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重发】《Cancer》 正剧向 中长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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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 狰狞镜像

黑海沿岸，伊斯坦布尔郊外。
宁静的秋夜，凉风从湖面吹向岸边的城际公路。按理说这里是出入伊斯坦布尔的要道，可怪异的是，前后几十千米的公路居然看不到任何车辆，只有一侧的路灯在发着光。
前方公路桥上涌现的紫色死气炎将这种可怕的寂静瞬间撕裂。无数的刺球在公路上迅速增殖，变大，压坏了桥梁，随之带来了可怕的撞击声与爆炸声。
一名绿发白大褂的中年男子露出了身影，似乎是从时空的裂隙中闪现一般。他看了看眼前的火光与刺球，有些困惑地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
“威尔帝先生！桥被破坏了！”另一名穿着白大褂的随从向威尔帝报告。
“嗯……十分奇怪。是什么东西破坏了公路？有无绕过此处的可能？”
“根据现有资料分析，很像是彭格列十世云之守护者的球针态。但死气炎的炎压与纯度也远高于我们资料库中云之守护者的程度。”
“那是当然，他越来越强了。不过他是怎么找到我们的……”威尔帝正思考着，却听天空中传来了直升机的轰鸣。威尔帝赶紧下令：“全员注意，进入紧急状态准备应战！”
正说着，直升机上冒出了火光，似乎是有人朝着威尔帝所在位置发射了榴弹炮。而经过云之死气炎的作用，榴弹炮的数量正在猛增，宛若黑红两色的死神之雨向公路密集投射而来，试图将地面上的一切都化作乌有。
大量装甲车关闭了光学迷彩与消音，开始显形，并且发射激光引爆半空中的榴弹炮。威尔帝三步并两步跑回指挥车前，对着车内道：“遇到了点小麻烦，会耽误些时间。要不你先折返回伊斯坦布尔，坐飞机前往克里特岛，我们稍后汇合。”
“无妨。”
双方持续激烈交火，一辆小型装甲车悄无声息地掉转方向，往回开去。可并未折返多远，球针态再次涌现在公路上，迅速增殖，将车辆严严实实包围起来。试图突围的车辆左右闪躲，终究没能逃过此难，被两旁膨胀的刺球从道边挤压出护栏。
一个身影从摇晃不止的装甲车中高高跃起，在身后火焰与声浪的映衬下翻滚出完美的空翻，继而稳稳落在已经支离破碎的公路上。尚未站稳，却见迫人的炎压追身而来。那骇人的气浪与无可比拟的气势，除了彭格列十世最强守护者，还有谁能做到？
暴走的云炎将公路上的刺球激发得更为蓬勃，乃至增生出更多的尖刺。猛烈的连续攻击甚至让人看不出任何套路，而方才的身影也被这排山倒海般的攻势所淹没。
云炎渐渐消散，云雀恭弥慢慢收起了手中的拐，漠然望着脚下已经一片狼藉的战场，轻松地歪了歪脖子，准备转身离开。可忽然间，他停住了扭转的脚步。
掌声，那是在这片屠杀与混沌中，唯一清澈的响动，仿佛并未通过听骨传来，而是由心而发。
“比起十六年前，简直判若云泥。彭格列十世的最强守护者，果然名不虚传。”云雀身后，穿着红色长衫的青年露出了赞许的神情，甚至对着云雀鼓了鼓掌。与此同时，一只猴子从他头顶跃到地面，夺路而逃，慌张异常。
异样的惊慌从云雀心尖掠过，他再次转回身去，冰蓝色的眼瞳中映出对手的身影。那是张与自己极为相似的脸，同样的剑眉凤目，同样的身材同样的短发，只是对方看起来，比他年轻些许。

正是岚之彩虹之子，风。
“没死吗。”云雀缓缓摆开了架势。“你的好运到头了。”
风的双手笼在袖管中，任凭云雀可怕的死气炎将他的头发与长袍吹撩扑卷。他只是淡淡一笑，用他一贯温柔而沉静的声音对着云雀说道：“请住手。我有个问题，想向你请教。”
“多说无益。”话音未落，云雀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左拐护体，右拐甩出锁链直接挥向风的胸口。风却不躲不闪，只待云雀的攻击即将刮到自己时，微微侧身，几乎是分毫不差地躲过了锁链的挥击。云雀跟上半步，扬起左拐，继而灌注紫色死气炎直接弹射向对手，风继续轻松地侧身躲过，看起来脚都没有发力。
云雀一路猛攻，可面对只是左右侧身偶尔跳跃空翻的风，完全伤不到他分毫，这让他骤然陷入了惶恐。自己是尽全力在战斗，为什么对方居然闪躲得如此轻松，难道自己的身法早就被看穿？
这不可能！他的战法，是与生俱来的天赋带给他的。天生的强者，从不需要什么章法，所拥有的，唯战斗的本能而已。他依靠这种本能已经在里世界纵横无敌了许久。这个世界上，根本无人可以匹敌他的身法，即便是身为最强杀手的Reborn，也忌惮他三分。眼前的这个中国男人，他根本没有放在眼里。
风一味躲闪，外加遭受云雀的锁链牵制，很快被逼到了球针态的边缘，云雀将左拐的锁链附上云炎，锁链迅速伸长，将试图跃起的风压制回地面，紧接着用了十成的力气，将右拐朝风的脸上挥砸过去。
风果断将右手从左手袖管中抽出，弯曲食指与中指，用指关节朝着拐迎来的方向轻轻一叩。
伴随着清脆的响动，精钢制成的右拐被打断了。云雀还没回过神，却见风右手食指中指夹住已经断开的右拐，微微回拽，云雀尚处在发力后的惯性中，被轻轻带动，直接失去对重心的掌控，紧接着就看到风的左掌朝自己的心口拍了过来。云雀一惊，立刻激活死气炎，胸口内袋里的云猬迅速增殖，风左掌拍在小卷的身上，被当即刺穿，小卷另外半边的刺则扎穿了云雀的防弹衣，甚至扎进了云雀的胸口，他整个人向后飞出老远，倒在地上。
风甩了甩流血的左手，闭上眼轻轻叹了口气。
云雀从地上跃起，擦了擦嘴角的血，继续架起双拐。
夜间的风吹起了风的长袍下摆。风用与云雀一样的狭长凤眸，淡雅柔静地望着眼前的对手，莞尔一笑：“云雀恭弥，你不可能打赢我的。放弃吧。”
淡然的语气，无饰的词藻，但在这个男人的嘴里说出，却让云雀看到了另一番光景：深邃黯蓝的大海，用它极致的静谧与无垠的胸怀，掩饰乃至压制着海底火山喷发带来的可怕暗涌。也许下一秒，就是毁天灭地的海啸。

云雀凛然发觉一股寒意从内心深处萌发。身为里世界屈指可数的强者，他生平第一次有了这种感受。风并没有显露出任何的杀气，也就是说这个人对自己没有杀意，可他分明感觉到那种几乎是与生俱来的强大将自己的信念与行动完完全全压制在地，仅仅是与风面对面，就让自己的呼吸凌乱不堪。
这种感觉，大概就是弱者所说的“恐惧”吧。
可他但依然逞强地扬起嘴角，言语中流露出明显的不甘与挑衅，“哇哦，确实很强，不愧是彩虹之子。”云之手镯开始发出紫色的光芒，携带着云炎的长制服覆盖了云雀全身，拐上也附着了紫色火焰。他一跃而起，甩开左拐中的锁链，锁链笼罩在风的四周，渐渐形成了一个螺旋形的半封闭空间，而后开始朝着风投射刺球。风被关闭在锁链与刺球的牢笼中，快速移动步伐腾挪闪躲。云雀从空中落下，重重坠踩在锁链顶端，刺球在云之死气炎的作用下迅速增殖，无数刺球在云雀这一脚踩踏的作用下以极为可怕的速度压向了风。刺球与刺球堆叠在一起，很快将风淹没了。云雀收紧锁链，将刺球牢牢捆住，并附加了高纯云之死气炎。
即便他并未懈怠，还是感觉这样的封杀攻击根本没有起到效果。云之死气炎笼罩的刺球开始开裂，继而巨大的力量朝着正上方奔涌而来。云雀赶紧跳离锁链，可怕的推力将他弹得既高又远。却见刺球与锁链均被打得粉碎，一条金龙从下方直冲云霄，如同迎向天空的闪电。
“圣厄?降龙。”金光消退，风从高处稳稳落下，毫发无损。他不待云雀再次发动攻击，扎了马步，朝着云雀拍出一掌。苍劲的掌风几乎将夜幕扯碎，直奔云雀而去。
云雀尚未落地，闪避不及，只得用破损的双拐架在自己面前。就在此时，另一个身影迅速靠了过来，落到自己近前，然后使出了同样的招数，将风的掌力勉强顶偏，但显然力道上落了下乘，来者被风的掌力所带动，完全无法稳下脚步，朝后仰面跌倒。
“师父，请您住手！”身穿瓦利亚制服的女子从地上跃起，挡在了云雀身前，云雀仅凭那标志性的发髻，就已经认出那是瓦利亚的高级干部之一，一平。
躲在一旁的列维坦差点气晕过去。他转过头看了眼已经蓄势待发的Xanxus，不安地问道：“Boss，一平居然暴露了。接下来该怎么办？”
Xanxus握着双枪的手青筋暴起。他低沉地问道：“那个垃圾……就是彩虹之子杀的吧。”
列维坦不敢回答。

“嘻嘻嘻，王子都瞄准了呢，一平居然就这么冲了上去。”作战队长贝尔菲戈尔正端着一把重型狙击枪，从瞄准镜中看着战况。“萨，王子可以将一平与那个家伙一起打死吗？”
鲁斯利亚赶紧用手挡在了贝尔的瞄准镜前，嘟着嘴道，“千万不要这么说哦。一平可是个乖孩子。她是为了爱才挺身而出的哦。”话音未落，就被Xanxus一脚踹在了地上。
“前辈，任务又要失败了呢。”弗兰挖着鼻屎，却猛然间发现了什么状况，脸色顿时变了。
“一平。”风叹了口气，“你怎么会在这里。”
“师父，请不要伤害云雀先生！”一平的声音有些颤抖。
“瓦利亚……彭格列到底想怎么样？”风侧了侧头，与此同时沉闷的枪声从远处传来，风轻松躲过了这致命一击。那是贝尔菲戈尔瞄准风眉心的狙击。
一平大惊失色，可她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她略微扭过头，望着云雀，流露出难过的神情。
风背着手，面带微笑，着看了看一平与云雀，声音根本没有因为方才的枪击而有半点变化，“一平，你所憧憬着的，到底是为师，还是云雀？”
这个问题，一平根本无法回答。她未作出任何回应，就被身后的云雀一拐支走，“碍事的人，我会全部咬杀！”这位高傲的云之守护者，从怀中掏出了云猬，继而全身又燃起高纯云炎，卷起遍地的飞沙走石。
一平咬了咬下嘴唇，终于下定了决心。她朝着云雀的背影说道：“云雀先生，师父他……您越是用力攻击他，越是无法击中。因为这是他的体术，放松身心的时候，哪怕微弱的风动都可以让身体自动躲过攻击，就好比用手去接流水中的落叶；另外师父的攻击……”
“罗嗦。”云雀没等一平说完，便将云炎灌注进小卷体内。小卷舒展开蜷缩的身体，露出爪子中抱着的另一只刺猬。两者开始急速膨胀，并将云雀与风整个包裹起来。
一平往后连续空翻了二十米，总算看到刺球停止了膨胀。她明白，这是里?球针态。现在这个空间内，只有师父与云雀。
她很担心，无论是谁倒下，对她来说都是无法接受的。她从Xanxus那里接到任务的时候，就想要制定一个计划，避免让云雀与风正面冲突。可她失败了，云雀动用了整个云部的力量在搜寻堂本雄介与风，她根本没办法对云部的情报网形成干扰；而Xanxus对斯库瓦罗死亡的怨念，也让她失去了回旋的余地。
报答师恩？
服从家族纪律？
拯救仰慕已久的云雀恭弥？
她什么都做不了。她唯一能做的，就是闭上眼，接受任何可能发生的事情。
对她而言，任何结果，都是最坏的结果。她瘫坐在地，不住地颤抖着，却听到耳机中传来贝尔菲戈尔的声音，“一平，赶紧回来，王子遇到好对手了！”

战场另一边。
“Boss！雷击队全军覆没了！敌人从西边攻来的！”列维坦捂着左臂上的伤口，朝着对讲机喊道。
“哼。”Xanxus未加理会，只是朝着天空中的敌人连续发射愤怒之炎。浓密的硝烟散去，那对白色的翅膀依旧在空中飞翔。白兰双手合十，笑盈盈地看着Xanxus。“久仰，没能成为彭格列十世的猛虎。”
“垃圾。”Xanxus抚摸着Bester的脖子。
白兰打开了匣子，白龙直冲Xanxus而去。
两强相争，橙色死气炎顿时在黑海边迅速弥漫。
贝尔菲戈尔与弗兰陷入了苦战，铃兰与石榴两人的配合天衣无缝，一人分解贝尔的匕首与钢琴线，另一人则用雨之死气炎中和岚貂的攻击。弗兰则在一旁提供支援，与狼毒见招拆招，一面营造幻觉，一面破坏敌人的幻觉。
鲁斯利亚已经被桔梗放倒在地。虽然有强大的晴之死气炎与精妙步法的支持，可终究拖不了太久时间，泰拳攻击距离的劣势，与桔梗擅长的地毯式密集攻击，使得他完全没有办法抗衡白兰的近侍。

充满了刺针的云之死气炎球体内，风依然是背着手站着，面带微笑。
“哼，还能笑地出来吗。”云雀将拐中的锁链抽了出来，把已经破损的拐扔到了地上。
风依然沉默。他微微低下头，开始卷袖口。
这是对自己的蔑视？云雀感到无比愤怒。在情绪的驱使下，云之死气炎变得越来越强，越来越暴躁。
风再次抬起头时，云雀看到的，居然是这样一张脸：弓眉微蹙，双瞳似潭，嘴角也有些倒挂低垂。
他的眼睛仿佛在诉说着什么。朱唇轻启，说出的却与眼神流露的并不一致：“云雀恭弥，我没有想到，有一天会与你以这样的方式见面。”
绷直的钢链在云雀手中发出刺耳的噪音，一并传来的还有他那由清冷变为狂躁的嗓音，“你有什么要问我的，留下你的遗言吧。”
“我并未得罪彭格列，为何彭格列要置我于死地。”风的发辫已被云炎吹散，连带他的衣襟也随风猎猎作响。“斯库瓦罗是我杀的，我也没想到，他会对我下手。在那种情况下，我别无选择。”
“我只贯彻我自己的正义，咬杀你，是我自己的想法。”云雀开始甩动链条。
“是吗……”风仰面朝天，低笑了两声，“与年轻时的我何其相似。我在洪门时，也似你这般快意恩仇，随心所欲。直到，我受到了诅咒，变成了婴儿。”
“那又如何？”云雀并不为所动。
“你是另一个我，是我的一部分。”
云雀的眼睛睁大了，水蓝色的瞳孔骤然缩小。
“没错。克隆人，18号。之前的17个，与之后的27个，都失败了。你的存在是个偶然，但依然是我失败的尝试。”
“哼，一派胡言。”有那么一瞬，云雀动摇了，可他立刻将云炎覆盖上锁链，尝试回忆起自己曾经的家庭教师迪诺?加百罗涅的招数。锁链与拐不同，柔质的东西也许可以克制对风的闪避，值得一试。
“呼……任何一名彩虹之子，都在不断尝试摆脱奶嘴诅咒的办法。克隆一个自己，然后将奶嘴转移给他，是我三十年前的突发奇想。可惜的是，依然失败了呢。”风摇了摇头，“唯一存活的克隆人18号，却由于天生带有强大的死气炎，在你年幼意识无法控制时造成了死气炎的暴走，将把你带到这个世界来的那个组织，几乎抹杀干净了。”

“朝利组……”云雀咬牙切齿地说出这个名字。
“你之所以长期待在彭格列日本分部，也在不断调查朝利组的事情吧。不过，克隆人这种违反伦理的事情，当局也在试图掩盖一切，档案什么的怕是早被销毁的差不多了。即便有知情者，我也不能让他们活着，弄不好伽卡菲斯知道了，会惹出更多的麻烦。”风依然在微笑，仿佛他的所作所为，都是自然而然。“云雀恭弥，与我合作吧。我发誓，我会将黑手党带进更为光明的未来。当然，包括彭格列，包括杰索，包括所有……”
“废话说够了没，就在这里被我咬杀吧。”云雀甩开锁链，直接攻向风。
风吐了一口气，“仅凭天赋战斗的话，根本无法伤到我。要知道，你的天赋，来自于我。”
风的身后，另一枚巨大的刺球急速膨胀着，几乎要与里球针态贴合，这是云雀恭弥的“双重球针态”。风能活动的空间越来越小，云雀知道，风的闪避已经无法发挥作用了。紧致的锁链脱手而出，在云炎的作用下罗织成密不透风的绞索，风甚至没来得及施展开拳脚，便被层叠重压的链条死死捆住，好似作茧自缚的蚕蛹。云雀左手拽过锁链的端头，燃着云炎的右手往前推挤。锁链在巨大的推力下开始挤压。
清亮的冷汗，从云雀的鼻尖滴落。他的本能告诉他，锁链并没有挤压到什么实体。是幻觉？是缩骨功？他反向拽过链条，却见四散低垂的金属铁环之中，只有那件已然被戳刺磨损到千疮百孔焰色的长衫。
“居然逼迫我使出了这招，‘衮灵?蝉蜕’。”身披黑色内衫的岚之彩虹之子在云雀身旁闪现。此刻他口中咬着辫子，精致柔美的脸庞已经贴近了云雀的侧脸，棕色瞳仁中满溢残酷的温柔，与云雀眼角视线对在一处。
转足，站定，聚气，风吐出了口中的辫子，朝着云雀毫无防备的心口打出一发短直拳。“圣厄?伏虎。”
里球针态破开了一个大口子，金色的猛虎撞穿了云之死气炎，连带飞出来的还有身受重伤的云雀恭弥以及破碎到无法辨识的锁链。球针态迅速溃灭，消散了。
一平惊呆了。她没有想到这么快就分出了胜负，而且，是如此地一边倒。她燃起蓝色的死气炎，轻柔注入到云雀的伤口上。云雀大口吐着血，试图推开在缓解他痛苦的一平，可剧烈的疼痛立即让他明白，他已经任人摆布。
风迈着不大不小的步子踱了过来，朝着面前的一平伸出右手，手心朝上。“为师并不明白，为什么彭格列要对为师下手。你能告诉我吗，一平？”
一平啜哆着双唇，依旧无法回答。
风颤抖着叹了口气，缓缓缩回了手，“那，你也是来取为师项上人头的吗？”
剔透的泪花，从曾经弟子的眼眶中涌溢而出。一平无奈地点了点头。
“泄漏为师的身法，救治为师的对手，已经算作背叛师门了。”白皙的双手在玄色的夜岚中划过，终究化作狰狞的爪牙，“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一平，还记得洪门的门规吗？”

“师父……对不起。”一平缓缓站起身，摆开了架势。


六十一 失色的黑海

无数强烈雷击凝聚为亮绿色的闪电，不偏不倚落到一平身前。
“啊，真是麻烦……”蓝波?波维诺已经解禁了VG，撑起雷电防护网，将身后的一平与云雀保护起来。
“一平，让你独自面对这一切，我……太迟钝了。”蓝波警惕地睁开了双眼，目不转睛注视着风的一举一动。
秘密跟踪杰索数日，蓝波却意外找到了瓦利亚的踪迹。瓦利亚的目标，是对一平极为最重要的那个人。他不明白为什么彭格列会对一平如此残酷，或者说为什么命运会对这样的花季少女没有丝毫怜悯。她的一生，难道都要贯彻这种悲剧。
连带蓝波自己。
风略微垂首，在不远处激烈交战的火光与爆风的映衬下，似有无限惆怅。“请让开，我只是在执行门规。”
蓝波凝聚起了闪电，眼中明显露出了怒意，嗓音却在不住颤抖，不知是因为胆怯，还是气愤。“真是的。最该被清理的就是你啊，你违反的是整个黑色世界的规则。你还有资格自称一平的师傅吗！”
一平走到挡在她前面的雷守身旁，倔强地摇了摇头，声音焦灼而不安，“雷守先生，您不是师父的对手！一平已经背叛师父，难逃一死，请您立刻带着云守先生离开！以您的速度，师父未必能追得上！”
蓝波没有反应。

风站在原地，没有进一步的行动。他低下头，看了眼之前被小卷刺伤的左手——左手已经渐渐停止了流血，有开始结痂的迹象。“待我清理完门户，还得继续赶路。彭格列的诸位请不要再阻拦了。我与彭格列没有宿怨，也并不希望与黑色海洋中的旗舰为敌。”
“一平也是彭格列的一员，你不要想伤害她一根寒毛！”蓝波周围的死气炎越来越强烈，骤然高亢而激烈，如同因守护幼崽而丝毫不退让的母兽。他看准时机，朝着风射出贯穿的电流，雷炎速度过快，风躲闪不及，举起左手硬生生扛住蓝波的攻击，手心中有岚炎在闪耀。可起手太过仓促，死气炎爆炸产生的爆风将他推出十数米远。他用右臂护住头面，带光芒散去，见蓝波已经同时架起云雀与一平，以极快的速度朝着黑海边跑去——那里有雷部的车。
风深吸一口气，蹬地飞身追去，却见不远处的湖水居然卷起巨浪铺天盖地朝着自己涌来，风并未停下脚步，甚至嘴角露出了轻蔑的笑意。
狂浪与风潮在扑倒风的瞬间碎裂为细碎而凌乱的靛色死气炎，然后溃散得无影无踪。蓝波带着两个人，无法达到本该有的速度，不过数十秒，风已经追身而至。蓝波费力地停下脚步原地转身，借出数米距离，雷光从他头盔的犄角上奔涌而出，罗织成纤细无比却坚硬异常的雷炎网。风依然没有停下追赶的步伐，伸出受伤的左掌，生生撞在雷炎网上，血液从尚未愈合的创口中迸裂而出，却好似威力惊人的岚炎炸弹，将蓝波的防御尽数分解，后继的掌风将蓝波打翻在地。肩头的云雀也向后摔去，一平则后空翻了数米，落在地上。
“库夫夫夫夫……四对一也未必打得赢你呢，真是可怕啊。”飘散的雾炎渐渐凝聚成人形，发出低沉的笑声，“彭格列说的幕后黑手，就是你吗，岚之彩虹之子。还真让我感到有些意外呢。”
六道骸渐渐浮现出现在云雀身边，将重伤的云守架了起来。云雀愤怒的瞪了骸一眼，可是已经没有任何力气挣脱。
“你似乎有所误会呢，彩虹之子。我没有与你交手的意思。我只是来救某个私自行动的家伙，毕竟，是那个男人的请求。拒绝起来会比较费事呢。”骸说着，腾出右手抚上右眼，瞬间连带云雀消失在浓雾中。其实此刻他的心中也充满了担忧，虽说已经早在一个多小时前就通过本体告知沢田纲吉，云雀在黑海岸截击Cancer，可在方才的战斗中，他的二重身消耗了大量精神力与雾炎试图帮助云雀摆脱劣势，帮助蓝波逃离追击，可他忽略了最重要的事：无论完成度多高，无论是何种形式，幻术对岚之彩虹之子的作用微乎其微。而自己的六道轮回，或者匣兽，对付风这样的体术高手，根本没有任何胜算。

别说只是区区“二重身”，哪怕自己本体在这里，面对风也是完完全全一边倒。
果不其然，风扬起左手推出气浪，追向隐匿了身形的六道骸与云雀恭弥，夹杂其中的细碎岚炎开始剥蚀六道骸的伪装。可闪电的速度比他的掌风要快得多，蓝波迅速追到风身侧，用雷之死气炎封锁住了风的攻击，绿色的闪电从天而降，经由他的头盔劈向近在咫尺的风。震耳欲聋的响声伴随着雷炎的炸裂将风与蓝波同时弹开老远，蓝波望着被自己打飞的敌人，这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个致命的错误。
风的目标，根本不是云雾二守。
风在雷击瞬间扭转了步伐，藉由蓝波的炎压造成的空气流动朝着一平的方向奔袭而去。
“师父。”一平的双臂在微微颤抖，她迈着弓步，仰望着亲手授予她这身武功的男人。
“一平，听为师的话……跑吧，离开这里，越远越好。”风说着，伸出左手，抚摸上一平的头顶，闭上双眼。
一平却在瞬间反抗起来，她挥臂挡开风的左手，继而朝着风的心口奋力挥出一拳。
拳在离开风的胸口不到半寸处被挡住了。风缓缓睁开眼，望着自己的弟子，握住一平左拳的右手也在发抖。拳风迸灭时刮起强烈的气流，将风的长发吹起。那一刻，一平感到，眼前的人竟然如此陌生。
“为何要如此执着？”
一平无法挣脱，无论是被捏住的左拳，还是被禁锢于师徒之恩与暗恋之情罅隙中的那颗脆弱的少女心。她猛然抬起头，泪眼之中，满是愤恨与不解。而与此同时，狰狞夺目的九曜图案在她额前闪耀而出。
风大吃一惊，他松开右手，试图抽身离开，可一平突然发力，双手死死抓住风的臂膀，继而贴了上去。风眼见曜轮逐渐减少，知道弟子已然铁下心来要与自己同归于尽，他痛苦地扭过头去，洁白的牙齿在粉红的嘴唇上刻画出猩红的烙印，左手弹指震开一平的禁锢，继而伸直左腿勾动一平的下盘，右手扯过一平的臂膀，将她反身扭转过来。一平立刻再次转身试图继续困住风，风早看出一平的步法，膝盖顶住对方的腿，将其动作全部锁死，继而伸出左手食指中指，朝着一平背后的大椎穴点了下去。

有如被风吹皱而滑落的绸缎，一平软软瘫倒下去，静悄悄，没有发出半点声响，也不会再发出任何声响。最后的曜轮也随着风弯腰揽住弟子的身体，垂首无言，眼角溢出两行泪水。
“一平！！！！！！！！！！！！！！！！！！！！！！”蓝波失声喊了出来，他的声带都快被这声悲怆的叫喊撕碎了，绿色的雷之死气炎几乎充满了整片河岸平原。雷电在他周身萦绕，凝聚成可怕的球形闪电，朝着风冲去，将脚下的地面尽数烧焦。
风将一平已然开始失去体温的躯体轻柔放平，然后转身立定，朝着蓝波的攻击挥出一掌。球形闪电被撕开豁口，露出蓝波狂怒的身影。
“死啊！你给我去死啊！！”蓝波发出了怒吼，正上方的天空仿佛也因为他的怒吼而风起云涌，笼成层叠而阴森的雷云漩涡。被风击溃的雷炎并没有消散，而是在蓝波头顶那对因不断遭受雷击而烧得通红的螺旋长角上重新凝聚。风方勉强经受住数十万伏特高压的疯狂电击，却见破开的雷球中，漆黑的雷炎躁动不安地探出身来，如离弦之箭，扎向不远处的风。那是彭格列九世雷守迦纳什教给蓝波的雷炎奥义，奥丁之矛。不过，眼下的这些，都是硬化到极致的雷炎，附带着的，是彭格列十世雷守的绝望与愤慨。
密集的矛雨有如铺天盖地的蝗虫，朝着风劈砸而去。风疲于躲闪，虽身法出众，可如此密集的攻击依然无法完全躲开，身上多处被雷炎灼伤。边闪边退，勉强立定，便见蓝波脚踩硕大的雷矛追身而至。风伸出左手将雷矛略微打偏，强烈的雷炎扎入地中，炸起几十米高的尘土。蓝波咬紧牙关，从地上一跃而起，再次凝出奥丁之矛，在泥水与草皮的一片混乱中朝着风的位置狠狠投去。
枪还没来得及丢出手，便被另一只手给接住了。风抓住枪头，轻轻跃起身，一个后空翻，用脚后跟踢断了无比坚硬的奥丁之矛。蓝波忽然失去平衡，人向前栽倒过去，风拎起手上残存的半截雷矛，朝着蓝波的后脑丢了下去。
强烈的轰鸣声宛若山崩地裂，绿色的光芒将深邃的黑夜映照成惨然的白昼。蓝波跪倒在地，呼吸也变得困难起来。方才自己朝后丢出另外半截奥丁之矛，与风手中丢出的半截发生了死气炎迸灭，产生的强烈冲击波将自己击倒。血正从头盔与自己的头发间不断流出。
风轻曼地落了地，右手置于背后，左手手心朝上，向着蓝波招了招手。
实力悬殊，胜机为零。蓝波再清楚不过了。头盔的犄角开始冷却，甚至维持不住解禁的形态，那是因为自己在方才疯狂使用死气炎，严重透支了他的体力，他就像狱寺隼人的炸药，疯狂燃烧着自己的生命，就为了将点燃这根引线的仇人击倒；即便明知道这么做的后果，即便明知道只有一瞬的光华。
可这样足以摧毁成编制正规军，让一座基地从地球上彻底灰飞烟灭的疯狂攻击，居然还是没有击倒对手，乃至没让他受到足够沉重的伤。
蓝波感觉自己的心跳越来越缓慢，越来越沉，可越来越清晰。
他知道，属于他的时间已经不会很多；除非立刻收起死气炎，然后接受漫长的治疗与静养，才可能活下去。
他也知道，风不想杀他，甚至不想和他动手。
但是他不想逃。
他做了一辈子的胆小鬼，过去二十一年，他始终处于被人宠爱被人呵护的状态。可到了真正想要保护一个人的时候，却发觉自己是如此无力。

一平，那个带走他心的人，就这样倒在他面前，死不瞑目。
他缓缓摘下头盔，擦了下流到了眼中的血。血染红了他的眼白，夹杂着不知是泪还是汗，在脸颊肆意纵横。
风放下了手，转过头，看着倒在地上的一平，淡淡道：“你走吧。”
“蓝波大人……最讨厌敌人的施舍了，因为很麻烦。”蓝波微微一笑，轻轻吻着手中的头盔。
“我没有与你战斗的理由，也没有与彭格列为敌的意思。”
“……”蓝波低下头，抿拢的嘴唇止不住的颤抖，再也说不出半个字。雷之VG从他手中悄然滑落，继而慢慢变成一头强健而暴躁的公牛。
风闭上眼，摇了摇头，吐了一口气。“呼……你们的执着，我完全理解不了。一平也好，斯库瓦罗也好，你也好。”
蓝波费力地从怀里掏出一对破旧的牛角，上面还有十六年前，狱寺隼人亲笔所写的“蠢牛”二字。他将牛角戴在头上，缓缓跨了去，便无力地倒在牛背上，拍了拍牛头。
牛肉饭，上吧，奉献我余下的所有，用你最大的力量，将你面前的那个人，彻底撕碎。
蓝波将全身的死气炎灌注到牛肉饭的体内，瞬间四周空气开始打火，到处都是可怕的静电。牛肉饭蹭了两下前蹄，朝着风冲了过去。
这是蓝波的拼死一击，可怕的炎压充斥着整个空间，闪电胡乱劈砸在四周，将本已破碎钢筋混凝土打的四处纷飞。风感觉有些不对，尽管牛肉饭冲刺造成的风压将他稍微推离，可分明有一股更为巨大的力量在吸引着自己。风意识到，自己身上沾染了极性相反的电荷，蓝波的那支矛是故意被自己接住的。风无法抗拒这股力量，他只得以右手护住头面，被加速吸引向牛肉饭。他明白，以如此快的速度正面撞上牛肉饭，自己难逃一死。他深感无奈，自己并动手，也不想在这么关键的时刻惹上彭格列。可蓝波紧追不放，以命相搏，让他失去了全身而退的可能。
电光火石之间，风数次调整身姿，待到与犄角相撞的一瞬，奋力伸出左手，拍在牛肉饭的额头。正负电荷引发了强烈的放电，毁灭性的冲击力与热量让风的左臂骨骼寸断。风顿时口吐鲜血，只在眨眼之间，他将双脚蹬上牛肉饭的犄角，使用了卸力。看似不起眼的动作却让牛肉饭当场栽倒在地，几乎将方圆数百米的地面全部震裂，雷之死气炎也爆发出强烈的光芒。

由于惯性，蓝波从牛背上摔飞出来。
蓝波两眼一黑，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黑暗之中，蓝波感觉到被抱住了。他抬眼看去，一片混沌中，是那张闪耀着橙色光芒的褐发蜜瞳少年的脸。少年笑了，笑得很暖心。
“蓝波，不好意思啊，葡萄味的糖果没有了，不过没关系，妈妈已经去买了。”
“不要再抢一平的棒棒糖了，好吗？”
“咯叽咯叽咯叽……哈哈哈，怕痒吗？怕痒就认输吧。”
蓝波沐浴在少年宠溺的目光中，笑着把鼻涕抹到了少年稚嫩的脸上。
可就在抬眼的瞬间，少年长大了，他的头发变绵软了，声音变硬朗了，眼神变犹疑了，手也变得越来越凉。他的脸上，不再有那天空般的笑容，却总是挂着有如地中海般深不见底的忧郁。
“蓝波，你要是能长大一点就好了。你总是那么不懂事。”
“对不起，明明你还那么小，我却把你牵扯到这些残酷的事情中来。”
“蓝波，风太的事情真的不是你的错，是我，是我欠缺考虑，原谅我好吗？”
“你跟我的亲弟弟没有两样，可是我却不能允许你喊我一声哥哥。”
已经成长为青年的少年，身旁光芒渐渐黯淡了下去。
青年隐约用祈求的目光望着自己，努力向已经不断追向深渊的自己追赶，拼命伸出手试图抓住自己。
“蓝波……”
一声轻呼，千言万语。青年终于完全没入了黑暗。
蓝波缓缓闭上了已经什么都看不到的双眼。
对不起，波维诺大叔。
蓝波大人没法接替你的位置，蓝波大人只想一直陪在彭格列身后。
对不起，彭格列。
蓝波大人我啊，还是太年轻了，无法割舍家族的亲情，也无法割舍暗恋的爱情；保护不了一平，保护不了你，保护不了家族，甚至保护不了自己。
你默默做了我十七年的哥哥与保父，我却没能做你哪怕一天的守护者。

蓝波头朝下栽倒在风的身旁，七窍流血。身后的牛肉饭也出现了裂纹，绿色的死气炎从牛肉饭的体内爆裂开来，渐渐飘散。光晕褪去之后，剩下的只有碎成几瓣的雷之头盔。
风眉头紧皱，不由得捂住右胸心口，鲜血从他的口鼻与耳道中不断流出；黑色的内衫也在刚才的死气炎风暴中被剐得支离破碎。他努力挪动着被雷炎麻痹的肢体，在一平的尸体旁单膝跪地，望见一平愤恨不已的眼神，不由得难过地闭上眼。
“一平……为师并不希冀你的原谅，但……期待你能理解。”
风颤抖地伸出尚能活动的右手，缓缓将一平的双眼阖上。
“门外顾问先生，您似乎也经历了一场激战呢。”白兰的声音从风的背后传来，身后的六弔花皆不同程度负了伤，伽玛无奈地跟在最后。
风尚且沉浸在悲痛之中，并未理睬。
“……门外顾问先生？”白兰故意露出困惑的神色，试图靠近风。
多年的黑道生涯让这位彩虹之子立刻察觉到，口口声声对自己尊敬有加的杰索首领即便精心掩饰也压制不住的敌意。他逞强地站起身，将自己几乎完全废了的左臂巧妙遮掩起来，继而朝着白兰柔声道：“白兰先生，对您而言，最重要的人，是谁？您的守护者们，您自己，还是……”
“嗯哼哼。”白兰优雅地掸了掸自己的头发，“您又想对我的人生哲学指点一二吗？”
“我啊，在过去的岁月中，虽然也曾想过，如果有朝一日，为了我的梦想，必须抹杀我的至亲至敬至爱之人，我会不会如同在光明顶吐故纳新的那些晨昏光阴中那般，看淡一切。”风无奈地叹了口气，“白兰先生你呢？”
白兰未置可否，只是保持着那虚假的笑意。他看了看风努力掩藏着的左臂，转而问道：“您不要紧吧？为什么忽然说起这些事来了？”
“受了点轻而已。您那边怎么样？”
“打得挺艰难呢，瓦利亚可都是些难缠的家伙，尤其他们的首席还是个狠角，好在我们以多战少，想想似乎有些胜之不武呢。不管怎么样，我们还是争取到了时间。”
“明白了。我们得赶紧离开，彭格列的大部队很快就会赶到。”
“哦？”白兰笑面如花，“他要是赶来，也可以将之后要做的事情一并完成啊。难道说，方才的车轮战……”
风冷冷一笑，瞬间涌溢的杀气足以让整个黑海的湖水掀起惊涛骇浪。白兰知趣地结束了原先的话题，转而道：“那么，可以按照约定，解除海指环的封印了吗，门外顾问先生？”
“我会遵守约定的。不过，得等到‘王牌码头’。”风低垂下嘴角，略微侧过身，用眼角余光看着倒地的蓝波与一平。
“老狐狸。”白兰收敛了笑意，在心里咒骂了一句。

一抹黑影悄然落在蓝波了无生气的身体旁，缓缓蹲下了身子，用左手阖上了蓝波依旧圆睁的双目。
残破不堪的圣经掉落在蓝波身旁。黑影似乎有些迟疑，他缩回手，慢慢捡起了那本书，借着血红的月光细细翻阅了数秒，便收起书本，果断站起身，朝着战场的另一侧追去。

“哦呀，似乎瓦利亚那边也不妙呢。”骸把云雀抬到了一棵树下，将他靠着树干放了下来。“幻术用得太多了，这个形态撑不了多久了呢。”
“你怎么在……”云雀艰难吐出几个字。
“我可是一直都在。彭格列如此不放心你，你又不轻易接受联络请求，我不得不用‘二重身’跟着你。不过我的本体还在总部，这个身体的力量太弱了。”骸警惕地观望着四周，“云部与加百罗涅似乎也陷入苦战了。威尔帝到底带了多少人呢？”
云雀急促地喘着气，还没有从风那可怕的一击中恢复过来。他大致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胸骨与肋骨肯定折了一大片，心肺功能也有些不大正常，只能祈祷别伤到脊柱。以现在的自己，别说战斗，就算站起来都成问题。
“库夫夫……尽管放宽心，云雀恭弥。彭格列是不会让你孤军奋战的。你在出发前往此地的时候，我已经给他发了讯号。他很快就会坐着喷气飞机赶来，还会带着库洛姆，还有大空部的特务。”骸说着，将手伸向云雀的脸，云雀嫌恶地躲开了。“你在误会些什么呢。我不过是确认一下你的耳机是否损坏，用来向彭格列发送你的位置。”
“别碰我……”云雀眼中露出凶光。
“可怕的麻雀。连彭格列都不相信吗？这可真让人感到困扰呢。”骸微笑着去摘云雀的耳机，可就在此时，他的左手消失了。
“什么人！”骸惊呼一声，朝四周望去，可下个瞬间，整个人便如同一团烟雾般被吹散了。
云雀知道，这是幻术的高手使用了破解幻术的能力。同时他发觉强烈的杀气伴随着一阵阴冷的夜岚在他周身萦绕，让他呼吸更为急促短浅。
这绝对不是风的气场。
他艰难地单手撑地，想要转过身，可胸口的疼痛让他无法动弹。
一把冰冷如霜的冰晶之刃，忽然抵住云雀的下颚，然后慢慢撩起下巴，迫使他抬起头。云雀顺着刀刃朝上看去。昏暗的月晕下，是一个高大男人的身影，嘴角下倒挂着一道刀疤。
“如此狼狈的彭格列十世最强守护者，我还是第一次看到。”
“山……本……武……”云雀的嘴角汪出一抹血迹。
通体雪白的雕扇动着翅膀落到了山本肩上，开始梳理自己的翅羽。山本默默看着云雀的脸，偶尔露出享受的表情，可旋即被他故作惊愕的表情完美替代。“诶？看到我没死，又有好对手了，不感觉到欣喜吗？”
云雀短促地喘着气，由于被强行抬起头，鼻腔与口腔中的血液倒流进气管，让他的呼吸更为不畅。他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零星飘散的血雾从口鼻中喷洒而出。
山本收起冰刃，歪过头，欣赏着云雀朝着他倒了下去，痛苦喘息的一幕幕。
“嘛，过去的四个月里帮我做了那么多，辛苦了呢。”山本蹲下身，朝着云雀背部重重拍了几下，“那些调查结果，应该都在云部数据库里吧。不介意我去拿一下吧。”
云雀努力侧过脸，用愤怒的眼神盯着山本。
“别这么看我，我好害怕。”山本站起身，故意在云雀跟前踱来踱去。
云雀吐出口中的血。哈！你有过害怕的时候？
“我不在的这几个月，你一定帮纲做了不少事情吧。包括这次来对付Cancer。你明明可以做的那么出色，为什么要让纲为你花那么多心思？为什么要伤害他？”
山本武，这与你何干？你这条白眼狼。

“嘛嘛，也许你很想再痛痛快快跟我打一架，不过，怕是没机会了。我不是你的出气筒，我是个杀手啊。趁人之危这种事情，一向是杀手最喜欢的。”
冰晶长刀忽然擦着云雀的鼻尖深深扎到土中。山本的脸色越发阴郁，“呐，云雀。你还记得，我在‘战死’前，对你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
云雀无力说话了，他只能斜眼瞅着山本。
“只要你再敢对纲露出你的爪牙，我就亲手扯断你的翅膀，不惜一切代价。”这句话几乎是从牙缝中被强行挤出，其中蕴含着的强烈愤恨如峥嵘突起的倒刺，撕破平和语气的草率遮掩，如此鲜血淋漓，入木三分。他一甩手，三把冰制短刀扎进了云雀的双腿与腰部。云雀叫喊不出半点声音，但是从他扭曲的表情可以看出，他遭受了异常的痛苦。
山本拔出长刀，用刀背架起云雀的脸，耸耸眉，叹了口气，“你放心吧，死不了的。纲那么在乎你，定会尽全力救你的。你以后依然可以挥动着双拐，攻击一切你所能看到的人或者东西——只是，必须得在轮椅上。”山本说着，又露出了灿烂的笑容，“过去你救过我，伤过我，我都可以不在乎。但是你伤害到纲的，我现在连本带利还给你。”
云雀绝望地闭上了眼睛。淡蓝的死气炎开始顺着他的身体缓缓蔓延。
草食动物，我的判断从来就没有错。这个男人，彻头彻尾就是一匹狼，却被你当狗一样亲昵了十几年。只是我没有料到，他会是这样一匹忘恩负义，以啃食他人苦痛为乐的恶狼。
我好后悔，真的好后悔。六年前就该杀了他，为了你。
山本用刀尖将云雀的耳机高高挑起，左手接住，按了一下求助信号，随即丢到了身后。“我的火焰可以帮你镇痛，也可以防止你自杀。好好享受你余下的人生吧，孤高的浮云。”山本一把捏碎了冰刃，洒在云雀的头上，转身离去。

唔，又完结了一章，，，节奏会不会太快了，预告一下下一章:
第五章 悲怆的大空

唔，银河今天明天要体检没时间更新惹。

@90冒险 银河来更新啦~迟到的第五章~~~

第五章 悲怆的大空

六十二 哀痛之怒

破碎的门板连带数名黑衣人的身躯伴随着沉闷的惨叫倒撞进这家私立医院。门外不远处，是草率降落的彭格列首领专机。
库洛姆?髑髅拘谨地跟随在一袭白色斗篷之后，用眼神示意所有警卫不要再对自己身前的男人作任何言语或行为上的刺激。
蜡黄的纸团被粗暴地丢弃在地上，旋即被那标志性的白色皮鞋毫不留情地践踏而过。库洛姆有些不安，她弯下腰去，立刻认出是骸大人发来的讯息——“二重身被驱散，云雀命在旦夕”。她迟疑地停下了脚步，目送着斗篷摇摇晃晃消失在楼梯尽头，这才跟了上去，在楼梯口立定，将纸团捂在心口。柔弱的左手，仿佛被胸膛中惶恐不安的抨击所撼动而不住颤抖。
“这是……真的吗……骸大人。”库洛姆不由得担忧起在总部驻守的六道骸。
“雾守大人……”塔梅里克迎向了库洛姆，他的脸色也是极为难看。“麻烦您……过来一下。”
“嗯？”
“是……同盟家族。首领他……所以还是请您来处理。”

沉重的脚步在三楼楼梯口戛然而止。惶恐，无尽的惶恐。纲吉甚至不愿意想象接下来发生的事情。
楼道一侧站满了加百罗涅的伤员，另一侧则空空如也。纲吉顺着楼道，皮鞋踩在冰冷的瓷砖上，节奏滞缓的宛如他此刻几乎停摆的心跳，迟疑，彷徨。
走廊尽头，病房的门忽然被打开，迪诺倒退了出来，口中还在不断说着“是我啊恭弥，你冷静一点不要乱扔东西”，便被飞来的杯子砸中了脑门，朝后踉跄几步倒在纲吉身前。
纲吉感觉心脏又恢复了跳动，他长长松了口气，加快脚步轻轻走到迪诺身边，弯腰扶起了自己的师兄。“迪诺先生，云雀前辈他……”
迪诺捂着被砸伤的额角，无奈地摇了摇头，纲吉看得出，自己的师兄似乎也在忍耐着巨大的痛苦，“他完全不配合治疗。方才医生要给他做全身检查，被他打成了重伤。”
“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迪诺被纲吉搀扶着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我是接收到求助信号，在战场外找到了他。当时他倒在地上，还被雨炎覆盖了全身，动弹不得。我用大空炎调和了雨炎，又把他带到这里。可他不顾伤情，一直在反抗……”
乒乒乓乓响过一阵之后，病房内安静了下来。
“交战的时候场面太混乱，我没有控制住局面。”迪诺的眼圈红红的，转而抬起头，逞强地朝着纲吉微笑，“阿纲，你去劝劝他把……我也有些家族内事务要处理……”
纲吉努力摆出笑脸，搭了把师兄的肩膀，朝病房里走去。
他第一眼看到的便是满地狼藉，包括窗帘床单与各色设备在内，病房内几乎所有的东西都被扯坏，撕碎，地上满是被扔砸下来的零碎。自家云守正别过脸躺在病床上，身上还穿着已经多处破损的西服，胸膛一起一伏。
纲吉轻轻关上了门。
“恭弥。”
云雀忽然浑身抖动了一下，旋即防备地紧抓身旁的床单，就像受到惊吓的小刺猬，本能地蜷缩起身躯那般。
纲吉轻柔走到床边，靠着云雀坐了下来。“恭弥，你……没事就好。”
云雀的喉头上下滑动着，可他没有勇气说出半个字。
旭日的阳光照射在他的白发上。纲吉则坐在他的影子里，金色的发丝，半明半黯。
云雀缓缓伸出手，不由分说将手里的东西硬塞给纲吉。纲吉困惑的低头，发现是云守的VG，云之手镯。

“你这是……”纲吉没有接，他不知道云雀的用意。
“小动物。”云雀的声音不再沉静，冷清，而是沙哑，犹豫。“你需要……新的云守。”
“你在说些什么呐，恭弥？难道你不愿意再做我的守护者了吗？我……让你失望过头了，是吗？”纲吉的声音变得有些焦急。
云雀这才转过了脸。
纲吉刹那间有些失神。他从没见到过云雀露出这样的表情，自己最为强大的守护者，向来傲视一切，带有着强者的雍容与恬静。而现在的云雀，眼角不再锋锐，视线趋于柔和，仿佛完全变了一个人。
“小动物，我没有办法继续守护你了。”云雀说着，又把拎着手镯的右手朝着纲吉靠近了一寸。冰冷而修长的手指触碰到纲吉同样冰凉的手，甚至感觉不到一星半点温暖。
“为什么？为什么要离开我？”纲吉烦躁不安起来，他用力推开了云雀的手，急切逼问着。
“我已经是个废人了。”异样的苦涩，随着云雀的表情荡漾开来。那是自我安慰的苦笑，但对纲吉来说，是直穿肺腑足以致命的毒针。
这根针，直接扎在纲吉的心上。
“我的身体，我清楚。神经被切断了。”
毫无征兆，橙色死气炎从纲吉的额头冒了出来。他强压住悲愤，却压制不住声音的颤抖：“是不是风？”
云雀闭上眼睛，摇了摇头。

“到底是谁！”金色虹膜前，有泪水在打转。他很清楚，自己的云守，是那么地向往无拘无束，自由自在。可是，断了翅膀的云雀，别说搏击天空，就算是生存都很成问题。
强者认可的只有自己的心所向往的力量，因而从来不畏惧死亡。但如果抹杀他的荣耀，践踏他的尊严，那是比杀死他还要难受百万倍的折磨与痛苦。
“恭弥……你不相信我吗？无论是谁，我都会帮你报仇的。我受够了，再也不管什么里世界的狗屁规则了，与其让这个畸形的世界将你们一个一个当着我的面彻底撕碎，不如……让我来毁灭这个世界。恭弥，到底是谁，是谁！你说话啊！”纲吉持着云雀的双臂，失声喊着。
“……山本武。”云雀迟疑了许久，方吐出这个名字。
纲吉的表情瞬间定格。他的双手也无力地低垂下来。
云雀微笑了，再一次摇头。
“不可能，怎么可能是山本……他不是死了吗？他已经死了啊！”
“小动物，杀了我吧。”云雀低声呢喃道，“就算你不杀我，黑色世界中的人，迟早会要了我的命。彭格列守护者的人头，价值连城。死在你手里，不枉我生前之名，也不会玷污彭格列的族徽。”
纲吉深吸了一口气，颤抖着，缓缓的呼出。他接过了云雀手中的手镯。
云雀如释重负般侧过头，换了个舒服的睡姿，继而紧紧闭上眼，等待着接下来的裁决。可他又感觉有什么冰凉的东西被放在心口。他睁眼看去，是纲吉的手，握着包覆了大空死气炎的云之手镯，放在了自己的胸前。
“小动物……？”
“恭弥，你还记得，在那不勒斯，你问我的问题吗？”纲吉温柔地握起云雀的右手。
云雀点点头。
“如果有一天，你不能守护我了。”纲吉把云雀的右手放到了自己的胸前，淡淡的一笑，“那就由我来守护你。”
云雀愕然。温和沉静但又不失铿锵有力的心跳，从自己的右手传递而来，渐渐汇成暖流，缓缓注入自己已成死灰的心。呵呵，原来，这就是小动物之间所谓的“感情”吗。真是异常地难受，令人不舒服。
云雀觉得喉头有些哽咽。
“答应我，恭弥。活下去，无论如何活下去。我需要你。”

云雀没有拒绝的理由。他努力点了点头。
窗外传来了刺耳的嚎啕声。纲吉放下云雀的手，将其轻柔安放在胸口的手镯上，然后俯下身，拥抱了一下云雀。那曾是试图逃离自己的守护者，也曾是自己最强的守护者。然而此刻，守护之契，一如既往，至死不渝。“约定了的事情，一定要做到。”
纲吉倒退着离开了病房，带上了门。
云雀闭上了眼，右手渐渐攥紧手镯，泪水从眼角止不住地奔涌而下。
这到底是什么感觉呢，好异样。为什么，为什么这么难受？
是因为我自己，还是因为你？
我要活下去。
因为无论你拥有多强大的力量，拥有多坚强的内心，有件事，只凭你是做不到的。
我要，替你，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