样的灯光,也是这样的倾心交谈,就在十八岁生日的那个夜晚,所不同的是我现在实现了心底的愿望,她却正在爱情的门口徘徊。可是,我真的实现了心底里那个愿望吗?
  好说歹劝,她才被我拉出酒馆。我扶着她,两个人一路跌跌撞撞地行进。她嘴里还在骂骂咧咧,“我生日耶,你小子还来怄我。生日最大,知道不?”我嗯 嗯地附和着。
  我又大了一岁不说,知道吗?又老了一岁,你还不准我喝酒。听她这一番谬论,我苦笑出来。
  在女生宿舍楼下叫了半天,才见到有个人影从里面跑出来,是旷静。她从我手中接过烂醉的严竣,说道,“又喝酒,真是酒鬼。”我在一旁看着她手忙脚乱地扶着,对她说,“那我走了。”她头也不回地应着,好好。
  我漫无边际地想着,为什么严竣没有叫上旷静呢?不是她最好的朋友吗?难道今天她是只想依靠我这棵树的心情吗?我心头自嘲,我这棵树还在风里飘摇不定呢。
  夜风里透着些暖意,冬天很快就会来了。我在校园里转了一圈,酒劲被这热风一吹,全给逼出来了。我悠悠地踏着步伐回到寝室,我想我要找老萧谈谈。嗯,我要找他谈谈。
  “光,来得正好,我正想着找你呢。”老萧笑眯眯地。
  正好,两人都有这个意愿。我咧着嘴,不屑地一撇。于是我们步行到足球场。周末的夜晚,跑道上只有三两个人散步,晚风轻轻地吹,我的心底吹得柔柔的,这是要结束了吗?我们?我在心里想着,为什么?老萧在我眼前慢慢地走着,路灯在空气里撒下一团温暖的金粉。这是一个适合回忆的时刻。我就这么回想着和老萧的点点滴滴,自己不觉得有些感伤。
  围墙边的猴樟树下,我们不约而同地站定。我看着四周,他径直坐在树下的一个树桩上。很久以前,我们就在这里沉默,他喝酒,我陪着他,然后我觉得我们是两只蝴蝶,梁女伯与祝英台化的蝴蝶。因为他的暧昧,我在那个夜晚之后,历经人生最黑暗最无望地等待,却又绝处逢生。我垂着脑袋,心里一点一点暗下来。晚风一直轻轻地吹,树叶一波波地摇晃,细细低语。
  “好吧,是你先说还是我来。”我问道。
  “嗯?”他抬起头不解地反问。
  还真会装呢。想让我不对你心怀怨恨吗?装得这么不解世事,想让我觉得你很仁慈吗?我现在有点鄙视老萧了。
  “喂,干什么?”
  他抱住我靠在我颈间,深深地呼吸。
  “光,我想你。”
  我踮着脚尖,腰贴在他身上,动弹不得。啊?还想脚踏两只船吗?当我白痴?除非我那天没有亲见你和旷静,或许我还会沉迷在你的谎言里。可是,你做得这么没有水准,我不必要配合你了吧?小子。
  “先放开我。”我正色道。
  “你想我吗?光?”
  声音真的很动情,可惜我不会再上当了。我在他的臂弯里叹息一声,分别之际就别再演戏了。我又不是非要陪你一起演这出男友出轨而自己还要感动落泪的煽情戏。
  “别再肉麻了,萧逸航,我都看见了。”我冷冷地说。
  “看见什么了?”他放下怀中的我,一双大眼睛里闪烁着天真的疑惑。
  我冷笑一声,为自己遇到一个如此演技加实力派的家伙而感觉悲哀。我靠着树干,粗糙的树皮隔着单薄的T恤疙得我背部生疼,我望过他的肩膀,一团浓淡不一的薄雾袅袅升上来。在夜风里徐徐淡开,散布着一丝一丝的凄迷,在我的双眼里描摹着古老的预言。
  我苦笑,因我自己的如此诗意的幻想。我没有说话,仔仔细细地看着那团薄雾像古老的预言一样变幻着时间的更迭,牵扯着我的心如潮的涌动。就这样吧,我在心里说道,别在解释了,就这样吧,这样就好。不然,只会让我更看轻你。
  “别一见面就吵好吗?”他沉下脸。
  “我们是在争吵?”我反问道。
  “为什么对我如此冷嘲热讽?”他扬脸。过了一会,轻咳一声,恢复光采的语调,“抱一下。”
  他张开双臂。
  我心里充满了鄙夷,“别这样,老萧,真的。只会让我更看轻你。你就不能坦白点吗?”我心里自语,无奈地笑笑。
  “别有的没的,说重点。你找我可有什么话?”我直接问道。
  你就不给我解释一下,暑假里一个电话不来的原因?就不能告诉我在车站为什么会和旷静在一起?为什么要装得一切像没发生过一样?不可能什么也没发生吧,你看不见,我看见了,别这样,你压抑,我也跟着难受!
  “你真是不可理喻!我走了,等你平复心情再谈。”他丢下一句话,转身远去。
  “我有话对你说!哎。”
  望着他的背影,我怔住了。他穿过寂寥的草坪,消失在路口猴樟浓郁的阴暗里。我气得浑身发抖,捏紧拳头不觉得掌心一阵刺痛。一截枯枝在手心里捏成几段,一根尖刺扎入掌心,隐隐生疼。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路口处那一排排熠熠生辉的灯光显得格外刺眼。它们一字儿延伸开去,像是用泪水串成的链子。这是好一年前老萧说送给我的生日礼物吧?
  
  “生日了,我却忘记送礼物了。”他轻声说道。
  我努力睁大双眼,因为我怕一眨眼之间泪水会不小心就夺眶而出。
  “不必了。”我笑了笑。很努力地笑,因为我怕不用力,这个微笑就会在半途中凝固。
  “等等。闭上眼。我数五下再睁开来。”
  五、四、三、二、一
  这一瞬间,我身旁的路灯一字儿亮过去,照亮了我们眼前的空间,空气也充满了透明的光华。我惊喜得说不出话来。
  “你这么看过去,”他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温暖我心。
  我顺着他指引的方向看过去。长长的路灯均匀地排开,亮亮的,暖暖的漂浮在天地之间。
  “这是我送你的珍珠项链。”
  我望着他的双眼。必须用凝望,不然,泪水仍会夺眶而出。
  “这是你所独有的。这链子专属于你一个人,只要你不开心,就可以看看它,这样,它就会照亮你的心灵,让悲伤无处藏身。”
  
  
  现在,这串链子看上去却怎么少了些甜蜜却多出了几分酸楚?
  借着幽暗的光狠劲地抠了好一会,刺仍牢牢地嵌在肉里,只得作罢。看看手表近十点钟,我缓缓挪用向寝室。经过球场时我稍稍站定,空旷而又落寞的草地只有我一个人,仰望深沉的夜空,觉得自己正伫立在世界的最中心,心底生起一种悲天悯人的情绪。我有点遗憾,为什么刚才自己没有哭出来?
  这么着穿过软软的草坪,走进林荫道,迈上宿舍的木楼梯,这个诡异的念头还在我空荡的大脑里固执地盘旋。我心里暗暗地责骂自己,对此时此刻的心情无法解释。伤心?只一会罢了。开心?可自己却明显没有怎么笑。可是,心情却亢奋得无法平息,回过神进了寝室,看着镜中的自己才发现我的脸上竟然还略浮着笑意!
  老萧枕着双手靠在棉被上,见我进来瞟了一眼,没等他将目光收回去,我已经用一种不屑的姿态倒在床上,大大咧咧地伸了个腰,歪着脑袋满宿舍乱瞟着。绝不能让你有居高临下的机会,对,我偏要怄死你。我在老米方正他们床头一边翻找针一边想着,以为我会涕泪齐流着回来求你吗?别生气了,是我错了,我太疑神疑鬼。我才不会!绝不可能!
  想着老萧刚才打量我的那兴师问罪的表情,如石沉大海般音讯全无,得不到我的丁点回应,那满脸的僵硬不得要领的样子,应该很有趣吧!我顾不得掌心的刺痛忍不住地笑起来。
  针没有找到,掌心里的痛仍不间断,我这才苏醒,“这群家伙哪里会有针线这些东西?白痴!还找了这么久。”我骂了自己一声,进门时光想着对付那小子,竟连这等常识也抛置脑后了。
  悻悻爬下床,至出门时连正眼都没瞧老萧一下,故意在门品自语,“去买根针来。”还不忘适时的呻吟。声音是恰到好处的拿捏,既不让他认为我做作,又可以使他勾起那么一点点的好奇,一切自然流畅,直到我站在商店的台阶下,才发觉我们之间的战争不知何时已经变味了,我竟然有点悔恨自己当初的莽撞。听他解释下或者别发脾气,总不至于处于此等境地吧?嘀咕间我盘算了一会,嗯,错在于我,就算不全是,至少也因负百分之九十的责任。再想着刚那一出装疯卖傻的举动,”光,换谁都受不了你吧!”我骂了自己一句。
  可惜的是老萧已经不在宿舍了,我心中小小失落了一下,本来我还想着怎么继续刚才的剧情的。是的,我绝不会低头的,这点子志气我还是有。快十一点,周末,这个时间了,那些人应该不会回来了。步入二年级,早已在江湖纷争中历练厚颜无耻,不怕扣分了。这些玩意全是吓嘘一年级那些傻蛋的把戏。
  好,好,认认真真地挑刺吧!
  左手拿针难以把握分寸,一时半会挑不准,冷不丁地还刺进肉里,疼得我龇牙咧嘴。再就是勾着头让我直觉得眼前发黑,在这繁琐过程里到底不耐烦了,把针一扔,丧气地看着脚下的鞋子。过了一会,又觉得无事可做似的,只得拿起针来又勾着脑袋挑啊挑。
  “干什么?”
  我把手伸向李晨,“手心里扎了根刺。”
  “我看看。”
  他从我手里接过针,便就着灯光细细地挑了起来。他抿着嘴角,鼻翼微耸的模样就这样给我挑着刺。灯光里可能因看不清楚,他有点喘息,气息呼哧呼哧地喷在我的手上,连带着嘴角因使力而浅现的酒窝也一颤一颤地细微跳动着。男生认真的时候,样子有种不尽情理的直击人心的魅力。我痴痴地看着他的方正的脸庞。若说我当时没有心动,我都觉得自己虚假。
  
  “如果当初我们没有遇见,你也会喜欢我?”
  ……
  “如果当初我没有喝醉,不会撞向你吧?”
  ……
  “如果当初我喝醉了,你没有出现在路口,我撞上的会是另一个人吧?”
  “如果……”
  “哪有那么多如果。”他抬头微笑着回应,然后再浅浅地一笑,“人生哪有那么多的如果。”
  “呃。”我哼了一声。
  “痛吗?”
  “有点痛。”
  “痛的话就提醒我,这样我会更小心一些。”
  当时我不知为什么,说不出话来。只是很伤感。
  温热的手传递而来的是踏实的厚度感。握着一个对你更好的人的手会使你感觉不那么冷吧?李晨,是这样吧?
  “这个冬季你的手不长冻疮了。”
  “嗯。因为有手套。”他头也不抬地说,复又说道,“是你送我的那双。”
  “这样啊。或许你应该换一双来戴。”
  “呵,”他如释重负,“好了,挑出来了。”
  我反复端详掌心,松了口气。他坐在一旁笑着看我。灯光在静室里的无声无息地流动,我突然觉得时间在这一瞬间停滞,我和他在时间的这一点上成了永恒。我低头看着手掌,他稳稳地坐在身边,就这样,一动也不动,却很让我感动。莫名地感动。
  空气晃动,老萧闪身而入。灯光被巨大的身影一摇荡,从四面八方零碎散落而下,心里猛地紧缩一下,于是那梦幻的魔力在瞬间崩溃瓦解。老萧从鼻子里闷哼了一声,跳上床“啪”地倒在床上。再没向我这边看过一眼。
  明亮的光里我只感觉头脑中一片茫然,心里什么情绪也没有。那种感觉很难以清楚表述。这么来说吧,就是当时在李晨坐我身边,我低头看着掌心,而老萧倒下,这么一个三角情境里我什么也感觉也没有了。尴尬,犹豫,或者忏悔,通通消失无踪,像是春天里的一朵小黄花迎风飘荡在天底下,不是为了表现飘逸之美,也不是为了诗人无聊的想像,只是因为它就飘荡在天底下。就是这种感觉。套一句俗语,没有感觉也是一种感觉,嗯,这样的感觉很好,非常之好。
  不一会,老米、方正他们也进来了。这可是头一回,周末成员来得如此齐整的。他们嘴里骂骂咧咧,情绪激动。“日”、“干”等字眼频繁闪现。“妈的,哪天找那群龟毛干一架。”
  我疑惑地盯着李晨。他却告诉我,不早了,睡吧。
  “睡吧。是啊,睡吧。”我嘴里念念有词,老萧像是死过去了一样,纹丝不动,四平八稳。看他那个样子,真睡了。“睡吧,睡吧。”我再次念叼,我觉得我说的话有摇篮曲的风韵。室内的灯“啪”地一声关上了,我的世界一片黑暗,“没关系反正我闭着眼”。当时我就觉得这句话充满了哲理。
  我实在忍不了,还是睁开眼,等适应了房里的光线,再次望向老萧,他仍旧一动不动地睡着。做美梦了吧?我猜想着。好吧,明天见面时如果你先对我微笑,我就会当做什么也没发生,原谅你。我在心里默念。李晨在对面翻了个身。床前明月光,好清的月色!之前竟没有觉察。
  
  起了个大早。空气很好,我在洗衣台处接了冷水洗着脸,水很清凉,它让我头脑清醒。早起的鸟儿在枝上间或地啼唱,清脆悠远。我喜欢这样的清晨,一切有种从新来过的欣喜和振奋。拎着桶一路哼唱着回到宿舍,一伙人挺尸似的,仍在呼呼大睡。我晾好毛巾,大喊了一声,“起床了,兄弟们!新的一天又来了。”没等我说完,一群人早已破口大骂,“欠扁啊,一边去。”
  我哈哈大笑,跑到球场。三个女生穿着校服在跑步,看那身材也是逼不得已才如此而为吧,但是她们那淡绿的身影很是令人赏心悦目。这样清新的早晨里,一切都是如此让人精神百倍啊!这样的状态一直持续一整天,夜来上床睡觉,我才想起昨晚的话,今天倒是见了老萧一眼,但是我想不起来他是对我笑,还是没有笑来着。
  于是趴在枕头上搜肠刮肚地回想,但是任我绞尽脑汁,想到头脑发胀,脑袋里像是塞满垃圾,支离破碎,惨不忍睹。临睡前仍不死心,将整个白天的所有情节湿淋淋地打捞而起,一一筛选,连上厕所次数都弄清了,独独对老萧的片段失去印迹。暗自咬牙切齿一番,无奈之余只得放弃,带着对自己极为轻蔑的想法昏睡过去。
  
  
  
到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