纲吉想到这里,立刻给大空部下达了命令,分派一半以上的战斗员立刻前往里沙瓦基地,服从基地长官入江正一的调遣。他深知里沙瓦基地的重要性,毕竟敌人是以游客的身份混进来,不可能携带武器,他们首要的攻击目标自然就是军火库。里沙瓦基地必然是他们的目标之一;而入江正一持续研究奶嘴,揭开Cancer真面目的那一刻他等了许久,绝对不能半途而废。他早已在平行世界的未来见识过入江正一卓尔不群的动员能力与指挥策略。
那接下来就只剩不到两百人了。纲吉穿上白西装与斗篷,走到了总部门口,望着各自就位的七部战斗员,心情复杂。在他身后流动着的是大批紧急撤离的车队,包括那些早该死的长老,携带机密资料的机要秘书与一些无关紧要的外勤人员。
敌人极有可能劫持载具分批抵达巴勒莫南郊,算上雾部在沿途制造的障碍顶多拖延一小时,扣掉发现敌人时已经过去的两个小时,满打满算,四个小时,到傍晚应该有守护者返回了吧。纲吉焦急地在总部门口踱来踱去,西里奥凑到近前,想纲吉行了个礼。纲吉快速回应道:“什么事赶快说。”
“殿下,斯帕纳基地长询问是否需要派遣莫斯卡协防。应该可以赶在傍晚前……”
“不,不行。”纲吉打断了西里奥的话,“回复斯帕纳,等待我的命令。”
“是。”
“沢田!”了平的声音从台阶下传来,随之而来的还有十余辆车。纲吉知道,是晴守带着晴部驻地所有可以战斗的人员赶来了。
“前辈,你的伤还没痊愈,更何况你经历的战斗最少,不能参加战斗。”纲吉站在台阶顶上,猎猎海风吹过,将他的斗篷撩起,鼓噪出阵阵声响。
“说什么啊沢田!我,笹川了平,是你的晴之守护者,至死方休!”了平脖子上的固定圈已经被取下,可被史卡鲁拧住的痕迹依然在。他快步穿过人群,走到了纲吉身边,将首领护在自己身后,攥紧双拳,目光如炬“男子汉说什么也要极限的战斗!”
纲吉知道他说服不了了平,于是微微点头。
“狱寺先生。”蓝波疲倦地摘下头盔,望了眼战火纷飞的巴勒莫港口,担心地道,“码头被破坏得好严重……好可怕好可怕。”
狱寺皱了皱眉,掐灭手中烟,跳到了最近的救生艇上,蓝波见状也爬到了小艇上。属员把艇放入水中,两人急忙驶向岸边。未待二人开出多远,一股强劲的暗流几乎将小船掀翻,蓝波惊恐地回望身后,巨大的触手直接把刚才他们所在的船像饮料罐头一样卷扁,旋即拖入了海中。狱寺知道不妙,但他与蓝波都没有机动装置,只能拼命转向。
“岚守大人,雷守大人,请听我说。”狱寺的脑海中忽然传来了库洛姆的声音。“我在码头区支援二位大人。章鱼属于低等生物,我的幻术无法干扰它的行动,不过我可以暂时制造出有形幻觉吸引它的注意。”
果然,海面浮现百余艘快艇,每艘上都有蓝波与狱寺,密密麻麻,朝着四面八方驶去。数条触手开始疯狂地追向幻觉攻击。
库洛姆成功争取到了时间。狱寺与蓝波被溅了满身的海水,两人费力地爬上岸,在残垣断壁中找到了一辆车,又按照库洛姆的指引快速朝总部驶去。
另一条触手居然从水面伸出,卷起了岸边一块破碎的混凝土,朝着狱寺的车扔去。狱寺在观后镜中看得分明,他一脚把蓝波踹出车,自己也顺势从驾驶座上滚落下来。尚在自动驾驶中的车辆被石头砸成了废铁。
“混蛋!”狱寺蹲在地上,怒目看着触手,回头对蓝波喊道,“蠢牛,你先走,赶紧回去保护十代目!”
“狱寺先生,你不过去吗?”
“在说什么蠢话!把你留在这里,你对付得了这怪物吗!”狱寺浑身散逸出赤红色的岚炎,解放了VG。触手向着狱寺袭来,狱寺向后跃起,顺势点起二十来根三段式扩散弹,朝着触手发射而去。可触手有粘液的保护,外加体积过于巨大,狱寺的攻击并不奏效。触手只受到了些许轻微伤,紧接着便开始发狂般敲砸地面。
蓝波感觉到地面的晃动,他害怕地趴在地上,狱寺飞奔到蓝波身边,对着他扬起便是一脚踢出老远,咆哮道:“快走啊!在这里等死吗!十代目像你的亲哥哥一样保护了你十六年,现在他遇到危险了,你都不愿跑去救他?!”
“可是,这太令人害怕了。地在抖啊,在抖啊,狱寺先生……”蓝波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哭着鼻子爬起身。其实比起这怪物章鱼,他更怕狱寺隼人。
“你要是不赶紧去总部,我就先杀了你。”狱寺拿起了一枚炸弹,当着蓝波的面点燃了引线。蓝波立刻站起身,跌跌撞撞朝东南方向跑去。
“话说这怪物……难道要等军队来解决它吗……”狱寺将炸弹射到触手旁边,掀起的暴风让触手一阵胡乱抽打。“没办法,开启最大火力。”狱寺身上的死气炎燃烧的越发旺盛了,身边的碎石,路灯,车辆,都开始被岚之死气炎分解。他抚摸了一下腰带,岚豹“瓜”跑了出来,看见面前的怪物,发出了凄厉的啸叫。
狱寺走上前去,抓挠着瓜脖子上的毛发,瓜的岚炎被激发到惊人的程度。狱寺一边把身上披着的炸弹取下来,一边对瓜说道:“老伙计,这次靠你了。有多大劲使多大劲吧。”瓜顺从地低下头,将狱寺手中的炸弹尽数叼在嘴中,然后朝着触手的方向飞奔而去。
“噬神炸弹?岚豹。”
狱寺赶紧戴上护目镜反向跑开,找到一幢看起来算结实的建筑物,纵身跃到了墙后,双手抱头蜷缩起来。
巨大的轰鸣,伴随着岚之死气炎的暴走与剧烈的震动,照耀了整个港口区。狱寺探出头观望,触手被炸断了一截,岚之死气炎正沿着触手向上侵蚀。瓜暂时变为了幼崽状态,正朝着自己奔跑回来。可他还没有来得及松口气,又看到另外两条触手伸到了岸上,朝着瓜扑去。
“瓜!”狱寺一声惊呼,口中叼着的点火装置也掉在了地上。
被橙色火焰包裹的铁球横空飞来,砸中了一条触手。触手立刻瘫软了下来,紧接着开始石化,剥落,碎裂。
而另一条触手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一道蓝色的死气炎击中,挣扎着扭动了几下,便开始僵直,最后彻底安静了下来。
“狱寺殿下!”巴吉尔伸手接住了扔出去的回旋镖,朝着自己跑了过来。
“这里就交给我们了。这家伙,不好对付,你的岚之死气炎派不上用处。”兰兹亚一手拎着铁球,另一手拎着瓜的颈毛,也走了过来。早年参差的短发如今已经是深灰色的碎发,蓄了些胡子,遮盖住了脸上的疤痕,看起来就是一名老农而已。唯一不变的,就是他的眼神。
“你这家伙……似乎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强啊。”狱寺接过了瓜,瓜乖巧地顺着狱寺的手臂爬到了肩头,开始舔狱寺的耳朵。
“我本来不该出现在这里。可是沢田纲吉的人情,我还不完啊。”兰兹亚甩了两下铁球,已经四十出头的他,似乎早已成为一个符号而淡去。背负了屠杀全家族之恶名,成为了黑手党界无人收留的异类,尽管他用了十年时间试图去清偿他所犯下的罪孽,但得到的除了闭门羹与受雇的杀手,就是他人惊惧与质疑的眼神。
他觉得他已经做完了一切,举起手枪对准自己的太阳穴扣动扳机的右手,被彭格列十世特有的橙色死气炎所包绕。纤细而冰凉的手指,阻止他自裁的力道却丝毫说不上柔弱。
“兰兹亚先生,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骸已经是彭格列的人了,我代表彭格列向你致以最深的歉意。”那时的沢田纲吉,脸上还挂着彩,似乎刚从日本归来。纲吉一直在关注着他,也知道了这十年里在他身上发生的一切。
“我违反了黑手党的铁则,没有资格在这个世界生存下去。”兰兹亚不敢直面纲吉那纯澈到不染一丝世俗尘嚣的眼神。
“我是彭格列十世,是黑手党的教父。我之所言,即为铁则。”纲吉淡然一笑,向自己伸出了手。
不需要其他理由,他宣誓了对沢田纲吉永久的效忠。
拥有着强大实力,同时背负着难以想象的恶名,兰兹亚只以大空部部长的职务,在彭格列安身。事实上,他一直隐居在克里特岛的一处农庄。‘金色法权’对‘王牌码头’的有力掌控,也得益于他的存在,尽管他平时根本不出面,声名在外已足够。
而此时此刻,沢田纲吉与彭格列遭遇到前所未有的灾难,他放下了农庄的活计,告别了妻女,将尘封于菜窖中的铁球擦拭得锃亮,便义无反顾地赶往西西里。
“狱寺殿下,请您立刻赶往总部!这里交给在下与兰兹亚殿下了!”巴吉尔说着,也进入了超死气模式。更多触手开始朝着港口区蔓延。
狱寺“啧”了一声,摸了摸肩膀上的瓜,对着巴吉尔作出了些许赞许,“好好干,我相信你不会比那个白痴差的,十代目的雨之守护者!”
四十六 狂岚绝响
沢田纲吉失算了。
入江正一已做好万全的准备,整个里沙瓦基地进入一级战备状态,所有可用的电力全部投入到自动防护系统上。可直到太阳西沉,都没有探测到任何接近的敌人。
因为所有的敌人都涌向了巴勒莫市区,目标就是彭格列总部。
眼下,纲吉只得依靠总部两侧的塔楼与掀翻的车辆作为掩体,配合总部前方渔村中埋伏着的各暗堡火力全开,艰难迎击着敌人。总部的弹药充足,但战斗员只有不足两百人,还没撑到日落,伤亡已然过半。晴部属员也大多处于死气炎透支状态。
整整一千两百名经过人体改造的战斗员,无需抢夺什么武器库,因为他们的身体中携带着小型枪械,有如帕特鲁杰所呈现出的异状。卡鲁卡沙疯狂了,这是要和彭格列玩命?
纲吉站在台阶上督战,没有丝毫撤离的意思,他知道,如果他选择撤退,凝聚于此的士气会瞬间溃散,信念随之崩塌,彭格列总部必然失守。
笹川了平守护在纲吉身边,燃起高强度的晴炎为晴部精锐补充体能,并不时指挥他们配合医疗组进行救治。他是名义上的守护者,虽则一直为彭格列勤勤恳恳任劳任怨,可亲自担任守护的职责可谓少只有少。此时他完全不顾自己刚刚有所缓和的伤势,执意亲临第一线。
“库夫夫……亲爱的沢田纲吉,看起来真是狼狈呢。”骸手持锡杖缓缓降落在纲吉身后,收起了背后由幻觉形成的靛色蝠翼。
“你怎么才来?”纲吉有些不满地埋怨道。
“可不是你差遣我去帮入江正一营造伪装了吗?真是个健忘的人呢。我可是连口水都没喝就赶了回来。”骸巡视四周,皱眉问道,“库洛姆酱呢?”
“库洛姆很安全,她在港口区接应狱寺、巴吉尔、蓝波和兰兹亚,几分钟前才联络过。发生这么大的骚动,也不知道意大利的军队在做什么。”纲吉左手撂起斗篷,遮住落日余晖,眺望着不远处的战场。
“库哈哈哈哈……黑手党的教父,居然在指望政府军救难。很遗憾呢,午间意大利军队确实往这里开拔了,可当他们得知目标是彭格列的时候,都开始原地观望了呢。”骸恶趣味地笑出声来。
“沢田!北面已经撑不住了,赶紧撤退吧!”了平露出不安的神色,可见形势极为严峻。
“不,再等等。隼人应该就快到了。”纲吉攥紧右拳,忽然低下头试图解开大空指套上缠绑的玛蒙锁链,可他还是犹豫了。
那是,他与某个人的约定,不再使用VG的真正力量。
笹川了平还欲说些什么,可耳机中忽然传来A+级通讯请求。
六道骸走开了一段距离,面带困惑,因为他也收到了A+级通讯请求。
冒着枪林弹雨,六道骸飞过整个战场,来到狱寺与蓝波身边。
敌人实在太多了,而对死气炎的高度抵抗让蓝波毫无用武之地,随身携带的枪支早已用光了子弹,面对茫茫多的敌人完全是杯水车薪。两人本做好了被包围起来然后大杀一通的准备,可发现那些卡鲁卡沙战斗员对自己根本毫无兴趣,依然前赴后继冲击总部。
“六道骸,接下来只能拜托你了。”狱寺一面说,一面将匣子里储存的炸弹挂了出来。
“库夫夫夫夫……狱寺隼人,六守之首,彭格列最信任的左右手,想不到你也会有求我的这天呢。”骸微笑着摇摇头,伸出锡杖指向战场的另一端,也是彭格列总部所在的方向,“是你让笹川了平打晕沢田纲吉,强行将他抬上直升机的吗?”
“是。”此时的狱寺隼人冷静异常,他沉默了许久,继而吐掉叼着的半截烟,侧过头看着六道骸,“但这还不够。你得帮我把这头蠢牛也带回去。他的雷炎护罩能保证十代目乘坐飞机安全撤离总部。”
蓝波一脸惊愕,指了指自己。
“那你呢,炸弹小子。”
“我有我的办法。敌人对死气炎几乎免疫,又如此密集扎堆,正好可以用我擅长的方式来战斗。”
“哦呀,又要飙血吗?敌人数量有点多,恐怕把你榨干都不够呢。”
“我有这么多炸弹,根本不需要使用毒爆。”狱寺剜了眼这位自己始终没有承认过的雾守,“说实话,我一直信不过你,就像你信不过我。但为了十代目,我想你也会完成你作为守护者的职责。”
“谁知道呢,不过,我倒是喜欢你的坦率。”骸难得露出了赞许的语气。
“在带走蓝波之前,你还得帮我一个忙。”狱寺又点燃一根烟,眼中写满了决意。
几枚炸弹在敌人中发生了爆炸。卡鲁卡沙的战斗员回转身,发现了他们的目标,沢田纲吉。
纲吉穿着他标志性的白色西服与斗篷,发现自己暴露位置,立刻转头往码头方向跑。卡鲁卡沙如闻见血腥味的鲨鱼群,集体掉转方向,朝着纲吉快速逼近。
这正是狱寺隼人让六道骸利用幻术进行的伪装,聪明如狱寺,早察觉到了敌人的目标只是纲吉。他已经在沿路铺设了大量的地雷与炸弹,还有连锁触发的各色陷阱,眼下需要的,就是将敌人全部引过来。
然后,在这支离破碎的街道上放上一出惊人的烟火。
经过人体改造的卡鲁卡沙战斗员,行动迅速,近身格斗能力也很强,但他们的对手,是彭格列十世的左右手,也是这个世界上第一梯队的杀手。目前的状况,虽说看起来极其危险,但狱寺显然享受其中,放眼望去,尽是卡鲁卡沙战斗员与空空如也的建筑,他总算可以肆无忌惮地使用他的炸弹了。一如纲吉所言,自己的近侍,越身处纷繁的战局,越能出色发挥。
扩散弹如经过精确制导般在敌人中不断爆炸,狱寺借助建筑物的遮蔽,穿梭于大街小巷之中,又时不时故意露出自己经过六道骸伪装过的身形,一个人拖着数百倍于自己的敌人往港口方向回撤。而他在且战且退途中,又恰到好处地埋设下地雷。
另一方面,总部战斗员在六道骸的指挥下,朝着敌人反攻,打出一波漂亮的反击。对于这样的战术,卡鲁卡沙显得毫无办法,不过短短一个小时,太阳还没彻底没入海平线,卡鲁卡沙就减员极为严重,剩下不到三百人了。
就在此时,数束紫色死气炎如陨石般坠落在自己跟前,将跟前的古桥猛然砸断,狱寺继续撤退的路径被截断了。他反射性地打开Systema C.A.I.的防护罩遮挡住暴走的云之死气炎,透过护目镜,才看清了眼前之人。
卡鲁卡沙家族的军师,云之彩虹之子,史卡鲁。
“是你?”狱寺停下脚步,借助烟雾的遮挡,左手不着痕迹地伸向侧腰的匣子。
“正是本大爷!”
“真是的。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再次见面。”狱寺冷笑一声,“我至今还记得在黑手党乐园初见时,你被Reborn先生和可乐尼洛整得满地打滚的可笑样子。”
“住嘴住嘴住嘴!不许这么取笑本大爷!本大爷现在已经天下无敌了,会问他们两个讨回这笔债的!”史卡鲁气得捶胸顿足,他略微愣了一下神,便迅速反应过来,“你不是沢田纲吉?!你是谁,他人在哪里?”
“想知道的话……”电光火石间,狱寺从打开的匣子中抛出数枚烟雾弹,遮住自己的身影。史卡鲁立刻伸长手臂,用力扫进烟雾中。威风八面的岚豹,抖擞着浑身金红色的鬣毛从烟雾中穿出,瞬间涤荡数重雾霾。狱寺骑在瓜背上,与史卡鲁擦身而过的瞬间,转身朝向对方竖起中指。岚豹略一加速,绷起四肢,在断桥边腾空跃起,轻松越过河流,继续朝着码头方向奔去。
“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居然敢侮辱本大爷!”史卡鲁燃起云之死气炎,追赶狱寺而去。
在瓜背上的狱寺,心里正盘算着如何才能战胜史卡鲁。他很清楚,自己战力全开,尚难以与彩虹之子一战,何况史卡鲁经过了人体改造,之前在那不勒斯的海战居然轻松接下巨浪海啸与极限火枪,还将同为彩虹之子的可乐尼洛打败。如此强敌,单凭自己想要打赢,绝无可能。
如果那个白痴还在的话……
久违的难受感觉从狱寺心尖涌出。可那也只是眨眼间的事,此时此刻,无论是战机,还是破绽,对于站立于黑手党顶点的高手而言,都不过是刹那的闪念。
然而他还没想出对策,便凛然察觉身后逼近的杀气:史卡鲁追上来了。
“混蛋,是云之死气炎的增殖?就像死茎队那样恶心的玩意……”狱寺看着身后史卡鲁伸长到畸形的手臂攀附着建筑飞快朝着自己逼近,便右手紧抓背毛,左手轻轻拍了下瓜的脖子。瓜立刻转向,朝着街道深处跑去。这大概是狱寺能想到的唯一办法:拖,利用地形障碍拖到兰兹亚与巴吉尔打赢怪物章鱼,然后合三人之力,压制住史卡鲁。瓜跑过一条直道,狱寺估摸着史卡鲁的攻击即将到来,他用嘴叼住三枚炸药,将压缩过的岚炎附着在高爆炸药上,装填进了自己左臂的赤炎之矢炮管之中,然后猛然抓住瓜背部的毛,瓜心领神会高高跃起。
经过增殖的臂膀擦着瓜爪底的肉垫猛烈撞击而去。狱寺抱住瓜的侧腰,左手炮管开始闪耀红光,可怕的岚炎与高爆炸弹将史卡鲁的臂膀炸得粉碎。狱寺将叼住的炸药用嘴装填进左手炮管中,然后迅速射出第二次三连发。
强光与硝烟还未来得及散去,紫色云炎却再次涌了出来。狱寺大惊,六发高爆弹都没能拖足时间让瓜落地!此刻他与瓜依旧腾跃在半空,毫无闪躲办法。史卡鲁的断肢在云炎的作用下立刻重生,继而朝着正上方的瓜抡去。瓜一声悲鸣,被甩到附近一幢银行楼中,撞穿数堵隔墙,从大楼的另一侧穿出,重重摔到海滩边。
瓜背上的狱寺隼人也摔落在距离瓜不远处。他支起上半身,吐了一大口血。刚才的生死时刻,他释放了C.A.I.的屏蔽罩,可罩子的强度已经无法耐受住哪怕一击,被直接击碎,岚豹承受了绝大部分的力量,它在受到致命伤之前奋身将狱寺甩了出去,这才勉强保住了主人的命。此刻瓜已然奄奄一息,躺倒在地,不再动弹。
“老伙计!”狱寺捂着腹部爬了两步踉踉跄跄地站起身来,继而趴在瓜的身上,神色焦急而沮丧。瓜转动了一下眼珠,便开始缓缓消散为红色的死气炎。
狱寺伸手去抓瓜的皮毛,可只看到细密的岚炎从指缝间流走,大部分消散在海边咸咸的空气中,还有些沁入了脚下的砂砾,余下的,则好似恋家的流浪猫,漫回自己的腰带之中。
岚之腰带的豹纹章破碎了。
而他身后,史卡鲁已经追了上来。狱寺艰难站立着,朝着史卡鲁转过身。
“哈哈哈哈……是本大爷赢了,是本大爷赢了!!”史卡鲁哈哈大笑了好一阵,再次猛然停住了。他张大嘴朝着彭格列总部的方向望去,又扭回头指着狱寺大喊,“本大爷被你耍了!沢田纲吉是不是已经逃走了!”
“你这混蛋……为什么要针对十代目!”狱寺戴上护目镜,点燃岚之死气炎,打开了腰侧的两个匣子。
“因为他是Reborn的徒弟!”史卡鲁一字一顿地回应道,那认真的表情着实可笑。
狱寺可笑不出来,他朝着史卡鲁咆哮道:“那你为什么不直接去找Reborn!你跟他的恩怨为什么要算在十代目头上!你傻吗,你是白痴吗,你脑子不正常吗!”
“我找不到Reborn!只要杀了沢田纲吉,Reborn一定会来找我报仇的,到时候本大爷就可以痛扁他了。哈哈哈。”史卡鲁得意地大笑起来,他第三次回过神,“哎呀,不跟你罗嗦了。我得去追彭格列十世了。”
“做你的白日梦,你这不人不鬼的怪物!”说时迟那时快,狱寺以惊人的速度装填上炸弹,附着岚之死气炎的炸弹如狂风暴雨般向着史卡鲁倾泻而下。爆炸的气浪,将那满头银丝吹起;迸发的火光,映耀照着惨然的脸庞。
“棒球白痴,还有草坪头,你们的仇,我一并报了!”狱寺发疯般持续装填,发射,灌注了高纯岚之死气炎的炸弹接连不断砸在史卡鲁身上,伴随着岚之死气炎暴走般的涌动,发生猛烈的爆炸。史卡鲁疲于应付,只能勉强抵抗着这令人绝望的攻势。他的肢体不断的被炸断,又不断从残肢增生;岚之死气炎与云之死气炎缠斗在一起。狱寺改变了策略,改为灌注雨炎,用来压制史卡鲁增生的速度。连发射速之快,精度之高,在短短几分钟内就让狱寺筋疲力尽,赤炎之矢的炮管也烫伤了自己的皮肤,与自己的左臂粘连到了一起;自己的指关节腕关节肘关节肩关节,乃至整个身子,都在魔鬼般的后座力蹂躏下,不堪重负。
再坚持一下……能赢的!狱寺几乎咬碎自己的牙,不断告诉自己要坚持,史卡鲁惨叫着连连后退,渐渐跪了下来,增生的速度也明显变慢了,他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可就在此时,他摸遍全身所有的匣子,除却腰背后装饰着彭格列岚之图腾的那一只还未被打开,其他都已经空空如也;胸前的武装带,仅剩数发烟雾弹,两枚闪光弹。
拉紧的神经在过去几百秒内被磨到极为纤细,然后悄无声息地绷断了。
狱寺往后倒退两步,跌坐在一方岩石上。
“隼人,记住,好好活下去,为了我。”
正是为了您,我才必须把这个疯子彻底解决掉啊,我最亲爱的十代目,我一直深爱着的十代目。狱寺舒展开了凝眉,毫无犹疑地将烟雾弹与闪光弹丢到了身后正渐渐退去的潮水之中。
史卡鲁显然也伤得不轻。方才狱寺隼人狂野怒涛般的攻击,足以将一座城市从地球上彻底消抹,如果不是因为天生皮糙肉厚,又经过了人体改造可以快速增殖,即便是不死的史卡鲁,也难逃一死。他半跪于地,身上依然是三种死气炎在相互消磨着。“你这混蛋……本大爷要杀了你,对,先杀你,再杀沢田纲吉,最后杀Reborn。”史卡鲁低沉而愤怒的声音从他紫色的唇间如沉重的铁锤陆续砸出,砸在狱寺的欣赏。
狱寺垂下眼,他已然发现残存的卡鲁卡沙战斗员正朝着自己蜂拥而来。
他失神地望着天边的火烧云,轻度近视的碧绿色眼瞳早已看不清总部那边的情形,只能猜测着十代目顺利撤离安然无恙的景象。他闭上眼,用尚能活动的左手从怀里掏出剩下的最后一根烟,又摸出了打火机,给自己点上,兀自深吸一口,朝着天空喷吐了一个烟圈,随即噗哧一声笑了。自己的死气炎,太弱了吗?难道为十代目奉献一切的信念,披荆斩棘的觉悟,已经不复存在了吗?
岚之腰带开始发光。红色光晕中,自己所憧憬的前人身影,渐渐清晰起来。
烈焰色的头发,烈焰状的刺青,烈焰般的深邃双眸,和现在的自己一样,叼着一根烟。
“想不到,会在这里再次见到你,G。”狱寺用颤抖着的左手拿住了还在燃烧着的烟卷,猛力深吸一口。亮红色的光芒在烟卷的顶部极速闪耀,同时大大提前了这支烟被燃尽的终焉时刻。
“彭格列十世岚守。”加特林紧挨着狱寺坐了下来。
“你是来为我送行的吗。很感谢你。”
“作为我所承认的守护者,你做得实在是太出色了,一直以来都是如此。”加特林一脸淡然。
“可是,我始终……始终做不到你那样好。”狱寺的声音有些哽咽。“不,是差得的越来越远了。是我没有守护好十代目,没有守护好彭格列……”
“别这么说,小子。”加特林用力拍打着狱寺的肩膀,“你做的,比我出色多了。”
狱寺一愣,颇有些受宠若惊。
“我说,我可是一直注视着你。十世对你,已经远远超越了上司与下属的情谊。我与一世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也没能像你与十世那样毫无嫌隙。十世有你这样的左右手,是他天大的幸运。”
“……你都知道了啊,G。”狱寺又猛吸了一口烟,“我喜欢十代目,深深地喜欢。不管他做什么,我都喜欢,不管他在哪里,我都想陪着他。可是啊……可是……”
“所以十世也是这样回报你的。”加特林站起身,望着远处汇集而来的敌人,叹了口气,“似曾相识的场面。当时,我也是一人面对上百名杀手,血战许久。弥留之际,得到一世已经成功登船的消息,我才放心地撒手人寰。之后的事情,都交给雨月那家伙了。”
“……”狱寺再次念及山本武,不由得自言自语起来,“狂风肆虐之处,暴雨必随之降临吗……那个白痴,大白痴,棒球白痴……到了那个世界,我也不会原谅他的,我会痛扁他一顿的。”
“我多么想出手救你,但是我做不到。”加特林摇了摇头,满脸无奈。
“谢谢,G。你的这番话,已经让我感到……”被亲口承认了吗,终于……我的偶像,我的愿景……狱寺闭上眼,两行清泪缓缓流下。
待再次睁开眼时,加特林的身影已经消失了。
狱寺摸着耳机,发出了S级通讯请求。可是纲吉还昏迷着,根本不可能接受请求。
……
狱寺又伸手去摸那个匣子,用指尖慢慢勾勒出彭格列族徽与岚之印记的边框,回想起得到这个匣子时的情景。
——哟,狱寺,抱歉抱歉,又到了换班的时候啦。你可以去圣彼得堡过暑假了。
——你个白痴离我远一点,难道不知道白痴也会传染吗!
——嘛嘛别这么说嘛……我得到个可怕的匣子,你猜这个匣子里是什么?
——想说就说,别卖关子,真是的。
——是手下从美国军方偷出来的,被禁的武器。是一件可以瞬间杀人无数的利器。
——……!你这白痴,快给我。一定是好玩的东西。
——狱寺,这东西一点都不好玩,真的。它可以把总部给夷平。
——有那么厉害?又说蠢话了吧你。
——答应我狱寺,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用。不,不对,永远不要用。
我啊,不敢说死而无憾。
今生最大的憾事,就是在那一晚,在大空特区,没能拽住你。
黑金之战,我尚且能将十代目托付于你。
从今往后,谁来保护他,谁来安慰他……
狱寺丢下了几乎烧到手指的烟卷,一脚踩灭,奋然站直身,左手上除雨之戒指外,狂躁赫赤之岚,游离雪青之云,朗迈明黄之晴,激烈翡翠之雷,四种死气炎同时燃起,贴近了那个匣子。
匣子显然承受不住如此强烈又杂糅的力量,爆出了裂纹。紧接着,一颗墨绿色的正二十面体,从碎裂的匣子里掉了出来,看起来像极了王冠顶端那颗最为璀璨最为瑰丽的绿宝石。同时掉出的,还有一枚炸弹。
狱寺用右手接住晶体,右膝跪地,左膝将已经无法动弹的左臂尽可能顶高,将晶体装填了进去,接着填进了炸弹。
四种死气炎燃烧相互映照着的,是狱寺隼人被硝烟熏染却依然无比刚毅的面容。
“对不起,十代目……从今往后的烟火,狱寺隼人无法再陪你一起看了。”
他用尽所有力气,将四种死气炎灌注进赤炎之矢中,然后费力地瞄准了史卡鲁。
“卡鲁卡沙,送你们个小礼物,‘迷你炸弹之母’。”
猩红的蘑菇云如擎天之炬,在巴勒莫的海滩边冉冉升起,可怕的光焰仿佛要将落日的霞光都吞噬殆尽。排山倒海般的气浪,几乎掀翻了半个城市,也朝着巴勒莫港外的海水推送了一道骇人的海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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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云消雾散
四十七 破碎纹章
狱寺隼人的尸体,是在晚些时候,被兰兹亚与巴吉尔带回来的。
他浑身上下几乎都被灼热的气浪给烧伤了。
兰兹亚板着脸不发一言;巴吉尔伤心地看着已经被蒙上白布单的狱寺隼人,心中忐忑不安。两人就这样,在大空部属员严密防守的堂馆中对面而坐,谁都不敢开口。
由于狱寺隼人的牺牲,卡鲁卡沙这次孤注一掷的行动被彻底挫败了。彭格列总部得以最大限度保全。
门被撞开,笹川了平风风火火闯了进来,望见地上摆放着的尸体以及破损的岚之腰带,眼睛瞪得浑圆,他感觉有点头晕目眩,身子一歪,赶忙扶住门框,转而强打起精神,横过臂膀试图拦住他身后的人——彭格列十世。
橙色的火焰闪耀着刺眼的光芒,将了平撂倒在地。此时的纲吉,额前燃着死气炎,眼中满是血丝,似乎要把了平生吞活剥,还没等他发号施令,大空部的特务一拥而上,将笹川了平压制在地,三把手枪同时对准了倒地的晴守。
兰兹亚与巴吉尔都站起身,担心地看着纲吉,可谁不知道该说什么,该怎么说。
“阿纲!”迪诺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他也是才赶来,之前在码头利用安翠欧拖住了史卡鲁的章鱼,又与兰兹亚与巴吉尔一起将章鱼彻底打残,就听到了海滩边那声绝望的爆破声。迪诺冲到纲吉面前,紧张地喘着气,“阿纲……听我说,不是笹川的错,是……狱寺……是他给笹川下的命令。”
“我知道……”纲吉的眼神有些涣散,似乎连站稳都很艰难,迪诺试图搀扶住他,可立刻被搡开了。纲吉步履维艰地走到书案前,却似心有余力不足,向前倒在书案上,继而又用手肘支撑起上半身,却不想双膝一软,跪了下去。
“阿纲你振作一点!”迪诺完全明白纲吉此时的感受,那是一种濒临崩溃的心境,可是作为教父的尊严,作为首领的体面,让他强行支撑自己继续尝试着站起来。他的本能在抗拒狱寺已经阵亡的事实,他的大脑在否认自己无法承受这一现实的懦弱与无力。
“沢田殿下……”巴吉尔一脸难过,话到嘴边说不出口。
纲吉的腿在发抖,手也在发抖,浑身上下无一处不在颤抖,头顶的死气炎摇曳不定,仿佛是风中的残烛。他又努力地伸出手臂,动作僵硬地扶着书桌,歪歪斜斜站起了身,可手臂终究在一瞬之间失去了力量,他又一次摔倒了下来,身体呈异常角度弯曲着,极不自然地跪在地上,憔悴的脸颊擦着书桌侧的花纹低垂下来,留下一道深色的印记。
巴吉尔走前一步想要搀扶纲吉,纲吉猛一回头,瞪大了那双橙色的眼眸,高声咆哮道:“滚!”
巴吉尔愣住了。
迪诺拽过巴吉尔,示意他与兰兹亚先带着了平出去。大空部押着了平,巴吉尔与兰兹亚一前一后离开了堂馆。迪诺最后看了一眼纲吉,带上门,也退了出来。
“迪诺先生,这样……真的好吗?”巴吉尔担心得更厉害了。他心中也是百感交集,说不出的难受。最令他难受的,是他无法像山本武那样,哪怕稍稍安慰一下心智崩溃的首领。
“我太了解你们首领了。他能挺过来的。让他和狱寺单独呆一会吧……”迪诺眉头紧锁。他也心疼自己的师弟,先是京子,再是山本,现在又是狱寺。换做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轻易承受得住。人心都是肉长的,哪怕这个人,是黑手党的王者。
“总部的人可以陆续回来了。可现在沢田殿下这个样子……唉……”巴吉尔摇了摇头。
“真是奇怪呢,现任雨守巴吉尔。首领无法下令,不还有守护者吗?”说话的是雾守六道骸。他此刻站在不远处,监督着清理战场的雾部属员。风吹起他的制服下摆,搭配着初升的月色映衬出他的修长身姿。
骸的副手库洛姆则在现场指挥,不时地跑过骸的身边。
“您的话才奇怪,六道殿下。首领之下是近侍才能下达指令,可现在狱寺殿下……”
“哦呀,近侍总会有的。现在应该先把自己份内的事情做好,不是吗?”六道骸的语气颇为轻描淡写。
“六道骸说的也没有错。这里我留下来就可以了,你们先去打理各部事宜吧。”迪诺对着罗马里奥使了个眼色。罗马里奥立刻跑开了。
“加百罗涅,你似乎有些忘乎所以了呢。”骸不客气地开口道,“虽然贵家族是与彭格列有着百年友谊的同盟之族,可放着彭格列不管,会让我感到非常困扰的。”
“你……这是什么意思?”迪诺有些莫名。
“我会安排人手保护沢田纲吉的。大可放心,雾部有的是人手。”
“你不是口口声声最讨厌黑手党吗,怎么现在又开始以黑手党自居了?”
六道骸扭头看了一眼迪诺,异色的眼瞳中流露出极度的不友善,“加百罗涅,我记得很清楚。沢田纲吉只能是属于我的。”
迪诺摇了摇头,回头看了一眼,“希望阿纲能快点振作起来。伊万,我们走。”走到六道骸身边时,迪诺用怀疑的目光打量了一下这个令他捉摸不透的男人,正欲离开,却听到身后的屋内,传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啕。
“阿纲!”迪诺心头一紧,试图转身往回走,可裹挟着雾炎的三叉戟从斜上方刺来,精确地落在他跟前。伊万迅速拔出手枪,对准了一旁的六道骸。迪诺横过手臂,拦住了伊万。“六道骸,你又想做什么?!”
“这恐怕……得是我问你的话才对。”六道骸的耳环在闪耀着光芒,表情也变得颇为恐怖,“加百罗涅,马上离开。不要怪我没有警告过你。”
“啊!!!”
沢田纲吉将十指深深插进自己的头发,朝着空旷的屋内放声呐喊。那是他压抑了太久的悲痛与无奈,那是他心底无助与绝望的啜泣,那是他无论如何都摆脱不了的负罪感又一次对他的良知与底线进行的残虐。他像只无头苍蝇般,在室内打着转,不断地在墙壁与家具间磕碰,把自己浑身上下弄得瘀青斑斑。
他开始撕扯自己的头发,开始摔砸双手所能触及的一切物件。他趴在墙上,不断用额头去撞击厚实的墙壁;他又从腰后抽出手枪,胡乱指向四面八方。
终于,他的体力跟随着额前死气炎的消散一并耗尽了。他无力地跪坐在狱寺跟前,忽然露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呵呵呵……隼人……隼人你怎么了……”
白布单下的狱寺隼人,没有丝毫反应。
“为什么不理我,你不要吓我……”纲吉用手去寻找破碎的岚之腰带,试图将其捡拾起来,“我错了,我不该没收你的腰带的,我不该……不该……不该……不该让你离开我的视线……”
纲吉侧过身子,费尽力气,终究无法够到那破碎的残片,上半身骤然失去重心,摔倒在狱寺的尸体上。他缓缓笼起手臂,紧攥着白布单,低声哭泣起来。“隼人……我错了,我错了……武,武,隼人他怎么了……你告诉我啊,武……”
预想之中那位最可靠的守护者,早已先一步离他而去,根本不可能出现在他的身旁。纲吉忍不住放声哭喊起来。“武……为什么……为什么你也不理我……你为什么要去埃及,我不想让你死的啊……”
六道骸怀抱着三叉戟,倚靠在门外,单手扶额,双眉紧锁。
不知哭了多久,他才呆滞地坐起身,双手抱住膝盖。空洞的双眼中,已然流不出半滴眼泪。
身旁是那把曾经属于自己的恩师,却在恩师离开前赠送给自己的配枪。
他从来没有像今天那样感觉到无助。Reborn之后,还有近侍;山本武之后,还有狱寺隼人。现在连狱寺隼人也离他而去了。
明明才告诉过隼人,要好好活下去。
明明早就约定,要一起看烟火,看到老。
明明已经下定决心,再也不要失去任何一名同伴了。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残忍……纲吉痛苦地把头埋了下去。
他不自觉地再次去按耳机上的按钮,那是在他昏迷时,狱寺发来的最后一段通讯录音,他已经反反复复听了无数遍,仿佛这个声音能唤醒已经沉睡在白布单下的近侍一般。
“十代目,对不起。
“听到我这样莫名其妙的道歉,您一定又要生我的气了。
“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了,真的。
“狱寺隼人违背了誓言,将已经交给您的性命,私自使用掉了。
“但是,我很高兴,因为,这能换来您与彭格列的安全。
“我到了那个世界,能笑着说,我的一生,不负守护者之名。
“也能自豪地站在那个白痴面前,肯定地告诉他,我才是您唯一的左右手。
“能与您在茫茫人海中相遇,是我此生最大的幸运。
“有时候,我甚至无端地感到害怕,是否只因为遇到了您,就把我余生的幸运全部透支了。
“您是我心中最广阔的那片天空,为了您,我愿意付出一切。
“狱寺隼人最大的愿望,是静静地陪伴着您,无论何时何地。
“这也是我唯一表达爱您的方式……
“十代目,我要先走一步了。
“我还有一个愿望,就是希望十代目您能将我忘记,彻底忘记。
“我不会感到遗憾的,因为下个轮回,我还会继续陪伴着您。
“无论您在哪里,无论需要多久,狱寺隼人永远等待着与您重逢的那一刻。
“永远。”
纲吉机械地反复按动着按钮。
一遍;
又一遍;
还一遍……
一个小时;
又一个小时;
整整一夜……
清晨第一缕阳光,照射进了堂馆刻满花纹的窗玻璃。门被用力推开了。
灰发的男子,披沥着满身的晨曦,欢奔着跑了进来,“十代目,我回来了!”
忽然间,他呆住了。眼前的沢田纲吉颓然坐在地上,仿佛死去般了无生气,深黄色的头发在一夜之间褪色为刺眼的金黄。
“十代目……”
纲吉暴起,燃起大空死气炎猛力朝着狱寺挥打而去。狱寺伸手格挡住,被打退了好几步,不解地望着纲吉。
“骸,你敢挑战我的底线!”纲吉的声音沙哑无力,可教父的那种冷酷与狠劲依旧。
“库夫夫夫夫……彭格列,我是看你闷了整晚,想帮你放松一下而已。”六道骸诡魅地干笑几声,以手遮面,解除了幻觉。
“看我的笑话看得开心吗?”纲吉怒目朝向骸。
“没有看着你的身体,然后玩弄你那么开心呢。”六道骸咧嘴笑了,又变成了山本武。
“你!”纲吉被彻底激怒了,解放了VG,朝着六道骸使出了XX Burner。骸慌乱中披覆了不动明王铠,大空死气炎在他身旁擦过,炸出四米见方的大坑。纲吉精神状态本就不佳,没什么力气,强行解禁VG,使用死气炎之后,有种要失去意识的感觉。VG消失了,他觉得眼前一黑,朝前栽倒下去。骸快走两步,抱住了纲吉。
“哦呀,跟那天一样呢。死去的狱寺隼人,还有,山本武厚实的胸膛。库夫夫夫夫……”骸看着怀里的纲吉,面带深邃的笑意,忽然记起那时的山本武下巴还没有疤,于是用手一抹,将疤痕消除了。
“你……这条……毒蛇……”纲吉从紧闭的牙关中蹦出几个字,旋即晕了过去。
“你的赞誉,我全部收下了。当然,还有你的人。”
砰!
不期而至的枪响划破了诡谲的气氛,子弹朝着骸的后脑飞来,骸一惊,解除了幻觉,子弹擦着他的头皮击中了窗框,骸心有余悸地朝身后看去。
一名穿着黑色紧身西服,戴着西装帽的男子左手插兜,双脚分列,站在门口,右手的手枪还冒着烟。
“放下阿纲。”Reborn的声音听起来不大妙。
骸缓缓将纲吉放到了椅子上,然后举起了手。
“我是真想杀了你。”Reborn露出一侧的眼睛,死死盯着六道骸。“这就是你作为守护者行使的职责?”
“库夫夫……彩虹之子,我不记得我说过自己是守护者。这不过是你们这群无聊的黑手党在一厢情……”
“如果你不是,我现在就可以一枪毙了你!”Reborn提高了音量,加重了语气。
“您这样做,会令沢田纲吉感到困扰呢,彩虹之子。”骸微笑着摇摇头,“他虽然恨我,可说到底,我已经占有了他,他不会舍得让……”
又是一发子弹擦着自己的左耳飞过,在耳廓上打了个不大不小的缺口,骸咽了口唾沫,识相地闭上了嘴。
“看来我应该从柿本千种开始杀起,让你也好好体会蠢纲现在的心情。”Reborn指住骸,走进了堂馆,蹲下身子,揭开白布,看到狱寺的尸体,极为轻声地叹了口气。“滚出去。”
骸回头望了望纲吉。
“不滚,那就送你上路!”Reborn的声音陡然变得高亢起来,帽檐下居然有黄色的死气炎——世界最强杀手正处于狂怒中,骸深感不妙,赶紧转身蹬上书案跳窗逃走。Reborn跑到窗前,枪口对准了骸的后心。扣动扳机的瞬间,他的眼前忽然掠过狱寺的死状与纲吉无助的表情,不由得把枪口压了压,发泄般将弹夹中的子弹尽数打出。
Reborn收起手枪,走回房内,看着纲吉苍白的脸,与失去光泽的金色发丝,冰冷的心中居然涌出说不清的难受。他弯腰下去,抱起纲吉,将他放到了卧榻上,替他解开了斗篷与外套,盖上一条薄薄的毛毯,然后走回了前厅,习惯性地更换了一下弹夹。
雾部的属员听闻枪声赶来,看到Reborn坐镇在前厅,都吓得不敢近前。
“笹川了平呢?”Reborn的声音,仿佛笼盖在战场上方的那片乌云。
雾部属员面面相觑,没有一个敢答话。
Reborn抬起手就是一枪,最靠近的倒霉鬼被当场爆头,血溅满地。“再不回话,就不只杀一个了。”
“晴守……晴守大人……Boss下的命令……被大空部羁押……”
Reborn横过手枪再次扣动扳机,子弹先后穿过两名属员的额头,“说话太罗嗦。”
众人被吓得一哄而散,撇下三具尸体,四散奔逃。Reborn蹬地纵身跃出房间,飞踹踢倒了一名属员,将他的手臂扭到背后,用脚踩住,属员的肩关节发出了脱臼的响动,可他根本不敢喊痛,因为灼热的枪管已经死死抵住了他的太阳穴。魔王的敕令在他的脑海中久久回荡。
“去总部把雷守和雨守找来。给你一个小时,晚一秒钟,我免费为你全家服务,送你们去三途川。”
四十八 捕风捉影
在蓝波的护送下,狱寺的尸体被运到了位于里沙瓦基地附近的家族墓地内暂时安放。
巴吉尔则暂时代理纲吉行使职责,对整个家族与同盟家族发送讣告,并定下了狱寺隼人葬礼的时间。
Reborn难得在纲吉身边逗留了整整一天,他的心情似乎有些烦闷,时不时去纲吉床前看看他醒了没,继而开始摆弄他的枪械,看上去最平和的时候,也是在反复卷着鬓角。如此沉不住气的第一杀手,巴吉尔还是头次看到。
是夜,纲吉醒了,昏昏沉沉睡了十五六个小时,总算从连番的噩梦中找回了自己的意识。他费力地爬起身,又逞强地推开床边想搀扶他的巴吉尔,扶着墙壁,一步一停走到了前厅。
狱寺的尸体已经被运走了。只留下破碎的岚之腰带,安静地躺在书案上。
书案上搁着的,还有两只穿着皮鞋的脚。Reborn正坐在书案后,帽子盖住了他上半部的脸,呼吸均匀深沉,似乎在沉睡。
纲吉失魂落魄地瘫坐到地上。
原来这一切都不是梦。
隼人真的不在了。
他跟着山本一起,去了另一个世界,撇下了自己孤单一个人,在这片黑暗中独自前行。
纲吉把头埋在臂弯中,咬住嘴唇试图不让自己哭出来。
可他失败了。
巴吉尔想要走到近前,却被Reborn伸手拦住了。巴吉尔侧过头,看了眼Reborn:那双锐利如鹰,见血无数的眼中,居然透射出丝丝心疼。
纲吉感觉到有人搭住自己不断耸动的右肩。他侧过头,泪眼迷蒙中,望见了自己的恩师。
“……”纲吉无语凝噎。
“……”Reborn张开嘴唇,似乎想要告诉纲吉什么事,可他犹豫了数分钟,终究没有说出口。他清了清嗓子,压低声道:“站起来。”说着,弯腰向纲吉伸出了手。
纲吉顺从地扶着恩师的手站起了身。
“像什么样子。”Reborn顿了顿,又道:“眼睛都哭肿了。”
“我……似乎是……做了个……”
“狱寺死了。你不用骗自己了。”Reborn垂眼看着纲吉。
“还是……什么都瞒不过你呢。呵呵……”
“他是彭格列的骄傲,也是你的骄傲。”
“我宁可他……能庸庸碌碌地活着,陪在我身边。”
“废柴纲,我记得和你说过,下次见面前,谁都不许死。你……做到了。”Reborn的声音有些轻微变调。他能体会纲吉现在的心情,很清楚失去狱寺隼人对纲吉来说意味着什么,对彭格列又意味着什么。
纲吉伸手抹了抹脸,稳了稳声音,“谢谢你,Reborn。我……去一下盥洗室。”
“不,不用了。你得立刻回总部。”Reborn的语气,命令多于建议。
“总部……怎么了?”
“你要再不回去,云雀恭弥跟六道骸,两个人里至少得死一个。你还得失去一名守护者。”Reborn压低了帽檐,低沉道。
纲吉赶到总部时,云雾两守正在台阶前打斗着。两人身上都多处负伤,云雀略占上风。纲吉推开车门,朝着两人奔跑而去。Reborn与巴吉尔也从随行车辆中走了下来,紧跟其后。
“住手!”纲吉一声断喝。云雀不甘心地收起了拐,可六道骸并没有收手的意思,反而朝着云雀再次猛烈攻去。纲吉当机立断解放VG,直接冲向骸,掐住骸的脖子,用力将他按倒在地。
四周为雾部助阵的属员三三两两散去了。
“巴吉尔。”纲吉唤来雨守,“塔梅里克呢?”
“沢田殿下,警卫班在前天的战斗中损伤惨重,塔梅里克先生负伤,在治疗中。”
“难怪,没人管得了你们了。你们是要把总部拆了吗?”纲吉厉声质问云雾两守,六道骸理了理有些散乱的头发,站起了身,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云雀别过头去,可眼睛还是朝着纲吉瞟了眼,旋即又收回了视线,眉头皱起。
“想要窝里斗等我死了再说,我现在还没死!”纲吉朝着骸训斥道。
“哦呀哦呀,不是我挑起的呢,沢田纲吉。”骸说着,看了眼不远处的云雀。
“六道骸,不管是谁挑起的,你总得有一点守护者的样子。”纲吉收起VG,转头看了一眼云守,“不然,我怎么放心让你当近侍。”
云雀猛回头盯着纲吉,露出一副受到伤害的表情。
“库夫夫……又来了,又开始自作主张了,沢田纲吉。我可没答应过你。”骸面带嘲讽,看着眼前的Boss。
“我听巴吉尔说了,总部的运行机制能恢复的这么快,都是因为你的功劳。除你之外,没人能继续担当近侍的职责。”纲吉看着六道骸的眼睛,满脸严肃。
“……”Reborn走上前一步,低声道,“你是认真的吗,废柴纲?”
纲吉没有转身,用沉默的背影代替了回答。
果然,不愧是自己教出来的徒弟。六道骸是剩余五守中最好的选择,可就你早上那样的表现,你能驾驭得了他吗?他可不会像狱寺隼人那样无条件承担一切,也不会有山本武那样的好脾气与好耐性,更不用说那两人对你的绝对服从在六道骸身上是完全看不到半点痕迹。还是说你开始怀疑骸,想要将他放在身边盯住?Reborn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他单手扶住帽檐,快步走入总部。
云雀低下头,转过身,朝自己的车走去。
“库夫夫夫夫……既然你诚心诚意的恳求我,我也就勉为其难的答应吧。不过你得记住,沢田纲吉,我……”
“敢向Boss提条件,你也是嫌命太长。”Reborn立刻停住脚步,迅速拔出了手枪,指向骸。骸一下子住了口,只得幸灾乐祸地看着云雀的背影。
纲吉又快走几步,奔向云雀。
“云雀前辈。请留步。”
云雀听到声音,反而加快了脚步。纲吉追赶不及。却见云雀走到他自己的车旁,拉开车门,从车里拖出来一名鼻青脸肿的阿拉伯人,显然已经被云守结结实实修理过了。
纲吉一愣,“这是……卡鲁卡沙三世?”
云雀没多说什么,而是坐进了车里。正欲关上车门,却被纲吉伸手拽住门边。云雀一狠心,用力带上车门,门夹到了纲吉的手指,纲吉吃痛地喊出声来。云雀心一软,松手把门打开,抬眼看了看纲吉,冷漠中夹杂着一丝怨气,“你在做什么,小动物?任务完成,人交给你了。你也想被咬杀吗?”
“不是这样的,云雀前辈。”纲吉一边揉着手指一边解释道,“做近侍,会有数不清的麻烦事情,参加家族聚会,家族间以及世俗世界的谈判,与黑白两道各色人物接触,去长老院述职,还有各种各样的条条框框。群聚,规则,约束,谈话,这一切,都是云雀前辈最讨厌的不是吗?”
云雀斜眼看着纲吉,没有说话。
“我希望尊重云雀前辈你的意愿,不愿让这些东西伤害到你的自由。所以,请前辈你理解我。”
云雀不自觉笑了,虽然嘴角翘起的弧度很小。他又想到了纲吉才失去了狱寺,自己对他也太过于苛求了。毕竟,让云朵自由漂浮,那才是天空的胸怀。“小动物,我还是那句话。山本武的情与仇,我全盘接手。我是很讨厌群聚。不过,如果是你的请求,我可以考虑推低一下我的底线。”说着,拉上了车门。随着云部车队亮起车灯,云雀带着云部警卫班离开了总部。
纲吉又吩咐了一下兰兹亚关于总部内务的一些事情,让他暂时代理塔梅里克的职权,虽然还想让他分担一些狱寺之前的工作,不过想来接手时间太漫长,兰兹亚也不可能长时间驻留在总部,于是作罢。
回到大空特区,已经是凌晨三点多了。纲吉洗了把脸,坐回到沙发里。两天前,云雀恭弥在这里说着那些莫名其妙的话,他还在期待着前线传来捷报,期待着能早日找出Cancer的幕后黑手,可短短48个小时,一切都变了。
他的世界坍塌了。
他所希冀的,不过就是在这片黑色海洋之中,寻找到一处避风港,让他长期驰骋在血雨腥风中那颗疲惫不堪的心灵短暂地停靠,安享一次睡眠。
现在呢?他无奈地从怀里摸出山本武留给他的匣子,眼眶又一次湿了。武,在那边,和隼人也要好好的。你还是得多让着点他啊。
纲吉闭上眼,伸了个懒腰,却感觉鞋踩到了一个东西,圆滚滚的会滑动,纲吉直起身子,朝地上看去:是一个精致的小瓶子,里面装着红色的液体。纲吉不由得皱起眉,难道是血?他忽然想到,这也是云雀带过来的。当时云雀给了自己一个手提箱,里面貌似有不少东西。他打开了室内所有的灯,把散落在地上的东西放到茶几上,可茶几似乎有点小,放不下云雀箱子了那么多奇怪的东西。他随手拿起一张照片,忽然变了脸色。
照片上是正面照与侧面照各一。旁边是云雀隽秀的字,不过是几个汉字:葛……云……彤……?
可照片上的人他早就认出来了,正是京子的丈夫,堂本雄介。
纲吉惊讶地站起身,他走到原先属于山本的书案前,将桌上的杂物连带电话墨水瓶全部撸到地上,又把茶几上的资料一样样码放到了桌上。他又急忙拨通了兰兹亚的电话。
“解除晴守的禁闭,让他立刻到大空特区来见我……还有,你亲自提审上次云守带回来的那个人……允许用刑,只要别把他整到开不了口就行。”
资料很多很杂,不过云雀早就给自己写了总结报告。纲吉睁大了眼睛,快速阅读着。
一刻钟后,笹川了平穿着便服走到了大空特区门前。他略微理了理低垂的头发,透过虚掩的门缝,瞥见了首领忙碌的身影。
他有些迟疑。大空特区的灯光,显得如此冷清;曾经的近侍,都不会再出入这里了。他倍感自责。
三个月前,他因为妹妹的死,目送着山本武坠入无底的深渊;三天前,他因为过于担心首领的安危,眼睁睁看着狱寺隼人点燃自己的生命将卡鲁卡沙焚为灰烬。
可是,他什么都不能说,甚至都不能表现出丝毫愧疚。因为,他也是守护者,而且在首领的眼中,他从来藏不住心事;他的愧疚,会十倍百倍地折射到沢田纲吉的心中,反复酝酿,无限放大。
他深深吸了口气,重重叩响了大空特区的门。
“请进。”是纲吉略带沙哑的声音。
笹川了平大大咧咧地走了进去,“沢田,你找我?”
纲吉迎了过来,低声道:“前天的事情,很对不住。明明知道隼人……并不是……”
“前天的事?前天什么事?”了平装出冥思苦想的样子,表示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纲吉扶额。这家伙的记忆只有几分钟吗?他是怎么把中东分部管理得那么好的?!
“哦,是那件事啊!”看来了平总算想起来了。“极限的对不起,当时也是没有其他办法,所以我攻击了你,架着你上了直升机。原本以为会受大处罚呢,结果就关了我一天。极限的好人呢,沢田。”
纲吉立即决定不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结下去了,大哥是个爽朗的人,绝对不会在意这些事情。他拽着了平的胳膊,走到了近侍的办公桌前,又按晴守结实的肩膀,让他在对面坐了下来。
“听着,笹川前辈,我接下来所说的事情,对你来说非常重要。因为不仅牵涉到Cancer,还牵涉到京子的死。”
了平的脸顿时严肃了起来。他皱起了眉,眼睛也变了模样,双拳紧攥。“你说,沢田。”
纲吉拿出一张照片,“这个人,叫葛云彤,精通神学。曾就职于涅索斯家族注资的某跨国旅行集团,负责业务策划。”
“这……这不是妹夫吗?”
果然对了平来说让他立刻理解自己在说什么,有些困难,“没错,是京子的丈夫。他的资料,在整个日本都是查不到的。进入大学后的所有资料也都是精心伪造的。当然这个名字本身也极有可能是假名。有关他真实身份的信息,全都是空的。他与京子的相识,恋爱,结婚,都极有可能是安排好的。牵扯进切尔贝罗的‘樱吹血’事件,绝对不可能是巧合。前辈你一定记得。”
“等等,我还是不明白……”
纲吉未待了平反应,又拿出了另外两人的照片,“堂本慎次郎,原名隆保昭夫;堂本律子,原名绫远惠。他们一家都是不存在的。日本的户籍管理系统被人入侵,加入了这三人及以上谱系的资料。也就是说,他们是在某种安排下,进入了日本社会,又通过种种手段,让葛云彤,也就是堂本雄介与京子上了同一所大学。京子的婚姻,自始至终都是个阴谋,从我们离开日本来到意大利开始,这个阴谋就已经在酝酿了。”
“他们的来历……有问题?”
“是,很大的问题。”纲吉又拿出了一张照片,“这是已故岚守狱寺隼人在一次行动中拍到的照片,交易地点在比雷埃夫斯,交易双方是卡鲁卡沙与涅索斯。你看这个人。”纲吉指了指站在人群中的一个人,“虽然戴了墨镜,但是除了眼睛外,与堂本雄介的特征完全符合。你再看这几张经过处理的……”
“不可能,极限的不可能!”了平拍案而起,“是我把妹妹与妹夫的尸体带走的。我确认过的!”
“先别激动,听我说完。”纲吉站起身,将了平按回座位,“我有很确切的证据,证明那具尸体不是他本人,或许,是克隆人。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京子死亡的真相。”
纲吉说着,从口袋中掏出雾属性的匣子,他燃起大空死气炎,将匣子打开,“这是已故雨守山本武交给云守云雀恭弥的,匣子共一对,剩下的那只在我手里。山本或许是想用这个方式,来让云雀帮他调查真相。这里面是关于Cancer的一些线索。”纲吉说着,将资料铺开,“Cancer,就是那个神秘组织,他们需要的无非是两方面,第一,货源,这一点,他们利用了卡鲁卡沙,在人命比纸贱的地方,摘取活体器官;第二,渠道,他们用的手段是远洋冷藏运输业。”
纲吉又展示了数组资料,也不管了平是否能看得懂,“这是山本父亲的遇害现场。他遇害的原因,是收货的冷藏箱内,并没有往常的海鲜,而是意外发现了人类的肝脏、肾脏等器官。山本的父亲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没有报警。四天后被发现于竹寿司店内遇害,这件事情也由于Cancer通过某种手段向警察厅施压而成为了无头案,邻居也由于被地方上的黑帮威胁而不敢开口。杀人灭口的,很有可能是堂本慎次郎与堂本律子。他们是Cancer的重要代理人,也是堂本雄介的贴身保镖与下属。可惜的是,云雀前辈都没有抓到这两个人。所谓的‘堂本宅’,在京子前往埃及后不久,便因为失火,被烧毁了。这两人也下落不明,很可能已经被Cancer秘密转移。”
了平看着桌上的照片,还有那些小玻璃瓶,立刻用他的表情告诉沢田纲吉,他完全不懂。
“如果世俗的法律无法制裁他们,那就只有按照黑手党的方式来办了。云雀前辈完美地贯彻了这一信条。日本分部动用了一切可以动用的力量在彻查此事……”
“等等等等,沢田,你的意思是,京子的公公婆婆杀害了山本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