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钟黄不干,说凭什么?我跟你们一起去救人。
他安排完师父的事情之后,急匆匆地赶到了羊城来,可不是为了当一回快递员的。
马一岙待海妮、李爷刘爷如同家人,他又何尝不是?
然而这一回,从来没有跟小钟黄黑过脸的马一岙却眯起了眼睛来,认真地盯着自己小师弟的脸,然后一字一句地说道:“小钟哥,听我的话,乖。”
小钟黄依旧想要坚持,然而马一岙却硬生生地凭藉着自己大师兄的威严,将他给打发走了去。
王朝安的年纪颇大,精力不济,大部分时间都是马一岙在教导小钟黄,正所谓“长兄如父”,这种从小树立起来的威信是小钟黄难以抗拒的,所以当马一岙的脸拉下来之后,他也没有能够再坚持。
送走了小钟黄,马一岙的情绪有点儿不高。
他大部分时间都在沉思,我瞧见他痛苦地揉着太阳穴,忍不住说道:“要不,咱们再想一想别的办法?”
马一岙抬头看我,说什么办法?
我舔了舔嘴唇,说你之前不是说过,在省局那里有认识的人么?这件事情,多少也涉及绑架和违法犯罪了,要不然咱们联合警方,来处理这件事情?
马一岙摇头,说侯子,你不懂,人在江湖飘,就得守底线——江湖事江湖了,这是规矩。混我们这一行的,如果将衙门牵扯进来,这事儿传出去,不但我们没有办法在江湖上面立足,而且未来只要我们行走于灰色边缘地带,就有可能也栽进去。
我有点听不懂他的逻辑,说什么叫做行走于灰色边缘?
做恶事的那帮人是黄泉引,又不是我们,难道我们连反击都不可以么?
马一岙说为了行走方便,跟衙门保持一个良好的关系,这个没错,但千万不要挨在一起——这个不仅是我师父对我的严格要求,也是游侠联盟一直以来的教训和约定。
他说得很坚决,我即便是不能理解,但说服不了他,也没有任何的办法。
我说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马一岙摇头,说我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了。
两人奔波几日,却得到这么一个结果,多少也有一些心灰意冷,离开了火车站,望着外面走去,十几分钟之后,马一岙看了我一眼,说感觉到了么?
我点头,说嗯,有人在跟着我们。
马一岙没有再说话,而是带着我开始往复杂的巷子里钻来钻去。
两人一谨慎,那个跟着我们的人就有点儿显露了马脚,我和马一岙藏身在一巷子的窄角处,耐心等待着,果然有一阵脚步声,从刚才我们过来的地方快速传来。
当那人出现的一瞬间,我和马一岙联手,一齐将那人给扑倒了地上去,死死按着。
那人的力气很大,使劲儿反抗。
马一岙叫我按住那人,抬手就要朝着对方脑袋敲去,结果手扬到了一半,却停了下来,一脸错愕地说道:“怎么是你?”
我低头一看,才发现这个跟踪我们的人,居然就是老歪的心腹手下阿水。
那个脸上有刀疤的年轻人此刻也停止了挣扎,冷冷说道:“先放开我。”
在这个时间点碰到阿水,这事儿让我们很是奇怪,不过我们跟他相处也有几日,知道此人的性格,不管怎么说,都不会走到我们的对立面,所以在马一岙的目光示意下,我放开了他,而马一岙则问道:“你干嘛跟踪我们?”
阿水从地上爬了起来,整理了一下白衬衫,然后说道:“凑巧遇上。”
我瞧见他那冷冷的表情,有些不相信:“真的?”
阿水鼻子冷哼一声,说你们放心,我没有跟那个生儿子没屁眼的郑勇混,就算是知道你们的行踪,也不会把你们给卖了的。
马一岙问道:“郑勇?他也在找我们?”
阿水点头,说对,开价还挺高的,一个消息十万块,如果能够带着找到人,五十万。
马一岙听闻,看了我一眼,然后问他道:“挺高的价钱,都够买人性命了,你不心动?”
阿水的眼睛眯了起来,里面流露出来的眼神如刀锋利。
随后他抬头看向了我们,认真地打量了一会儿,然后说道:“你们两个,需不需要人手?”
啊?
他突然的提问让我们都有些措手不及,我们愣了一下,马一岙方才回答道:“缺,你想怎么样?”
阿水说我大概知道一些你们此刻的窘况,如果需要的话,可以算我一个,不过我有一个条件,你得应承下来。
马一岙看着他,说请讲。
阿水说事情办完之后,如果你我没死,那回头的时候,你们得帮我一起,把郑勇那个狗日的干掉。
马一岙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缓缓说道:“这么说,真的是郑勇杀害的老歪?”
阿水点头,说对,他联合了黄泉引的人,把歪哥干掉了——这件事情虽然是发财张跟我说的,我并没有亲眼目睹,但后来我做过调查,应该是八九不离十;而且现在郑勇还到处在找发财张,这说明他也是心虚的。
马一岙摸了一下自己嘴唇上面的胡子,想了一会儿,然后才问道:“郑勇虽然跟着老歪学了点儿手段,但论起修为来说,你一根手指都能够捏死他,又何必求我帮忙?”
阿水说道:“如果有机会的话,我的确是能够一下子弄死他,但现在的问题在于,他身边有黄泉引的人在。”
马一岙说:“谁?”
阿水摇头,说不认识,是一个能够飞到天上的家伙,那家伙不但修为厉害得很,而且对于危险的敏感性也十分强,我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反而差点死在哪里。
马一岙眯着眼睛,仔细打量着这个有些孤傲的年轻人。
好一会儿,他伸出了手,说合作愉快。
两人的手握在一起,马一岙说道:“提前跟你打个预防针,我这一次的事情,很麻烦,说不定就凶多吉少,也许未必能够让你得偿所愿。”
阿水看着他,好一会儿,方才说道:“歪哥生前的时候,曾经跟我说过一句话,说他那天要是万一不行了,就让我跟你混。”
啊?
马一岙有些意外,说为什么?
阿水摇头,说不知道,他这么说,我就听着,总之他是永远不会害我的,而且……
他犹豫了一下,然后指着我说道:“他,也跟在你身边,不是么?”
原来阿水也看出了我夜行者的身份。
作为同类,即便是关系一般,但多少还是会有惺惺相惜的感觉。
与阿水的会合是一场意外,而他的加入,让马一岙的信心恢复了一些,随后他带着我们赶到了天河区的一间仓库,这里是我们跟其他人约定见面的地点。
出于谨慎的考虑,我们并没有大大咧咧地过来,而是在外围观察了好一会儿,然后才让阿水在外面放风,我们则小心翼翼地摸了过去。
在仓库后面的一扇窗户边儿上,我们打量着仓库里面,发现这儿居然来了八个人。
这数量有些超出我们的预料之外,倘若不是这些人毫不掩饰地在那儿聚着,聊天说话,我们都以为是事情败露,被黄泉引给盯上了。
我们在外面观察了十多分钟,方才决定进去,与这些人见面。
仓库里的八人,六男两女。
林蓝平和卫合道两人没有失约,而另外答应前来的三人里面,来了那一对兄弟,另外一人则并没有能够如约而至。
那对兄弟分别叫做钱国伟、钱国豪,是铁裆门的人,一身横练功夫还是挺值得期待的。
至于另外四人,则是不告而来的不速之客。
马一岙与我露面之后,一个体型瘦弱、只有一米六身高的年轻人走上前来,自我介绍,说他叫做苏蒙蒙,不过别人习惯叫他苏老四,我们拜访宝芝林的时候,他在屏风后面。
这人竟然是宝芝林掌舵苏城之的四儿子,没想到他老子百般推脱,但儿子却赶了过来。
旁边一个少年胖子报上了名,简大勇。
他有个乳名,叫做小狗。
他是苏老四的儿时好友,听到了消息之后,陪着朋友一起过来的。
而另外两个女子,一个三十来岁,是香山古镇欧阳岳的女弟子,名叫做许梦月,而那个十七八岁的少女,则是欧阳岳的孙女欧阳青。
两人听到消息之后,也找了过来。
这四人表明身份之后,主动提起了自己的门第和修为功底,并且都露了一两手,皆是高手。
特别是那位许梦月的大姐,一身修为,却比马一岙还要扎实。
瞧见这些满脸朝气的年轻人,还有在外面放风的阿水,马一岙满脸通红,变得激动起来,往后退了三步,然后双手抱拳,朝着诸人深深一躬。
拜谢诸位了。
半个小时之前,我们还在感慨世风日下、人心不古,游侠联盟当年守望互助、同气连枝的传统,恐怕是再也传承不下去了。
然而此时此刻,望着这一张张充满朝气、希望的脸孔,马一岙感动得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在场的诸位,有的其实是认识的,比如苏老四和许梦月,而且他对待欧阳青的态度也格外热情;另外许梦月还跟铁裆门的那两兄弟有过照面,大概是几年前的一次行业聚会上——总之岭南这地界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说来说去,都是熟人。
反而是马一岙与我,跟这些人之前都没有过交集。
也是如此,越发显现出了前来此处的这些人,品质之珍贵。
简单的交流和沟通之后,人缘最好的许梦月许大姐问起了马一岙具体的情况来。
对于他们,马一岙并没有太多的隐瞒,简单地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然后谈到了与黄泉引的约定时间和地点。
因为马一岙谈及拿癸水灵珠需要时间的原因,所以对方才同意在三天之后,也就是明天早晨十点钟。
地点是南沙一处的堤岸,一手交物,一手交人。
马一岙跟我有过交流,决定既然癸水灵珠已经将他师父的病情稳定住,并且他师父清醒了,后续并无太多的必需,所以这东西其实是可以拿给对方,用于保证人质的安全。
事实上,这个决定是他师父王朝安交待的。
我们之所以四处找人,倒不是为了翻盘截杀黄泉引,而是怕他们在交易的过程中直接掀翻桌子,动手杀人。
我们需要有足够的人员保护。
马一岙将情况说明,然后跟诸人说道:“当下之事,是保障海妮和李爷、刘爷的人身安全,能不动手,最好别动手,至于如何跟黄泉引斗争,这个是后面的事情,这一点希望大家能够理解。”
众人听到,纷纷说好,李爷和刘爷当年也是知名的修行者,这些人都是知道的。
他们愿意来,一部分也是冲着这两位的面子。
苏老四说道:“正邪、人妖不两立,那是多年之前的事情了,古语有云,‘人之假造为妖,物之性灵为精,人魂不散为鬼。天地乖气,忽有非常为怪,神灵不正为邪,人心癫迷为魔,偏向异端为外道’,修行修心,这是应有之事;你放心,是非轻重,我们的心里都是有数的,不会给你添麻烦。”
马一岙双手抱拳,说多谢,多谢。
聊过之后,气氛热烈,大家便说起了聚餐之事,大家好不容易聚在一起,今天晚上可得好好热闹热闹。
谈到这事,我们都有些尴尬。
事实上,这两天多时间的辗转,奔波各地,已经将我们身上有限的积蓄都给花销光了。
到了后来,若不是我存折里还有点儿钱打底,两个人连车都坐不起。
要说钱财,我们在老歪户头上有四十五万美金,不过那是镜花水月,基本上是要不回来了,所以这会儿说起花钱这事儿来,才会特别尴尬。
好在宝芝林苏掌舵的小儿子苏四,是个富二代。
他兜里多金,又是个识得眼色的人物,当即表示,说此番前来,能够认识这么多的岭南俊杰,当真是开心无比,这一顿由他来请,大家千万别客气。
晚饭安排在附近一处十分有名气的农庄,少当家出手就是大方,上来就点了一份闻名遐迩的广式烤乳猪,然后白切鸡、红烧乳鸽、蜜汁叉烧、干炒牛河、老火靓汤、煲仔饭、广式烧填鸭、豉汁蒸排骨、菠萝咕噜肉……
如此林林总总,不一而足。
这霸气让我们十分过意不起,马一岙瞧见他点起菜来,止不住的样子,赶忙拦住他,说真别太破费了,够吃就行。
苏四指着旁边的儿时玩伴小狗,说若只是大家,估计够了,但我这兄弟,食量从小就大,不点多点,他晚上会饿得受不了的。
果然,一会儿菜品端上来,我们才发现这哥们的食量不是一般的大。
他吃起饭来,那叫一个风卷残云,让人都有点儿吓着。
无酒不成宴,虽然次日有重要事情,但还是可以小喝一点儿的,于是就点了啤酒。
啤酒是德国黑啤,老板托关系进口的,味道很不错,麦香味浓郁。
大家伙儿一喝酒,关系迅速热络起来,而那叫做小狗的年轻胖子一下子就放开了,口水都流了出来,敞开着往嘴里倒去,没一会儿,脸就变得通红,双眼迷离。
一顿饭吃了三个多小时,我心里想着明天的事情,酒没有怎么喝,头脑一直都是清醒的,但其他人就不同。
特别是那小狗,他喝多了,跑过来,揽着我的肩膀,开口说道:“侯哥,你是哪门子的夜行者?”
啊?
我没有想到他居然会这般直白,犹豫了一下,回答道:“猴儿。”
哈、哈、哈、哈……
这位叫做简大勇的小胖子捧腹大笑,说哥,侯哥,哈哈哈,你莫非是那天生的夜行者,要不然这名字怎么这么凑巧呢?猴儿,哈哈……
他放声大笑,毫无顾忌,苏四怕我恼了,赶忙过来拦住他,然后跟我解释道:“侯哥,侯哥对不住啊,我这小兄弟平日里老老实实的,但一沾酒呢,整个儿就控制不住自己了;我一般不准他喝酒,今天高兴,才没好意思拦着他,抱歉,抱歉哈……”
我摇头,说没事的,自己人,何必客气,简兄弟性情中人,我挺喜欢。
小狗挣脱了苏四的阻拦,一把抓住了我的肩膀,喷着酒气说道:“侯哥,你也是性情中人,我喜欢你——叫我小狗,我喜欢别人叫我小狗,给你看看,我的本相……”
说着话,他使劲儿一摇头,居然露出了一张凶神恶煞的恶霸犬脑袋来。
这恶霸犬外表夸张,故作凶相,仔细一看,从它那夸张的五官构成中,却莫名透出一股让人说不出来的滑稽和搞笑。
特别是小狗努力地睁眼,张开嘴,舌头就从里面哈哈伸出,流下了一连串的哈喇子来,旁边的欧阳青瞧见,忍不住哈哈大笑,而其余几人并不惊慌,而是捧着腹部笑。
我也想笑,但得忍着,等到小狗恢复原本憨厚胖子的模样,问我是不是很凶的时候,我还得强忍着,认真地点头,说嗯,挺吓人的。
听到我这话儿,小狗嘿然自得。
当天我们找了一家酒店住下,花费也都由苏四来出,着实让人有些羞愧。
为了安全的考虑,两个人一个房间。
我和马一岙在一块儿,洗漱醒酒过后,两人坐在床上,我看着他在揉眉毛,有些愁眉不展的样子,忍不住问道:“怎么了?”
马一岙回答:“在推演明日的事情,因为摸不清敌人的底牌和布置,所以心里面有点儿空荡荡的,发慌。”
我说今天来的这些人,虽然年轻,但我感觉都挺不错的啊。
马一岙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我才需要更多的考量,避免到时候真的冲突起来吃亏——本来今天晚上应该大家一起坐下来好好推演一番的,但江湖人,不喝一顿酒,交情就感觉浅了一些,所以我才没有阻止,也希望自己的这些考虑,能够让明天多一些胜算吧。
我说要不然我跟你聊一聊?虽然我也不太懂,但三个诸葛亮,总能抵上一个臭皮匠的,对吧?
马一岙苦笑,说是三个臭皮匠——你这几天也累了,就好好地歇息歇息吧,养精蓄锐,等明天的交接,少不得又是一场恶战。
我瞧见他不远再聊,便点了点头,躺下去之后,闭眼就睡了过去。
一夜无话,次日早晨,我听到走廊里有声音,用心倾听了一下,发现是宝芝林的少主人苏四,他在跟人打电话,而从他的语气来看,电话那头的人,应该是他的父亲。
苏四差不多二十来岁的样子,这个时候的年轻人最为跳脱和叛逆,蔑视权威。
所以他没讲两句,就开始争吵起来。
最后,他对电话那头说道:“行了行了,我的事情,你不要管了,你就安心守着你的那一亩三分地吧。”
他挂了电话之后,马一岙出现在了走廊上。
看着愤愤不平的苏四,马一岙开口说道:“苏兄弟,你若是不方便,那便别去了。”
苏四摆手,朝着跟出来的我点了点头,然后说道:“没事,我爹就是这样,早些年开拓进取的时候,意气风发,等现在有了积累,整日安享的时候,胆子就变小了,唉……你甭管他,他是他,我是我,我现在倘若灰溜溜地回去,只怕会给小青笑话。”
马一岙听他这般说,没有再多言,而是说道:“一会儿你叫大家来我房间,我们谈一下今天的安排。”
苏四点头,转身去叫人。
我摸了摸鼻子,看了一眼不远处出门的许梦月大姐和欧阳青姑娘。
我算是看出来了,苏四对欧阳青姑娘是心有爱慕,只不过两人的身高差有些大,一边是一米六,另外一边是模特身高,至少得有一米七三。
都说爱情没有国界,身高不是距离,但很明显欧阳青姑娘对待这个宝芝林少主,并没有太多的心思。
她反而会对我和马一岙更加热情一些。
襄王有梦,神女无情。
唉……
********************今天的直播结束了,我们明天见*********************
嗷、嗷……
长棍掼胸而过,巨大的痛苦让朱和气嚎叫不止。
他拼命地挣扎,结果越是挣扎,伤口撕扯越大,鲜血如同水龙头一般,“咕嘟嘟”地往外冒,而其余的家伙瞧见我重创朱和气,也急红了眼,有人大声叫着“老八”,有人叫“八哥”,朝着这边狂扑而来。
我没有了能够狂抡的软金索长棍,对这帮家伙也就没有了最直接的对抗资本,他们哇啦啦冲上前来,就是想要趁着这一下的空隙,将我给弄死。
他们想要把朱和气给救下来。
毕竟黄泉引的传统,是从不吃亏,只有他们宰人,没有别人宰他们的份儿。
但我想,这件事情,到我这里终结了。
做坏事,是要付出代价的。
我猛然前扑,避开了好几个家伙的刀枪剑戟,然后在那一瞬间将妖力撤去,让长棍又变成了绳索,随后将软金索打了一个死结,却是把朱和气整个人如同串腊肉一样,给从胸口串起。
随后我猛然拉动软金索,将朱和气整个人都扬了起来,接着一甩,把他给弄到了空中。
这家伙虽然很胖,肥得流油,但肉质细密紧致,被软金索牢牢串住,随后给我当做了流星锤一般挥舞起来。
人形肉球流星锤。
被挥舞起来的朱和气哇啦啦大叫着,悲惨模样,让人动容,然而不知道为什么,我心底里一股潜藏不住的暴戾却在这个时候觉醒,露出心湖来。
他越是叫得惨烈,我越是心头畅快。
人生之快意恩仇,大丈夫当如是也。
在这朱和气为锤子的人形肉球流星锤的加持下,那几个红着眼睛扑过来的家伙都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
他们手中的武器高高扬起,却没有一人胆敢落下。
他们生怕伤到了这位东兴十八罗汉之中排行第八的猪妖。
当这帮人以为我失去武器的时候,我却用四处飞舞的朱和气镇住了场面,而这个差不多有两百多公斤的家伙给我挥舞起来的时候,一开始还有些勉力,到了后来,有了惯性之后,却省力了许多。
只不过,作为当事人,朱和气的感受就没有那么愉快了,他一开始的时候还能够中气十足地哇啦啦大叫着,到了后来,却是没有了声音。
事实上,甭管是任何人,被这般穿了心肺、风火轮一样的转悠,都不可能还活蹦乱跳。
即便他是夜行者。
夜行者也是人,即便是觉醒了,身体素质方面恢复了远古祖宗的兽性,但本质上来说,还是有着承受极限的。
夜行者也会死,这一点王朝安老先生当初早就给我做了榜样。
眼看着朱和气不行了,其余人畏首畏尾,不敢上前,一直藏在人群身后的假鬼子刘勇突然间陡然冲了出来,猛然前冲,然后手中的长刀朝着软金索砍来。
他这一刀,又快又利,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
他出的这一刀,正好卡在了“流星锤”下落之时,无论是时机的把握,还是速度和力量的控制,以及角度的考量,都精确到了极点。
这是一个用刀的顶尖高手,正好斩在了软金索上。
在某一瞬间,我感觉到他的这一刀所向披靡,仿佛能够斩断软金索,将朱和气给救下来一样,然而随后我立刻发现,这只不过是对方那一往无前的决绝,给我带来的错觉而已。
刀索相交,火花四溅,随后刀滑落下去,正好划拉到了朱和气的身上去。
他这刀是好刀,最大的优点就是锋利。
朱和气的半边膀子,那右手就给长刀滑落了下来,而此时此刻,所有人方才发现,他连一声哼哼都没有发出来。
这个虐杀了老金的家伙,就这样被我活活地晃死了。
而随着朱和气的半边膀子落地,我突然间感觉到绳索的那一端突然一空,那将近四百斤的重物一瞬间失去了份量一样。
很快我发现,朱和气整个身子上面有浓密的黑雾浮现,而他整个人,居然就如同一个装满了水的气球一般,被戳破之后,里面的液体飞速流逝。
哗、啦、啦……
四百斤的朱和气化作了无数浆液,落到了我周围的沙滩上,也将前来围攻我的这些人洒了一头一脸。
他,居然化作了一大滩的浓浆尸液。
这是怎么回事?
我有点儿发懵,而就在这个时候,突然间一个身影倏然出现在了我的眼前,还没有等我反应过来,一记窝心拳,黑虎掏心,重重捶在了我的胸口处。
我的双眼一阵发黑,在那一瞬间,我感觉自己仿佛就要死去了一样。
一直到了在半空中飞了一小会儿,我方才回过神来,而这个时候,一只大脚将我给恶狠狠地踩在了沙滩之中。
我血气上涌,感觉到世界都在颠倒,视网膜都快要脱落了。
过了好一会儿,我方才瞧见一个巨人一般的家伙将我给踩在了地上,就好像一座沉重的山峦,让我拼命挣扎,都难以摆脱。
随后那人俯下身来,一把从我的手中夺过了软金索,我即便是奋力拽住,也难以抵御住他那恐怖的力量。
当软金索从我的手中离开的一瞬间,我就好像是被抽掉了骨头一样,全身都开始发力,而随后我听到了一个让我为之错愕的声音:“王虎,把那绳子给我。”
什么?
我双目一蹬,有些难以置信地抬头看去,这个时候的太阳在斜上方,有些刺眼,然而我却还是认出了这个一下子将我给击倒,又一脚踩得我无法动弹的男人来。
王虎,王虎,这不就是马一岙他们院子里的傻大个么?
他在鹅城失踪之后,的确是落到了黄泉引的手中,只不过他怎么就跟着黄泉引助纣为虐了呢?
我圆睁双目,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脑子里嗡嗡作响,忍不住喊道:“王虎,王虎,是我啊,侯漠,你不记得我了么?”
我大声喊着,试图跟这个小巨人一般的傻大个攀些交情,然而当他低下头来看我的时候,我却陷入了绝望。
他的双眼之中,瞳孔一片白色。
这样诡异的场景,再配合上他冷漠无比的表情,让我一瞬间就明白——此时的小巨人,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笑起来无比蠢萌的傻大个了。
他,已经变成了黄泉引的杀戮兵器。
一股巨大的悲凉浮现在了我的心头,而王虎将软金索朝着后面一扔,落到了刘勇的手里之后,他低下头来,恶狠狠地呸了我一口,然后粗声粗气地说道:“叛徒,凭你也配叫我的名字?”
腥臭浓郁的浓痰扑在了我的脸上,就如同我心中那层厚厚的阴霾一般,让我心底里堵得难受。
而这个时候,好几个人都冲到了我的跟前来,有人出拳,有人出脚,怎么狠怎么来,狠狠地泄愤,疼痛在这个时候刺激着我,而眼角的余光处,马一岙看到了我这边的危机,没有再往海里生扑,而是朝着这边儿赶来,却给笑面虎给拦住了。
那边不止笑面虎一人,之前开车离开的那些黑西装回来了,另外还有十几人,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此刻都跑到了这边来。
敌人果然是有着许多埋伏在,这些都是预料之内的。
而且我们都有着相应的对应之策。
唯一想不到的,是敌人埋伏了猛禽夜行者来夺取癸水灵珠,并且毫不犹豫地对海妮下手。
他们是如此的决绝和狠戾,完全出乎了我们的想象,让我们且战且退,有人阻击、有人接应的策略,全部都落了空。
我没有办法挣脱开王虎的踩踏,只有双手抱头,扶住面部和脑袋,让自己不至于遭受到致命的伤害。
毕竟在这样的时刻,在他们东兴十八罗汉里老八朱和气刚刚给我活活“玩死”的情况下,对方做出任何的事情,都是有可能的。
事实上,已经有兵器朝着我身上招呼了。
眼看着我就要被乱刀屠戮,却被人给拦住,那个刘勇喊道:“等等,这个家伙,噬心魔大人点名要见他活人。”
黑山羊抓着两根沉重的铁锏,怒声吼道:“他杀了八哥,我拿他偿命,不应该么?不应该么?”
他跟朱和气的感情显然很是不错,此刻悲痛欲绝起来,两行清鼻涕都快要甩出来了。
他抬手要再砸,却有人厉喝道:“老十五,你敢违抗大人的命令?”
大人。
这个名词让处于暴怒边缘的黑山羊冷静下来,如同蔫了一般,双手垂落,而随后,刘勇伸手去掏我裤兜。
我一激灵,猛然伸手,将那装着癸水灵珠的绸布袋抓在手里,死死拽住。
那家伙瞧见,猛然一记手刀砸在了我的手腕上,大声喊道:“放开。”
我右手疼痛欲裂,却拼死不放。
旁边好几人凑过来,有人控制住我的手,有人抓我的肩,有人去掰我的手指,而这个时候,我的脑子突然一跳,大声笑了起来:“想拿到这东西?做梦吧!”
我右手手掌猛然一用力,妖力陡然集中,然后一攥。
咔嚓……
癸水灵珠破碎,无数碎片扎入了我的手掌,让我的右手变得血肉模糊。
鱼死网破吧!
小时候,我曾经摔破过一个玻璃杯子。
那碎玻璃碴子砸到了腿上,疼得我一宿一宿地哭,现在腿上都还有印记。
而此时此刻,十指连心,手掌的敏感程度远胜于腿,那种直入心底深处的疼痛,瞬间就爆发了出来。
除了疼痛之外,我还感觉到有一股湿滑炙热、如同电流一般的东西,钻进了我的手掌之中去。
我下意识地抬头,去看我的右手手掌,却瞧见那癸水灵珠给我捏碎之后,那股青色碧绿、如有生命一般的东西,居然就钻进了我的手掌之中。
然后我整个右臂都开始发光,紧接着一股力量将我瞬间支撑起来,还将压在我身上的大一帮人,都给弹开了去。
当时的我,只感觉到整个世界都是一片黑暗,紧接着仿佛有绿光浮现。
至于其它的什么,已然什么也感觉不到了。
但马一岙却是知道的。
在后来的一次谈话中,他告诉我,当时的我就跟踩了高压线一样,整个人抽起了羊角风,将身上的这一帮人都给掀翻之后,就开始在地上打滚,而且还不是单纯的打滚,反而像是后来的亚洲舞王尼古拉斯赵四一样。
这癫狂的劲儿那叫一个节奏感,估计配起迪斯科的音乐,都能够上天了。
当时那帮人也是愣了,一开始还以为我从哪里借来了什么洪荒之力,一下子就打了鸡血呢,有人来扑,直接弹开去。
后来王虎也上了来,这个大汉,两百三四十公分的身高,猛然压下,如同山峦倒塌一样。
但他一样都给弹开去,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直到这个时候,我还是保持那种身不由己、不断癫痫抖动,甚至还口吐白沫的状态,周围的人都知道我恐怕是被那破碎的癸水灵珠给伤到。
怕不是力量灌输不兼容,从而产生了如此诡异的状况吧?
这帮人颇有见识,知道一般出现这种情况的,基本上的一个下场,那就是爆体而亡,
所以他们为了避免溅得自己一身血浆,都往后退开去。
我当时的意识几乎是模糊的,并没有什么概念,而根据马一岙的说法,是我在那儿,如同充气的气球一般,肚子、四肢甚至脑袋都膨胀起来,如同圆球一般,里面有恐怖的力量在左右冲撞,让我足足癫狂了三四分钟。
关于时间的长短,因为马一岙讲述时脸上是带着戏谑的笑容,所以我也不能肯定他到底有没有在说假话调侃我。
事实上,那个时候的马一岙,也正在遭受黄泉引最暴烈的围殴。
他将那八爪人的两根爪子斩断下来之后,就给笑面虎带人给团团围住,而那个受了伤的八爪人更是用剩余的爪子卷起枪斧锤叉,发疯一般地冲着他攻去。
在这样的一个状况之下,他即便是想要过来救我,也是突破不了重围的。
事实上,他已经是自身难保了。
甭管过程的时间有多久,当我的意识恢复过来、奄奄一息地躺在沙滩上面时,马一岙那边的战况还在继续,而旁边几人则在四五米之外,小心翼翼地看着我,虎视眈眈。
当我与其中一人的目光对视时,那头长着个大狸花猫脸的家伙一个激灵,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
随后有人伸出手来,一把拍在了他的脑袋上,恶狠狠地骂道:“怕什么,上啊。”
大狸花猫的胆子远没有旁人那般大,有些犹豫地说道:“这家伙,胀成气球了都还不死,怕不是妖怪吧?”
刘勇一脚将他给踹倒在地,恶狠狠地说道:“妖怪,妖怪,妖尼玛怪!”
有人恐惧,也有人凶狠,那头黑山羊显然与朱和气的感情极好,此刻毫不犹豫地就冲上了前来,大声喊道:“我现在,可以打他了吧?”
他对刘勇刚才的阻止心怀不满,而刘勇对我捏破癸水灵珠的行为同样气愤不已。
他不再阻拦,而是毫不犹豫地说道:“打,只要能活着,其他的都没事,打残了算我的。”
听到这话语,黑山羊没有了顾忌,抽出了一把匕首来,用长长的舌头舔了舔刃面,然后咬住这匕首,陡然扑上来。
我想要爬起来,结果却跟抽掉了脊梁骨一般,浑身发软,麻麻痒痒。
我全身浮肿,热流在全身乱窜,爬起来一小半就趴下去。
砰……
黑山羊的拳头,在这个时候如期而至,重重地砸在了我的下巴处,我感觉脑袋轰的一阵响,给直接砸飞了几米开外去。
随后那家伙暴风骤雨一般的拳脚,就朝着我的身上倾泻而来。
他真的就把我当做了人肉沙袋来打。
他这边一动手,而我又是毫无抵抗能力,众人瞧见我居然是一只纸老虎,也没有再多犹豫,纷纷冲来,就是一阵暴打。
我无力反抗,只有抱住了头颅,尽可能地让这帮家伙不伤到我的要害。
然而此时此刻,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对方想要发泄,所以才没有真正下狠手,但我将癸水灵珠给捏破毁去这事儿,又如何能够善了?
一阵暴揍之后,好几人将我给按住,紧接着黑山羊伸手过去,将嘴里咬着的匕首取了下来。
他回头问刘勇:“本间先生,大人要的是活人,但不一定要他周全吧?我被他的手筋脚筋都给挑断了,这样是为了避免他逃跑,你说是不是?”
这黑山羊显露本相良久,此刻维持不住,恢复了人脸,一副尖酸刻薄、脸无二两肉的模样。
再加上那黑黢黢的山羊胡,还有常年吸烟导致的大黄牙,十足恶毒奸诈。
刘勇听了,阴沉如水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狠戾的笑容来,狠狠说道:“当然没问题。”
说罢,他还冲着黑山羊举起一根大拇指来,赞叹道:“论阴招,还算你东兴老十五厉害,佩服。”
黑山羊咧嘴,露出一口大黄牙来,然后狠狠地对我说道:“我先把你的手筋脚筋挑断,再废了你的丹田,就算是你能够熬得过这会儿,见到大人,恐怕也是没有未来——我,也算是为了八哥报仇。对了,你刚才对八哥说了什么?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这话儿,还给你!”
他恶狠狠地笑着,然后将手中的匕首高高扬起。
这架势,仿佛不是割断我的手筋脚筋,而是要一刀插在我的胸口,让我永远毙命。
而就在他将匕首扬到了最高处的时候,突然间,我听到了一声响。
嗡……
紧接着这个黑山羊的胸口处,如同幻影一般,多出了一支箭羽来。
那箭羽是用某种鹰隼的羽毛制作,油光水滑,泛着亮光。
而箭杆的颜色,又黑又红。
追风箭。
白云山的追风箭,一箭射苍鹰,第二箭,射到了这个家伙的胸膛之上。
咚……
黑山羊的匕首终究还是没有落下,因为他整个身体已经被高速射来的追风箭给穿过,然后带着巨大的惯性,将他钉在了沙滩上。
原本洋洋得意的黑山羊此刻被钉在沙滩上,双脚蹬地,泥沙泛起。
他双手下意识地往前抓了两把,随后无力垂落。
死了。
围在这儿的众人都愣住了,随后朝着箭射过来的方向望去。
一个疤脸年轻人站在了堤岸之上,弯弓搭箭,射出了第三箭来——飕……
啊!
一声巨吼,这回中箭的那人,却是刚刚以绝对的力量将我压垮的王虎。
不过这个傻大个在进入黄泉引之后,反应能力明显强大了太多,在那千钧一发之际,往旁边平移了一些,直指心脏的一箭,最终射在了他的左胳膊之上。
追风箭所携带的巨大力量,还是将他给带着,朝后连着退了七八步。
这力量,当真恐怖。
而就在阿水射出了手里所有的追风箭之时,他的身后,突然间浮现出了一个巨大的黑影来。
是那个被他从空中射下来的猛禽夜行者。
那家伙被射中了,又从半空中摔倒下来,我都以为他已经死了,却没有想到生命力这么强,而且这个时候还找到了阿水来。
那家伙将阿水扑倒在地,两人在地上厮打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我又看到了意料之外的另外几个人。
钱国华、钱国豪两兄弟,江门林蓝平、茂名卫合道,还有那位说好了在远处接应我们的许梦月,以及小胖子简大勇,再有那个宝芝林的少主苏四。
他们这些人,居然在感觉到情况不对之后,并没有按照马一岙指定的“弃车保帅”计划离开,而是全部都赶了过来。
事实上,此时此刻的状况,他们应该都能够直观地感受得到。
他们在此之前也听到过马一岙对于黄泉引力量的描述,明明知道此番前来还是凶多吉少,但终究还是选择了过来。
瞧见这些人,我的心中是激动的,而随后我瞧见被一箭射中致命之处的黑山羊,竟然如同刚才的朱和气一般,整个人都化作了一滩腥臭浓郁的尸水去,十分骇人。
没有等我想明白这事儿的原因,不远处的笑面虎就怒声大笑了起来:“甚好,甚好。”
他一刀逼开马一岙,然后大声喊道:“既然都不怕死,那我黄泉引,今时今日,就要大开杀戒,所有人都得死;我要让从今之后的二十年,整个江湖,闻我黄泉引而色变!!!”
***************今天的直播结束了,我们明天见*******************
笑面虎立下如此狂妄话语,而其余人也都杀气腾腾,纷纷大声吼叫起来。
一时间鬼哭狼嚎。
那十几个黑衣人全部都摸出了随身携带的甩棍,朝着从堤岸上方冲下来的一众人等杀去,而刘勇等人也都转身,冲向了我这些增援而来的同伴。
只有被追风箭射中的王虎,他将左胳膊上面的箭支折断之后,朝着我走过来。
他俯下身,一把抓住了我的脖子,将我控制住。
追风箭的力量恐怖,但这家伙的胳膊发达得跟别人大腿一样,就算是受了伤,里面还插在箭支,都不会有太多影响。
至少控制住浑身力量消解的我,已经是足够。
堤岸之下的沙滩,随着一众人等的加入,战况瞬间就变得不同,马一岙这边的压力减缓许多,但那些冲下来的同道却在一开始,就遭受到了最坚决的阻击。
卫合道手中抓着一根坚硬如铁的铁木棍,一马当先,迎战一大帮的黑衣人。
他一开始如猛虎出笼,一手出神入化的五郎八卦棍的确也挑飞两人,还将一人给砸到在地去,然而当一个手长过膝的男人冲到他面前的时候,这冲势顿时就中止了。
那个男人从头到尾都没有显露本相,但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腾腾妖气,让人毫无疑问地坐实了他夜行者的身份。
那人双手没有任何武器,只是伸手,便从漫天棍影之中,将卫合道的铁木棍抓住。
卫合道往回猛然一扯,却发现纹丝不动。
对方的力量,到底还是太强大。
卫合道冲势顿住,钱家兄弟就站了出来。
这两人是打熬筋骨、修行外门横练功夫的路子,浑身上下都是茧子肉,硬得如同披上一层铠甲,双手的力量强悍得很,没事儿捏捏核桃玩,一捏一个碎,戳铁砂、砸石头,最不怕的就是硬碰硬。
两人兄弟同心,其利断金,一起上前,双手之上穿着铁环手套,猛然抓住了这个长手男子的双臂。
这两人一左一右,扣住那人胳膊之后,猛然一拉。
这阵仗,有点儿像是五马分尸。
然而看着健壮如牛的两兄弟,却并没有能够将那个长手男人撕扯开去,那家伙如同钢筋铁骨一般,一动也不动,而是抬头起来,一脸漠然地打量着他们。
因为角度的关系,我并没有瞧见那人的正面。
但是从侧面上看,那个长手男子的眼角处,有一抹寒光浮现。
我的心在那一瞬间开始狂跳不止。
一瞬间,我突然间有了一个对于力量的认知——今天所有的人里面,最让人棘手的,不是笑面虎,也不是刘勇,更不是那个猛禽夜行者。
而是这个一直都把自己置身于事外的男人。
一如之前黄泉引的长戟妖姬。
永远都把自己置身于事外的人,并不是执行者,也不是指挥者,而是监督者。
那是上头派来的监军,是捧着尚方宝剑的顾命大臣。
也是随时能够出来撑住场面的家伙。
瞧见这人的出手,即便是给王虎死死控制住的我,也止不住地倒吸一口凉气。
黄泉引从来不吃亏,倒也不是没有缘由。
对方出动的人马,无论是数量还是质量,都实在是太超出我们的想象了。
果然,以一敌三,那人游刃有余,双手一用力,那胳膊居然就增大了一倍去,让钱氏兄弟完全没有办法握住他的胳膊。
而随后,长手男人猛然一抖,钱氏兄弟就往后跌倒而去。
他并没有停止动作,紧紧握住了那根铁木棍,猛然一抽,卫合道再也拿捏不住,只有放手,没想到手刚刚一放,那掌握住了铁木棍的长手男人立刻反手一棍,冲着卫合道当头砸来。
而此刻的卫合道有些反应不过来,眼看着就要被这一棍子,抽中了脑袋。
铛……
一声铮然之声出现,卫合道以为自己必死,却不曾想有人接下了这一棍。
来人是匆匆赶到的许梦月。
这样的打斗仿佛过了一个世纪,然而从客观时间上来说,却只不过是前后几秒钟而已。
许梦月使的是一对袖手剑,这种短剑仅仅比匕首要长一些,剑格处稍长,加粗,平日里藏在袖子里,几乎看不出来,而一使用出来,便是杀招毕露。
她用两把袖手剑挡住了长手怪人的擎天一棒,因为兵器的缘故,显得十分吃力。
不过许梦月的修为,在众人之中是最强的,她甚至比马一岙都要厉害,而作为曾经中山先生的保镖,先祖留下来的绝技颇多,此刻倒也不怯那人。
不但如此,许梦月还冷声哼道:“白眉道人,你犯了那么多的祸事,不好好躲在澳门藏着,还敢跑到羊城来?”
那长手怪人冷笑,说我们认识?
他长棍下压,死死抵住了许梦月,而许梦月则开口说道:“当初我师父欧阳岳和几个老前辈将你们几兄弟追得如过街老鼠,东躲西藏的时候,我也在场呢。”
长手怪人听闻,双目一瞪,突然笑了起来:“哦,我道是谁,原来是黄金镖的弟子。”
笑罢,他的眼睛又眯了起来,说当年耻辱,是因为你们这帮家伙人多势众,仗势欺人,现如今那几个老不死死的死,散的散,早已不成气候,而我又承蒙大人启用,监督东兴,赏赐一身修为,也是该讨回当年场子的时候了……
他用力下压,紧接着猛然一抽,棍势又急又烈,让人震撼。
而许梦月身法灵动,却并没有被对方的威势吓住。
两人缠斗,而刘勇带着一众妖魔鬼怪也杀将而来,钱氏兄弟和卫合道、林蓝平等人就算是想要去给许梦月帮忙,都没有功夫,只有硬着头皮接下对手。
黄泉引人多势众,而且个个都是久经沙场的江湖豪雄,死人堆里翻腾出来的胆气,远远不是他们所能够比得了的。
所以几乎是在一瞬间,场面就显出了一边倒的趋势。
我给王虎掐着脖子,几乎快要断气,然而体内热流却在这个时候,从四肢百骸,开始朝着心脏部位汇聚而来。
这个时候的我,有点儿迷迷糊糊,脑子就好像是快要烧开锅的水壶,一片混沌。
但我却瞧见了在那一边倒的场面,有一个人杀将出来。
这人却是那个喝多了酒之后,冲着我蠢萌蠢萌做鬼脸的小狗。
这个小胖子,此刻也如同喝多了一般,进入我视野的时候,就已经是一个恶霸犬般的模样,牙齿突出,脸上的肥肉耷拉,双目精光四射,穿透人心。
他长得一个恶霸犬的头,那架势,也像恶霸犬一般凶狠。
如同一颗导弹,小狗一个助跑之后,飞身扑倒了一个黑西服,直接用满是褶子皮的脑袋,将那人给活生生装晕了去,然后就地一滚,捡起了那人的甩棍,在好几个黑西服的围攻之下,一阵下三路,将这几个打得捂着裤裆、嗷嗷直叫。
而随后,他“嗷呜”一声,就好像头狼,飞身再扑。
这一回,他扑到了大脸花狸猫身上,抬头就是一拳。
邦……
这一拳扎扎实实,若是普通人,估计就直接倒下了,但对手是身体强悍的夜行者,就没有那般简单了。
对方并没有倒下,而是转过头来,冲着小狗“喵呜”一声叫唤,挥爪就上。
小狗一声“汪汪”,怼了上去。
两人扑在一起,就像小孩子打架一样,在地上滚来滚去,一开始还没有人注意胜负,却不曾想几秒钟之后,小狗翻身起来,而那个大脸花狸猫夜行者却再也没有能够起来。
这就完了?
我有些惊叹,没有想到那个蠢萌蠢萌的小狗居然这般凶残,而随后小狗又冲向了人群之中。
他的确是个天才夜行者,利用自己的身体优势,在人群之中快速行走。
他头脑清晰无比,趋利避害,实力比他强的,他一触即退,而稍微比他弱一些的,他也不加理会,但对于比他差几个档次的,就毫不犹豫地扑了上去,而且上去就是下狠手。
虽然没有杀人,但他一拳又一拳地上去,却是务必让那人爬不起来,短时间没有战斗力。
这……这尼玛简直就是人头狗啊?
谁能够想到,他这么强?
小狗的惊艳表现在交手十几个回合之后,在所过之处躺到了七八个敌人的情况下,立刻被重视起来,不但刘勇转变了方向,就连与许梦月缠斗的长手怪人白眉也朝着他扑去。
一个小狗,搅动场中风云,将其余人所受到的压力顿时就减轻许多。
而那个苏四也不比小狗差多少,只不过他性格比较沉稳,一直在外围游绕,而且个头又不高,反而没有那么醒目。
笑面虎、长手怪人和刘勇三人,都朝着最吸引人仇恨的小狗冲去,眼看着局势仿佛有了逆转之时,突然间我听到了三声枪响。
砰、砰、砰……
枪声落下,我瞧见修炼硬气功的钱国伟连着退了三步,胸口有鲜血染红,口中吐血。
而在不远处,两个黑西装掏出了手枪来,正在找寻敌人。
动枪了?
华夏不是米国,没有在禁枪国家待过的人,是不能够理解这里将近苛刻的严厉。
据我所知,在国内的任何刑事犯罪案件,一旦是涉枪案,它就绝对会比任何案件都更受重视,而且基本上都会立刻成立市级、乃至省级一样的专案组,甚至还会有限时限期破案的要求。
它仿佛是公安机关的神经底线,一旦越过这一道红线,都将会受到毫不犹豫地铁拳打击。
因为涉枪案的危险实在是太大了,它严重危害到了人民群众的生命和财产安全,让和谐社会受到了巨大的影响。
这是马一岙对我说的,它起源于我之前的一个提问,那就是为什么现在的江湖人,很少会用枪。
都是在这行当里混饭吃的人,没有人会想着总是被衙门去惦记。
不动枪。
不到万不得已,千万别动枪,不然大家都不好受,这几乎是黑白、正邪两道都会尽可能遵守的潜规则。
然而黄泉引这帮人向来都是无法无天,与生俱来的本事,就是蔑视一切规则。
他们以过江猛龙一般无可匹敌的姿态,横扫一切,想要竖立起自己的威风来。
所以在这形势极为微妙的时候,有人终于选择了开枪。
三声枪响,钱国伟倒地,而那两个枪手也端着黑黝黝的手枪,开始朝着其余人瞄准了去。
身手敏捷,四处乱串的小狗并不是第一目标,毕竟他有着几位大佬盯着,基本上是逃脱不了。
而其他人则成了两个枪手的重点照顾对象。
功夫再高,板砖撂倒。
港岛霍家四大行走之首的风雷手李冠全,都能够被我藏起来的一闷棍敲倒,更别说这现代化的手枪火器了,所以这枪声一响起来,众人都有些惊了,而随后许梦月等人也立刻回过神来,赶忙朝着人群之中扎去。
越是敌我不分,那些枪手的发挥空间就越小。
他们与黑西服一帮人混在一起,那两个枪手先是瞄了一会儿,随后估计是怕误伤同伴,然后将枪口转了方向,对准了稍微有些落单的马一岙。
马一岙的落单是相对的,事实上,他的对手从头到尾,都一直有一个人。
那个断了两只爪子的八爪怪。
那个上身魁梧,坦胸露乳的巨大胖子,此刻不但双手持骨枪,而且其余支撑身子的爪子,也都拿着兵器。
之前他留在海水蔓延之处,而此刻笑面虎等人都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小狗的身上时,就剩下这两人在对垒了。
如果说仇恨,马一岙对这个家伙自然是恨之入骨的。
他恨不能生啖其肉,饮其血,抽其筋,将八爪怪给挫骨扬灰了去。
但海妮已死,再无挽回的可能,场间的形势又是直转而下,他的想法,也是离开那边,加入这儿的战斗。
他想救我。
但那八爪人一直将他拖住,形成了一个单对单的结果。
正因为如此,两个枪手才会针对着他。
毕竟目标明显,地势又开阔。
而且就算是误伤,以八爪人的皮糙肉厚,也不会伤筋动骨。
砰、砰、砰……
枪声再次响起,马一岙尽量地避开,然而终究人还是快不过枪子,身子陡然一顿,然后右肩的血花炸开了来。
马一岙也中弹。
在瞧见那情形的一瞬间,一直都显得浑浑噩噩的我,那枪声仿佛跟自己的心脏一起,跳动了起来。
噗通、噗通……
噗通……
那一刹那,我的视野一片血红,整个世界都在天旋地转,枪声在那一瞬间仿佛消失了一般,而我的心跳声则充斥了整个世界,它“扑通、扑通”地跳着。
随着这心脏的跳动,我感觉到力量又如同抽水泵一扬,从经过弱水疏导的经脉之中,回流到了四肢百骸里去。
那僵直发麻、疼痛欲裂的身躯,又渐渐地恢复了活性来。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又仿佛过了几秒钟的时间。
我睁开了眼睛来。
那一刻,整个世界如同倒影一般,全部都进入到了我的眼眸之中来,湖光山色,尽收眼底。
它从来没有一刻如现在那般明媚精彩,无论是远处的山海,还是近处的人物,又或者一只苍蝇,苍蝇翅膀上面的纹路和光反射,又或者人脸上的一根汗毛,都全部尽收于我的眼底里。
我的眼眶里,渗透出了浑浊的泪水来。
我有些感动于这世界的精彩。
然而这仅仅只是那弹指一念间,因为在下一秒,我收回了所有的感动,猛然一晃,双腿撑在了王虎的裆部,然后将垂落的双手勾住了对方的胳膊。
我知道王虎的力气有多恐怖,如果我这个时候要跟他硬怼,只怕那家伙一发起蛮力来,估计就能够把我给掐死。
要想不死在这家伙的手中,就得动脑筋、想办法。
我扣住了他没有来得及拔出来的断箭伤口处,这突如其来的动作让王虎惨叫一声,下意识地回救,就放开了我,而在脱离对方控制的一瞬间,我双腿一蹬,就朝着前方的滩涂猛然滚去。
紧接着,我如同一条疯狗般,冲向了左前方的十米处。
在那里,有两个枪手如同君临天下的死神一般,远远比那些凶悍的夜行者更有牌面。
他们的枪口指向谁,谁就瑟瑟发抖。
这两人不解决,我们不管来多少人,都将全军覆没。
所以王虎即便是近在眼前,也不是首要目标,笑面虎、八爪人、白眉道人、刘勇这些人,通通都不是首要目标。
这两个枪手才是。
你们要当死神对么,那就先去死吧。
飕……
我如同一道飓风,十几米的距离,陡然而至,而这个时候,那两个枪手已经反应了过来。
他们即便不是夜行者,但作为长期受训的职业枪手,反应力还是十分迅速的,几乎立刻就调转了枪口,朝着对他们威胁最大的我扣动了扳机。
当机匣发出响声的那一瞬间,刚才那神奇的一幕再一次发生了。
我居然能够看得到子弹头射出枪口时的瞬间景象。
我还能够把握得住那弹道的轨迹。
一切,如有神助。
唰……
我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自己就避开了好几条弹道,冲到了那两人的跟前来,紧接着我一个鞭腿,甩在了第一个人持枪的手上,将那手枪给直接踢飞到了海里去。
而下一秒,我将整个人的身体都给收缩成一团,蹲在了地上,紧接着左腿猛然用力一蹬。
我的右腿如同子弹一般,竖直朝上,由下而上地蹬向了第二人的下巴处。
黄狗撒尿。
咔嚓!
一声果断干脆的骨头碎裂声,那个还想拿枪来近身射击的第二个家伙,给我从马一岙那里学来的终极杀招给踢断了脖子,腾身而起,又软绵绵着地。
随后我就地一滚,一把抓住了第一人的双脚,将他扯到了地上,扬起硕大拳头,朝着那人的脑袋就是哐啷两拳。
左一拳,右一拳。
那人的脑袋,直接凹进了里面去,颅内压力扩散,眼球都给挤爆了出来。
这个时候的我已经忘记了恐惧和心慌,脑子仿佛先前的小狗简大勇一般,异常清晰,伸手过去,从那死人的手里夺过了唯一的一把枪。
我用血淋淋的右手抓着,瞄也不瞄准,就朝着快步奔走而来的王虎开了几枪。
王虎快步奔来,给子弹击中,身体狂震数下,居然并没有停止向前,只不过速度慢了一些。
我这时才想起瞄准头部。
我读书的时候有过军训,两个星期的军训,最后打了三发子弹,是八一杠,跟手枪完全不同,不过我还是隐约记得教官说过的话,叫做三点一线。
当我瞄准王虎的那一瞬间,看着他那熟悉的脸庞,我多少还是有一些犹豫。
尽管他此刻是黄泉引的走狗,但在此之前,他却是马一岙小院的家人。
他之所以变成如此凶恶的模样,定然是被黄泉引用了什么手段蛊惑的,否则也不会是连瞳孔都是白色,一片茫然。
然而瞧见他拖着沉重步伐朝着我冲来时,我脑海里激烈斗争了一下,终究还是扣动了扳机。
妇人之仁,最是害人。
咔、咔……
唉?
我终于下定了决心,却悲哀地发现没有子弹了,眼看着王虎已经近在眼前,我来不及去尸体上翻捡弹夹,只有将手枪朝着海里扔去,随后转身,冲向了另外一个地方去。
尽管全身拥有了充沛的力量,但我并不打算与王虎多做缠斗。
现在这个时候,最关心的,是一个人。
中枪的马一岙。
好在他只是右肩中枪,并没有伤及要害,只不过受伤之后,战斗力大幅度减弱,逃到岸边,就给刘勇给盯上了。
我赶过去的时候,刘勇刚好与马一岙一番激战,将其弄倒在地,随手抽了一根绳索,将马一岙的身子给捆住,正要打结的时候,我赶到了。
砰……
我一记飞腿,却没有踹中那家伙的背心。
刘勇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避开了我的这一脚,而我也接近了马一岙,将他身上的绳索一把抽开,随后在半空中猛然一抖,甩向了刘勇去。
那个假鬼子冷笑一声,举刀来迎。
那绳索先软,晃开了对方的长刀,紧接着瞬间变硬,重重敲在了对方的脑袋上。
咚!
一声让人牙酸的骨裂之声,刘勇双目之中顿时就涌出了鲜血,随后他难以置信地喊道:“为什么?”
我提着突然变硬的软金索长棍,冷冷一笑,眼角处却是一阵猛跳。
我转过头去,瞧见堤岸那边,又涌来了一大片的人。
黑压压,人头无数。
**************今天的直播结束了,我们明天见***************
来人很多,而冲在最前面的几个人,我居然都认得。
助拳团中,一直没有露面的欧阳青,她之前肯定是保护着李爷刘爷离开了,没想到此刻居然折返了回来,而跟在她身后的,则是蓄着浓密胡须、穿着白色练功服的宝芝林掌舵人苏城之。
那个满脸严肃的老头儿,也跟在了他的身边。
不是敌人。
我的心中一松,没有再多考量,而是将手中的软金索长棍猛然一抡,就重重砸在了刘勇的天灵盖上面。
第一次,是突破缺口,而第二次,则是要对方的性命。
咚!
对待刘勇,我没有对待王虎那般心软,在这个时候,越早将敌人击垮,越能够将自己身边的朋友救出困境。
然而我这恶狠狠地一棒子下去,那家伙的脑门都凹了大半,居然都没有任何的血流出来。
这是什么情况?
我有点儿发愣,那家伙却突然抬起了头来,鼻子突出,圆眼发光,乌紫色的嘴里有着上下四根尖牙,紧接着我发现他的头部变得一片深蓝,被我一棒子打垮的头颅有黏液留下,显露出了原本的模样——竟然是一个凹陷部位,呈碟状,里面有浑浊的水在晃荡。
紧接着这家伙的身子开始变矮,随后毛发从身上冒了出来,手指变成了四根,手指与手指之间还有蹼……
这是……河童?
我想起了以前看过一些关于日本的民间传说,脑海里瞬间就想起了这么一个词眼来。
难怪这个家伙明明是中国人,为什么又叫一个本间雅贵的名字。
因为他的本相,根本就是日本民间传说的妖怪啊!
铛……
显露本相的刘勇猛然一刀,将我手中的软金索长棍挑飞,然后他没有再往前,而是用那细小狭长的眯缝眼盯了我一下,随后往后飞退而去。
我想要去追这个家伙,趁着自己身上一股澎湃的劲儿,将他拿下,却不曾想身后却有人追了上来。
王虎。
这个身上中了好多枪的小巨人,居然硬顶着枪伤,冲上了前来,为刘勇那个河童打掩护。
忠心可嘉。
我心头愤怒,回过身来,猛然一棍子抽将过去。
这棍势又急又猛,王虎没有办法如同那白眉道人一般捉住,只有用不受伤的左臂抵挡。
他皮糙肉厚,硬生生挡住了这一棍子,我感觉就好像抽在一头牛背脊上一般,而随后王虎一把抓住了我的棍子,双手攥着,怒吼一声,猛然朝着他的方向拽去。
他一边拽,一边大声吼道:“叛徒,叛徒,投靠了人类的夜行者叛徒,你不配做夜行者!!!”
他愤怒地嘶吼着,仿佛疯狂一般地猛拽。
而这个时候,马一岙从地上踉跄地爬了起来,掏出了那根炼妖球挂链,对我说道:“能控制住他么?”
瞧见他这架势,我立刻知道,马一岙是准备用之前在港岛时的手段,来对王虎进行催眠。
此刻的马一岙历经大战,又经受过枪击,身体已经快不行了,指望他来帮忙控制王虎,这是太过于想当然的事情。
我必须站出来。
深吸了一口气,我将妖力一泄,软金索长棍变软,化作长绳,而我则往前快步走了几脚,王虎猝不及防,往后倒去,而我则趁着这势头飞扑,将他按在了滩涂上面。
王虎被我压住,怒吼一声,奋力地推我。
他的力气堪称恐怖,先前一只脚踩在我胸口,就能够将我给压住,而此刻我整个人都压在了他的身上,都感觉还是不行,仿佛自己一不小心,就给掀飞了去一样。
不过即便如此,我还是咬着牙,气沉丹田,将所有的修为都集中到了手脚之上。
我用一个比较古怪的方式,将他的脖子给扣住。
好在这个时候,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心脏急速跳动,力量源源不断地从里面朝着全身扩散,倒也勉强能够压得住他。
随后马一岙没有任何犹豫地冲了上来,半跪在地。
他将那铜球在王虎的双眼之上晃悠,随后咬破左手中指,将流出来的血涂在了王虎的额头之上,一边晃动铜球,一边开口喊道:“
灵宝天尊安慰身形
弟子魂魄五脏玄冥
青龙白虎队仗纷纭
朱雀玄武侍卫身形
赦!”
最后一声落定,他将右手拍在了王虎的额头上面,大拇指和小拇指往外滑动,按在王虎左右两侧的太阳穴,用劲一按。
那双瞳混沌惨白、满脸狠戾的大个子突然间眼往上翻,手脚抽搐,口中有白沫涌出。
如此抽动几下之后,他竟然昏死了过去,不再动弹。
而马一岙将王虎控制住之后,整个人也将近虚脱,一下子趴倒在了王虎宽阔而又染着鲜血的胸口上,脸色苍白。
我从王虎的身上爬了下来,扶住他的肩膀,说你怎么样?
马一岙摇头,说死不了。
听到这话,我松了一口气,转过头来,发现随着宝芝林的苏城之带着一大票人介入,使得现场的形势已经直接逆转了。
黄泉引的人从一开始还节节抵抗,到了后来,便四散而逃。
我的目光在找寻人,却发现刘勇这个日本妖怪已经冲进了海里,与那个八爪怪人一起沉进了水里去,而笑面虎也带着白眉道人等一帮夜行者朝我们之前藏身的防风林突围。
他们留下了那些黑西装在阻击追兵。
而天空之上,有一个身影歪歪斜斜地扑腾着翅膀,朝着大海的方向飞去。
砰、砰、砰……
一阵急促的枪声再次响起,我下意识地缩头,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却瞧见了大盖帽。
除了江湖人,苏城之居然还把衙门的人请来了。
大概是知道了这一场拼斗发生了枪击事件,所以警方也没有太多的犹豫,直接用上了枪。
在真正的专政力量面前,黄泉引也不过是纸老虎,除了那一帮夜行者凭借着身体的优势强行突围之外,其余的黑西装,几乎没有谁能够逃脱得了。
他们开来的那几辆车,居然都给掀翻了去。
这样的场面,算是彻底控制住了,我有心去追人,但不知道为什么,在感知到安全之后,我的心脏跳动开始减缓。
随之而来的,是疲倦一下子就用上了我的心头,全身各处的疼痛也传到了我的脑海之中。
啊……
我的眼前一黑,差点儿就要倒了下去,实在是没有办法再爬起来,去追击笑面虎。
我和马一岙对视一眼,都没有能够再站起来,只有躺在滩涂上,靠着王虎庞大的身体,享受活着的感觉。
我勉强坐了起来,将软金索收了起来,把裤子扎紧。
而这个时候,苏四和小狗两人出现在附近,朝着我们这里跑了过来。
两人一番酣战,身上也有好几处伤口,衣裳满是血迹,不过从他们的精神状态上来看,还是比较不错的。
很明显,刚才的形势虽然危急,但没有人受重伤。
苏四走过来,将马一岙扶起,问道:“我看到你受了枪伤,怎么样了?”
他说话的时候,小狗也把我给扶了起来,我这个时候才发现,小狗的衣服上面全部都是喷溅的鲜血,但那都是别人的,他自己倒是没有受到什么伤害。
马一岙站起来,摇头,说没事,我身体结实着呢——对了,我看到钱国伟也中枪了,现在怎么样?
不远处,钱国豪将自己哥哥扶起来,欧阳青在帮他处理伤势,看状况还算不错。
苏四笑了,说得亏是修炼硬气功的,一身老茧,气运全身,虽然中了枪,但子弹都没有能够打进深处去,没有伤到内脏,所以也没什么事情——倒是你,看着状态不太好啊。
马一岙表示没啥事,而旁边的小狗则激动地对我们说道:“你们两个,太牛逼了,牛逼牛逼牛逼。”
这个家伙跟人干架的时候,那叫一个机灵,反而是说话的时候,却有点儿拙于表达。
我苦笑,说都给揍成狗了,有啥牛逼的啊?
小狗说还不牛?那么一大帮人围着你们两个,个个都超级厉害,你们居然还能够坚持到我们过来……
马一岙对他很欣赏,说要说厉害,你可是真厉害,让笑面虎那一大帮人都围着你转悠。
小狗挠着头笑,说嘿嘿,我这都是靠运气,打游戏学的。
马一岙愣了一下,说打游戏?什么游戏?
小狗说仙剑啊,仙剑奇侠传你知道么?就是宝岛出的一个游戏,特别好玩,里面有李逍遥、赵灵儿和林月如……
他巴拉巴拉说一堆,马一岙一头雾水,而苏四赶忙拦住兴奋过头的小狗,说别理他。
几人聊着天,而这个时候,旁边传来了一个声音:“玩够了?”
我抬头望去,却见苏四的父亲苏城之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我们身边。
他的旁边,还有一个长得很像苏四,但年纪要大一些的男人。
那男人冲着苏四,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说道:“老幺,你能不能懂点事?别人搞个光伟正的破旗号一忽悠,你就傻乎乎地跑过来给人家挡枪,你这样,哪天死了都不知道?你脑子是不是进水了?你知道父亲为了你这点儿破事,费了多少工夫么?昨天族老堂开会到了半夜。你啊你,什么时候能有点脑筋啊?”
那人应该是苏四的大哥,一开腔,就直接对苏四夹枪带棒,冷嘲热讽,而且还有指桑骂槐的架势,十分难听。
苏四脸上有些挂不住了,梗着脖子争执道:“什么叫做忽悠?江湖一杯酒,义气在心头,我这么做,问心无愧。”
苏老大冷哼一声,说呵呵,挺热血的啊,这个时候知道顶嘴了,不过我想问问你,如果父亲和我们不过来,你们几个,是不是就死在这里了?
这是事实,刚才的形势实在是太危急了,即便是众人都超常发挥,但如果没有援兵,估计就得被黄泉引活活耗死。
苏四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跟着辩驳,反而是旁边的小狗忍不住嘀咕道:“也不见得……”
“闭嘴!”
苏老大恶狠狠地指着小狗,说勇仔,你还记得宝芝林对你家的大恩么?你爸出车祸惨死,孤儿寡母,是掌舵的力排众议,给你父亲办丧事,给你母子俩发低保,还把你带进宝芝林,陪着四少爷一起修行,就算是你身上有肮脏的妖族血脉,对你的态度也从来没有变过,可你是怎么报答掌舵的?掌舵的让你陪着四少爷,是让你陪伴他、监督他、保护他,而不是让你怂恿他送死的,懂不懂?”
他这一顿喝骂,将小狗弄得头都快要低到裤裆里去,苏四瞧见好友被这般痛斥,终于也忍不住了:“大哥,小狗是我的朋友,不是咱们宝芝林的家养奴,你放尊重一点。”
苏老大毫不收敛,大放厥词:“吃我们的,用我们的,难道还不让人说了……”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旁边一直沉默着的苏城之终于开口了:“够了,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