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世少年修真系列之《万世神兵》

  变化一成,那鸟骨登时三足一蹬,且听“嗖”然作响,霎时便一头扑进那甘渊果的裂纹之中。鸟骨没入,那果子破裂的皲纹登时闭合,喷涌的紫色焰火顷刻熄灭,再不见一丝烟火之气。
  烈火消散,那招摇的魅物“哧溜”一声,即便缩回那怪物胸膛。真灵回身,得获自由,那怪物饶是难以置信,半跪在地,举着两只焦烂的手掌看了好一晌,陡然间放声大笑起来。只是笑得一时,却又滴下泪来,喉间“咔咔咕咕”一阵乱响,竟是疯汉一般的形容。
  元吉见其形容如此可怖,却又莫名觉着有些可怜,欲予慰藉,又不知从何开口。正自嗫嚅,却见那怪物微微抬头,低声道:“此是妖邪之地,你久留不得。快些走罢。今日你救我脱身,某牢记在心。将来必有所报,还请速去。”元吉听此一说,四望两眼,却反是走近两步,轻声道:“既是如此,你如何还要留在此地,莫若与我同去。你烧成这等形容,须得寻个良医,好生诊治才是。”
  那怪物听此一说,却是一声苦笑,徐徐道:“这火唤作六阳玄火,乃是我自家放的,寻常尘世,哪里去寻仙家神医。你这心意,我且领了,只是此地确乎不可久留。快请离开。”他言语之时,两眼低垂,两手扣在两膝,不住颤抖。因火势才去,其通身上下兀自有零星的火星在焦炭般的皮肉上明灭,整个人好似才从火炉中扒出来的焦炭,直是丑陋莫甚,可怖莫甚。
  然元吉见他这等形容,却是有些不落忍,执意劝时,那怪物却陡然立将起来,一声怪叫,其肩头一对羽翼霎时张开——那羽翼被焚尽翎羽,如今只得光秃秃的焦肉烂皮,略作扑腾,登时传来一股扑鼻的焦臭。羽翼展时,这怪物便拔地飞起丈余,高悬在空,厉声道:“我教你逃命,如何反倒纠缠不休!实则与你知道,此地的妖邪,有我而已,再无旁者。你若再这般啰唣,慢怪我恩将仇报,将你一口吞了果腹。”
  他这陡然间言语狠戾,神色可憎,元吉果然唬得一跳,一个趔趄,“扑通”一声跌倒在地,哪里还敢则声,连滚带爬的摸将起来,便要奔逃。孰知堪堪至于那玉带阶梯,却突听背后“啪”然一声,好似一物跌落,倾俄之间,竟传来了婴孩儿啼哭之声。
  元吉悚然回头,却见那甘渊果已自那神女手中跌落,果皮碎作一地。那果皮之中,如今却有一个嗷嗷待哺的孩儿,只得人半截手臂长短。想是跌落之时有些碰撞,如今糊了一脸的鼻血,小手小脚不住乱舞,直是哭个不住。
  乍然一见,元吉一颗心登时跳个不住,霎时便将那飞盘在空的怪物抛在了脑后,急急而前,将这孩儿轻轻捧将起来,拭去其脸面血污,下细看来,这孩儿眉目清秀,玉雪可爱,竟同自己生得十分相似。
  也是乖觉,这孩儿得这一抱,登时再不啼哭,一对眼睛瞪得如铜铃一般,只管盯着元吉打量。元吉正觉可喜,却陡然闻得一股焦臭,侧目看时,却见那怪物收敛背翼,落在一旁,正探头打量。他脸面烧坏,也瞧不出个神色。元吉将这孩儿横抱过来,凑将近些,诧然问道:“这孩儿是那鸟骨头变化来的么?怎么这形容样貌,倒同我这起相似?”
  那怪物却是瞧得有些出神,好一晌,才缓缓答道:“你一个凡人,如何懂得这些个缘由。”他言语之中,又忍不住凑近些则个。那孩儿却不知惧畏,见他靠近,反是伸出小手,在他脸面上抓挠起来。
  这孩儿之手,何等轻软,那怪物却如中雷击,霎时间退开数步,别开脸面,其肩头的双翅无端端的舒展开来,虽是无风,竟也猎猎作声。元吉莫名其妙,将这孩儿笼在怀中,轻叹道:“可怜这孩儿,真真算得天崩地裂来的,无端端的落在尘世,竟没个来历。”
  听得这话,那怪物却是冷哼一声,嗤笑道:“你这娘子,果然是凡胎肉骨,竟说出这等蠢话来。”鄙夷中,却是微微侧头,瞄向那孩儿,换得轻声柔语,缓缓道:“罢了,想来你也有些仙缘。莫若与你说个明白。你原也不知。我本姓蒯,道号常存,原是峨眉山的剑仙。数百年前,因缘交错,跌入一个破碎之地,误食了妖草甘渊之果。这才变成了妖魔。”
  元吉听得这话,却是突地撇嘴道:“原来如此。你也太看不破,你乃是修行的真人,如何倒这般在怀形容样貌。便生得妖异些,便不好看,又有何妨?”蒯常存听得这话,却是咧嘴一笑——“你哪里晓得这中间的厉害。当年天神羲和,在甘渊为十日沐浴,十日之垢累积,才得以生发这甘渊草。这甘渊之草,积极阳之气,生极阴之妖。人一旦误食,便会生出阴祟,变作噬人骨啖人肉的妖魔。”
  元吉听得这话,登时一个激灵,迟疑道:“鸡鸭牛羊,一般也是血肉之躯,尽可以餐食,何必只是吃人。”蒯常存听得这话,却是嘿嘿一笑,两手掐住自家脖子,低声道:“你哪里晓得,一旦作了那邪魔,口中便再尝不出世间百味。那山珍海味,珍馐佳肴,吃起来直如啃泥嚼蜡一般,再没个滋味。更有一端苦处,那肚腹之中时时好似烧得有一把烈火,总叫人觉着干渴。只是便喝一海缸水下去,也不顶事。独有活人,一口咬下来,血淋淋的,又滋味,又解渴。”
  言语之中,却是微微有些颤抖——“这活人的滋味,人人不同。有一等不肯死的,不怕死的,那滋味又辛辣,又刚烈,但嚼一口,便叫人欲罢不能……”说到此处,那地上锈迹斑斑的铁剑却是突地“嗖”然一声,悬空飞起,霎时放出夺目毫光,“叮”然一声长鸣。鸣声尖利,震耳发聩,令人心惊肉跳。蒯常存听这声响,更是心躁难安,猛然捂住耳朵,蹲下身来,一对翅膀回拢过来,将自家裹得严严实实,又自厉声叫道:“够了!不要再逼我!”
  嘶喊之中,那长剑“嗡”然一响,旋即“哐啷”一声落回原地。再没个动静。元吉呆呆立在当地,再不敢则声。好一时,才见蒯常存缓缓自双翅中探出头来,瞄得那长剑一眼,朝元吉道:“这剑唤作疥痨宾,脾性最烈。但从我吃得第一个人,它便再不肯为我所用。只是又不肯走,每每在我身边,只管胡乱啼哭吵闹。”
  说辞之下,却是一声长叹,两目之中,竟有些泪花——“只是我却也有些不甘。我一世修道,一心向善,以除魔卫道为己任,何曾想有朝一日,竟自家作了这妖魔。我思来想去,我这变化,皆因这甘渊之果而起。那甘渊果,乃是日华之尘化生。若要破解,定要从这日华寻起。”



  刚准备动笔....没电了....我猜是保险烧了.....好忧伤....手机又快没电了.....怎么第一天上班就这么悲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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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五十八节 日华



  元吉听闻此话,“啊”得一声,诧然道:“这太阳尊贵,高悬九天之上,乃是经天纬地的行当。却是哪里来的尘垢?便算它有,它升沉有度,却无迹可寻。你却是哪里去寻那日华之尘?”
  蒯常存微微一哂,悠然道:“但凡人说起太阳来,皆不外乎甘渊扶木。然甘渊渺渺,扶木邈邈,皆不可寻。一众人等,却都忘却,当初这九天之日,共列有十,只因羿射九日,才只余得其一。那驾车行空的,我自然觊觎不得,然那被神弓仙箭射下来的,却不都坠在神州么?”
  说道此处,蒯常存已自满脸得意——“我于尘世苦寻,累累数百年,终是叫我将坠落之日寻将出来。那九天之日,乃是灵玄之身,坠落之时神光消弭,灵异散佚,比及落地,沾染尘土,却是现出了三足鸟的本身。”言语至此,却又有些懊恼,“只是光阴无情,比及寻得,那三足鸟已然肉身化尽,只余得了些许残骸碎羽。便有神通,却是救我不得。思来想去,我也无计可施,便向海外,求问古圣白泽。”
  言辞中,一张脸突是有了些怒色——“这白泽果然了得,教得我一个应天占位的古方,于茫茫尘世,寻得了这王母的坤元阴灵穴。这穴位历经数劫,内中的古珍秘宝早便散佚失落,便只得一个搬不走的镇台藻玉遗留。这藻玉封印在此,集结九州阴灵真气,自然非同寻常。
  仰仗此宝,凭借鸟骨,我施展白泽之法,开辟虚空,引来了甘渊之水,化得了天神羲和幻像,养得这化生养育的庄严阵仗。又自家鲜血为祭,以六阳之火为引,将那三足鸟残留的元气凝作血瑰,化生来一株甘渊草,养得一颗甘渊果。我也是一番痴心妄想,但指望凭借此举,能化去我的邪祟,重回正途。孰知那白泽瞧着良善,却有虎狼之心。传我的古方,却是个作法自毙的筏子。常言道,孤阴不生,独阳不长,我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竟连这句老话也抛在了脑后。
  养以时日,那甘渊果得了气候,却生作了妖胎。这妖胎妖像一显,即便为我察觉,只是它乃是我的鲜血化生而成,也算得我的血裔。我孤苦一世,每日间又只得它与我朝夕相伴。便有杀念,却又下不得手。孰知这妖胎性能通灵,却是有些知觉,趁我不备,竟放出六阳之火来。我淬不及防,被它烧个正着。险些送了性命。正没个着落,却幸得你来,解了这灭顶之灾。”
  言语之下,却也有些嗟叹之意,元吉听这一席话,却依旧糊涂不明,瞧着怀中那玉雪可爱的孩儿,皱眉道:“只是我却越发不解,既是妖胎,如何如今又变成人来?”听得此话,蒯常存却是摇头道:“哪里是人,分明是一只三足鸟。”言语中,伸出手来,轻轻在这孩儿脸庞上轻轻勾划——“它虽是上古灵物转化而生,但若无你我血脉,也断然不能由无生有,化而成人……”
  元吉听得这话,却是突地脸庞发烧,期期艾艾道:“你这意思,这孩儿却也算得是你我的血裔后人么?”蒯常存点头道:“若非如此,它那脸面,也不至于同你相似……”言语未落,却突听头顶传来“嗤”然一声冷笑。
  蒯常存心头一跳,猛然抬头,却见头顶湛然成空,哪里有人。错愕之中,却见玉台一侧那玉质狡兽脑袋一晃,陡然一声犬吠,竟突地活泛过来,其颈项一探,脑袋略略前倾,一对眼睛瞪得如铜铃一般,舌头在唇间牙中一舔,尖声讲起话来——“你好造化,寻得这等地方潜藏踪迹,倒教我好找!”
  蒯常存尚未答言,玉台另一侧的红玉胜遇却又羽翼一并,摇摇晃晃的走将近前,长喙“叮叮”乱响,一般说出话来——“想不到别后未久,你却是连孩儿也有了。”蒯常存脸色一沉,左手捏个法印,右手“兹兹”作声,五指之上火光吞吐,却是生出一柄烈火之剑来。
  这火剑有形无质,火浪突突四扑,那狡兽却显是不曾放在眼里——“你已然这起形容,还有甚可斗之处?便是当初神剑在手,你也不是我的敌手,何必再负隅顽抗?”蒯常存脸色铁青,厉声道:“你这小辈,真真是欺人太甚!当真论起来,我也算得门宗长老,你如何敢这等轻慢造次,口不择言!”
  那胜遇得闻,却是长颈一伏,长腿交并,作拜服之状;彼狡兽也自前腿一跪,“咚咚”作声,当真恭恭敬敬的磕得两个头来——“你言之有理,这礼数敬你。”蒯常存“呸”然一声,咬牙骂道:“你既认我是门宗长老,又何必这般苦苦相逼?我虽有魔障,却也并非良知泯灭,如今修德修心,自然有重回正途之日。”那狡兽抬起头来,摇头道:“你入魔太深,已然无药可救。”
  蒯常存颤声道:“胡说八道,你们这起兔崽子,见过几多世面,习过几项大法,竟敢这般褒贬我来。”又尖声叫骂道:“定是紫微那小蟊贼,恐我回山,夺了他的掌教之位,这才指使你来,作这起欺师灭祖的勾当。”那狡兽一张兽脸,却是突地显出几分人一般的怜悯来,轻叹一声,这才徐徐道:“蒯长老,你的仙剑,虽舍不得弃你而去,然已经不再为你所用。今生的仙缘,已然至此而终。你吞噬活人,已然化身妖魔,生亦无趣,何必再自寻烦恼。莫若听我一劝,从了紫微之法,也算得个善终。”
  蒯常存啐得一口,骂道:“我活得上好,向来不曾烦恼。你们人蠢性痴,哪里理会得过来。”斥骂之中,捏个剑诀,厉声叱道:“光明,兵甲之法!”呵斥声中,其身前“哐啷”一声,那虚无空中,陡然爆出一团烈火。那火焰飞旋在空,“乓乓”作声,化作一副烈火铠甲,霎时之间,便自家穿戴上身。
  得了披挂,蒯常存两足一点,霎时拔地而起数丈,巍然凌空,提起火剑,“呔”声一喝,便朝那狡兽当头劈斩而来。他这声势赫赫,元吉从旁瞧得心惊肉跳,恐祸及池鱼,怀抱孩儿,忙不迭低头跑开。孰知堪堪跑出丈余,那胜遇突地一声尖鸣,其羽翼一展,“呼哧”一声,即便猛扑过来,其长喙一啄,一口叼起元吉,两翼一张,转瞬间隙,便窜上高空。元吉唬得魂飞魄丧,惊恐之中失声尖叫。怀中孩儿听得叫声,一个激灵,两眼一张,四下打量两眼,鼻翼一皱,登时放声大哭。
  蒯常存一剑砍来,只当那狡兽必然从旁闪避,孰知这玉兽前腿一抬,腰身一直,竟就此立起身来,腰身一晃,霎时之间,便化作个头生双角的少年。变化一成,这少年旋即捉得头顶双角,用力一掰,且听“咔嚓”一声,那一对玉角倏突之间,便化作一对雪光可鉴的匕首。
  火剑来时,这少年两手回挡,“铛”然一声,那短匕便自架个正着。两相一撞,那火剑“啪”然一声,霎时便碎作满空的火星,四面飘洒。那少年略略侧头,自短匕下探出头来,长眉舒展,却是朝蒯常存抿嘴一笑。
  蒯常存同它四目相对,但且一瞧,登时心头一跳,刹那之间,眼前便冥然而暗,眼睛瞪得再大,周遭也自漆黑一片,再瞧不见半分景致。且耳中静谧异常,再无半分声息。惶恐之中,下意识的“噔噔”直退,退让之时,兀自厉声喝道:“小贼!什么妖法?”呵斥时,那声音却如登高呼山一般,四面回荡个不住,两耳被那回声震得“嗡嗡”乱响。
  错愕之中,却又并无斧钺加身,自抚上下,那烈火铠甲却又尚在,但且触碰,那烈火便在指尖掌心灼灼滚动。只是每摸得一寸,那火焰便熄灭一寸,指尖过处,那铠甲便如泥沙一般,簌簌滚落。
  正疑惑,耳中突然传来拨水之声,侧头看去,却又依旧黝黑一片。惊异之中,迟疑片刻,便自忐忑抬足,循声而进,只是这一番去,每走一步,眼前便略略明亮些许,行得数步,周遭便渐渐显出尘世的光景来。但且看来,面前却是一道女墙。这女墙失了墙瓦尖垛,坍塌过半,露出内里的黄泥碎石。墙角壁沿,皆生满青灰苔藓。墙头码有好些个茅草,想来是久雨未晴之故,草堆已然有些霉烂。
  女墙外间,却有一个水塘,塘边生得几株龙槐,枝叶披拂,足足盖得半个水塘。塘中有水,瞧着也还清亮,正中浮有一轮半月。塘边斜有数叶圆荷,立得三五莲苞。水塘岸边,如今且有一个好女,左手抱得一个襁褓,右手提得一个香火炉子,正在舀水。
  糊涂之中,那好女却自回转头来,笑吟吟道:“呆子,你如何也不帮手。”但这一声呼唤,心头却是一热,陡然之间,便觉那女子同自己好似已是故旧知交一般,且就前去,那女子却将孩儿递将过来,笑道:“罢了,你且抱着,这孩子也不见长几两肉,抱着却是越发沉了。”
  蒯常存一把接过孩子,顿时眼前一花,迷糊之中,却见自己坐在一张条凳之上,身侧坐着个又黑又瘦的半老娘子。这娘子头上插得一根木钗,鬓旁微微有些斑白,身上穿着件青布袍子,正对着一盏油灯缝补。她两手干瘦,右手拇指尚且戴得一个磨得有些发亮的铁顶针。她一行穿针引线,一行嘟嚷个不住——“这伢子,哪一日才知晓人事,只管这般混账,不肯爱惜衣裳……”
  蒯常存下细瞧她,她那面目隐在灯光光晕处,却又有些模糊,总辨不得。略凑近些,眼前一花,瞧来的却是一张漆斑满满的桐木桌子。这桌上放着两个青瓦卧羊烛台,烧得一对尺许高的红烛,摆得一个黄泥海碗,两个木抠盅子。碗中盛满浊酒,烛光在酒中摇摆晃荡。桌子对面,却便坐得那好女,穿得一件大红绣裙,脸盘子通红,兀自轻声细语说道——“……横竖是个唱曲儿的,便肯自爱,到底也被人轻贱。人人只见得灯火通明时那轻歌曼舞,却哪里有人听得更深夜永时的长吁短叹。兄长说我心比天高,命比纸薄,我也只是认了。何曾想有朝一日,能与你相逢。郎君,我不要你家财万贯,也不要你才华盖世,只要你有心,也就罢了。”
  言语中,斟得酒来,劝一盅,自捧一盅,自抚脸颊,喃然自语——“走得远了,见得多了,我一日比一日聪明,便一天比一天可怜,瞧不破时,是可悲,看得穿了,却又可叹。人生于世,原来也不过如此。”说辞之时,两眼便有些朦胧,一时又尽一盅,缓缓起身,握得蒯常存两手,却是缓缓滚下泪来。
  蒯常存心头迷糊,却是情不自禁,提起手来,轻轻拭去她脸颊泪痕,孰知才是一声叹息,却突觉背后吹来一阵冷风。回头看时,却又立身于荒野之中。这野地里垒得一座坟茔,不过一抷黄土,一块木牌。坟前铺得两块碎石,摆得半碗菜粥。一个七尺男儿抱着个花布裹的孩儿,正跪在那坟前磕头。比及起身,回转头来,朝蒯常存叹道:“如今时疫可怖,咱们便不怕,到底还有两个孩儿。莫若同我回去……”
  听他说话,蒯常存却有些恍惚,但觉话落在耳,字字清晰,心头却一阵阵的迷糊,怳惚中四面打量,却见那好女抱着个孩儿,远远的站在一端,其头顶缠得一块白布,穿得一件白麻罩衣,两眼通红。其身旁枯槁的白蒿叶子因风披拂,刮在她的麻衣之上,“沙沙”作响。
  但这一眼,蒯常存便觉心头渐渐明白,缓缓朝她走来,每走一步,便觉她可亲一分,每走一步,便觉心头的大石轻得一分,比及相近,那好女却将孩儿递将过来。蒯常存一把接过,但觉手中一沉,眼前陡然一花,周遭却又暗将下来,略晃一晃头,定睛看时,却见那好女立在池塘边上,捧着个香火炉子,兀自吃吃直笑——“呆子,如何又在发呆。”
  第二百八十九节 迷情


  那胜遇一口啄得元吉,展翅悬于半空,却也并无别意。元吉背心吃紧,两手合抱不得,右手半抱半夹,将这孩儿窝在怀中,稍有晃动,便觉那孩儿要脱手掉落,惊怖之中,忍不住朝蒯常存尖声呼救。她唬得半死,那孩儿吊在半空,晃荡个不住,哪里晓事,手足乱蹬,反是“咯咯”直笑。
  元吉盼得心切,哪知那蒯常存火剑在手,同那狡兽变化来的短匕一相砍剁,便魔怔一般,呆呆痴痴的立在当下,好似木雕石刻一般,一动不动;独一对眼睛满眶乱转,好似水流中的两片花瓣,竟没个定止。
  正惊骇交加,没个着落,蒯常存身侧的虚空之中,却是突地荡起一圈涟漪来。那涟漪有形无质,若无似有,飘忽些时,内中便平白显出个翩然道人来。这道人风采神秀,一头雪也似的长发,三缕云也似的飘髯,头顶束得一环玉绾,面如玉莲,身似玉树,渺渺然,好似云端扫雪,翛翛然,又似天河凌波,好一番神仙气象。
  那道人甫一现身,这胜遇即便两翼收拾,俯冲而下,轻轻轻轻停在其身前,长喙一低,便将元吉放身下地。元吉原也惊恐,然见他这等风姿,虽也战战兢兢,倒并无十分惧怕,只是下意识的将怀中孩儿抱得紧些,颤巍巍起身,退得两步,呢嚅片时,终究小声问道:“你,你是谁?”
  那道人侧转头来,朝她微微颔首,轻声笑道:“你且莫怕。我一非妖怪,二非邪魔,乃是峨眉山虚陵洞天修行的道人。也有个名号,唤作灵虚。冲撞处,得罪些,还请莫怪。”元吉听得这言语,见其雅致,十成戒备也去了九成,横抱孩儿,弯腰低头,行得一礼,瞧了瞧呆若木鸡的蒯常存,迟疑片时,问道:“却不知道长要如何发落?”问询之下,却又自家一声长叹——“你们这些仙家长老,人人皆要替天行道。他伤生害命,自然是死路一条。”
  灵虚微微抬头,瞧得她两眼,却是微微一叹,轻声道:“他如今半人半妖,已然入了魔道,你看他那魂魄,便是山魈厉鬼,也没这等丑恶。若就此将他一剑勾销,等他入得轮回,投胎转世,只怕依旧要为祸一方。”元吉听得这话,却是冷不丁打个寒噤,瞧了瞧立怔怔的蒯常存,迟疑道:“那依得长老,却要如何处置?”
  灵虚略略低头,自怀中摸出一枚长刺来,托在掌心,轻声道:“我要以峨眉秘法,将他自此封镇起来,生生世世,只便作个木偶。”元吉听闻,却是“啊”得一声,颤声道:“人生在世,孰能无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我虽则糊涂,适才也听闻一二,这蒯常存虽是个魔头,到底也是你家长老。何不与他寻个善道一走?”又低下头,轻声道:“敢是因为你们怕他过往恶行广为人知,便有通融处,也不肯罢休,只是想着清理门户,好保全令名清誉么?”
  灵虚闻言,却是一声苦笑,缓缓道:“你如今中了蒯长老的迷惑之法,但凡思虑,皆不在常理。那也不能苛责。我有一宝,唤作玉玲珑,能助你明辨。”说辞下,便自袖笼中起出一玲珑宝玉来,放在元吉右手掌心——“若要看得分明,便不要睁开双眼。”
  元吉心头一跳,略略迟疑,倒也果然两眼一闭。孰知眼皮一阖,眼前却显出另一番景象来。下细打量,却是一处怪诞莫名的园子。这园子周遭原先遍种奇花异草,古木高树,不知何故,为烈火所焚,如今成了一片焦木林,满地皆是焦糟糟的根茬子;园子居中建得有一处殿堂,瞧来高墀玉栏,想来也曾繁华富贵。如今到处烟熏火燎,只余得断垣残壁。若单论景致建筑,虽破败至此,也不出奇,奇的是这园子殿堂,好似映在一块破碎的镜子中一般,瞧来四分五裂,仿佛但且一推,便要碎作一地。
  那殿堂之前的台墀上,摔得有一块红漆金边的长匾,匾身碎作数块,其上曾书有两个金漆大字,如今残破,只能模糊辨得一个“蕊”字。破匾一侧,立得一方黄铜古鼎。那鼎原是个三足两耳鼎,如今被无形之物斜剖作两半,半围鼎身一只鼎耳突兀的悬在半空,现出鼎中荡漾的清水来。鼎身之下,如今斜靠得有一个汉子,两手摊地,两眼紧闭,只略略张口,且自“呼哧呼哧”喘气。元吉定睛细看,却见其腰肋之上破得有尺许长的一截创口,创口处皮肉腐烂,已然能瞧见发黑的骨头。
  错愕之中,突听那鼎中“哗啦”一声水响,却是爬出一截秀苗来。这秀苗形如兰草,轻枝蔓叶,袅袅而动,好似青蛇渡水,倏忽间便垂到了那汉子面前。其枝叶披拂,却是露出鲜红欲滴的一粒肉果来。那果子红光灼灼,瑞气千条,煞是好看,当下悬在那汉子鼻翼周遭,只管不住晃动。
  那汉子闻得香气,猛然睁开眼来,一见这红果,却是吃得一吓,眉头一皱,登时破口大骂:“妖孽,若再来,看我一把火将你烧作灰烬!”他体虚力弱,病怏怏的好似只得半条命,这一番呵斥,头两个字也还略有些气势,底下两句却似呓语一般,又沙又哑。
  那秀苗受这呵斥,却是微微一晃,倏忽之间,却是化作了个三四岁的青衣孩儿,落脚在地,蹲下身来,托着下巴,稚声稚气问道:“好哥哥,你是要死了么?”那汉子瞄他一眼,骂道:“妖孽,我死不死,关你何事?”又恹恹的啐得一口,骂道:“下作妖精,莫不是盼着我死了,好与你作花肥不成?”那孩儿嘟起嘴来,轻声道:“是你将我从那火海中移植来此,我才有幸得了那赡披树残存的灵气。你是我的恩公,我自然是盼着你好。”
  不好意思,本来计划今天作节前的最后一更,但今天有事耽搁了。今年就写到这里罢。明年再见。提前祝大家春节快乐,阖家幸福,身体健康。。。。(要红包的赶脚好强烈。。。。)O(∩_∩)O,希望大家一切都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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