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重发】《Cancer》 正剧向 中长篇

“是……是的,部长大人。可是,是波什科夫先生……”
“立刻告诉拉夫罗夫斯基,我很忙。要么接受我的价码,要么就上彭格列的死亡名单。”
“部长大人,拉夫罗夫斯基先生已经在俄警方上周的行动中……”属员战战兢兢,说话也不甚利索。
狱寺夹着烟卷的手明显颤抖了一下。乳白色的烟雾从他的口中缓缓溢出。“哈?这么玩?去弄个交通事故,我要圣彼得堡的警察局长在这个世界消失。”
“可是……”
“对了,拉夫罗夫斯基有个儿子对吧。让圣彼得堡分部留意一下,好好抚恤他。”
“部长大人……”
“哪里有那么多要问的!在我把烟卷塞到你鼻孔里之前,最好给我消失。”狱寺吐出一个烟圈,脸色越发阴沉。
手下吓得当场逃走,在门口撞到了巴蒂帕利亚的支部长,手里的设备也摔到了地上。
狱寺继续忧郁地抽着烟。支部长也不知道哪里得罪了这尊大人物,光看到他给臭脸了。
铃木?爱黛尔海特拄着拐走了过来——由于冰川属性的超强防御力,她的伤势是最轻的——紧了紧宽松的便服,在狱寺跟前坐定。
“狱寺先生。不管怎么样,我都得代表西蒙家族及我家那位不成器的Boss向您致以最真诚的谢意。”
狱寺没有说话。
“说实话,收到信的时候,我们都吓了一跳。毕竟跟两百年前发生的事情一模一样,彭格列的雾守,让西蒙家族前去营救彭格列的首领。可笑的是,紧接着发生的事情,似乎也跟两百年前一样,西蒙家族陷入了敌人的重围。多名高级干部战死了……”
“啊,是啊……”狱寺随口应了一声,忽然想到死在手术台上的大山拉吉。“那个胖子的事情,我很抱歉。”
铃木的眼神有些游移,神色也变得伤感起来,不过她还是彬彬有礼地回应道:“您为了保护昏迷之中的我们已经尽力了,我听闻您自己也身负重伤。说真的,这么多年来,炎真他一直很感谢彭格列给他的庇护。所以当他听说彭格列十世遇到危险时,不管这封信是真是假,他都力排众议挺身而出,我都阻拦不住。”
谁不是这样呢,家族即羁绊,同生共死十数载,一朝分别,换了谁都受不了啊,你这个棒球白痴……“那个人,也死了吧。”狱寺把没抽完的烟头弹到了地上。
“哪个?”铃木不解。
“棒球白痴死在他手里一次。”
铃木不语。她很清楚,也许山本武早就原谅了水野薰对他的伤害,可是狱寺隼人从来没有忘记。他永远不会忘记那天沢田纲吉在手术室看到山本的那一刻,发出的那声恐惧到绝望的呐喊,然后无助到令人窒息的瘫坐在地。
“对不起……有些误会,可能,要在那个世界,才会解得开了……”
“你不用向我道歉,我不会原谅的。我不会原谅水野,也不会原谅那个棒球白痴。说好了要守护十代目一世的,说好了要开开心心的活到老的……”狱寺猛的一脚,把尚在阴燃的烟蒂踩灭在鞋底,又狠狠前后搓动了一下。白痴,你啊,不知道该说你善良,还是无情。你会原谅杀过你一次的人,会不忍与救过你一次的人为敌。可是有件事,我狱寺隼人明白,你却不明白“我们的性命,早已不属于我们自己了。
“狱寺先生,信是六道先生写的吗?彭格列十世他……”铃木试探性地问道。
“彭格列遇到了一些麻烦,这件事,十代目委托我全权负责了。你也不用过于担心,查出来若果是骸,我也不会姑息他的。”
“我也会代为肃清的。”铃木附和道。忽然,她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对了狱寺先生,袭击
我们的是杰索的云守与雨守没错,一开始,杰索只是阻挠我们前往埃博利,我陪同炎真与杰索云守在谈判。可事态突然急转直下。”
“怎么?”
“杰索云守忽然发动了攻击,Shitt-p直接被击倒,我们就打了起来。”铃木难过地垂下头。
“桔梗没有任何征兆,就攻击了你们?没有接收到任何指令,没有任何人到达现场?”
“没有,我确定没有。杰索云守恐怕是早有预谋。”
不对。狱寺感觉到,这里面有什么信息被隐藏了。“转换视角。如果对方没有任何征兆就发动了袭击,而且还是下了死手,那西蒙是否有触怒杰索的言辞?”
铃木一愣,“您这么问……我记得在混战之前,炎真提到了杰索对医疗器械方面的插手。您是知道的,这一块一直是我们西蒙的业务……”
狱寺眉头紧锁,他没有等铃木说完,而是紧接着提出了下一个问题,“杰索云雨两守,直接全灭了你们全部核心成员?”这一点也是他无法理解的地方。即便西蒙家族并不强大,可大地指环的威力,他也是见识过的。以现在的海指环,即便桔梗铃兰实力在西蒙之上,也很难让西蒙产生如此大的伤亡。
“我们尽力了。他们似乎会变成……恐龙?还有就是对方的战斗员数量实在太多,我看到好多敌人就算被打中要害,却依然可以继续战斗,还有些敌人会自爆……对不起,我无法描述那种场景,这完全不像是人类,我们仿佛是在与一群魔鬼战斗。”铃木的声音有些抖动,尽管事情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可她一想起当时的场景,依旧会感觉后怕。
“果然,六弔花也好,杰索战斗员也好,都经过了人体改造。”狱寺打了个响指,岚部侍从将岚守的随身手提箱拿了过来。狱寺熟稔地输入一串密码,紧接着从怀里掏出眼镜,在手提箱中那一堆文件中开始翻找。
“狱寺先生?”铃木发觉狱寺隼人开始忙他自己的事情,便费力地支起拐,打算往回走,去陪着自家Boss。
“铃木,你似乎提供了一些有用的信息。”狱寺叼上一根烟,手里依然在忙碌,“我想去你们以往的业务点转转,了解一些情况,晚些时候再随我回巴勒莫。放心吧,我会帮你们调查清楚。如果真是骸的恣意妄为,我会替你在十代目面前说两句的。”
“……非常感谢,狱寺先生。”
彭格列十世的专车在公路上飞驰着。
纲吉挂断了与拉尔?米尔其的联络。据自己的门外顾问首领声称,卡鲁卡沙的行动似乎触及到了NATO的底线,她也正在民间力量与政府决策者之间努力斡旋,争取利用世俗世界的力量为彭格列多争取几分。纲吉深知拉尔的工作能力,便也放下了心。他没有忘记多问一句可乐尼洛的情况。
“没死。”门外顾问首领是这么回答他的,这让他笑了好一阵。可笑过之后,又不免有些担忧。可乐尼洛是雨之彩虹之子,面对史卡鲁,依然无能为力,连平分秋色都做不到。他从方才的谈话中回过神来,又不经意触摸到怀揣着的岚之腰带,便将其拿在手中,细细端详起来。
“蓝波。”纲吉唤了一声副驾驶座上的雷守。雷守貌似在打瞌睡。
“蓝波!”
“啊,彭格列……”蓝波忽然被惊醒。
“我这样没收隼人的VG,是不是……太过分了?”纲吉垂眼盯着手中的岚之腰带,话语中流露些许悔意。
“彭格列……在埃博利的时候你就跟我说,狱寺先生什么都没做错,只是你怕他做错而已……不过,这样真的好么,彭格列。你这样就能保护他了吗……”
“这一次我不想让步。牵扯到亲情或者爱情这样难以割舍的感情,只要是正常人,都会不可避免的冲动,然后落入敌人的圈套。笹川前辈与山本的事情,我不想再让隼人经历一次了。”纲吉现在回想起来,自己应该把狱寺一并带回来才对。只拿走VG,难保他还会以身犯险。
“说起来……只有狱寺先生与六道先生,被Boss直呼其名呢。”蓝波回过头,看了眼自家Boss。
“亲爱的雷守,我可是一直都喊你蓝波。难道这不是你的名字吗?”
“呀咧呀咧。每位守护者最喜欢的称呼都不一样吧,就像并非每只猫都喜欢被摸头的不是吗……我更想让你喊我‘弟弟’呢,彭格列。”
“那可不行。即便我一直觉得你就是我弟弟,我也不能这么喊。这会牵扯到彭格列血统的问题,长老院那帮老不死的才消停没几天,估计又会找到话题开骂的。”纲吉微笑着望了望窗外。
“果然……所以,云雀前辈才会那么别扭吧……他或许喜欢听你喊他,恭弥?就像迪诺先生那样喊。”蓝波转回头去,在狭窄的车厢里勉强伸了个懒腰。
“迪诺先生是不懂我们日本人的礼仪。名字可不是随便喊的,只有当没有外人的时候,对非常亲密的人才可以喊名字。”
“所以说……彭格列,你与狱寺先生在一起的时候,是视他人为无物的吗……还是说,你跟六道先生,与狱寺先生一样,是非常亲密的……哎哟!”
蓝波还在唠叨,后脑结结实实地挨了纲吉一发火焰。他继续嘟囔道:“蓝波大人想起一件事。在我小时候,听到你总是喊山本大哥‘武’,可后来……似乎就,改称‘山本’了?”
纲吉默不作声。
“听你刚才这么一说,蓝波大人才注意到,彭格列你对山本大哥是不是……”蓝波摇了摇头,似乎想不出合适的词汇来表达他的意思。
“死去的人,就不要再提了。”纲吉的态度忽然冷淡了下来,“如果我们频频回头,就会看不清前方的道路。”
“……说的是呢,彭格列。”蓝波察觉到首领的不悦。
纲吉极为轻微地叹了口气,对雷守说道:“蓝波,你也不小了。是时候让你帮家族做些事了。”
“蓝波大人才不要……”
“蓝波!”纲吉又一次提高了声音。
“如果是彭格列你求我的话,蓝波大人会考虑的……”
“……”纲吉有点绷不住想笑,他就是喜欢蓝波这种撒娇的样子。他的守护者们,似乎都过于迅速地成熟起来,唯独蓝波的那份脱不掉的稚气与跟他没大没小的开玩笑,才可以让他感觉到一丝轻松,“回总部后,带着你雷部的人立刻封锁医疗中心,调取所有人员的医疗档案。不,太多了,你从A+级开始往下倒查,到C级为止。所有在外就医且留有手术记录的,列一份详细清单给我。”
“啊啊啊啊……好麻烦好麻烦,为什么安排给蓝波大人的都是既困难又危险的任务……”
“……查个资料而已,哪里困难哪里危险了。你要不想干,以后总部的厕所都归你打扫。”
“我们到了,首领。”耳机中传来大空部属员的声音。车随之停了下来,一名属下帮纲吉打开了车门,纲吉用手遮在额前,望着夕阳下巍峨耸立的那不勒斯古城,嘴角露出一丝凄苦。
古堡的大门缓缓打开了,湖蓝色头发的六弔花队长,同时也是白兰?杰索的近侍桔梗缓步走了下来,对着纲吉略一低头,算是行过了礼。
“白兰呢?”纲吉看到是自己极度讨厌的桔梗,他的声音也变得有些不耐烦。
“回彭格列十世,白兰大人伤重未愈,正在进行第二次手术。”
“这话还不知有几分可信度。你对我家岚守做的事我从没说过一笔勾销。况且现在你们还进行了人体改造,还有石榴暴走袭击白兰的事情,我都听说了。”纲吉毫不客气地揭着杰索的短。
桔梗的脸有些发白,不过他还是保持了应有的风度,“您不相信我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彭格列十世。请您随我进城,安心等待首领手术……”
“不必了。你拿到海指环之后的事情,是杰索的内务。我彭格列无权管辖。我只想要回我家族的库洛姆。”
“哈哼?”桔梗露出困惑的表情,“库洛姆小姐已经被接走了,昨天深夜白兰大人忽然提出放人,不久之后您的雾守亲自来接走的。”
“……”纲吉吃了一惊,不过他并不想让这种情绪表达得太过明显。“骸?”
“是的,六道骸。”
纲吉表示无法理解。他把手高高举起,松开五指,岚与晴的海指环便直滚滚地掉落下来。桔梗的手中伸出荆棘玫瑰,绚烂的紫色的花朵张开了它们的花瓣,将指环稳稳接住,又合拢起来。
“我暂且相信白兰一次。如果他能履行前约,继续对抗Cancer,我会非常高兴的,请代为转告。”纲吉说着,便钻回了车里。蓝波见状,也弯腰坐了回去。
“彭格列,为什么留了一个戒指……”蓝波不解道。
“白兰未必知道雾之海指环在我手里。我也不知道雨之海指环是否早已被他拿到。因此,将指环全部还给他,似乎是更为危险的赌注。”纲吉回头看了眼窗外依旧躬身行礼的桔梗,露出了复杂的神色。
当日午夜,纲吉心事重重地回到巴勒莫的彭格列总部,意外发现岚之特区的灯是亮着的。他让蓝波把随身的物品带回大空特区,忐忑不安地推开了岚之特区的门。
狱寺的头发在脑后束成了小股发辫,两侧垂下的灰色发片下,盖着的是一幅粗框眼镜,与眼镜下掩藏着的那双依旧深邃睿智的祖母绿。飒爽的身姿倚靠在书案前,俊秀的面容带着些许愁色;身前的书桌上,一大堆图文资料以只有他自己才能理清的方式摊开着,悬空屏幕也发着光。
“隼……隼人。”纲吉稍微犹豫了一下,不过还是喊出了声。
狱寺抬起头,摘下眼镜,依然是那种久别重逢的热切眼神,只是其中带了一点点的内敛与忧郁,“十代目!您辛苦了。”说着习惯性地将手头的几张纸用指尖的岚炎点燃,随手扔进了废纸篓中。
“隼人,你……回来得好快。”纲吉看了看狱寺,有些不好意思。“炎真他们呢?”
“西蒙家族回到他们的基地了,岚部一直派人护送着。只有铃木?爱黛尔海特跟我来了巴勒莫,继续追查他们遇袭的真相。”狱寺不急不缓地汇报着。
“遇袭的真相?”纲吉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大空会谈之后,又接连发生了晴守重伤,Reborn出现,归还指环。他现在满脑子都是Cancer和艾斯特拉涅欧,对于西蒙家族,纲吉确实早就顾不上了。
“对不起,是我没有及时向您汇报。我推断很可能是六道骸利用雾守的名义向西蒙家族发出了求救信。”
“不会吧。”纲吉的眼神一下子迷离起来。六道骸是有点拐弯抹角的脾性没错,可身为雾守,拱卫首领也是本分,为什么要把西蒙牵扯进来?纲吉不由得想起库洛姆被骸接走的事情,越发弄不懂了。
狱寺看到纲吉的神色,也明白了七八分。“十代目,六道骸的行为一向诡异。他当年也是莫名插手切尔贝罗事件,进而向艾斯特拉涅欧报复。”
纲吉垂下头,似乎回忆起了一些旧事。切尔贝罗事件,上任门外顾问组织的谢幕演出。
“另外,有两件看似不相干的事情,被联系到了一起。”狱寺从桌上拿起两份报告,毕恭毕敬地呈递给纲吉,“大概一个月前,我前往希俄斯基地打算干预卡鲁卡沙的交易,但扑了个空。交易进行得很隐蔽,几次更换了地点,很凑巧被岚部在比雷埃夫斯的属员发现。现场照片经过处理与详细比对,确认是希腊的涅索斯家族。”
“涅索斯?”纲吉拿着报告,仔细思索着,“有些陌生的名字。他们是干什么营生的?”
“算是白道。明面上的招牌是医疗器械,具体的情况还需要进一步调查。岚部……确实不擅长干这个。”狱寺有些不好意思地咳嗽了两声。
“隼人,少抽点烟。”纲吉将报告丢回桌上,关切地注视着自家岚守。
“我……我没事。还有一件事,就是西蒙家族。西蒙家族的营生也是医疗器械,虽然只是插手一些收费颇为高昂的私人诊所。不过他们的这块生意也被染指,医疗器械的供应商正是涅索斯家族所操纵的企业,而出面排挤西蒙的,是杰索。古里炎真就此事向杰索提出抗议,便遭致了血洗。”
“嗯……是这样。”
“所以,这里面一定有问题。杰索端了西蒙的饭碗,西蒙还没找杰索拼命,杰索却先发制人而且下手如此之重,看来,杰索家族与涅索斯家族之间,一定有着某种关联。”
“等等,涅索斯……好像有点印象。”纲吉将手揣进怀里,却发觉山本留下的匣子并未带在身上,“山本留下了一些资料,是他花了六年时间遍历搜查到的所有人体器官交易与人体改造项目清单。其中,似乎有你提到的涅索斯。只是由于其他家族的名头太响,我并没有刻意让人去查。”
“十代目,我想明天去一趟圣彼得堡,俄国的事情我已经好久没有去收拢一下了。毕竟,有些事还是只能身为左右手的我去谈。”狱寺说着,转过身开始整理桌上的文件。
“……你能这么想,我很高兴。”纲吉原以为狱寺会消沉好一段时间,毕竟自己当时是那么绝情地没收了他的VG,而狱寺刚刚经历了与幻骑士的生死搏斗,且至今没有任何错处。
“对了,巴吉尔的雨部发来了特别行动请求。”狱寺忽然停下了手头的动作,从书案抽屉中拿出一份文件。纲吉看着狱寺递给他的文件,上面用雨和大空死气炎密封着,标注了字母“S”。这是雨部经由大空部转呈给近侍的,而标记S的意义,是近侍都不能打开,只有首领可以打开的最高权限。
“雨部转呈大空部再转呈近侍?”纲吉不由得摇了摇头,雨部情报处绕过了自己新任命的雨守,直接向自己呈递情报。怎么,要逼自己做“外科手术”么?
纲吉打开了密函,眯缝着眼细细读着。狱寺在他身旁,把自己的一些随身物品丢到了手提箱中,伸了个懒腰。
“连‘王牌码头’也敢染指?”纲吉的声音忽然变得冷酷起来。
王牌码头,位于克里特岛,是整个地中海沿岸地下交易的枢纽,也是彭格列的势力范围。这里的地下交易,无论是规模还是货物还是危险程度,都称得上冠绝地中海。
而且这也是为数不多的由大空部直接管理的交易点。
“‘王牌码头’?不是有那家伙坐镇吗?”狱寺似乎有些想不明白。
纲吉的话头突然打住了。他局促地转动着右手食指上的大空指套,目光也变得极为晦暗。
狱寺知道,十代目有这种反应,一定是有着某种难言之隐。
那是自己第一次亲临战场,十六年前与六道骸的那次交手。六道骸可以通过三叉戟造成的创口夺取他人的身体,也可以通过幻术操纵别人的意志。自己眼前的这位近侍,当时已经重伤倒地,却被使用了附体弹的骸所操控。三叉戟,附体弹,幻术,精神操纵,艾斯特拉涅欧;切尔贝罗事件,墨列提之死;海皇殿出走,西蒙家族的遭遇,库洛姆两次被接走。骸,这一切都指向你,你为什么到现在还一直躲着我?!他将视线移回近侍那忧郁的面容,故作轻松地笑了笑,“好好地过他的田园生活吧。让他出面,太强人所难。”
狱寺点点头。
“隼人。那些破坏狂……都饥渴了半年了吧。”纲吉顺势靠在狱寺的办公桌,左手食指有节奏地叩打着台面。
“您说的是……”狱寺忽然反应过来。
“好巧,又是涅索斯。世人都觉得活不够,独有他们,嫌命太长。”纲吉冷笑了一声。他把信件放了下来,伸出修长的手指,从狱寺桌上拎起了话筒,又随手摔在桌上,拨通了一个号码,按下了免提。
狱寺一愣,他本能地要往外走,可被纲吉一把拉住了肩膀,示意他无需回避。
“……有任务了。”纲吉的声音充满了威严。
“……这怎么是灰毛垃圾的号码……又是让我们给你找人?”一个低沉但铿锵的声音从话筒另一头传来。是彭格列独立暗杀组织瓦利亚的首席Xanxus。
“不。是你们期待已久的‘生肉’。”纲吉又拿起了那两张纸,“‘王牌码头’,各埠头都有情况,希腊佬在频繁出‘货’。而且,是禁品。”
Xanxus忽然陷入了沉默,转而狂放地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垃圾,这样的任务你也好意思扔给瓦利亚?大空部都死绝了吗!”
“Xanxus。”纲吉加重了语气,“我不是找你商量,是给你下达命令。”
“哼。只要把垃圾都清理干净就行了吧?”
“杀多杀少我不管,但记得至少留一个活口。”
“……希望能有点乐趣。”Xanxus挂断了电话。纲吉也把听筒扔回了话机上。
狱寺大惑不解,“十代目,您这是……”
“没什么。”纲吉放下搭在狱寺肩膀的手,又捶了两下他的肩。“如果我没有猜错,涅索斯家族,一定与Cancer有关,而且,是莫大的关联。”
“十代目您真是……运筹帷幄。”狱寺一时想不起用什么词语来赞美自家Boss。
“说起来,骸……他一直没有跟总部联系吗?”
“是的,六道骸没有带走他的联络器,只带走了彭格列齿轮。我们无法找到他。”
“嗯……隼人,路上小心。俄罗斯的事情办完,就尽快回来。”纲吉甜柔一笑,拍了拍狱寺的肩,起身准备离开岚之特区,可就在此时,却感觉自己的手臂被拽住了。他有些不解地扭过头去,发现是自家岚守欲言又止的眼神。“怎么了?还有什么事吗?”
“十代目……其实,我不想离开您去那该死的北国。您身边……只有我一名近侍了。”狱寺神色极不自然,右手拇指不安地拨弄着中指指腹的那枚戒指。
“是啊,我知道。所以让你快去快回。”纲吉又转回身,关切地问道,“是不是有什么事要告诉我?”
“我……”狱寺的嘴唇不断的张开,合拢,最后又有些不甘的扭过头去,“十代目,我不在的这段时间,您一定得注意安全,一定。”
“没事的,隼人。这些日子,蓝波会一直在我身边。不过你放心,他不会成为第二名近侍。”
“我不是这个意思……”狱寺脸红了,试图继续分辩,可纲吉微笑着摆了摆手,继而走出了岚守特区。
两天后的午夜,希腊克里特岛“王牌码头”上演了喋血一幕。
“王子(伪),你玩的太过火啦。Boss的Boss说要带活口回去的。前辈考虑用这些残肢拼一个带回去吗?”弗兰拎起一只被削断的手,回头看着身后的众队友。
“嘻嘻嘻嘻嘻,瓦利亚从来都是管杀不管埋。”作战队长贝尔菲戈尔一面说着,一面又丢出一把飞刀,从弗兰手边飞过,将那只断手切得只剩一根手指还孤零零地被弗兰拎住。
“我还以为是多强势的家族,不过就是些小老鼠。您说是吧,Boss?”列维坦回头看着Xanxus,可迎接他的是Xanxus重重的一脚踹在他脸上。
“哼。垃圾。”
“猥琐脸的大叔,你从Boss手里抢走的人头数最多了,Me都帮你数着。”弗兰把手指丢到了血泊中,开始指着满地的尸体乱数:“2,7,4,6,13……”
此时一平扛着一个人,脚不着地地腾跃了过来。“鲁斯利亚先生!这里还有一个活着的,请尽快治疗他!”说着,把那个满身是血的人放在了地上。
“嘻嘻嘻嘻。王子又想练练飞刀了呢。”
“请,住,手,前辈。又是任务失败的预感呢。前辈担任作战队长以后,瓦利亚的任务难度就全线提升到S级别了。”弗兰朝着贝尔菲戈尔挥舞着手。
“mu~你真是越来越凶残了,贝尔酱。”鲁斯利亚打开了匣子放出了晴孔雀,“做的好啊一平,Boss一定会满意……”话音未落,又被Xanxus一脚踢翻在地。
“垃圾中的垃圾。”Xanxus说完这句话,便自己离开了。他在想着怎么向纲吉发泄一下不满,涅索斯家族一共有三十余人参加了这次交易,对象是法国人。可还没轮到Xanxus出手,就被杀的差不多了。
“那个箱子应该带会给小纲,他一定会喜欢的。”鲁斯利亚从地上爬起来,端正了一下墨镜,翘起兰花指指着一堆尸块中的箱子,那正是涅索斯交易的物品。可还没等他稍微靠近,便有一条黑影蹿了过来,抬腿踢开鲁斯利亚向箱子伸出的手臂。鲁斯利亚惊叫一声,朝后倒去。
“敌袭!保护Boss!”列维坦赶紧敞开雷电伞,将自己与Xanxus保护起来。
一平扭身蹬地,轻盈飞身落到鲁斯利亚身后,稳稳接住了自己的队友,继而朝着敌人发出一发饺子拳。可对方居然完全没有中招,似乎早有防备,只是抱起箱子,朝着远处跑去。一平惊异于对方的身手,轻功修为并不在自己之下。她迅速追了过去,见地上有一把掉落的枪,便扬起一脚朝那人背心踹去。那人略略闪身,轻松避过,可那柄枪撞击在集装箱上,反弹回来,将那人手中的箱子打落在地。一平顺势追上,燃起雨炎以手为刀砍向那人脖颈,可被轻松拆挡。一平化掌为拳,朝着那人的头面与前胸连续戳击,可又是无懈可击的近身防御,似乎一平的每个动作都在他的意料之中;继而转守为攻,右手呈鹰爪状箍住一平伸出的右臂,一平一惊,右臂反扭同样抓住敌人,然后朝对方心口劈出一掌。对方毫不示弱,以相同身法对出一掌。二人同时被震退数尺。
“你是什么人,敢挡瓦利亚的路!”一平厉声威胁道。她的右臂在刚才的对抗中受震击,此刻有些脱力,可见对方力道在她之上,应该是个青年男子。
对方根本没有理会,而是侧步跑向落在地上的箱子。一平这才想到自己追至此处的目的,她正欲朝着对手方位跃去,却感觉到背后浮现了惊人的炎压。她下意识地交叉双臂护住头面与心口,往后退去。橙色的光焰精准地击中了地面的箱子,将箱子击得粉碎。对方只是勉强躲过大空死气炎的冲击,似乎受了不轻的伤。他从箱子的残骸中拿出了什么东西,继而高高跃起,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站住!”一平正欲去追,橙色光焰又一次在她面前扫过。瞬间的迟疑,让对方的身影在她的视野里消失无踪。
她有些懊恼地转过头去,却见瓦利亚首席Xanxus正缓缓放下了手里的双枪。
“哼。垃圾。”Xanxus显然心情也不佳。自己的第二发射击,对方轻松避过了。显然那人在引自己朝他射击,利用自己的大空炎销毁了无暇处理的罪证。堂堂瓦利亚首席,被人算计了。
一平走到箱子的残骸处,故作镇定地搜寻着零星的线索,可心里却酝酿着越来越浓烈的不安。
蓝波在海皇殿外等着纲吉,阳光晒着他懒洋洋的身躯,好让他不至于懒到发霉。
彭格列十世进入长老院不过半小时,可蓝波却觉得时间的流逝居然如此缓慢。
一只蝴蝶振动着蓝底黑边的翅膀,落到了蓝波的右手上。他歪过头,注视着手上的小生灵。原本已然无比迟缓的时光之河,似乎在此刻完全凝固,乃至于敞开了链接过往的虫洞。
那年,他还是个拖着鼻涕的小鬼,与整个总部氛围最不搭调的存在。生活于他而言,就是在沢田纲吉的身旁大笑大嚷,抑或被狱寺隼人或者Reborn修理一顿之后大哭大闹。一切都是那么无忧无虑,一切都是那么顺其自然。
唯独,少了一个人的陪伴。
来到这里之后不到一年,依稀记得那日也是春夏之交,也是万里无云,他追着一只蝴蝶在总部花园中肆意奔跑。他追着,追着。最后,蝴蝶停在了另一个人的指尖。
云雀恭弥。
那是彭格列的云之守护者,也是沢田哥哥最强大的守护者。
蓝波在云雀面前跳跃着,试图去抓到那只怎么也够不到的蝴蝶。
魔兽般的男人,冰冷的嘴角略微露出些许温暖,继而缓缓弯下身,尝试了最大的努力,让自己显得亲近一些。
他呢?颇为淘气地用双手扣在云雀的肩头。他凑近过去,缓缓分开双手,试图窥视自己的战利品。
鳞翅凋散,鲜活的昆虫已经了无生气。
他哭了,哭得很伤心。
云雀不知所措,慌乱中,云雀摸了摸他的头发,又将肩上的残骸掸去,然后转身离开了。
边抹着泪,边胡乱地在总部里行走。他想要找到沢田哥哥。
直到一双大手将自己温柔地抱起,粗糙的指腹在自己的脸颊蹭过,与其说是在帮自己拭泪,倒不如说那些茧子把自己的脸硌得比心更疼。
他习惯性地想把鼻涕抹到对方的衣领上,却骤然察觉,那不是沢田哥哥。
“怎么了,蓝波?”
山本武腾出左手,在口袋里翻找了好一阵,都没找到手帕。
“蝴蝶……没了……蓝波大人知道……知道……一平最喜欢蝴蝶了……云雀大坏蛋……”
山本哈哈大笑起来,换了个姿势,将他抱在胸前,顺势朝后靠在海皇殿外的巨大立柱上,低声道:“别哭了啊,过会儿啊,纲出来看到你这副样子,又以为是Reborn把你弄哭了。”
他俯首望着山本的侧脸,剑眉之下的温婉圆润的目光,正柔情地望着他身后某处。他不由得扭过脖子,顺着山本的目光看去。
那是长老院巨大的落地彩窗。七色玻璃彩画后,是正在长老院接受质询的沢田哥哥。
“呐,蓝波。你抓到了蝴蝶,又要怎么送给一平呢?”
“……蓝波大人会亲手送给她的。”他嘟着嘴道,“你知道一平在哪里吗?”
山本微微一笑,“我只知道啊,我们来到这里以后,她就回了中国,去找她的师父去了。”山本这才转移了目光,刮了一下蓝波的鼻子,“呐,我说,你喜欢一平,对吗?”
他顿时有些不安分起来,扭动着身子想要从山本臂弯中下来。山本顺从地蹲了下来,将他放在地上。
“什么什么!蓝波大人才不喜欢她!山本,你知道什么是喜欢吗!”一分钟前还泪眼迷蒙的他,此刻却又一本正经地揶揄起比他大了九岁的山本武来。
山本略微有些吃惊,不过很快恢复了之前的身姿,并没有回话,只是眺望着不远处的彩色玻璃。
“哈哈哈,被蓝波大人问住了吧!”他立刻得意起来。
“我确实……不知道呢。”山本双臂交叠在胸前,右手捏着胸前的蓝色吊坠。那种静谧中饱含炽热的目光,让年仅十岁的他过眼难忘。“呐,蓝波。彼此喜欢的人,未必会在一起。在一起的人,也未必喜欢着对方。”
他不解地眨了眨眼。他当然不懂,完全不懂。
“所以啊,”山本眯缝了眼睛,淡淡道,“如果你真的喜欢一平,那就祝福她,快快乐乐,一切平安吧。默默注视着她在远方寻找属于自己的幸福,对你来说,不也是莫大的幸福吗?”
他是在多年以后,才读懂了山本武的眼神——你眺望着天边,我眺望你的脸。
可他理解不了的,是一平并不幸福,以及山本武的死。
“雷守大人。”一名侍卫走上前,行了礼,人类的语言有如破灭幻境的咒语,将蓝波从回忆中拖拽出来。手背上的蝴蝶也受到了惊吓,继而振翅飞走了。
以他现在的身手,他完全可以将蝴蝶握于手心,而不伤及它分毫。
可是,即便抓住了那只无辜的蝴蝶,又有什么意义?
又能送给谁?
他缩回了有些僵硬的右手,漫不经心地应答道:“……好麻烦……什么事……”
“瓦利亚求见首领。可是您看首领……”
蓝波挠挠头,“蓝波大人知道啦……麻烦死了……”
来者是一平。
蓝波有些错愕,他张开了方才还微闭着的右眼,可肢体却失去了动力,表情也趋于凝滞。
与蓝波同岁的一平正处在人生最美的时节,可是她却失去了年少时的爽朗与笑容。毕竟,在瓦利亚的日子,除了杀人,就是看别人杀人,最后,被人所杀。
蓝波的鼻子酸酸的。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两人,曾一厢情愿的以为是谁都拆不散的缘分,是永远无法割断的羁绊,可随着岁月增长,初晓男欢女爱的两人却是渐行渐远,终究是再无瓜葛了。他知道一平非常想要加入云部,也知道纲吉一直在阻挠。可他没想到,一平最后加入了瓦利亚。
洒脱到扎起玲珑发辫的俏丽打扮,热辣到衬托身材凹凸有致的特制旗袍,精巧到拧断别人的关节就可以取人性命的中国功夫,痴情到永远向着天边云彩奔跑的不变少女心。这几样东西居然能在一名年仅二十岁的少女身上同时存在,而且相互杂糅。
而他呢?彭格列与波维诺两家族共同庇护的天选者,里世界交际圈的欢蜂浪蝶,无数豪门名媛的心之所属,无论他与多少佳人有意无意地有过床笫之欢,他却没有喜欢过其中任何一人,甚至不曾有过感觉。因为他的心,早在他5岁的那年就被偷走了。
偷走他心的人,至今没有还回来,而是毫不知情的带着这颗心,去追寻永远得不到的爱情,去披覆永远洗不清的罪孽。
蓝波如同一根木桩般扎在大理石地板中。他曾无数次地幻想两人重逢的情景,甚至自行演绎出各种悲欢离合的结局,可没有任何一次会如眼下的现实那般平淡,平淡到苍白,死尸一样的苍白。
一平把手里的编织袋递了上来。“雷守大人,请将这个交给沢田先生。”
蓝波没有勇气去接。他所有的生命力仿佛被瞬间抽离。如果山本告诉我的没有错,那错的一定是我。我不应该傻乎乎地听山本的话,就这么放弃了追求,骗自己说你很快乐。
一平把袋子放到了地上,没有说多余的话,转身走下台阶。脑后的发辫如张开双翼的蝴蝶,随着一平的脚步扑闪着,扑闪着。最后,消失在视野中。
“一平。”蓝波失神地喊了一声。
一平似乎并没有听到。她快步走完了四十九级台阶,钻进了瓦利亚的专车。
不多时,纲吉独自一人从长老院走了出来。这也是他肃清长老院那几名大长老之后,首次出现在长老院。之前把他当病猫的老头老太,今天都噤若寒蝉。以往巴不得多数落他几句,这次都在盼他早点走。
“咳咳咳……十世,请留步。”身后传来了大长老菲利克斯的声音。年近古稀的菲利克斯,曾经是彭格列九世蒂莫提欧的侍卫长,后长期担任大空部部长一职。
“菲利克斯先生?”纲吉回转过身,脱下斗篷,挂在自己的左臂。
“十世,这几天还希望您能每天来长老院。毕竟,有很多细则,还需要您来确认。托里尼奥、尼古拉斯,还有已经被处置的克劳迪娅,他们的很多罪状还需要一一明确,说不定还会牵连到其他人。还有关于大长老递补的事宜……”
“我了解,菲利克斯先生。”纲吉像是想起了什么,“对了,这些事不都是伽纳什先生在管理么?说起来,今天我也没在长老院中看到他。他人呢?”
“过去的数周您一直在忙碌家族间事务,因此我等也没敢将这件事汇报给您。”菲利克斯说着,微微叹了口气,“蒂莫提欧先生的肺部感染又恶化了……所以,伽纳什先生这些天一直在卡碧岛陪同蒂莫提欧先生。”
“……确实。”纲吉有些失落地垂下头,他大概有大半年没去探望曾经的彭格列九世了。不过他很快回过神,正色道:“身为首领,总是有着许多该为而不可为,与不该为而为之。容许我在有空的时候继续这些议题。”
“咳咳……是我失礼了,十世。”菲利克斯说着,便躬身离开了。
纲吉目送着菲利克斯消失在视野中,才唤来大空部的属员,让他们立刻准备人手与车辆,准备前往蒙特庄园。
蓝波看到纲吉走出长老院,便挥手迎了上去。纲吉朝他点点头。
“呀咧呀咧。彭格列,这次真够快的。”
“长老们都识相了很多。以往也经常弄他们的黑材料,不过这次,全员清理了一遍,看起来效果更好。”纲吉阴沉地一笑。“我让你查的事情,怎么样了。A、B、C三级干部一共才三百余人,应该差不多了吧。”
“确切地说我也是刚忙完。看看蓝波大人的黑眼圈……”
“你一直都是黑眼圈。”纲吉故意板着脸说道。
“所有档案都查了,这是你要的人。”蓝波说着,将一包厚厚的材料袋递给纲吉。
纲吉接过纸袋,拆开随意翻看了几张。“这么多人……”
“在外战斗负伤,就在外面的医院就医了……混帐狱寺不也是么……”
纲吉点点头。“迦纳什先生?……我记起来了,那是在日本的继承式,为了保护我们,他被铃木重创了,后来在日本接受了手术。”
蓝波单眼望着天。继承式?好模糊好遥远的事情。那时候自己才五岁吧,还以为是聚餐呢,结果差点把命搭进去……
“这是……大空部部长……?”纲吉的眉头忽然紧锁起来,确实,与他的猜测一致。随手翻看了十余人,他又将材料袋塞回给蓝波,“先拿着,等回了总部大楼再细细看。对了,你身后是什么玩意?脏兮兮的。”
“啊,这个是……瓦利亚让我转交给你的。”蓝波说着把一平交给他的编织袋递了过去。
“是炸弹?”纲吉用含笑的眼睛望着拎着袋子的蓝波。
“有标签,检查过了应该……”
“拿到大空特区去吧。”纲吉忽然想起了什么,他对着耳机说道,“塔梅里克吗?帮我安排审讯室……对,昨天瓦利亚带回来的那个希腊佬,还有雨部的叛徒,罗格?范加德。”
“里面都是些什么吗,你听,抖抖还有响动呢……”蓝波上下晃动着掂量袋子里有什么。
“别调皮了。这里面是涅索斯的罪证。”纲吉说着,戴上手套,伸进了口袋中,摸索了一阵,掏出了三支小型试管,试管标签上写着希腊字母。暗红色的液体呈半凝固状被封在那些小试管里。纲吉一眼认出是血,他一松手,把试管丢回了麻袋,别过头去,干呕了两下。
“……彭格列,你这是在做什么?”雷守不解地眨了眨眼睛。
“看一下,里面全是这玩意吗?”
“嗯……是,不过看得出有好几种,分装在不同标签的小瓶子里……真是的,好腥……”
纲吉遮住了口鼻,用手驱赶着自己面前的空气,闷声道:“不回大空特区了。你随我去审讯室,带着这个袋子。还有,我们可能得明天凌晨动身,前往安德里亚。是时候揭开谜底了,大概。”
翌日上午。那不勒斯港口区一座破旧的旅馆内。
——是我。
——……
——我彻底暴露了,为了夺回那些样品。没想到只是动作稍大,就被彭格列察觉。
——……
——现在该怎么办?
——唔……提前抢回戒指。我来安排一切。
——彭格列现在在四处搜寻我。掩护我暂时撤离。
——暂时留在涅索斯更安全。彭格列那边,应该有机可乘了。这次绝对万无一失。
随着尖利的啸叫,数处窗口门洞被丢进了催泪瓦斯,紧接着门被撞开,十余名头戴防毒面具的黑衣人手持枪械冲了进来。
四十分钟后。
大腹便便的警长正在詈骂着手下的现场勘查人员,又见七八辆一水黑色轿车在自己跟前停了下来。警长赶忙奔向屋内,大声呵斥员警们避让。
岚部属员立刻控制了现场,四处排开。狱寺隼人在左右的陪同下快步走进了已是摇摇欲坠的旅馆。他从怀中掏出烟,敲击着烟壳的底部,拍出两三根,继而捏起一根,放在鼻子前细细嗅着。
“岚守大人。是云部的行动小组,一共十一人,全部死亡,基本全是枪伤。另一方身份不确定。”
“啧。”狱寺将烟叼在嘴里,左右立刻给自家部长点上了烟。“这家伙又在搞什么私自行动,没有经过我,估计也没请示十代目,这下怕是打草惊蛇了。还有什么其他发现吗?”
“暂时没有。”
狱寺做了个手势,示意手下继续搜查,自己则转身走了出来,望着东边的天空,悠然吐出一口烟。云雀的目标,跟自己是一致的吗?正在此时,耳机中传来了啸叫。他条件反射般将耳机取了下来,恶狠狠地骂道:“谁这么不长记性总是用紧急联络!”
嘈杂的水声中,混杂了断断续续却又令人熟悉的嗓音。“狱寺先生……麻烦……彭格列有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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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 安德里亚的思念

时钟往回拨两个小时。
安德里亚南郊,比安奇家族所在地。
这是沢田纲吉生平第一次踏上这片土地。
这片土地,孕育了一名与他终生都密切相关的人。这个人也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伙伴之一。
很难想象这座平凡无奇的庄园中,会走出那样的一个人,8岁失去了双亲的呵护,流落街头;13岁伪造证件,独自前往日本;18岁以彭格列十世守护者及近侍的身份重返意大利;23岁名震天下,世人闻风丧胆。
他是世界一流的杀手,他是里世界最为可怕的战士,他是彭格列的左右手,也是彭格列十世最忠诚的守护者。光提起他的名字,就令人战栗惊惧,若真见到他的面容,更会使人魂飞天外。
纲吉俯下身,细致抚摸着这里的泥土,花草,砾石。他试图想象,那个白发的儿童,从这里冲出来的瞬间,是否看得见自己的未来。而如果他重回这里,又会是怎样一番滋味。
“请问……”一名侍者模样的人迎了上来。可没等他接近纲吉,便被好几把枪顶住了。
“我们是彭格列的。”纲吉站起身,拍了拍手,“我想见博帕尔?艾斯特拉涅欧先生。”
侍者脸上掠过一丝惊恐,“对不起,先生,比安奇家族中没有名叫博帕尔的人。”
“当然没有。博帕尔先生是艾斯特拉涅欧家族的首领。”纲吉不失礼教地略微抬高声音,一同抬高的还有他的下颚,睥睨而视。
“对不起……您不会在这里找到您想要的,即便您是彭格列的使者。”侍者声音沉静地应答道。
“蒙特庄园是你主事?”纲吉戴上了手套,遮盖住了自己的VG,漫不经心地四下观望着。
“……如果您坚持的话,就请随我来吧。”侍者小心翼翼地推开身边的枪手,转身往庄园里走。纲吉示意手下收起武器,雷部属员在外留守,雷守蓝波带领大空部特务护送他进入庄园。
穿过满地败叶的花园,走进金漆斑驳的大门,纲吉甫一步入大厅,映入眼帘的便是一架钢琴。从钢琴罩来看,已是有着不少年头,罩子褪色得极不均匀,上覆厚厚的尘埃,应该是很久再没有人弹奏过了。
纲吉不由得放慢了脚步。他曾见过碧洋琪弹奏钢琴,欢快的音符如流水般从她的指尖流出,曼妙而瑰丽。他也听碧洋琪说起过,狱寺隼人是名不世出的钢琴神童,可是,在他的面前,隼人从来没有按下过哪怕一个音键,甚至都未曾靠近过钢琴。他的手指似乎只能与炸弹、枪械还有鲜血有接触。钢琴?很难把这件东西与狱寺隼人联系在一起。
纲吉低低叹了口气。他又想到了那年天台上的山本武,想到了被埋在后院的球衣,手套,球棒,想到了竹寿司那一大片黑纱。
“先生,还没有请教您的姓名。”侍者站在纲吉身前不远处,笑容满面。
“沢田纲吉。”纲吉发现了自己的失神,于是淡然回答道。
“……”侍者显然受到了惊吓,“方才失礼了,沢田殿下。我家首领一直期待着受到您的接见,如果可以的话……。”
“不。我不是来见你家首领的。”纲吉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侍者的话,“博帕尔先生在哪里?”
“沢田殿下,如果您能纡尊降贵,与我家首领见一面,说不定会有博帕尔先生的线索……”
“先生,请注意你的立场,不要试图要挟彭格列十世。”纲吉挥了挥手,手下的战斗员立刻摆开了战斗的预备姿势,“如果你不愿意带路,我自己找。”
“请您息怒,沢田殿下。鄙人是这座庄园的管家,已经为这里服务了三十多年了。鄙人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是有感情的……”
“黑手党人对家族以外的人是不需要讲感情的。”纲吉冷冷打断了管家的话。
“殿下,您说的对,鄙人完全赞同。所以,我家首领几番努力之后,才无法希冀与贵家族的岚之守护者再有任何牵连。”侍者说着,脸上浮现出了无限的失落。
纲吉感觉心底一颤。
“很抱歉鄙人对您说了这么多无用的话……沢田殿下,您要找的人,并不在蒙特庄园。耽误了您这么多时间是鄙人的一点私心所致,请您……”
纲吉做了个制止的手势,低沉道:“如果比安奇先生愿意坦诚告知艾斯特拉涅欧的下落,兴许……我可以见一见你家首领。”
侍者听到这句话,脸上的皱纹顿时舒展开来,“哦,上帝赞美你的仁慈,沢田殿下。请,请随我来,这边请。”

并不算宽敞的卧室内,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药味。躺在床榻上的老人已经满脸皱纹。纲吉走进卧室的时候,他正在艰难地呼吸着,不时有咳痰与嘶啸的声音从他咽喉中发出。
纲吉侧头看了一眼蓝波。蓝波耸耸肩,退了出去。
管家走到近前,对着床榻上的病人低语了几句。
老人顿时睁开了双眼,努力侧过头,看着不远处的彭格列教父。“您……您是……”尚未发出几个音节,便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
纲吉点点头,优雅地在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他问管家道:“他这是?”
“很抱歉沢田殿下,我家首领身染重病,已经时日无多了。”管家说着,难过地低下了头。
“他……还好吗……”老人的声音微弱到极难被听清。
“他很好。与我一样。”
“谢……谢谢……”床榻上的老人喘息了一阵,发出含混的声音。“谢谢您……一直关照着他……”
“不。”纲吉微笑着摇了摇头,“是他在关照着我。您有一名出色的儿子。”
老人的眼中,流淌出一滴浑浊的泪水。伴随着泪水宣泄而出的,还有他长达二十年的思子之情。他哽咽了良久,又侧过眼看了一下管家,闭了闭眼。
管家走到榻前,从一个暗格中拿出了几份文件,又折返回纲吉跟前,将文件递给了纲吉,“这是艾斯特拉涅欧家族给首领动手术的详细报告。”
纲吉的脸色忽然变得很难看。他迟疑地接过了文件,稍微翻阅了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人翕动着嘴唇,似乎想说些什么,可都是含混不清的音节,难以分辨。管家努力的凑上去想听清,可那也是徒劳的。
纲吉将文件轻轻放在茶几上,单手撑着头,双眉微蹙。此时耳机中传来了蓝波的声音,“喂喂喂……喂……彭格列,是来自吉留涅罗的紧急通讯请求。”
“我知道了。”纲吉站起身,说了一句“失礼了”,便站起身。管家快走两步,恭敬地为纲吉打开了门。
蓝波拿着通讯设备递给了纲吉。通讯请求已经被对方取消,可留下了一条醒目的信息:SOS。
“怎么回事?”纲吉皱眉道。
“真麻烦……米兰支部传来消息,吉留涅罗总部遇到袭击。”
纲吉伸手敲了敲雷守抱着的头盔,若有所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得立刻去米兰刺探一下虚实,有能帮到忙的地方,务必出手搭救。”
“……蓝波大人不明白,我们与吉留涅罗不是盟友……”蓝波一脸不情愿。
纲吉凑近了一步,压低声道:“我断定是Cancer。他们针对吉留涅罗下手极可能是因为雷之海指环与尤尼的奶嘴。即便不是同盟,唇亡齿寒的道理,你不会不懂。带上雷部的人立刻前往米兰,有任何消息马上向我汇报。如果情况实在糟糕,尽最大努力保护住吉留涅罗高层,哪怕……牺牲掉米兰支部。”
“麻烦,真麻烦……”蓝波一面戴上头盔,一面趿着步子朝外走去。可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又转回身来,“可是,今天狱寺先生并没有……”
“我暂时还是安全的。不要再耽误时间了,蓝波!!”
派出了蓝波,纲吉依然不放心,下令大空部也派遣人员前往支援。吉留涅罗忽然出现了变故是他没有想到的,毕竟至今为止站在风口浪尖的一直是彭格列和杰索。他吐了口气,清了清嗓子,走回比安奇首领的卧室。
“先生。”管家看到纲吉回来,弯下腰朝着纲吉行了礼。
纲吉捕捉到细微的违和感,不过他并不愿深究细枝末节。“客套的话,我不想多说了。我来是因为有消息称艾斯特拉涅欧的人受比安奇家族的庇护,我找艾斯特拉涅欧的首领有很重要的事情。”
狱寺的父亲闭着眼,点了点头。
管家心领神会,“先生,请您随我来吧。”
纲吉朝着比安奇先生略一颔首,便跟随着管家走了出去。行至门外,他又朝着大空部特务做了个手势,让他们不必跟随,又朝着庄园深处走去。
纲吉抚摸着右手上的指套,四下张望着。破败的庄园内,一片萧条的景象;草长莺飞的春末夏初,却只见荆棘稗草在失修的庭院内恣意蔓延。他颇不习惯这种压抑的气氛,随口发话道:“隼人……比安奇少爷,小时候受过你的照顾吧。”
“……也许是这样呢,先生。”管家的步伐异常缓慢,似乎还夹杂了些许迟疑。他不时寻找庭院中的各种标记,然后才一步步带领彭格列十世走向这片蛮荒的更深处。
“……”纲吉本想谈谈碧洋琪的事情,可对方忽然冷淡下来,让他觉得是否应该回避掉这个令人不快的话题。于是他切入了正题,“隼人的父亲,知道他的治疗其实是被进行了人体改造这件事吗?”
“知道。可是他不知道为了什么,欣然接受了艾斯特拉涅欧的条件。”
是为了能见到隼人吗?不,这并不合理。狱寺这些年与比安奇根本就没有任何来往,即便有,自己的近侍也从来不向自己做任何的隐瞒。纲吉立刻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恕我冒昧,我不愿提起少爷,是因为他的无知。”管家忽然冒出来这么一句。
“你是说,无知?”纲吉的心在瞬间被这个字眼刺痛了。
“是的。大小姐为了救少爷,出了这样的变故,可少爷却从来不知道感恩,让首领伤心了很久。首领很早就被查出了不治之症,他也是为了想要在临死前见到少爷一面,才与艾斯特拉涅欧合作的。少爷的心,却没有一星半点放在他的老父亲身上。”
管家忽然停下了脚步。他分明感觉到自己的脑后有阴冷的杀气,来自于彭格列首领的配枪,一把锃亮的CZ75。
“你是什么人?”纲吉的嗓音,比手中的枪还要阴森可怖。“碧洋琪的事情,你一个外人是怎么知道的?!”
“先生。”管家并未回头,甚至连声音都没有变调,“鄙人是唯一能带你找到博帕尔先生的人了。您要是开了枪,恐怕就永远得不到答案了。这会使您更为困扰吧。”
纲吉脸上的肌肉抽搐了数下,继而走近一步,捷克之花的枪膛顶住了管家的后脑勺。“带路。”
管家耸了耸肩,他缓步走到一处废弃的喷泉旁,略微弯下了腰。纲吉的枪口丝毫不敢懈怠,始终指向对方的脑干位置。“先生,接下来的路有些难走。鄙人年岁大了,腿脚有些不便,请您多担待。”说着,老管家开启了一个机关,花园中的喷泉池忽然打开了暗门,一架昏暗而潮湿的楼梯呈现在纲吉面前。
蓝波的车队开拔至奥凡托河畔,正在疾速驶向横跨两岸的大桥。与雷部属员心情紧张地争分夺秒不同,他们的部长却正在专车中打着瞌睡。
恍惚之中,手里的雷之头盔冒出了绿色的光芒。
“啊……快起来,小鬼……”蓝宝在蓝波身旁坐定,也是一脸慵懒。
“蓝波大人在忙……不要打扰蓝波大人。”蓝波用梦呓回应着VG中的灵魂。
“小鬼过多少年都是小鬼……本大人还以为你长大成人了,可以追赶上本大人的脚后跟了……结果还是个流着鼻涕的小牛仔……”蓝宝嫌恶地挥着手,直接把脸扭了过去,连蓝波的样子都不想见到那般。
蓝波依旧是不管不问不理会,你说你的我睡我的。
“小鬼……作为守护者你就这样离开你的Boss,合适吗……十世还处在危险之中啊……小鬼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蓝波翻了个身,口水流到了衬衫领口。
蓝宝叹了口气,继续自言自语道:“本大人也就是离开了乔托那个家伙几天而已,就听到加特林死了,乔托也下落不明……”
蓝宝忽然流露出遗憾的神情。“本大人呐,也是被戴蒙给骗了。其实乔托一直活得好好的吧,也是多亏了那个东方人。”
蓝波索性用手臂遮住脸,翻了个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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