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为什么是她呀?”岑晰溪惊讶地说道。
费大雷唉声叹气地说:“我担心的就是她,没想到果然是,PTSD,心理创伤后应激障碍,这太可怕了。都是我的错,我没有足够的重视,没有跟学校强调一下,才导致……”
岑晰溪安慰道:“现在说什么也没有用了,大雷医生,你也不要太难过,我们的现场并没有定性,或许苏法医和小刘他们等会儿有新的解释呢?”
沈德立这才说了一句:“我们分析现场总是在变化之中,这些孩子现在到底是怎么死的,是自杀还是他杀,还得等苏法医检验完尸体之后才有定论。”
苏法医见海哥已经拍好了照片,便招呼几位一直站在旁边的派出所民警、协警一起处理尸体。
苏法医让他们先放下缢吊在凉亭中间的辛芷络,他现在最不放心的就是这具尸体了,只要辛芷络的尸体没什么问题,这个现场就比较好解释。
因为条件极其有限,山顶上一时也找不到垫脚的石料或者木头什么的,一位大个子民警在辛芷络尸体下方半蹲下身体,自告奋勇对其它同伴说:“你们过来吧,爬上我的背部,然后上去剪掉绳子,把尸体放下来。”
苏法医补充道:“也只能这样了,你们剪的时候,务必要小心,要留下绳结,我们还要看绳结的系法,这可能关系到我们的案件性质。”
一个瘦猴般的协警“嗖”的一声便跳上了大个子民警的背上,他颤巍巍地在大个子民警的背上站立起来,身体摇摇晃晃的,要不是一只手抓住了辛芷络的尸体,早就落地了。
他拿出一把不锈钢剪刀开始去剪尸体颈部的绳子,他发现那绳子紧绷绷的,剪刀一用力,绳子便裂开了,他朝底下接应的人们大叫道:“你们要注意了,绳子马上就断了。”
只听见“咔嚓”一声,绳子断裂的瞬间,辛芷络的尸体应声往下坠去。
围在大个子身边的四位见尸体坠落下来,脸色煞白,目目相觑,一时不知怎么办才好。
苏法医见尸体马上就要落地,急忙冲了过去,一把将尸体抱住,说道:“你们这样会把尸体摔坏的!”
苏法医吃力地抱住了尸体,那四位才怯生生地伸出手,帮了一把力,尸体安安稳稳地落在地面的一张白色塑料布上。
海哥围着尸体快速地拍了几张照片,苏法医才开始检验尸体。
苏法医发现,尸体颈部绳子压迫形成的索沟深陷,很明显可以看出,索沟皮肤有暗红色的出血表现,这提示是生前缢死,也就是说死因没什么问题了,确定是缢死的。
苏法医舒了口气,他不用担心死因问题了。
接着,苏法医开始去按压尸体下半身的暗红色尸斑,他压过之后大吃一惊。
他发现,这尸斑按压之后,颜色很快就可以褪去,而刚才自己去按压过凉亭挑梁上悬挂的尸体尸斑,那些尸体的尸斑已经相对固定了。
苏法医回头对沈德立说:“沈队长,这就怪了,和我分析的正好相反,辛芷络的死亡时间在其它四位同学之后。”
沈德立隐隐地感到,他又一次面临挑战,没有垫脚的东西,辛芷络自己不可能做到吊上凉亭中间的横梁。
14
岑晰溪见情况果真发生了变化,便说道:“大雷医生,你看情况不是你想的那样,既然辛芷络自己做不到,那么就是说,辛芷络应该是在四位同学吊死之后,被其它的黑衣人吊上凉亭中间的横梁的。”
费大雷搓着手,眉心皱缩得像是大象的皮肤,他说:“这就更加要命了,如果辛芷络不是自杀,那这场戏演得太大了些,怎么会这样,我真的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本来早晨的时候只是一场小小的误会,现在却演化成了五位学生死亡的严重惨剧。”
小刘开始帮助苏法医指挥那些派出所的民警和协警,准备卸下其它四具尸体,他歪过头来对大雷医生说:“大雷医生,我看这还不是完结的时候,我有种预感,这事可能还会继续演化下去,黑衣人不可能因此就放弃了。”
岑晰溪骂了小刘一句:“小刘,你还嫌事情不够大吗?五个孩子就这样不明不白离开了世界,你也不想想,他们的背后都有一对悲痛欲绝的父母?”
小刘撇撇嘴说:“晰溪,这又不是我能够控制的,你要是不信,就等着瞧吧。”
费大雷解围道:“晰溪,这个确实如小刘所说,我也有种不好的预感,现在问题的关键是要搞清楚这件事情的原因,黑衣人到底是什么动机,他为何在这凉亭布下了这个局?”
沈德立长长地嘘了一口气,说道:“是呀,大雷医生说的是,目前来说,我们要集中精力,把现场搞明白,不能让黑衣人在继续下去。”
晚风吹过,天气有些凉爽,大家都感觉到了有些口渴,这时候,学校大门口的保安正好搬了一箱水上来,大家一抢而空。
喝好水,人们开始陆续卸下其余的四具尸体,苏法医一个人承担了这四具尸体的初步检验工作。
苏法医发现,这四具尸体死因也没什么问题,死亡时间也大体相同,如果结合小刘在凉亭护栏上发现的鞋印综合分析,那么可以认为,这四个学生是自己吊上去的。
苏法医将最后一个裹尸袋的拉链拉上,然后说:“沈队长,尸体的基本情况我已经有点数了,这四个学生死在先,她们自己爬上护栏,吊死在凉亭的挑梁上。”
苏法医见沈德立目光炯炯地瞪着他,有些心惊胆战,他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确认了一下之后继续说道:“然后,辛芷络最后吊上了凉亭中间的横梁,不过,我觉得晰溪刚才假设的不一定对,也许是辛芷络自己吊上去的,然后黑衣人带走了垫脚的东西。”
小刘补充了一句:“或者,黑衣人就像大个子警官一样,只是蹲在了地面,辛芷络站在他的背上?”
岑晰溪一愣,一个想法快速地在她脑袋里转了一圈,说道:“说的也是,不过,我也觉得苏法医前面的判断可能也有问题,如果那四个学生在黑衣人的威逼之下,吊上了挑梁,也不能说是自杀吧?”
苏法医摇头说:“晰溪,你误会我了,我从来就没有说过她们是自杀的。”
费大雷听到这儿,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嘴里嘟囔道:“等等,我得马上赶回医院,有件极其重要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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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德立不知费大雷说的是真是假,疑惑地问道:“大雷医生,你真有事要急着赶回去?”
费大雷急忙说:“是呀,沈队长,我想起了一件事,这实在太重要了,你可以派个车子送我回去吗?”
沈德立两手一摊说:“当然可以,大雷医生的事儿都是大事,我让晰溪送你吧。”
费大雷也没客气,说道:“那就劳驾晰溪了。”
岑晰溪觉得有些怪,费大雷为什么在这个时候提出这种要求,心想他到底是什么事儿?明明知道大家在勘查现场,忙得是热火朝天,这个时候说要回医院去,简直有些不好理解。
不过,岑晰溪不可能将自己的疑问说出来,她只是淡淡地说:“大雷医生,那我们走吧。”
两人顺着石板路向山下快速地走去,此时的山林安静得可以听到落叶被他们的脚底板碰擦出的声音,“咔嚓咔嚓”得听起来挺瘆人。
岑晰溪打破了沉默,说道:“大雷医生,你……”
费大雷边走边说:“晰溪,你是不是在想,我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急着赶回去,对吧?”
岑晰溪见费大雷自己点破了,也就顾不上那么多了,她说:“是的呀,大雷医生,你那事情真有这么急吗?”
费大雷回头看了一眼黑暗中的岑晰溪,见她的眼眸在黑暗中显得特别明亮,他说:“晰溪,当然很急,刚才人多,我不便说出来,我跟你说呀,你们刚才的讨论让我想起了一件事。”
岑晰溪一怔,心想莫非费大雷急着赶回去是为了案子的事情,自己真是错怪他了,于是问道:“大雷医生,你想起了什么事?”
费大雷低头看路,说道:“我想到了范海新。”
岑晰溪更是感到纳闷,她疑惑道:“范海新?这和范海新有什么关系?”
费大雷停下了脚步说:“关系可大了,晰溪,你还记不记得,范海新曾经说起过,他来自于巨蟹座,还说什么巨蟹座正在遭遇危难,召唤他出手营救。”
岑晰溪也停下了脚步说:“嗯,我还记得,那是我第一次去你医院的时候,听你说起的,时间虽然过了很久了,可我还是记得很清楚,这有关联吗?”
费大雷又迈开步子开始往山下走去,他说:“我记得他曾经说起过,巨蟹座是十二星座里最暗的一颗星,而今天又是巨蟹座在一年当中最黑暗的一天,他认为那是巨蟹座遭遇危难最重要的表现,我感觉事情有点巧,所以急着要赶回去翻看他的病历,看他说的日期到底是不是今天,我有点不太确信。”
岑晰溪感觉山风吹进了她的衣领,一阵凉飕飕的感觉侵袭了她的整个上半身,她说:“虽然有点儿绕,但我还是听懂了,大雷医生,你担心这是范海新搞得鬼?范海新在幕后操控了这一切,用五个学生的身体去换得巨蟹座的安宁?”
费大雷的脚步声越来越快,他急促地说:“晰溪,你想得跟我一样,这个范海新还是搞出了事情,真是太糟糕了。”
16
来到了山下,岑晰溪还没等费大雷坐稳,便驾着车子飞向了第七医院。
车子一路狂奔,没半小时就到了第七医院,两人急匆匆就下了车,迫不及待地奔向病房。
费大雷进了病房之后,便冲进了病案室,在堆成小山一般的病案堆里找出了范海新的病例。
岑晰溪见那病例足足有好几本小说那么厚,才知道费大雷对范海新的治疗花了多少心血,没想到范海新毫不留情地跑了,现在还惹出了大麻烦。
费大雷开始快速地在那儿翻看,没一会儿,他便找到了其中的一页纸,说道:“晰溪,找到了,你过来看看,日期不会错,范海新说的日期果然就是今天这个日子,巨蟹座在今天这个日子是一年当中最为黑暗的日子。”
岑晰溪凑过去看了看,病例上果然清清楚楚地写着:“……每年都会有这么一天,巨蟹座面临终极黑暗,死亡将无法阻止,唯有巨蟹女前去守护,潜能方能释放……”
岑晰溪不禁失声说道:“唯有巨蟹女前去守护……大雷医生,你看这是不是有所指呀?”
费大雷看了看岑晰溪,说道:“晰溪,是不是要给沈队长打了电话问问,那些死去的女孩是不是都是巨蟹座的?”
岑晰溪这才醒悟过来,她掏出手机急急忙忙给沈德立拨打了电话,电话接通之后,她结结巴巴地问道:“沈队长,我想问一下,辛,辛芷络和其它四位女孩的出生日期搞清楚了吗?”
“晰溪,你有没有将大雷医生送回去呀?要是送到了,就赶紧回来,我们这儿需要车子呢。”沈德立在那边答非所问地说道。
岑晰溪急了,又说:“沈队长,我现在大雷医生的办公室里,大雷医生发现了一个重要的秘密,这些女孩的死很有可能与范海新有关,具体的我也不说了,我现在只想知道,那些女孩的生日是不是巨蟹座?”
“什么巨蟹座呀?辛芷络和其它四位女孩的身份已经都搞清楚了,我不知道你说的巨蟹座是什么意思,这和案子有关系吗?”沈德立表示非常不解。
岑晰溪更急了,她说:“那你告诉我她们的出生日期就可以了。”
过了好久,沈德立才将五位女孩的出生日期一一报给了岑晰溪。
岑晰溪一看傻了,虽然这些女孩不在同一天出生,但都是六月底和七月初出生的,她对费大雷说道:“大雷医生,果真如此,死的五位都是巨蟹座女孩。”
费大雷心里一惊,他万万没有想到,他今天看的现场会跟范海新有关系,他平息了一下心情说道:“晰溪,虽然我不太愿意接受这个现实,但现实毕竟就是现实,下一步你们要怎么搞,我也不知道。”
岑晰溪二话没说,又拨通了沈德立的电话,说道:“沈队长,立即抓捕范海新,我们通过现场和范海新在第七医院的病例综合分析,认为范海新有重大的犯罪嫌疑。”
“你说什么呀?就凭一个出生日期是什么巨蟹座,你就让我去抓捕范海新?”沈德立疑惑道。
岑晰溪详细地将自己和费大雷的发现给沈德立汇报了一遍,最后强调道:“沈队长,看来这一次,不抓住范海新我们是没有退路了,说实在,我表示非常遗憾,五位孩子的生命去换范海新,太不值了。”
17
沈德立没有想到,自己一拖再拖,没能帮助费大雷找回范海新,这回真如同岑晰溪说的那样,一点退路都没有了。
他对巨蟹座没什么概念,但岑晰溪刚才分析得头头是道,基本的逻辑完全符合犯罪现场分析思路,从目前看来,将范海新列为重要嫌疑人是迫在眉睫了。
沈德立呆呆地站在山顶的凉亭边,面对着黑魆魆的夜空,他不知道巨蟹座在什么位置。
他心里有些犯糊涂了,范海新为什么会如此疯狂,将这样一个天文现象和神话故事跟现实生活结合在了一起。
五具尸体已经被殡仪馆的工作人员抬下山去,苏法医还需要连夜对尸体进行解剖,现场的进一步勘查工作还需继续,小刘今晚估计得在山顶过夜了。
沈德立看着技术组的民警们在有条不紊地忙碌着,他感慨万千,今晚原本只是巨蟹座最黑暗的日子,但因为范海新的原因,制造了湾州最为黑暗的夜晚。
范海新到底在哪儿?沈德立心中开始筹谋,他给郝景天打了电话,命令他必须在信息技术上下功夫,锁定范海新的位置。
因为他觉得,范海新和那些一般的犯罪嫌疑人不一样,他是个物理学博士,善于使用技术。
不过,沈德立就想让这些自高自大的技术狂栽在郝景天手上,他想让史书上的那句古话翻转过来,“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才是正确的姿势。
接完沈德立的电话之后,郝景天焦头烂额地投入了工作,从沈德立的语气里他可以听得出来,似乎要是今天搞不定范海新他就会死无葬身之地似的。
挂了电话之后郝景天还骂了一句:“拜托了,范海新同志,给个面子,上网来溜溜,不然我要喂鱼去了。”
上回沈德立让郝景天追查范海新,他已经掌握到范海新的一贯手段。
范海新对人特别防范,似乎随时随地都会被人监控了似的,他给费大雷打匿名电话也是通过代理服务器拨打,使用的还是国外的电话软件,要搞到国外服务器上的IP记录,这比登天还难。
郝景天经常浏览一些黑客论坛,那些论坛汇聚着国内外无数的黑客高手,让郝景天佩服。
他不知道黑客们为何对技术如此狂热,论坛里每天都有无数人在那儿吵架,为的可能只是一个某公司很小的技术漏洞。
郝景天忽然想,要是自己在论坛里发一个英雄帖,招募高手搞到代理服务器的IP记录,说不定就可以搞定范海新了。
想到这儿,郝景天立即开始发帖,他“噼里啪啦”地一会儿就打好了内容:“招募英雄,获取日本‘樱花9274’代理服务器IP记录,报酬1000积分。”
发送完之后,郝景天就在那儿焦急地等待着,没想到还没等到三分钟,论坛提醒有一条短消息,他点开站内短信,见一位陌生会员给他发来了短信:“你要哪一天的?”
郝景天激动地将范海新给费大雷打电话的那天日期告诉了对方,很快,对方给他发了个27Mb的附件。
郝景天先用木马扫描器对文件检测了一下,确认不是木马之后,打开了压缩包,见文件果然是一个服务器日志文件,他的心脏跳得厉害。
郝景天将文件导入一款分析软件,他很快就得到了他想要的IP地址。
随后,他将IP地址输入到了IP地址库,出来的结果几乎让他泪奔。
他心里暗暗骂娘,他费尽周折搞到的宝贵数据,显示的结果表明,范海新就躲在他爸爸范文轩的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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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海新躺在檀溪镇北街72号二楼的一间小房间里,他今晚最担心的就是巨蟹座的劫难。
范海新想,要不是从第七人民医院跑出来,在今天这样特别的夜晚,费大雷一定会在病房里格外安排,并且严加管束,不会让他有丝毫的异常举动。
范海新不喜欢费大雷,他一看到这个自称是精神病医生的年轻人就讨厌,他管束病人简直就像是对待犯人,无论自己做什么,都会遭到费大雷无休止的盘问,他还在那些病历上像记录犯罪嫌疑人的口供一样记录他的言语,所以他不喜欢回答问题,装着沉默寡言的样子,免得费大雷成天围着他转。
范海新想起从第七医院跑出来的这段时间以来,他一直躲在他爸爸的阁楼上,日子过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他爸爸以前都不怎么管他,谁知道这次倒是非常殷勤,每天帮他送吃送喝的,唯一的要求就是不能私自外出。
范海新的要求其实很简单,只要不送回到第七医院,他什么条件都可以接受,虽然他有些想回到湾州大学实验室去看看他自己制作的那些玩意,可是他爸爸犀利的眼光像是两把尖刀,迫使他不得不打消念头。
范海新记得,当初他刚刚从第七医院逃出来的时候,他去湾州大学看望过一次齐思嘉,齐思嘉对他不冷不热,还说他真的有病。
范海新为自己有没有病这件事情一直很困惑,他一直觉得自己根本就没有病,难道自己来自巨蟹座他们都看不出来吗?他最痛恨的就是将他关在第七人民医院的病房里,他哪里受得了关押在那儿的那些疯子骚扰?
范海新想到这儿,气得从他那张小木板床上站了起来,他看了看窗外檀溪对岸的南街灯火,那儿已经夜深人静了,他记得齐思嘉的老家就在斜对面的那个位置,他每每看到那幢普普通通的房子,心里就会涌起一阵酸楚,那儿留下了他和齐思嘉大把的眼泪。
范海新抬头望天,正好是巨蟹座的位置,他看到那儿暗得如同吸食一切的黑洞,他看不到星星,甚至连星云也感觉不到,他一阵揪心,不知道巨蟹座能不能熬过今晚。
范海新忽然想,不如今晚自己去一趟巨蟹座,那儿一定需要自己,只有他亲自去解救,巨蟹座才能幸免于难。
想到这儿,范海新开始想办法,他在房间里来回踱着步,急得团团转,怎么也想不出合适的办法,忽然,他的眼睛看到了床底下的一根绳索,他蹲下身去捡了起来。
这时,楼底下像是有什么声音,范海新心里一怔,他心想一定是他爸爸送夜宵上来了,其实他对夜宵一点都不感兴趣,可他爸爸却每天在这个时候要送上一份。
楼梯上响起了一阵脚步声,“噗噗噗”的,听起来很沉闷。
范海新急忙将那绳子塞进了被窝,他知道,要是这绳子被他爸爸看见,那往后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范海新轻轻地躺上床,他微闭着眼睛,装着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脚步声仍然不紧不慢地传上来,范海新故意侧了个身,将脸朝向床内侧的墙体。
忽然,范海新觉得身后一阵疾风压过来,他感觉自己被一个人死死地压在了床面上,他睁开眼一看,发现身后的那人竟然不是他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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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海新,你被捕了!”沈德立大声地吼道。
范海新头皮一阵发麻,他绝对没有想到,这个时候竟然会有警察出现,他瞪着眼睛惊恐地望着沈德立,不知道沈德立会把他怎么样。
范海新见沈德立的身后出现了一个位女警察,他仿佛觉得在什么地方见过她。但是他的记忆恍惚,不能确信是不是真的见过,他着急地叫道:“你们是哪里的警察?我犯了什么罪呀?”
沈德立将手铐顺利地套上范海新的双手腕,胸中的怒火喷出,简直就想把范海新活活烧死,他说:“范海新,我等你很久了,你别给我装蒜,跟我回到刑警队,你给我好好交代。”
当郝景天确定了范海新的位置之后,沈德立当即决定马上抓捕范海新,等岑晰溪从第七医院回到财经职业学校,他立即带着几个人,扑向了余湾区塘栖镇。
本来一路上他还担心范海新不会仍然躲在北街72号,可没想到事情这般顺利,他们堵住了正在一楼厨房里准备夜宵的范文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范海新一举抓获。
岑晰溪见沈德立已经将范海新从床上抓起来,便伸出一只手抓住了郝景天的左手。
范海新这时瞪了岑晰溪一眼,突然说:“我想起来了,我在第七医院见过你,你一定是和大雷医生一伙的,你们是来抓我回医院的吧?”
岑晰溪因为在医院病房里看过范海新的病历,心中早已愤怒不已,说道:“范海新,你觉得你做过的事情就只是逃出医院这么简单吗?”
范海新“哈哈”笑起来,说道:“当然,我做过的事情绝不是你们想象的那么简单,我做的你们能理解吗?”
沈德立抓住范海新的右手将他往楼梯口押去,范海新虽有些不太情愿,但是还是不得不服从。
到了一楼,范文轩见到他们押范海新要走,急着冲过来叫道:“我儿子犯什么罪了?他从医院里跑回来也是我们自家的事,需要你们警察掺和什么?”
沈德立朝一起过来的卢定凯说:“把他也一起带走。”
卢定凯会意,一把抓住正要窜向沈德立的范文轩,对他说:“范文轩,你也跟我们走一趟。”
范文轩使出浑身的解数,想要挣脱卢定凯铁钳般的双手,可是卢定凯的力气实在太大了,他弯曲着身体暴躁地叫道:“警察无故抓人,到底有没有王法呀?”
卢定凯知道,只要范文轩不使用暴力,他绝不会给范文轩戴手铐,毕竟现在的嫌疑人是范海新,而不是故意隐匿范海新的范文轩。
卢定凯客气地说:“范文轩,你不要逼我,只要你好好配合我们,去刑警队把事情说清楚,就没有你的事了。”
范文轩见沈德立他们已经将范海新塞进了一辆商务车,也只好跟着卢定凯上了后面的那辆越野车。
岑晰溪坐在范海新的身边,她见范海新上了车之后便安静了下来,就不再紧张了,她相信,只要安全回到刑警队,沈德立肯定有办法让他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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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刑警队,范海新也没怎么对抗,乖乖地跟着沈德立去了审讯室,岑晰溪当然也一起帮助沈德立押送。
沈德立让范海新坐在一张钢制的椅子上,那椅子漆黑如古时候的精钢打制。
岑晰溪看得出来,就算是这炎热的九月,范海新屁股刚刚接触到那张椅子,身体也不由得哆嗦了一下。
还没等范海新坐稳,沈德立便突然开始发问:“范海新,你知错吗?”
范海新拘谨地坐着,他哆哆嗦嗦地说:“错?什么错?我犯什么错了?”
沈德立脑海中想起财经职业学校山顶凉亭中悬挂着的那五位女孩,他恨不得撕碎眼前还支支吾吾的范海新,他怒眼圆睁,说道:“难道你自己做过的事情,还需要我来告诉你吗?”
范海新的眼睛在沈德立和岑晰溪之间扫来扫去,好久才说:“我知道我错了。”
沈德立心中终于放松了一些,他心想这个范海新也不是难缠的料,只要他老老实实将犯罪事实交代清楚,苏法医他们技术组肯定有办法在现场找到相应的物证锁定犯罪事实,以后就算司法鉴定认定范海新无刑事责任能力,那么案件总是能结掉的。
岑晰溪听了范海新准备认错了,她心里也一阵亮堂,她心想,这个案子的侦破有些意外,本来看似一个莫名其妙的现场,没想到正好他们带了费大雷去了现场,真可以叫做无巧不成书呀,这回,费大雷又可以露露脸了,而陪费大雷去医院查看范海新病历的又是她岑晰溪。
想到这儿,岑晰溪心中涌起巨大的成就感,她信心满满地望着范海新,说道:“范海新,知错就对了,你把你的过错清清楚楚地说出来吧。”
范海新又看了一眼岑晰溪,说道:“这位女警官,我认识,你和大雷医生是一伙的。”
岑晰溪觉得范海新好记性,心想范海新最多是在她第一次去第七医院病房找费大雷时被他看到过一次,时隔几个月,范海新竟然还能想起她,她说:“其它的你不要管太多,你只要把你做错的事情说出来就好了。”
范海新又左右扫了扫沈德立和岑晰溪,说道:“我错了,我不应该从医院里跑出来,让你们费心了。”
沈德立定定地看着他,就等范海新继续将犯罪事实交代清楚,可是范海新说完这句就不再说了,好像已经说完了他想说的一切。
沈德立恶狠狠地瞪了范海新一眼,咆哮道:“继续呀!你不知道我们这是什么地方吗?刑警队!办大案的地方!”
范海新眼里流露出一丝恐惧,他颤巍巍地说:“警官同志,可是除了这个,我不知道我还犯了什么错呀?”
沈德立火气冲天地骂道:“你还给我装,我看你还能装多久,你不说是吧?等下我看你到底受不受得了,现在说和过会儿说,那认错态度是完全不一样的,坦白从宽这个道理你总知道的吧,范海新博士?”
这是沈德立最惯用的办法,可是这像是对范海新不管用,范海新撅着嘴说:“警官同志,我真没做过其它什么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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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半个小时的煎熬,沈德立差点就被范海新气疯了。
他心想,像他这样久经沙场的刑警队长,竟然败在了范海新手下,范海新除了一句“没做过其它什么错事”,任你怎么说,还真的什么都不肯交代。
岑晰溪也颇感意外,她本来想范海新会老老实实地交代情况,可是没想到结果却变成了这样,她见范海新如此坚持,心里不禁开始打起退堂鼓,心想莫非范海新真的不是背后的黑衣人?
岑晰溪看了看气急败坏的沈德立,他见沈德立好像还是很坚持,她虽然有些退却,但不敢去劝阻沈德立。
审讯室的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岑晰溪站起身来去开门,见门外站着的是卢定凯,她疑惑地问道:“怎么样?那边怎么样?”
卢定凯在另外一间办公室里询问范文轩,他得到的是同样的结果,范文轩一口咬定,范海新这几天寸步未离开檀溪镇北街72号,甚至没有下过楼。
卢定凯对岑晰溪摇摇头说:“情况不妙。”
岑晰溪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于是便走出审讯室,关上门之后才说:“我们这边更不妙。”
卢定凯示意岑晰溪走得远些,生怕说话的声音被审讯室里的范海新听了去,他说:“晰溪,范文轩交代的情况很不妙,他说他可以保证,范海新一直在他家的楼上,因为他知道范海新得的是精神病,出去容易惹事情,而且他说了实话,他已经起诉第七医院,更不能让范海新出门,要是被人家看见,那么他一定会败诉。”
岑晰溪生气地说:“真是可恶,范文轩这种行为已经构成敲诈罪了吧?”
卢定凯安慰道:“晰溪,这个我们先别去管,眼下我们最要紧的是财经职业学校的案子,范文轩的说法似乎不无道理,我感觉事情有些微妙。”
岑晰溪顿了顿说:“范文轩排除了范海新的作案时间,范海新自己又不肯交代一切,这个问题还真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两人陷入了思索之中,这时,沈德立从审讯室里走了出来,岑晰溪见他依然愁容满面,心里知道肯定还是没有进展。
卢定凯如数地将范文轩的询问情况向沈德立做了汇报,沈德立站在那儿默默地望着夜空,生气地说道:“真他娘的,怎么会遇上这样的对手。”
岑晰溪的眼睛转了一下,她以安慰的口吻说道:“沈队长,说不定还真不是范海新干的呢?”
岑晰溪本以为可以安慰沈德立一下,可是她没想到沈德立却勃然大怒:“晰溪,你说什么呀?说范海新是凶手的是你,现在说他不是凶手的也是你,你精神分裂呀?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岑晰溪被沈德立吼了一阵,心里实在有些委屈,她差点儿哭出声来,她说:“沈队长,人家不是为你着想吗?你说范海新这样一个博士,要真做了什么坏事,他的良心肯定会受到谴责,他应该会交代出来的,可是现在他并没有交代,说明他很有可能真没干坏事。”
沈德立露出鄙视的眼神说道:“算了,你小姑娘家没什么好说的,你愿意相信他,你去信好了,我不信!”
沈德立“我不信”三个字像是带了回音似的,在岑晰溪的耳际回荡。
22
凌晨三点钟,专案组在留夏派出所一间宽大的会议室临时成立。
会议室里烟雾缭绕,男人们在大口大口地抽烟,岑晰溪捂着鼻子,觉得快要撑不下去了,可是她坐在那儿大气都不敢出。
张局长威严地坐在对面,像这样的案子,他是一定要到场的。他坐在那儿一句话不说,不停地用一个外加了黑色漆皮的大玻璃杯喝茶,茶水浓得有些墨黑,看颜色就知道一定苦涩不堪,可他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沈德立止不住打了个哈欠说:“我们目前的工作主要就是这些,结合技术组的现场勘查数据,我们分析认为,辛芷络上吊无论如何是自己无法完成的,所以肯定存在着第六人,我们要找的第六人目前手中有一位嫌疑人,就是第七医院跑出来的范海新,人已经到位了,经过突击审查,这小子嘴巴硬得很,不肯开口。”
沈德立来留夏派出所之前,将审讯范海新的工作都交给了卢定凯,他督促卢定凯务必在天亮之前拿下口供,卢定凯虽然没有十足的信心,但也保持旺盛的精力继续轮番对范海新父子进行审查。
岑晰溪在刑警队审讯室外被沈德立训斥了一顿之后,她变得沉默不语,甚至连送沈德立来留夏派出所的路上也没吭一声。
张局长看了看沈德立,对坐在一角的费大雷说:“大雷医生,你说说意见吧。”
费大雷这回不是沈德立邀请过来分析案件的,他是作为第七医院代表来的。
案子发生之后,消息很快就报送到了市长办公室,市长得知五位学生死亡,急忙打电话给教育局、卫生局,让他们继续上午的工作,互相协调配合,把事情落实清楚。
第七医院选定费大雷作为代表是显而易见的,因为费大雷和刑警队之间一直有业务合作,让费大雷到刑警队配合工作,那是再合适不过的事情了。
费大雷此时眨了眨眼睛说:“这个,大家都知道,范海新是我的病人,我对他的情况了解是比较深入的,这条线索也是我这儿出来的,也许大家对我的期待比较多,只是我要让大家失望了。现在沈队长已经辛苦审查了一晚上,范海新并不交代,这里我还真的有些担心……”
费大雷顿了顿,岑晰溪心中一惊,她本来以为费大雷会更加深入地分析范海新犯罪的可能性,没想到费大雷像是要后退了,她瞪大眼睛看着费大雷,心里不是个滋味。
费大雷继续说:“我担心环节里面还缺少一些东西,刚才我好好地想了想,这件事的起因还是要回溯到今天上午那件事身上,上午的时候,辛芷络同学和其它二十几位同学一样,群体性癔症,这两件事情之间到底有没有关系,本来不是我这个医生的职责,但是我费大雷现在戴着你们给我的特别调查员这顶帽子,我还真想试试,能不能搞清楚他们之间的关系。”
沈德立干咳了一声说道:“大雷医生,你就直说吧,你想了解什么?”
费大雷瞧了一眼沈德立,然后说:“沈队长,我想知道,今天早上的事情后来查得怎么样?到底是谁第一个发病?”
这有些出乎岑晰溪的意料,她不知道第一个发病的人又和五位女生之间有什么关系。
忽然,坐在岑晰溪旁边一位胖乎乎的派出所民警站起身说:“大雷医生,这个是我询问的,我来告诉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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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晰溪抬眼看了一下,见这位民警虽然长得胖,但也非常精神,他接着说道:“晚上案发以后,我按照所长的要求,去访问一些学生,好几个同学反映到,早上第一个发病的学生叫龚海天,是位男生,三年级毕业班的,我也没有很重视,随便找龚海天聊了聊,他也承认应该是他最先发病的,他的症状和其它同学没有很大的区别,也是一样抽筋、全身僵直,他也没有想到,会有那么多同学跟他一样发病。”
费大雷听到第一位发病的学生已经明确,心里宽慰了不少,他非常佩服警察的工作细度,他说:“嗯,这很好,那么,龚海天知道下一位发病的人是谁吗?”
胖民警歪头想了一会儿说:“嗯,我想想……对了,我想起来了,他说当时他刚刚到操场的时候,他去找他的女朋友,对,他的女朋友就是辛芷络,辛芷络在他后面发病。”
整个会场“啊”了一声,觉得这件事情好像正在悄悄发生变化,沈德立更是觉得惊讶,他忽然发现,费大雷似乎正在理顺一些因果关系。
费大雷点点头,说道:“后面不用说了,就龚海天和辛芷络之间这个环节,我们有必要了解清楚,我不能肯定他们之间有没有一种必然性,但我觉得不搞清楚,没法让人放心。”
沈德立若有所思地说:“大雷医生,谢谢你的敏感,不瞒你说,你不提,我也要把他们之间的关系差个清楚,我们双管齐下吧,范海新我们绝不会放松,龚海天这边更是要抓紧查,只是学生还在睡觉,怎么也得等到天亮他们起床。”
这时候,门外边走进一个穿着浅灰色连衣裙的四十来岁女人,她找到一张空椅子便大大方方地坐下来自我介绍道:“我是疾控中心的老林,领导叫我到你们专案组来汇报工作。”
沈德立连忙给了个笑脸说:“我是刑警队长沈德立,谢谢你来协助我们工作。”
老林也没客气,给沈德立回了个笑脸便接着说:“因为我检测出了一点东西,所以觉得有必要亲自过来一下。”
岑晰溪已经准备好了纸笔,这是她必须仔细记录下来的,未来的日子里,沈德立随时都会向她要。
老林着重介绍了上午群体性癔症之后,她到学生们居住的宿舍采样的空气检测结果,结果表明,空气中污染物甲醛的成分严重超标。
沈德立不太懂那些指标的意义,便问道:“这个超标数据严重么?”
老林解释说:“当然严重,要是长期这样,这些孩子迟早要出事,早上的时候,第七医院的医生硬说是群体性癔症,有了这个结果,他们还敢说吗?”
显然老林不知道此时费大雷也在场,费大雷见她向自己发起挑战,便说:“我是费大雷,第七医院的,癔症就是癔症,我们临床医生有自己的判断标准。”
场面变得有写尴尬,沈德立急忙说:“这个问题容后面讨论,我们还是继续探讨一下这个数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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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林正要说话,这时候会议室角落里一位瘦猴刑警站了起来,说道:“老林,我倒是有个问题,像你说的这个污染物浓度,学生们才住了一天,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吗?”
老林撅噘嘴说:“这个,我倒不是很肯定,我毕竟不是医生,凭我想象,应该是有可能的。”
费大雷力争道:“这个不是随便可以想象的,空气污染物要引发身体中毒反应,需要一定的蓄积,身体也需要一段时间的反应,才会导致中毒症状的。况且,导致的中毒症状也不是癔症这样的,癔症是一种精神症状,是受主观意识影响的,说简单些,患者主观认为自己可能得了某种病,可能出现什么症状,他的身体就会跟着出现相应的变化。”
老林不吭声了,她尴尬地坐在那儿,岑晰溪这时候说:“大雷医生,是不是可以这么说,龚海天主观上认为自己中了毒,而且他觉得中毒之后就是抽筋、身体僵直,所以就变成那样了?”
费大雷朝岑晰溪点点头说:“是的,就是这个意思,实际上龚海天并没有真正中毒。”
老林有些不服气地说:“大雷医生,你敢保证吗?”
费大雷礼貌地笑了笑说:“是,我敢保证,你要是不信,可以抽他的血去化验呀。”
沈德立见他们又吵起来了,便解围道:“抽血化验的事情我看有必要,这起案件实在复杂,该收集的数据还是要尽早。目前,我还是更相信大雷医生的判断,龚海天其实没有中毒,只是癔症发作,诱发了其它同学发生了同样的症状。”
瘦猴警察站在那儿没动,见沈德立圆好了场,接着说:“我这里有个解释,我调查到,龚海天的父亲其实就是财经职业学校暑期装修的承包商,老林这边检测出来的装修污染物超标情况,龚海天是不是早就从他父亲那儿得知了,所以他才住了一晚上,便夸张地表现出来了,就是大雷医生说的那个癔症。”
费大雷听了这个情况之后,瞪大了眼睛,他说:“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这正是我想要回溯的,这个解释估计是最为合理的了,由于龚海天比其它同学提前知道了空气污染的情况,所以他的精神压力是不一样的,早上起来的时候,压力终于压垮了他的精神世界,所以癔症就发作了。”
岑晰溪觉得这有些多余,她纳闷道:“大雷医生,你追溯这个跟我们的案件有什么关系呢?”
还没等费大雷解释,沈德立瞪了岑晰溪一眼说道:“当然有关系咯,辛芷络死了,龚海天是她男朋友,龚海天又是癔症发作的第一个人,龚海天父亲是学校暑期装修的承包商,老林检测出学生宿舍空气有严重的装修污染,你敢说这些事情之间没有关系?”
岑晰溪摇摇头继续对大雷医生说:“我看不出来,大雷医生,你觉得呢?”
费大雷点头说:“晰溪,我想说的,沈队长都说了,我毕竟不是警察,其它的我也说不上,我希望你们能从这些复杂的关系中理出一些头绪。”
25
虽然屋外的天空已经微微亮了,可是坐在刑警队审讯室里的卢定凯毫无感知。
卢定凯连续坐在那儿已经好几个小时了,突然觉得一阵困意袭来,他掏出一支烟来,“啪”地点燃,斜视了一眼坐在对面一动不动的范海新,见他似乎比自己还能扛,精神抖擞的眼神毫无疲倦的样子。
卢定凯不得不服,他几乎将他这几年积累的审讯经验全部都试了一遍,可是范海新却一直说没有做错过什么,他一辈子就做了一件错事,就是从第七医院那儿逃出来。
卢定凯微闭起眼睛想了想,自己这儿要是没有突破,沈德立在临时成立的专案组那边估计坐如针毡,他知道张局长去了那边,局长亲自坐阵,刑警队的日子一定不好过。
卢定凯知道,张局长在专案组一般都很少说话,但是不说话不代表威仪不在,就算自己坐在这审讯室里头,他也能感觉到张局长远程传送过来的压力波。
卢定凯心想,现在就两种可能,范海新要么本来就不是本案的嫌疑人,要么范海新心里盘算着警察这边没有证据可以锁定他。
卢定凯做出了决定,他吸完了最后一口烟,叫了一声:“范海新!”
范海新好久没有听到卢定凯喋喋不休、让人厌烦的问话了,他身子怔了一下,抬头疑惑地看着卢定凯。
卢定凯感觉这是一个很好的契机,他怒道:“范海新,是不是要我先说!”
范海新又怔了一下,不过,他很快又恢复了平时的样子,耸耸肩说:“随你把,我什么事都没有干过,最多,你们把我送回第七医院,反正我已经在那儿呆了一年多了,怎么说也比你这儿强。”
卢定凯听着生气,他见范海新的语气有点挑衅的味道,便掐灭烟头说道:“范海新,我实话告诉你,那几位女孩死得很惨,我们在现场已经固定了很多证据,无论如何你是逃不掉的。”
范海新瞪大了眼,仿佛听到了爆炸性新闻似的,他说:“什么?什么女孩?死得很惨?”
卢定凯不给范海新踹息的机会,他连珠炮般地说道:“你不要回避,现场的一切我们都已经掌握,你,范海新,湾州大学巨蟹座联盟盟主,今天,哦,不对,昨天,昨天是你们约定的殉难日,你以为你们这些破东西,能蛮得住我们?我告诉你,我已经给了你很多机会了,但是你没有好好把握,现在我说出来了,那味道是不一样的。”
范海新眼睛瞪得更大了,卢定凯继续说:“不过,我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在接下来的三分钟时间内,你必须要将你昨天所做的一切全部交代清楚,否则,后果相当严重,你知道的,你是博士,你应该清楚后面会发生什么。”
说完,卢定凯重重地看在他自己的那张椅子上,像是终极裁判一样,等着范海新说话。
范海新听了卢定凯这些话之后,态度看起来谦逊了不少,他似乎在努力地回忆什么东西似的,在最后的关头他说:“警官同志,我全说,那一定是‘黑暗巨蟹座’干的,我知道他们的底细。”
26
“黑暗巨蟹座?”
卢定凯坐在那儿吃了一惊,他没想到,自己苦苦等待的结果竟然不是范海新的坦白交代,此时的范海新突然给了他另一个方向,这让他有些猝不及防。
卢定凯在心里默默地念叨着“黑暗巨蟹座”这个名字,期待地等着范海新继续说下去。
范海新咧咧嘴说:“不过,我想知道更多关于案件的细节。”
卢定凯气不打一处来,心想范海新这小子花花肠子倒是蛮多的,自己现在反而倒是被他吊住了胃口,他闷闷地说:“你想知道什么?”
范海新似乎有些反客为主了,他问道:“你说那些女孩死得很惨,和我们巨蟹座联盟有关?”
卢定凯点点头表示肯定,其实他心里对什么巨蟹座联盟一点数都没有,他也是从其它侦查员那儿道听途说而来,他说:“你们巨蟹座联盟酿下的祸害,你作为盟主难逃干系吧?”
范海新搓了搓手,手腕上的手铐互相碰撞,发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他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试图知道更多,他问道:“女孩是不是吊死的?”
卢定凯心里“咯噔”一下子,心想这就对路了,案件发生之后也不过才几个小时,范海新就被他们在檀溪镇北街72号给控制了,现场的任何细节外边应该都不可能知道,既然范海新知道“吊死”这个细节,哪怕他真的不是犯罪嫌疑人,估计他也真的了解这案子背后的黑衣人。
卢定凯不置可否,他不想被范海新牵着走,他说:“然后呢?”
可是范海新不管那么多,他似乎得到了卢定凯的肯定答案似的,说道:“要是吊死的,那我心里就更加明白了,‘黑暗巨蟹座’,不会错,他的头头是湾州财经职业学校的辛芷络。”
范海新说话的口气并不是大惊小怪那种,言语之中透露出一种随意,可他的话音刚落,卢定凯却差点昏了过去,他感觉自己的血压陡然增高了一百多,脑袋胀得难受。
范海新继续说:“辛芷络读初中的时候就找过我,说要加入我的巨蟹座联盟,可我的联盟要求高中生以上,所以后来她上了财经职业学校之后又来找我,我就同意了。可是加盟之后,她的主张和我有冲突,她宣称的殉难日并不是我联盟的主张,我主张的是一切自愿,而她是逼迫,她要逼迫其它成员自杀。在我极力阻止之下,她甩开我,在财经职业学校成立了‘黑暗巨蟹座’社团,她自己担任团长,我担心她逼迫巨蟹女自杀,所以就和她断绝了关系。”
范海新说到这儿,歪着头说:“现场是不是吊死了好几位女孩?那些女孩都是巨蟹座的吧?”
见卢定凯一声不吭,范海新自个儿说道:“要真是这样,那一定是辛芷络逼迫她们就范的,这个该死的女孩!”
说完,范海新敲着椅子的金属护手,看上去非常气愤。
卢定凯听完范海新的分析,他半信半疑地望着范海新,这个结果绝对是他没有预料到的,财经职业学校山顶凉亭上的那五具尸体又一次出现在她的脑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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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定凯按捺住久久不能平息的心情,走出了审讯室。
他想,既然辛芷络是“黑暗巨蟹座”的团长,要是按照范海新的逻辑,悬吊在山亭挑梁上的其它四位女生很有可能是辛芷络逼迫上吊自杀的。
可是辛芷络自己又是怎样吊上凉亭中间横梁的呢?卢定凯不断地在思索着这个问题,苏法医他们认为辛芷络自己是不能形成的,她的身后一定还有一位黑衣人,不找到那位黑衣人,这个现场还是无法解释。
卢定凯掏出手机,他急着要将这个重大变化向沈德立汇报。
沈德立那边的讨论会刚刚结束,张局长下了最后的指示,必须尽快查明真相,消除社会影响。
当卢定凯给他汇报了范海新的最新情况之后,沈德立也是大感意外,他一时接受不了山顶现场死者之间的关系变化问题,他从来没有想过,辛芷络会是逼迫四位女孩上吊自杀的幕后策划,虽然范海新的话不能全信,但是在目前这个节点上,逻辑是通畅的,也不能不接受这样的现实。
沈德立站在留夏派出所会议室的窗边,他看到远处天空的颜色已经渐渐变成了鱼肚白。
他想,既然辛芷络是现场的中心,那么最后的黑衣人一定和辛芷络有关,也许刚才费大雷的对于事件的溯源是极其有意义的,龚海天作为辛芷络的男朋友,似乎有脱不开的干系。
沈德立一边想着,一边下意识地从烟盒里掏出一支烟来,刚刚叼上嘴巴,岑晰溪走了过来问道:“沈队长,范海新有没有交代呀?”
沈德立沉默了一会儿,将思路迅速理清,说道:“卢定凯那边审查范海新的结果是,辛芷络逼死了那四位女孩,龚海天,对,我想到了,是龚海天帮助辛芷络吊上凉亭横梁的,这样的话,我们刚才做出的决定不变,过会儿就去找龚海天。”
岑晰溪一下子摸不着头脑,她纳闷地问道:“怎么辛芷络不是受害者?反而变成逼迫四位女孩上吊的凶手了?”
沈德立将范海新最新交代的情况大致地说了说,然后像是求证一般问道:“晰溪,依你看,范海新的话可靠吗?”
岑晰溪听了之后心里非常激动,她仿佛已经忘了在审讯室门口的那些不快,她说:“就是嘛,不是每个嫌疑人都是真凶,我有种直观的感觉,范海新肯定没有撒谎,你看他那么老实,怎么会撒谎?”
沈德立又瞪了岑晰溪一眼说:“我说小姑娘家,你能保证一个看上去老实巴交的人就没干过坏事?”
岑晰溪争辩道:“其它人我不管,反正范海新看起来应该不像那种人。”
沈德立摇头,点燃了烟,吸了一口,说道:“晰溪,这你就错了,虽然我也相信范海新这次说的是真话,但像他这样的人,不能保证他以前没干过坏事。”
岑晰溪不说话了,她走到会议桌边开始收拾她铺在桌面上的那些材料,准备随时出发。
沈德立抽完那支烟,看了看手机上显示的时间,说道:“同志们,出发,财经职业学校,目标龚海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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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辆蓝白条纹的警车一前一后披着晨光向财经职业学校呼呼而去。
路上几乎没有行人,车流倒是间或着有几辆,岑晰溪遇上这种路况反而没有了挑战,她稳稳地把着方向盘,脑海里尽是范海新,她甚至有点担心卢定凯把范海新怎么着来着。
岑晰溪觉得,沈德立这个人还真是糟糕,他怀疑一切,人家范海新现在什么事都没有了,还死活怀疑他不一定干净。说实在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范海新还帮助刑警队找到了新的方向。否则,按照原计划确实也是去找龚海天,可是找到了又怎样?没有范海新提供的重要线索,对龚海天的审查要从哪里开始?不都是迷雾吗?
岑晰溪余光中看到后视镜里的沈德立靠在后排座椅上,闭着眼睛,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睡着了,不过按照她一贯的观察,沈德立肯定不会睡着。
看到沈德立疲倦的样子,岑晰溪心中忽然又涌起一阵怜惜。她知道沈德立这个刑警队长不好做,最近的案子难度都很大,关键是案子搞定一起,马上就会跟着来那么一起,这是永远不变的规律,偶尔两起案件还夹着来,那就更不是滋味了。好在沈德立却像一个永不停摆的时钟,总是能准确地出现在那些黑衣人的身后,抓住他。
“还没到呀?”沈德立忽然从后面说。
“没有呢,快了,还有两公里吧,已经靠近学校了。”岑晰溪歪了歪头,她也觉得有些累了,她整个晚上都没有合过眼。
沈德立“哎呀”了一声说道:“差点儿睡着了,晰溪,你说这龚海天要是看到我们突然出现在他面前,他会有什么表现?”
岑晰溪想也没想就说:“要真是龚海天帮助辛芷络上吊,他看到我们,肯定会乱了方寸,毕竟只是个职业高中的孩子。”
沈德立皱了皱眉说:“你什么意思?这还需要假如吗?你怎么这么没有自信呀,必定是龚海天,我越来越有这种感觉了。”
岑晰溪呵呵笑道:“你是不是中了大雷医生的毒了?大雷医生也没有直说,他也只是猜测。”
沈德立坐直身子说:“那倒不是,我,刑警队长,你不会目中无人吧,晰溪,我也有自己的直觉呀。”
岑晰溪苦笑了一声说:“沈队长,我哪里敢呀,我崇拜着你呢,我感觉自己这段时间以来从你那儿学了太多的东西了,只是感觉消化不良,遇到事情就是自信不起来。”
沈德立开玩笑说:“晰溪,我们老的总是要被你们淘汰的,未来是你们年轻人的。”
岑晰溪一个刹车,说道:“到了,沈队长。”
沈德立下了车,等后面那辆车跟上,几人便找到了保安,说明了来意。
保安很配合地将沈德立他们带到了龚海天宿舍门口,轻轻地说道:“沈队长,还有十分钟,学校的起床铃声就要响了,你看是等一下呢?还是现在进去?”
沈德立瞅了一眼保安,说道:“现在。”
保安手有些抖,他轻轻地用钥匙将“506”宿舍的门打开,用手指了指靠门边的那张床说:“沈队长,大事不好,龚海天好像没睡在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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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德立心中一怔,他见保安所指的那张床上,一条灰色毛毯叠放得整整齐齐,看样子整晚都没有人在那儿睡过。
这时候,右手边床铺上的一位同学爬了起来,他眨巴着眼睛说道:“老师,怎么了?”
保安招招手说:“喂,龚海天呢?”
那同学眯着眼朝龚海天床铺上看了看说:“他,他怎么这么早就起床了?”
保安又问道:“你昨天晚上睡觉的时候有没有看到过他?”
那同学像是大梦初醒般,想了半天才说道:“熄灯的时候我是看到的呀,可是后来我睡着了,我什么也不知道,他不在这儿睡,还能去哪儿呢?”
可能是一晚上没有开窗的缘故,岑晰溪在宿舍内可以明显地闻到一些装修材料存留的难闻异味,她心想这种工程标准也能蒙混过关,难怪昨天会发生集体癔症的事情,或许同学们早就觉得受不了。
沈德立心里有些着急,心想龚海天现在消失,一定是有原因的,这就更加印证了他自己原先的想法,这回他更加确信龚海天真的和辛芷络事件相关,他下定决心必须马上找到龚海天,才能真相大白,山顶凉亭现场到底是怎么形成的,龚海天应该是最清楚的了。
这时候,宿舍里其它两个同学也醒了过来,用惊诧的眼神望着沈德立他们。
沈德立让他们起来,问长头发的那位同学道:“龚海天昨天一直在学校吗?”
长头发同学搔搔头说:“没有呀,学校昨天停课,我们自由活动,龚海天以前跟我一块打篮球的,可是昨天他没去,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昨天晚上食堂吃饭我也没见着他,一直到了晚上九点多吧,应该是九点多,他才回来,好像挺慌张,我问他发生什么事了,他一句话没说,后来熄灯了,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睡觉。”
沈德立心里揣摩着,龚海天到底会去哪儿?整整一个夜晚都没在学校,最有可能的会去哪儿呢?一个人总要睡觉的呀,酒店?或是回家去了?
岑晰溪从后头推了推沈德立的胳膊,此时她也在思考这个问题,她凑近沈德立的耳边轻轻说:“我估计是回家去了。”
沈德立默默地出了宿舍,这时候学校的起床铃声响了,是一曲好听的钢琴曲,可他不知道那曲子叫什么名儿。
可能是沈德立碰巧盯着保安,保安有些紧张地说:“这个,我完全不知道,龚海天在晚上是怎么溜出学校的。”
沈德立一句话没说,他觉得此时已经没有必要去搞清楚龚海天是怎么从学校里溜出去的,他现在最要紧的是要定位龚海天,找到他。
沈德立匆匆向车子走去,他的担心绝对不是岑晰溪可以想象得到的,他有种不祥的预感,龚海天此番离去,应该是有什么更为重要的事情,但他到底要什么,沈德立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岑晰溪从后面追了上来,问道:“沈队长,是去龚海天家么?我手机上查了一下,龚海天的常住地址就在我们湾州,就是他自己父母亲登记的住宅那儿,他家的电话内网上是有记录的,要不要先打一个过去问问?”
沈德立先说了声“不!”,然后低声说了句:“我们直接过去,这个电话还不能打,要是中间有个变故,我们就会很被动。”
岑晰溪不知道沈德立担心什么,只是觉得沈德立可能又想多了。
上了车,岑晰溪便率先发动,不顾后面那辆车子有没有跟上来,飞一般地朝龚海天的家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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龚海天家住在城东的潜江边,岑晰溪通过一条横跨城市东西的高架快速路迅速地从城西转移到了城东,此时天早已大亮,从高架上望东看去,一抹朝霞已经将天空熏染得艳丽无比。
沈德立心里一直在打着算盘,考虑可能出现的各种情况,他有些担心龚海天父母亲到时候会有些激动,这种情况他见多了,一大早就到人家家里把他们儿子带走,许多家长都会非常愤怒。
岑晰溪将车子在滨江小区门口停好,她熄了火,坐在那儿等后面的那辆车子,沈德立说:“我们先走一步,他们后面会跟上来的。”
岑晰溪下了车,和沈德立一起走进小区,她发现滨江小区环境美不胜收,沿着一条弯曲的溪流,一直往里走去是第7幢花园洋房。
小区里已经有一些老年人在溪边打太极拳,岑晰溪和沈德立从他们身边匆匆而过,吸引了他们目光。
到了第7幢楼下,岑晰溪确认了7幢101室的位置,她从窗户的状态可以看出,房间里都拉着窗帘,估计一家人都还没有起床。
她略略有些放心,朝沈德立轻声说道:“没起床就好,我们就在这儿守着吧,等他们到了,我们再敲门,对吧?”
沈德立也已经通过那些窗帘确认了房间内的状况,便点点头,没说一句话。
岑晰溪左右看了看101室旁边的那些养护得很好的花花草草,简直是羡慕极了,她最喜欢这种精心布置的格局,整个房间被绿色包围,在这样的环境下生活,真是一种享受。
可是岑晰溪忽然想,龚海天的父亲却是财经职业学校的装修承包商,在装修的过程中弄虚作假,不顾学校里有那么严重的污染,仍然通过手段坚持交付使用,而他自己又是如此追求生活品质。
岑晰溪越想越气,不由得骂了一句:“这些人真是没良心。”
沈德立干燥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说道:“良心?要是有良心,也不会培养出这样的孩子。”
岑晰溪“嘘”了一声,她听到了房间里传出来一丝动静,她侧耳倾听了一下,房间里传出的是“汪汪汪”的声音。
岑晰溪压低声音说:“是一只狗,我猜家里可能是有人起床了。”
这时候,后面那辆车的几位刑警此时已经赶来,沈德立做了简单的人员站位安排,他担心会遇到龚海天一家的反抗或阻拦。
岑晰溪不紧不慢地走进单元门,来到101室的门前,她摁下了门铃,门铃“叮咚叮咚”地响了起来。
沈德立站在一边就等人来开门,可是门铃响了一会儿,停了下来,屋里除了“汪汪汪”的狗叫声,没有任何其它声音。
岑晰溪看了沈德立一眼,见他正瞪着自己,便又摁了一次门铃,门铃又“叮咚叮咚”地开始响了起来。
屋里又传来一阵狗叫声,接着又传来了狗抓门的声音,岑晰溪心里一紧,她觉得有些不对劲,她想屋里很可能没人。
沈德立着急地伸出手开始在门上“哐当哐当”地敲了起来,可是结果还是一样。
岑晰溪低下头去,忽然看到了门把手上似乎有些血红的颜色,她浑身起了鸡皮疙瘩,立即半蹲下身子仔细瞧了瞧,叫道:“沈队长,你看这里有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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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德立也低头去看,见岑晰溪已经将手机手电筒打开,他看到101室的门把手上尽是血迹,看上去还有些湿漉粘稠,心里自然明白,这事儿发生还不是太久。
“哎呀,不好,这是我没想到的。”沈德立说话时带着悲愤。
岑晰溪对单元门外几位已经站好位的刑警喊道:“你们快来呀,里面肯定出事了。”
沈德立也喊道:“去找保安,物业,都过来,我们要攻进去!”
沈德立一边喊,一边仍然不放弃在门上乱敲,里面的狗叫得更凶了,就是听不见有人活动的迹象。
过了好久,保安和物业都神色紧张地赶到了101室门口,沈德立见他们手上携带的工具非常有限,生气地说:“你们来也没用,我们现在要进去,有撬压工具吗?”
保安是一位中年大叔,他看了一眼沈德立,战战兢兢地说:“还有更简单的办法,他们家一楼南边的阳台是落地玻璃窗,敲碎了就可以进去。”
沈德立不容分说,拔腿便出了单元门,窜进围绕房子的那些花草,奔向了南侧的阳台。
岑晰溪也尾随而去,她心里也非常想知道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门把手上的血迹已经明摆着很有可能出了命案。
沈德立跑到南侧,见阳台上一扇超大落地玻璃窗紧闭着,内侧也可以看到窗帘遮掩。
岑晰溪这时也跑到了沈德立的身边,她递给沈德立一把消防斧,那是她从物业老伯伯手中抢过来的。
沈德立接过消防斧,从阳台的扶手处一跃而过,落地之后,他抡起斧头就朝落地玻璃砸去。
“咔啦啦!”
大玻璃窗应声而碎,岑晰溪被吓得缩了一下身子,她从小就非常害怕玻璃碎裂的声音。
沈德立见玻璃窗已经碎裂,伸手去撩开里面的窗帘,他看到了客厅里躺着一男一女两具尸体,尸体的头部都有大量的血迹,地面上到处都是血泊。
岑晰溪已经爬过阳台护栏,她躲在沈德立的身后,也看到了客厅里的这一幕,她失声道:“我的天呀!怎么会这样?”
沈德立凝眉在那儿呆站着,他将眼睛在那些房间的门上扫着,可是那些门都紧紧关闭着。
岑晰溪在沈德立身后说:“沈队长,你看我要不要进去确认一下?龚海天不知道会不会?”
沈德立没回头,只是闷声说道:“你怕他死在房间里是吧?”
岑晰溪“嗯”了一声,也没再说什么。
沈德立摇头说:“不会的,我看肯定不会的,龚海天一定是杀了他父母,现在早就逃走了。”
岑晰溪惊讶地说:“不会吧,沈队长,你说是龚海天杀了他的父母亲,这是为什么呀?”
沈德立的嘴巴抽动了一下,说道:“为什么?你就是问题多,抓住龚海天就知道为什么了。”
没征得沈德立同意,岑晰溪从他的身边窜过,她走进了客厅,转而又回过头来,从沈德立手上夺过那把消防斧,朝那些关着门的房间走去。
沈德立急忙叫道:“晰溪,你想干嘛?”
岑晰溪一句话不说,抡着斧头径直往里走。
这下子沈德立更急了,他叫道:“晰溪,小心地上的足迹呀,等下苏法医他们来了,会搞不清楚的。”
岑晰溪将房间里的那些门逐一打开,可是没有看到有龚海天,在她的想象中,或许可以找到龚海天的尸体,可是房间里确实没有。
32
苏法医带着小刘、海哥也迅速赶到了滨江小区,小区里此时已经乱得拥挤不堪,早起的人们已经听到了101室的风声,都往这边挤过来看热闹。
苏法医他们跨过单元楼下的警戒线,沿着墙边绕行到了101室的南侧。
岑晰溪这时候已经退出了客厅,站在阳台上,她看见苏法医他们到了,便说:“苏法医,龚海天的父母亲都死了,太惨了。”
苏法医将勘察箱递给岑晰溪,然后也一跃翻过阳台护栏,脚底下踩到了一块碎玻璃,身体一滑,差点儿摔倒在地,好在岑晰溪搀扶了他一把,才站稳了身子。
苏法医疑惑地问道:“好家伙,凶手破窗而入呀?”
岑晰溪摇摇头说:“不。”
这时小刘也一跃而入,他说:“那我知道了,砸碎玻璃窗的一定是沈队长咯,晰溪不可能有这个胆。”
岑晰溪见小刘在地面上摇晃,也去扶了他一把,小刘微笑着说:“谢谢晰溪警官,沈队长呢?”
沈德立从客厅了钻了出来,说道:“苏法医,小刘,你们赶紧进去看看,现场死了两个,我估计就是龚海天干的,我暂时要走了,捉拿龚海天要紧,你们现场要是有新的说法,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苏法医不停地点头道:“是是是,沈队长,要是有新发现,我会立即向你汇报的。”
岑晰溪抬起脚给小刘看了一眼说:“我的鞋底,你看清楚了,我在室内有走动一圈,到时候不要误会了。”
海哥将岑晰溪和沈德立的鞋底拍了一张照片说:“嗯,我给小刘把鞋底存下来,我担心他记不住。”
沈德立带着岑晰溪走后,苏法医接管了现场,海哥先对客厅各个部位拍照固定,然后用数字录像机进行摄像。
等这些事情都忙完之后,小刘用通行踏板开道进了客厅,他仔细地勘查地面的情况。
小刘发现,地面上除了岑晰溪、沈德立以及两位死者的鞋印之外,还有一双不明来源的运动鞋底鞋印,鞋印在地面上分布很乱,与之相伴的是龚海天父母亲的鞋印,他心想案发当时三人一定发生了比较大的打斗场面。
苏法医跟在小刘身后,他的主要目标是两具尸体,当他走到男尸边上时,发现男尸的右手上有密集的血点,心里怔了一下,他想,这密集的血点应该是打击他人时造成的呀,莫非逃走的凶手也被他打伤了不成?
苏法医蹲下身来仔细看男尸右手的那些血点,他发现除了血点之外,还伴随着一些灰白色的浆状物,他心头一亮,心想这应该是脑组织吧。
苏法医朝远处的女尸头部看看,女尸头部都是血迹,他急忙踏过地面上的两块通行踏板,走到了女尸身边,蹲下身来仔细看。
苏法医见女尸的头部血肉模糊,损伤处果然可以看到脑组织溢出,他对小刘说:“现场有变化,男尸右手上的脑组织一定是女尸的,不可能是凶手的,要不然凶手遭到如此严重的打击,早就昏迷在这儿了。”
小刘“咦”了一声回过头来,继续听苏法医说:“简单来说,这男的杀了这女的,然后凶手又杀了这男的,经过应该是这样。”
小刘边听边朝四处张望,忽然他眼睛一亮,他看到了沙发底下有一个哑铃,哑铃上尽是血迹,他说:“我找到凶器了。”
33
龚海天躺在湾州财经职业学校校长办公室的沙发椅上,他身上好几处疼痛的地方让他无法忍受,那是他该死的父亲用哑铃打到的。
想到昨天半夜里的那场打斗,龚海天心有余悸,他万万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那样,父亲杀了母亲,而他杀了父亲。
昨天半夜里,龚海天突然出现在家里,他质问父亲,为什么让一个不合格的装修工程蒙混过关,导致了大批学生中毒,他不相信医生说的那是什么群体性癔症,他坚信那是中毒,不然不可能一下子倒下了二十多位同学。
龚海天最心疼的当然是辛芷络,那是他最爱的人,早上的时候,辛芷络也在操场出现了抽筋、僵直的症状,当时他也只能看在眼里,因为他自己也那样僵直着躺在地上不能动弹。
可是当时龚海天的心里却非常清楚这是为什么,因为他在开学的头一天晚上听到了父亲和校长的通话,父亲反复跟校长提及到装修污染严重的事情,一开始听起来父亲是在回避,想要将大事化小,后来似乎是在跟校长讨价还价,他知道父亲最后一定是在向校长行贿,校长才答应将父亲装修的宿舍投入使用的。
龚海天记得,父亲从小就教育他做人要诚实,不能撒谎,他不能接受父亲这样子做,特别是当他看到辛芷络躺在操场上可怜的样子,他就心疼得要命。
龚海天想起昨天下午的时候,学校里放了假,他本来是想去约辛芷络去附近工业园的一家星巴克坐坐,可是他从宿舍找到教室,又从教室找到图书馆,找遍了整个学校都没有找到辛芷络的影子,晚上的时候,他甚至坐公交车去了辛芷络的家,在那儿窥视了半天,也没有发现她。
等龚海天匆匆忙忙地回到学校再次确认找不到辛芷络之后,他心里就有了想法,他觉得辛芷络很有可能死了。
龚海天记得,辛芷络自从组织了一个“黑暗巨蟹座”社团之后,就经常跟他说起巨蟹座的传说,她甚至说要通过自杀的方式去巨蟹座,所有巨蟹座女孩都有拯救巨蟹座的使命。
起先的时候,龚海天以为辛芷络那都是开玩笑,可是昨天早上辛芷络出现症状之后,他隐约地感觉到辛芷络很有可能会走向极端,事件的刺激会让人想法变得不一样,而且他曾经听辛芷络说起过,昨天晚上是巨蟹座最黑暗的日子,巨蟹座出现危难,需要巨蟹女前去拯救。
龚海天赶回家去质问父亲,让他去把辛芷络给找回来,而且扬言说要告发父亲和校长。
父亲咆哮起来,大骂龚海天是不孝之子,说他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龚海天有个好的将来。
龚海天当时说,父亲不是要给他一个好的将来,而是毁了他的未来。
父亲伸手去打龚海天,这时候母亲过来阻止,也指责父亲犯下的过错。
龚海天当时就被那一幕怔住了,父亲生气地拿起地上他经常使用的一只哑铃,砸向了母亲的头部,母亲连叫都没叫一声就倒在了客厅。
龚海天现在想想都觉得头皮发麻,他有些想不起来当时是怎么将哑铃从父亲手中抢过来,又怎么将哑铃砸向他的父亲脑袋的。
龚海天在沙发上转了个身,他忽然听到校长办公室门外有脚步声,他心想一定是校长来了。
34
岑晰溪和沈德立早就到了刑警队,此时郝景天也已经展开了工作,他查遍了所有可以利用的系统和资源,可就是没有发现龚海天的蛛丝马迹。
沈德立觉得自己有些无助,他着急地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他心里一直在回忆昨天早上以来的一幕幕场景,觉得简直就像是一部电影,剧情转换得过快,他还没来得及整理。
沈德立长长地嘘了一口气说道:“晰溪,你帮我把大雷医生的电话接通,我要求助大雷医生。”
岑晰溪觉得沈德立有些奇怪,怎么这个节骨眼上要求助费大雷,现在不是已经表明龚海天便是一切的开端吗,找费大雷也不可能找到龚海天的行径呀。
岑晰溪摇摇头,但她还是乖乖地拨打了费大雷的电话,电话响了一阵子,费大雷那边才接通。
“晰溪,我有件重要的事情要跟你们沟通一下。”
还没等岑晰溪说话,费大雷便急切地在电话里说。
岑晰溪皱了皱眉,仿佛费大雷可以看到她古怪的表情似的,她说:“大雷医生,我们正好有事要问你,你等下我叫沈队长接电话哦。”
沈德立接过电话,他本来是想问问像龚海天这样的人,心理会不会变态,下一步会逃往哪里,又会去做什么,可是没想到费大雷却说:“沈队长,你们没有把范海新放掉吧?”
沈德立哈哈笑道:“不会,我们怎么可能把范海新给放了呢?大雷医生,你又有什么想法了吗?”
费大雷着急地说:“我自从你们专案组回到单位之后,我一直在翻看范海新以往所有的病例,我发现范海新不是那么简单,他提及的‘黑暗巨蟹座’应该是他自己创立的,而不是辛芷络,我在他的病历里找到了答案,他说‘黑暗巨蟹座’是辛芷络离经叛道所创立纯粹是瞎扯,山顶现场应该是范海新一手造成,我感觉是他逼迫辛芷络五人上吊的,所以他现在所说的全是谎言。”
沈德立皱皱眉,不太愿意相信费大雷的分析,他不管费大雷怎么说,其实他现在对范海新已经不再关心,毕竟范海新还在审讯室里,由卢定凯在那儿陪着,不管事情发生什么样的变化,也不会有什么严重的后果,对他来说,眼下最要紧的是龚海天。
沈德立想了想,然后客气地说:“大雷医生,你的意见相当宝贵,我们会在审讯的过程中结合进去,只是我现在遇到了一点难题,我不知道龚海天跑哪儿去了,像他这么变态的人物,这个世界也没有几个,他杀了他父亲。”
费大雷好像一点都不在意沈德立释放出的重磅消息,他说:“沈队长,如果范海新真的是整个事件的始作俑者,那么龚海天的事情其实跟山顶现场并没有关系,他杀死了他父亲,一定是有别的原因,这不属于变态,只是你们常见的激情杀人而已。”
沈德立正要继续说话,已经听到费大雷声音的岑晰溪突然打断了他,她说:“沈队长,我想到了,如果两件事情并不相关,那么龚海天一定去找校长了,他杀了他父亲估计是因为装修污染的事情。年轻人一身正气,他不能容忍自己的父亲将不合格的宿舍交付给学校使用,才导致了家庭内部的劫难,能让不合格装修工程获得通过的一定是校长,龚海天杀死他父亲之后,要去找的下一个人便是校长。”
沈德立感觉到电话听筒里有个占线的声音,他放下手机看了一下,是留夏派出所所长打过来的,他立即挂了费大雷的电话,对所长说:“怎么了?”
所长在电话那边大叫道:“沈队长,不好了,财经学校又出事了,龚海天绑架了校长。”
岑晰溪握了下拳头,然后说:“沈队长,我去开车。”
35
湾州市财经职业学校行政楼的西侧有一个水塔,一般的学生都不知道那是什么年代建立的。
水塔现在早已经废弃,也不知道龚海天是怎么想的,校长早上刚刚进入办公室的时候,便被他用刀劫持到了水塔的顶端。
龚海天押送着校长从废弃水塔的底部进去,沿着锈迹斑斑盘旋而上的铁楼梯往上爬去。
为了这件事情,龚海天是有准备的,他带上了校长办公室里的一只手持大喇叭,打算让校长在水塔的顶端向全校学生道歉。
龚海天不会原谅他自己的父亲,更不会原谅校长,事情发展成这样,他也就豁出去了,他想,还原一切真相,也许才是最好的结局。
龚海天的行为果然起到了他想象中的效果,此时高高耸立的水塔底下簇拥着无数的学生,还有一些已经到校的老师。
看到围观人群漠然的脸,龚海天拿起大喇叭激动地说道:“老师们,同学们,你们不要误会,我是龚海天,是湾州市财经职业学校一位普通而又诚实的学生,不诚实的人是贾校长。”
龚海天见浑身哆嗦的校长站在塔顶像是自己的一只猎物,他有些得意,他没想到曾经不可一世的校长,现在竟然如此的低贱。
校长的脖子上已经有了好几道血痕,那是龚海天用刀划出来的,他蹲坐在塔顶,似乎在等待龚海天的审判。
龚海天见塔下的人们正仰着头在等他继续说下去,便又朝大喇叭喊道:“校长经常教导我们要做一位言而有信的人,可是他自己却并不是这样,他和我的父亲一起制造了阴谋,学生宿舍的装修污染严重超标,他不顾学生的身体健康,只是因为他拿了我父亲20万元现金,20万元,就可以让他的良心变质,同学们,你们不要害怕,我已经杀了我父亲,你们说,我们这位亲爱的校长先生,我要怎么处置他?”
人群中发出了一阵惊恐的声音,龚海天将刀尖在校长的背部摩挲着,他继续说:“我只要轻轻地往下一推,校长便会得到应有的惩罚。”
“你不能这么做!”
龚海天听到水塔底下有一位女生在喊,他定睛一看,原来是一位穿着制服的女警察,他皱了皱眉说:“没人可以阻挡我,警察也不能阻挡我。”
在底下喊话的是岑晰溪,她和沈德立此时已经赶到了现场,她见龚海天在上面胡乱非为,忍不住喊了一句。
沈德立见情况危急,心中一阵焦躁,他知道,要是不及时阻止,事态会继续发展下去,校长随时都会有丧命的危险。
想到这儿,沈德立急忙掏出手机给张局长打电话,他向张局长要求派特警队过来,否则他没有信心能够制止事态变坏。
水塔上的龚海天见岑晰溪也不再喊话了,更加得意地喊道:“今天便是校长的审判日,校长的归宿又全校同学来裁决,如果大家一直保持沉默,我就知道大家想要的是什么结果了。”
36
留夏派出所所长带着一位神色慌张的女人来到了沈队长的面前,所长说:“这位女士是副校长,沈队长,你可以听听她的想法。”
副校长肯定没有经历过如此让人揪心的时刻,此时见到了沈德立,像是见到了救星,其实沈德立心中也没有很好的方案,他正在思忖着如何突破上去,可是这太危险了,要是龚海天发现有人上去,他只要轻轻一推,被绑着双手的校长就会从高空坠落,那么营救就没有任何意义。
副校长对沈德立说:“沈队长,只要能保住校长的性命,你要我们学校做什么都可以。”
沈德立眨眨眼说:“我也是这么希望,可是眼下想不到合适的办法,时间拖长了,我看凶多吉少。”
副校长更是慌了,她说:“这些年来,校长为学校可以说是呕心沥血,经常吃住在学校,付出的不止一点点,沈队长,求求你们能救救他,他老婆刚刚生下二胎,孩子才三个月呀。”
沈德立默默地说:“嗯,我知道了,我们会尽力的。”
龚海天似乎越来越胆大,他开始在水塔顶上狂笑起来,然后说道:“同学们,你们想听听校长大人的检讨书吗?”
水塔下边一片沉寂,人人都屏住了呼吸,岑晰溪站在那儿,脑子一下子僵化了,她不知道这种事情要怎么处理,只是死死地盯着龚海天,似乎可以从中找到机会。
校长在龚海天尖刀的威胁下,不得不开始了检讨:“同学们,我作为你们的校长,对不起你们了。”
刚说了一句,校长便哽咽着说不下去了,龚海天将尖刀在他背后往前推了推,校长的身体差点儿从六十多米高的水塔顶上滑下。
校长似乎没有勇气面对水塔下的全体师生,但在尖刀的威逼下还是说道:“同学们,老师们,我作为你们的校长,对不起你们了。”
“自从我接任财经职业学校校长以来,也算是尽心尽力,为学校做了不少事情,可是我迫于生活压力,起了私心,从学校的各项工程中获取了不少好处。”
“这次暑假期间,学校的学生宿舍装修工程是我一手管理的,正如龚海天同学所说,我从他爸爸那里拿到了20万元现金,同意他将不合格的工程投入使用,导致了昨天上午二十多位学生出现不良症状,甚至有五名学生在山顶凉亭上吊死亡。”
校长说到这儿,龚海天中止了他的讲话,问道:“你说的五名学生死亡,可有辛芷络?”
校长点头说:“有的,辛芷络同学也在五位死者名单里面。”
龚海天咆哮道:“都是你的错!你不知道辛芷络是我最爱的人吗?!五位死者名单,说得倒是轻巧,失去的生命可以回来吗?校长大人,你如果不知道生命的可贵,为什么还要在这儿苦苦求饶?”
校长战战兢兢地想转过头去看一看龚海天愤怒的脸,可水塔顶上的平台空间实在狭窄了,根本没法转身。
沈德立见情形变得越来越糟,便从留夏派出所所长手上接过一只大喇叭,开始对龚海天喊话:“龚海天!我是刑警队队长沈德立,请你冷静一下,我有话对你说。”
37
刑警队的审讯室隔壁配备了一间极其简陋的临时监室,是专门给尚未完全排除嫌疑的嫌疑人准备的。
范海新直挺挺地躺在硬板床上,思绪飘逸,他暗暗得意,心想这个世界除了医生他没办法对付,甚至是警察他都可以随便摆弄,那个什么刑警队长,不也就随便轻信他了吗?
范海新的眼前出现了辛芷络的画面,他一想到这个女孩,就觉得是命中注定的。这个巨蟹女是那般的忠诚,在他住院的时间里,辛芷络操持了一切,将“巨蟹座联盟”遮掩下的“黑暗巨蟹座”发展成了很大的社团。
范海新想起昨天傍晚的时候,当他和辛芷络秘密聚集在财经学校山顶凉亭的时候,辛芷络先是逼迫四位女孩吊死在凉亭的挑梁,然后跪在地上对范海新说:“盟主,我做到了,她们四位巨蟹女已经前去巨蟹座,巨蟹座有救了。”
范海新当时想都没想就说:“芷络,你也一起去吧。”
辛芷络先是有些犹豫,可后来还是非常顺从地爬上了范海新的背,吊死在凉亭的中间横梁。
范海新后来偷偷溜回檀溪,他觉得他忙乎贩卖糕点的老爸根本不知道。
范海新想到这儿,心里一阵难受,要不是警察的介入,本来他早就到了巨蟹座,他不放心先去的辛芷络,他担心她不能带领四位巨蟹女完成任务。
范海新烦躁地从硬板床上爬起来,将手中的一副手铐甩得“哐当哐当”作响,可也想不出有什么办法逃出这个监牢。
似乎是这“哐当哐当”的声音引起了外边的注意,这时候,范海新发现监牢的门突然开了,外边的光线刺眼地照射进来,范海新眯起了眼睛。
“范海新!”
范海新听得出来,这是之前那位叫做卢定凯的刑警的声音。
范海新没回答,他不喜欢回答警察的叫唤,他继续眯着眼,看到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两位,一位是穿着警服的卢定凯,而另一位竟然是费大雷医生。
范海新万万没有想到,费大雷这时候会出现在他的面前,他支支吾吾地说:“大,大雷医生,你怎么来了?”
费大雷是在张局长的示意下参与进来的。
张局长召集了特警队研究解救人质方案,特警队提出的意见是,如果在水塔底下铺设弹性气垫,势必动静太大,估计龚海天不会给他们机会,但是如果预先寻找合适部位埋伏狙击手,然后派出直升机前往水塔进行谈判,龚海天肯定会被转移注意力,到时候寻找机会控制现场,或许可以成功解救人质。
当费大雷被选定为应急谈判组心理咨询成员时,他却要求范海新同去,他的理由非常简单,他觉得如果将事件真相挑明,龚海天的愤怒会转移到范海新身上,而范海新在警察手里,可以确保安全,这样救下校长的概率更大。
营救的时间太宝贵了,张局长虽然觉得费大雷这招有点险,但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他果断同意费大雷的提议,让卢定凯带费大雷来找范海新。
费大雷进了监室,直截了当地说:“范海新,我已经在你的病历里面找到了答案,山顶凉亭的五位女生都是你干的好事,你没跟警察说实话,可是我全部说了。”
范海新最怕的就是这位身穿白大褂的医生,他“这这这”了半天说道:“这不完全是我的意思,那些巨蟹女是自己愿意的,再说那是她们的使命,这可不是什么谋杀。”
卢定凯严肃地说:“范海新,废话少说,现在有个机会,如果你愿意配合,也算是你立功表现,对你后面的处理会有好处。”
范海新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他说:“只要不送去第七医院,我什么都愿意配合你们。”
卢定凯冷冷地说:“帮我们去救一个人,剩下的事好商量。”
38
沈德立在水塔底下一边耐心地在和龚海天沟通,一边在焦急地等待特警队的到来。他心里很明白,要是特警队不来,他自己是没有办法的,哪怕他带人冲上去,得到的也不会是好结果。
沈德立突然远远地听到了飞机引擎的巨大轰鸣声,他抬头望去,发现天空中出现了一架直升机,机身上印制着几个大字:“湾州特警”。
沈德立明白了,张局长一定让特警做了篇大文章,自己只要能继续稳住龚海天,剩下的事情特警肯定有把握搞定。
岑晰溪也抬头望去,他看到慢慢靠近的直升机里露出个熟悉的脑袋,她按捺不住喜悦,叫了一声:“大雷医生,是大雷医生!”
沈德立有些想不明白,直升机里怎么会出现费大雷,特警这是要唱哪出戏呀?
直升机很快就靠近了水塔,沈德立见龚海天的视线已经被吸引了过去,他也就停住了喊话。
直升机开始围着水塔盘旋了一圈,然后悬停在龚海天和校长的面前,一位特警开始对龚海天喊话,沈德立知道这一定是在稳定龚海天的情绪,防止他出现过激行为。
过了一会儿,费大雷开始对龚海天喊话:“龚海天同学,我是湾州市第七人民医院的医生,我们长话短说,我知道你一定关心辛芷络的事情,你知道吗?辛芷络的死跟校长没有任何关系,你是辛芷络的男朋友,我想你一定知道‘黑暗巨蟹座’的事情,但你未必知道这个社团后面还有一位盟主,那就是范海新,他是我的病人,做事情不计后果,其实辛芷络是在他的示意下吊死的。”
龚海天半信半疑地望着一直悬停在他面前的直升机,他说:“你是医生,我相信你,可你说的那位范海新在哪儿呢?”
费大雷让范海新的脑袋露出窗门,然后说:“他就是范海新,你可以当面问他,辛芷络的事情真的和校长没有关系。”
费大雷将话筒移到了范海新的嘴边,说道:“你自己说,辛芷络是怎么死的?”
范海新什么也不说,只是点了点头表示肯定。
龚海天惨叫道:“范海新,我要和你拼命!”
说完,龚海天放下校长,站起身来,挥舞着手中的尖刀,像是要朝直升机扑过来。
说时迟那时快,直升机的底舱忽然打开,一团红色的包裹自由落体往地面坠去,临近地面的时候,包裹忽然像是爆炸了一般充满了气体,迅速变成了一张巨大的气垫,稳稳地落在了地面的草地上。
龚海天显然高估了自己的跳跃能力,他连边都没有挨上直升机,身体就朝地面坠落而下。
“噗通!”
龚海天的身体坠落在刚刚撑开的红色气垫上,沈德立、岑晰溪、派出所的几位民警发疯般地爬上气垫,朝他扑去,将他死死地压在气垫上。
校长被几位沿着楼梯上去的民警救了下来,但因为受贿嫌疑,下来的时候,虽然松绑了龚海天给他系上的绳索,但被民警戴上了手铐。
直升机上的特警指挥员宣布解救工作结束,命令远处教学楼里埋伏的狙击手解除瞄准监视,然后便飞离了学校。
岑晰溪在龚海天被押上警车之后,久久地望着蓝天,仿佛刚才的一幕一直在天空循环回放。
岑晰溪忽然想,接下来要怎么处理范海新呢?她心里完全不知道范海新是怎么被带上天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