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重发】《Cancer》 正剧向 中长篇

“什么人!”纲吉回到走廊,超死气状态下,持续燃烧的大空死气炎逼迫着周围的人都不敢动弹。
“Bo……Boss……”库洛姆?髑髅走近了两步,低吟道,“是……波维诺六世。”
“波维诺??他来土耳其做什么?”纲吉稳了稳情绪,扶着栏杆快步朝楼下走去。“我心里很乱,不想见他。”
“他……来接雷守大人的遗体……”
“嗡”的一声闷响,仿佛近在咫尺的子弹贯穿大脑,纲吉只觉得意识被迅速抽离,两腿发软,脚下踩空,直接摔下五六级楼梯。库洛姆赶紧飞奔下来,搀扶起纲吉。
“Boss……您……您醒醒!”
纲吉的上下牙齿在打着颤,发出咯咯吱吱的声响。他左手抓住自己的心口,哽咽道:“库洛姆……你说蓝波他……蓝波他怎么会……”
“雷守大人……似乎是为了保护一平……”库洛姆低垂下眼睑,紫色的眼瞳中也是饱含泪水。
“我的心……我的心都要碎了,你知道吗库洛姆……你知道吗……”纲吉额前的死气炎开始晃动,他挣扎着爬了起来,磕磕碰碰朝着门外跑去。
头发花白的波维诺六世跪倒在担架床旁,泣不成声。担架上,蓝波略显瘦弱的身影映衬在白色的布单下,身旁放着的是已经碎成好几块的雷之头盔。
纲吉艰难地忍住泪水,左手依然紧紧捂着胸口,一步一摇走上前去,右手揭开了布单的一角。
波维诺六世无力地抓住了纲吉的裤腿,声泪俱下,不住诉说着。
纲吉仰起头,眼泪止不住地顺着瘦削的脸颊往下肆意流淌。
到底是为什么?连蓝波都……
还在担忧着下一个会是谁,现实却“大度”地告诉了他两个。
纲吉心乱如麻,他只能最低限度维持着他的理智,用麻木的话语安慰着自己的盟友。
在楼上观望的迪诺此时也是悲痛不已,无暇顾及自己的师弟:伊万在与威尔帝的作战中牺牲了,其所在的飞机被威尔帝亲军击落。连带伊万在内,加百罗涅损失了四十余名战斗员,十余架直升机。而云部的损失也不下三十人,其余已在云部副部长草壁哲矢的指挥下在附近修整待命。
纲吉沉痛地看着已经了无生气的蓝波,忽然觉得好后悔。也许蓝波的牺牲本该可以避免,他又为什么放任高级干部去迎战如此强大的敌人。
与云雀恭弥不同,蓝波?波维诺一直受他的保护,尽管已经二十有一,可尚未独挑大梁,也不知道其中的凶险与疾苦。
不离不弃陪伴着自己走过十七年光阴,如同自己亲弟弟一样的人,就这样地走了,甚至都没有留下只言片语。
纲吉望着深邃的天空,不住自责,不住扼腕。神啊,为什么你要如此残忍,为什么要让我欣慰地关注着蓝波不断长大成人,最后又要如此惨烈地让我亲眼看到他就这样莫名地离开这个世界?
他还是个孩子啊……在我眼里他永远只是个孩子啊!为什么!
库洛姆木然站在Boss身边,局促而不知所措,她一面将年迈的波维诺六世安顿妥帖,一面随着自家首领落泪。
也不知过了多久,天色开始变得昏暗,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纲吉感觉嘴里咸咸的,那是什么?是自己的泪,还是天空的泪?
天空,也会流泪吗?
那,天空,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迷蒙细雨中,蓝波的尸体被波维诺六世亲自抬上了飞机,与波维诺家族成员一并先回意大利。
纲吉感觉自己的眼泪快流干了,他甚至没有勇气再看一眼蓝波,看一眼自己最为宠爱的守护者。仿佛是被抽空灵魂的傀儡,彭格列十世任凭渐渐狂乱的雨丝敲砸在他身上,冰凉的秋雨顺着金色的发丝肆意横流。
周遭的彭格列家族成员,连带库洛姆与塔梅里克在内,无一人敢规劝,无一人敢安慰。靛蓝雨幕中,四周高耸的鸫鸦,与中间伫立的白色十字架,这就是此时此刻,彭格列的画卷。
他们的选择是明智的,唯一可以安慰这位首领的人,已经不在了。至少,连带他们在内,都以为他已经不在了。
良久,纲吉抬起双手,缓缓摘下已经被雨淋湿的白色手套,随意丢弃在脚边,继而伸出颀长的手指,颤抖着抚上大空指套。
库洛姆惊讶地想要喊出声,可纲吉浑身迸发出的威压感让她根本发不出半点声响。她只能眼睁睁看着首领开始抓抠大空指套上反复缠绕着的玛蒙锁链。这些锁链,是十二年前,纲吉自己缠上去的,禁锢得如此紧密,为的就是怕迟早有一天,自己会使用到指套的真正力量。
纲吉不断努力着,动作越来越简单粗暴,完全不怜惜指套或者锁链之中任何一方;他的指甲被磨秃了,甚至磨出了斑斑血痕;他的表情却是令人胆寒的麻木,仿佛感觉不到任何痛楚。但库洛姆清楚,肉体上的这点伤痛,比起首领此刻心中难以压抑的悲愤,根本不值一提。
一条;
两条;
三条;
最后一条……
银色的细链如同被生生从他身边剥离的守护者,伴随着纲吉脸颊流淌而下的泪水悄无声息坠落下去。
“Boss……”库洛姆低低唤了一声,她非常担忧。
纲吉猛然转过头,透过金色的虹膜将库洛姆收入眼底,“……瓦利亚呢?”
“……瓦利亚,也在接受治疗。”
“Xanxus在哪里?”
“C1幢,特护病房。”
纲吉伸出右手,略略挥动。塔梅里克立刻快步跑了过来,将悉心保存的烫金便笺递给首领。纲吉却丝毫没有接的意思,只用染血的左手食指在便笺上用力按压下去,点燃了橙色透亮的死气炎。塔梅里克见到的是首领的鲜血所点燃的万钧之怒,听到的是阴云下的沉闷雷鸣,感受到的是他惧怕的教父真容,“记录。库洛姆,转达几件事给骸。”
“Boss您说。”
“命令德佩尔基地长斯帕纳,允许使用人体作为莫斯卡的动力。所有可以用于作战的莫斯卡全部整装待命。
“命令加尔达基地长强尼二,所有可以分发的武器按既定配额分发给各部,不得有误。
“命令雨守巴吉尔、晴守笹川了平、雾守六道骸与云部副部长草壁哲矢、岚部副部长、雷部副部长,各部抽调含中、高级干部在内的精英战斗员于巴勒莫各驻地内待命。
“命令阿尔卡莫机场,所有飞机全部进行检修,加满燃料,配齐弹药,随时待命。
“命令大空部与雾部特务迅速前往昨夜黑海边的战场,搜索一切线索,按与Cancer相关度高低呈交给雾部副部长库洛姆?髑髅。”
“命令门外顾问组织立刻向土耳其等诸国政府提出协助请求,即便争取不到足够多的援助,也不允许任何政府力量阻挠我。
纲吉顿了顿,又继续道:“通知大空部部长兰兹亚,在‘王牌码头’待命,不要轻举妄动。”
“了解,Boss。”库洛姆知道,首领发怒了。
一场遭遇战,伤兵满营。纲吉失去了雷云二守,瓦利亚也好不到哪里去。一平战死;列维坦失去左臂,无法继续作战;鲁斯利亚失血过多,才脱离危险;贝尔菲戈尔与弗兰还在抢救中;Xanxus伤势最轻,也是腹部被开了个洞。此时正无奈地躺在病床上。
纲吉一脚踹开了病房的门,吓得两旁待命的瓦利亚从属官落荒而逃。
Xanxus斜眼看了看纲吉,望着他头顶的死气炎,不做声。
坐在Xanxus身旁戴着兜帽的女子,不满地摇摇头,“呀咧呀咧。彭格列十世应该是个有教养的人才对。”
“毒蛇,你来得正好,待会儿我有事要问你。现在我想跟Xanxus单独谈谈。”这是带有威严的命令,不容置喙。
毒蛇站起身,摊开了手,转头对Xanxus道:“记得,每天三万欧,直到你接受新的肝脏移植为止。”
“哼。垃圾。”
毒蛇经过纲吉的身边,低声道:“需要我卖个情报给你吗?十万欧就足够。”
纲吉没有搭理她。
“九万九千五,怎么样?大放血……”
“出去。”纲吉抬高声音,冷冷地命令道。
“价格还可以再谈谈嘛……我在外面等你消息。”毒蛇理了理兜帽,朝外走去。
纲吉走到Xanxus跟前,坐到了毒蛇方才坐过的椅子上,脸色凝重,话语中透露出的却是另一番风味的波澜不惊,“Xanxus,任务完成得怎么样了。”
“……杀个垃圾而已,我会摆平的。”Xanxus不敢直面纲吉的脸。
纲吉觉得有些可笑,悲怆的可笑。自己身边最强的三名守护者云岚雨都已经不在了,你依然这么怕我吗?早年的自己惧怕Xanxus犹如老鼠看到猫,可在Reborn的指点下,他发觉,想要克服这种心理,居然如此的简单。
Reborn先让他带着雨守去瓦利亚总部斥责这些放荡不羁的下属,Xanxus打个喷嚏都让他战战兢兢,贝尔菲戈尔出言轻佻,结果雨守脸一黑拔刀就把贝尔给砍翻了,整个瓦利亚打成一团,斯库瓦罗还莫名其妙站到了自己这边。事后他才知道要不是雨守用了刀背,瓦利亚可能得考虑更换岚这个位置的高级干部了。
接着Reborn又假借纲吉的命令,让云守去抢夺瓦利亚的目标。瓦利亚方抵达目的地就眼睁睁看着云守一个人徒手拆了敌人的据点,然后一个人干翻了对面的大部队,接着毫发无损地将目标拖了出来,又当着他们的面把目标带走。事后他才知道原来云守也有愿意听话的时候,只是时机比较难把握。
最后Reborn让他带着瓦利亚去参加了黑金战争,让他们见识到岚守一个人灭掉了杰索几百人的部队,定向爆破指哪打哪,打得六弔花满地找牙;之后,岚守顺服地朝着自己下跪示忠,他则微笑着配合演这一出戏。
从那以后,他发现Xanxus变了,每次看到云雀恭弥、狱寺隼人与山本武,眼神都会有些动摇。
而自己也不再害怕他,瓦利亚在真正意义上变成了自己手中的一枚暗镖,随心所欲,指哪刺哪。
果然如Reborn所说,越是以暴力压制他人的强者,越是容易认可纯粹的力量。力量这种东西,纲吉可从不缺少,即便他手下那些野兽,也足够让Xanxus不敢小觑了。
可是他也清楚,与六守不同,瓦利亚极少正面作战,必要的残忍与无底线是其成为强力暗杀部队的资质。而首席开始畏惧自己,不再我行我素,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枚镖已经在生锈,钝化。
以至于到了今天,瓦利亚似乎无法完成这种艰巨的任务了,即便付出如此惨痛的代价。
“如果只是那个垃圾……”Xanxus哼了一口冷气,“是白兰带着六弔花偷袭了我们。”
纲吉总算明白了为什么蓝波会牺牲在这里,也总算明白了风太告诉自己的“答案”。
现在,答案有了,真相也呼之欲出了。可他失去的已经太多太多了。
“杰索家族吗……”纲吉摇了摇头,复对Xanxus道:“瓦利亚高级干部已经所剩无几,需要时间重建。Xanxus,你依然是瓦利亚首席,这件事,还是交给你。”
“瓦利亚不需要无能的垃圾!”Xanxus朝着纲吉大吼,脖子上青筋暴起,腹部的绷带也泛出斑斑猩红,“告诉我,垃圾,什么时候再上战场。”
“如果这是你的意愿……不会很久。决战时刻就在眼前了。”
“如我所愿。我会用这对枪,告诉那些垃圾,谁才是王!”
毒蛇如约在走廊里等着彭格列十世。她甚至在心算今天到底能赚到多少。
纲吉走到毒蛇身旁,望了望四处巡视警戒的瓦利亚从属官。
目光所及之处,无不诺诺而退。
“考虑清楚了吗,买我的情报?”毒蛇不紧不慢地发问。可她并未等到任何答复,便被纤细却冷酷的手捏住咽喉,生生砸进了墙里。毒蛇顿时口吐鲜血,眼冒金星,只隐约看到眼前那团令人不安的火焰在指套上越发旺盛地燃烧。她试图掰开纲吉那越来越用力的右手,可似乎是完全徒劳的努力。
“如果你不想死,就告诉我,在澳门,为什么向我隐瞒雨之项链的去向?”
“咳咳……我不是说过了吗,不是你舍不得花钱,而是有人比你早到……”
“那,这个人是谁?”橙色死气炎炎压逐渐升高,好似雄狮的獠牙渐渐扼住毒蛇的咽喉,让她越发呼吸困难,“给我答案,十秒。”
毒蛇试图说些什么,可气弱游丝的状态下已经开始意识模糊。她只是做着毫无用处的挣扎。
“九,八……”
纲吉猛然察觉到了什么,他迅速收回右手。子弹精确地从他与毒蛇咽喉刚刚分离的右手前擦过。毒蛇痛苦地瘫倒在地,不断咳嗽并大声喘着气,可依然坚持费力地嘶啸道:“医疗费……赔十倍……”
“是我。”浑厚而富有磁性的男中音,从楼梯口传来,“Ciaos.”

六十三 彼端的答案

“Re-born。”
原以为是师徒重逢的旧景重现,这声略显浮夸造作的称呼反而让Reborn警惕地绷紧了全身肌肉。转瞬之间,白色身影已经蹬离不住喘息的毒蛇,闪到自己跟前。Reborn不由得睁大眼睛,他横过手肘挡开纲吉暴怒的攻击,继而用左手死死捏住紧跟而上的右拳。
“发什么神经?”第一杀手眉头紧锁,看着自己跟前那团金发,以及狂乱散逸的橙色死气炎。可他并没有等到回答,便被暴走的大空炎吞噬了。
巨响之后便是瓦砾与玻璃化作齑粉的零碎声音,金色光焰冲破病房楼的外墙如流星般撞击到院内。扑腾的烟土渐渐尘埃落定,Reborn的双手与纲吉双手死死交缠在一起,而他右手中的枪口正对着弟子的眉心。
整齐划一的响动顿时充满整个庭院,二十余把闪亮的手枪同时对准了Reborn。塔梅里克缓缓朝着这对师徒走了过来,眼睛死死盯着Reborn手中那把CZ75。
“别过来。”简短而决绝的话语来自自己的首领。
塔梅里克有些懵住了。
“都退下。”这是首领的第二道命令。尽管担心纲吉的安危,身为侍卫长,塔梅里克除了服从命令没有其他选择。可大空特务才纷纷收起自己的佩枪,Reborn却猛然抬膝拱开纲吉的双手,纲吉转身踹向Reborn,却被轻易闪过,Reborn扬起右手,爱枪在灵活手指的操纵下转了120度,泛着油味的枪托朝着纲吉的侧脸轻轻敲了一下。
“又犯蠢了。”Reborn依旧蹙着眉头,“你也不动动脑子想想,毒蛇是不可能用粘写找到雨之项链的。所有彭格列齿轮中,只有大空指套与雨之项链被缠绑了多重玛蒙锁链。毒蛇怎么可能找得出来?所谓‘有人捷足先登’,不过是我教她说的鬼话,当然,这句话的价格还不便宜。”
“……对不起,我快憋疯了。现在感觉好多了。”纲吉转向再次不知所措的大空部特务,抬高了声音,“我让你们退下,没听到吗!”
“……把你那超死气模式收起来吧,这里还有好多伤患,你就不怕把他们给弄死了。”Reborn故作镇定地望着大空部特务渐渐散去,稍微捏了把手心的汗。且不说纲吉从来不敢对自己动手,方才那几分钟里纲吉的死气炎让他有那么短暂的瞬间茫然不知所措,交手之后,才知道纲吉并非真的想要和自己拼死一搏。“毒蛇是我叫来的,我和她都算作你的盟友。有这力气,不如对你的敌人去使。”
纲吉还没从方才的疯狂中缓过神。他也没有料到,自己会有对Reborn发起攻击的这一天,毕竟无论他做了多久的里世界之王,面对自己的恩师,从来都是怀揣着几分不安与惧怕。其实在Reborn执教的最后几个年头,也就是纲吉带领守护者进驻总部之后,Reborn对他的责打已经越来越少。一方面,是出于维护他家族首领尊严的需要,另一方面,也是由于自己的守护者们,尤其是岚雨两近侍越来越抵触Reborn对自己的暴力行为。Reborn的威势下降,近侍却变得越来越强势,这也是总部属员普遍反映的事实。
狱寺隼人与山本武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慢慢放弃了年少时的嬉闹打斗,仿佛一夜之间成熟起来,戮力同心在Reborn面前袒护自己。尤其是狱寺,会故意拖延去俄罗斯分部的期限,为的就是在总部多呆几日,与山本联手维护他身为首领所享有的一切特权,包括他绝对的权威。
直到黑金之战,山本对Reborn的强权从头抵制到尾,而狱寺更是因为碧洋琪的事情与Reborn彻底决裂,守护者与Reborn的嫌隙终于崩坏到无法弥合的地步,Reborn却不顾纲吉的多方弥合,选择了翩然离开。
“毒蛇,我是让你来赚钱的吗?”Reborn熟练地更换了一下弹夹,略带戏谑地调侃道。
毒蛇从楼梯上踉踉跄跄走了下来,“只要是你的请求,就知道肯定是赔钱买卖。可没想到,差点把命搭进去……彭格列十世,你在账上记清楚了,是十倍……不对,二十倍!”
“Reborn,你又在谋划些什么?”纲吉的声音,阴冷异常。
“这话可蹊跷了。我一个落魄杀手,哪能有堂堂彭格列首领神通广大。” Reborn扬了扬手里的枪,对着毒蛇与纲吉露出邪魅的笑意,“迪诺还在外面哭鼻子,你在这里发牢骚。我的弟子们,都这么不成器。换个地方说话吧。这里不方便。”
三人走出医院,来到了附近的某幢废弃电影院。毒蛇叹了口气,“老朋友们都到了呢,真是孽缘啊。”
纲吉不解。
坚冷的枪口抵住了毒蛇的后心,那是属于某人特有的说话方式。“你先进去吧。可乐尼洛夫妇已经在里面了。我有事跟蠢纲单独说。”
可乐尼洛夫妇?纲吉没想到,自己的门外顾问首领居然也不远千里来到了伊斯坦布尔。他还没来得及多想,便被自己曾经的老师打断了思绪。
“下一步什么打算?”
“打算?”纲吉苦笑数声,缓缓摘下肩头的斗篷,继而甩上自己的左臂,遮盖住方才与Reborn打斗时袖口遭受的破损。“彭格列已经一团糟,长老院的事情我还没来得及梳理,世俗世界的诸多施压我还在一一斡旋,云雀、蓝波与瓦利亚又遭遇到了Cancer的主力,每件事我都得去弥缝。我已经觉得千头万绪无从理起了,尤其,我已经失去了四名守护者。”
“哼哼,蠢纲,你太乐观了。只是失去四名守护者?”Reborn把枪收了起来,“如果只是失去倒也罢了,可要是成为了你的敌人,恐怕还得用其他人的性命填进去才能摆得平,明白吗?”
纲吉神情越发凝重。他沉默了十数秒,居然优雅地翘起嘴角,唐突而刻意的笑容在他过于白皙的脸颊划出一道异常美妙的弧线,“那,Reborn,麻烦你先告诉我,为什么向我隐瞒山本还活着的消息?”
“如果你知道他没死,你会怎么做。是加派杀手杀了他,还是跟云雀一样,任由其自生自灭?”Reborn的表情被遮掩在帽檐下,纲吉看不透。
“山本是我重要的朋友,也是彭格列十世的守护者之一。我为什么要杀他?”纲吉冷面如霜,机械地回答着。
“朋友?你自己心里清楚,黑手党的首领,是不会有朋友的。你与他的朋友关系仅限于你们还在日本的那段时间。来到意大利,向你单膝下跪,吻过你的手,行过效忠礼后,他就只能是你的族人,你的下属。至于守护者,他‘死’的当晚你就决定让巴吉尔来替代他,他早已不是什么守护者。”Reborn毫不留情地驳斥了纲吉的话,“现在,我可以告诉你我所知道的一切。不过,接下来该怎么做,你自己决定;作为首领,你该为整个家族承担所有,尤其,如果你坚持你方才的回答。”
纲吉没有吱声。
“救他的不是我。我跟你一样,只听迪诺说山本死在埃及的某次私自行动中。所以我当晚就找到了你,想安慰一下你,尽管我知道也许你不需要。不过就在我动身之前,有人找到了我,求我收留山本。他们费尽千辛万苦将濒危的山本从埃及救出,可是没有办法将他带回去……”
“带回去?带哪去?”纲吉打断了Reborn的话。
“日本。”
“……”回日本做什么?纲吉觉得有些奇怪。
“作为交换条件,我将所有我杀过的,有改造嫌疑的对象信息都交给了他们,并差遣他们去寻找艾斯特拉涅欧的下落。至于山本,他需要立即接受手术。我找到夏马尔医治他,给他安排了隐蔽的住所。直到半个月前,我最后一次见到他为止。”
“他离开了?去了哪里?”纲吉着急地追问。
“不,是我离开了。斯库瓦罗的死,对你我而言,意义相同。Cancer的真面目就这样直接而残忍地浮出水面。我必须迎接这宿命的一战,这也是所有末代彩虹之子所必须面对的一战。”
所以拉尔?米尔其,可乐尼洛还有毒蛇都来了吗……纲吉深知Reborn这句话的分量。
“我不知道山本是什么时候醒的,甚至不知道他已经醒来,毕竟直到我离开,他始终昏迷着。也有可能,他瞒过了我的直觉——不,可能性很低。我曾经想要杀了他,因为他已经失去了继续活下去的理由……”
“为什么?”纲吉再次不客气地打断了Reborn的话,而且越来越急躁。
“如果他无法苏醒,不如给他一个痛快;如果他已经苏醒,失去守护者身份的他对你,对彭格列,对整个里世界,只会是堪比Cancer的巨大威胁。他因为彭格列失去了多少,就会从你这里拿回多少。”Reborn扶正了他的西装帽,斜倚着身后破碎的海报,“而之后的事,验证了我的担忧。要花多大的代价才能镇压住他,你想过没有?”
“你说的我完全不接受,因为可信度为零。”纲吉用力摇了摇头,“山本不是这样的人,我比你了解他。”
“是吗!你确定吗!”最强杀手终于按捺不住他的嘲笑,与夹杂其中星星点点的恨铁不成钢,“这种时候了你还偏袒他?你的守护者们就快被他一个一个杀干净了,废柴纲!永远记住,你是家族首领,你要为整个家族负责!”
纲吉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云雀前辈与他早有过节,他会这么做也并非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他也并没有要云雀的命。至少,他没有对笹川前辈和‘极乐鸟’下手。”
“三浦春?”饱经沧桑的侧脸浮现出压抑不住的嘲讽之情。“哦,是吗。”
纲吉这才意识到,跟随自己而来的库洛姆居然没有汇报任何关于“极乐鸟”安置的情况。也就是说,“极乐鸟”没有如她所说去见库洛姆。他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两下,茫然看着四周的萧瑟景象,顺势理了理被雨打湿的金发,“……还是……说说你的建议吧。”
“没有任何建议。我与山本武没有过节。硬要说有,他欠我一身本领,还有一条命。”
“难道我有?除了云雀前辈之外,其他守护者有??”
“有没有,只有你自己清楚。他是杀手,杀手杀人是需要价码的。”
“那你为什么不杀了他?!你的手还怕多沾染一个人的血?”纲吉愤怒了,额前的死气炎也越来越旺盛。
“因为,他和你一样,是我的弟子。我承认,我有私心。”Reborn仰起头,望着雨后放晴的明媚秋日阳光,右手捏了捏自己卷曲的鬓角,几分钟前还叫嚷着是你最重要的朋友,几分钟后又求着我去杀了他。废柴纲,你又犯蠢了。“还记得当初我为什么要拉他进入家族,做你的守护者?”
“看中他的人望与运动能力,还说他是天生的杀手。”纲吉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我说错了吗?”Reborn嘴角微微翘起,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没有。”纲吉苦涩地说出这两个字。他不得不承认,尽管他并没有刻意去了解,但自己的这名近侍在里世界传出的消息着实令自己也大吃一惊。他甚至会在山本的背影中看出Reborn的样貌,不同的是,Reborn把杀人当作工作,而山本武,则把杀人当作守护他的手段。
早年的山本,除了那次屠灭一个家族之外也并没有什么过激举动。可在与云雀对决过之后,山本出刀次数明显变多了,时常亲自刺杀些级别只有D甚至E的目标,至少在纲吉看来,变得有些不讲原则。纲吉向来不同意用这样的极端方式来解决问题,他还是倾向于谈判,压制,他也无数次告诫包括狱寺隼人在内的所有守护者,子弹在未出膛时威力才最大。但他并不知道山本为什么会变成这般嗜血而冷酷。他只是打心底感觉到害怕,而且越来越害怕,尽管山本面对他的时候依然是笑脸相迎,而且极度顺从,从不顶撞。
“你看,蠢纲,你不会比我更了解他。因为,他是距离你最遥远的守护者。”Reborn掂了掂手中的爱枪,言语中裹挟的深邃含义令人不寒而栗。
沢田纲吉张大了嘴,却无法做出任何反驳。山本武是他的近侍没错,可他细细回想起来,过去的十几年,一直是山本在安慰他,支持他,鼓励他,但凡出了任何事情,山本都是由着他,惯着他,不反驳,不抵触。他的口头禅也总是“对不起,让你担心了”,从没说过半个“我”。而他自己几乎没有任何主动去贴近山本心灵的举动。因为在他看来,山本太可靠了,可靠到几乎不需要他去做任何指示,又太强大了,强大到不需要他去做任何抚慰。
所以他才会毫无提防地被六道骸冒以山本的形象一晌贪欢,所以他才会在山本最脆弱最需要自己安慰的时候选择了悠然离开。
黑金战争那晚的事情不过是个开头,云雨两守决斗之后,他对山本的感觉就完全变了,不管山本在外面杀了多少人,都可以用“为了家族”去强行诠释;可他一旦对家族内部甚至是身为核心成员的云雀恭弥拼尽全力以命相搏,性质就变了,变成了家族中的危险因素,也无法再给予自己任何的安全感了。山本却似乎丝毫不在意,面对自己的刻意回避,依然是傻呵呵的微笑,仿佛把云雀六年不回总部看作自己的功劳那般,无法不令人反感。他觉得也许让山本慢慢远离自己,远离彭格列,会让这种莫名恐惧都趋于平淡,时间会消抹掉所有。可到头来,时间却跟他开了个残忍的玩笑,他觉得应该一直无条件陪伴着他的山本武,在不知不觉的时间流逝中,被他渐渐的疏远,直到最后即便以命相询,依然无动于衷,终于踏上毅然赴死的不归之路。他这才明白,他与山本之间,缺少的,是在工作之外的交流,感情上的,心灵上的。
时间流逝只加深了雨守与家族的裂痕,冲刷掉的,是山本武对自己那份无限的忠诚与执着,还有长达十年曾以为是如此牢不可破的羁绊。
果然,自己还是脆弱而幼稚,自己的一厢情愿造成了今天的后果,正如Reborn对自己的评价。
这位家庭教师的话,从来都是一针见血。黑手党的世界,没有价廉物美的东西。山本武,也是如此。贴心的友人温柔的兄长也好,忠诚的近侍精干的部下也罢,早在过去十二年里,用自己积攒的名为羁绊的东西急速透支了,蛀空了。余下的只有冷酷如狼的杀手本质,以至于到了眼下,尖利的獠牙已经凑近了自己的咽喉。
他不知道,山本死而复生,对他来说到底是喜,还是悲。他见惯了山本的温驯和善,但也深知他的另一面。将来自己不得不面对山本的时候,看到的会是哪一面?“不行,我必须马上见到他。我相信,没有什么事情是不可以被解释的,只要他肯说,我就肯听。”
话语中依旧饱含逞强,而再往里,则是始终不变的懦弱与不安,Reborn听得真切,“你还是多担心一下自己与彭格列吧。我亲手教出来的职业杀手向来神出鬼没,十年之间从未失手;也别忘了他做了十二年的情报部长,反侦查能力世间无两,没人知道他在哪里,就连我也不例外。除非他主动找你,否则你是见不到他的。而且你有信心他不会对你下手?”
“我有信心。即便他对我下手,我也有信心将他打醒。”
“蠢话连篇。他从跟随你开始,已经从鬼门关前爬回来好几次了。他每‘死’一次,实力就突飞猛进一次,你还傻乎乎地认为他是可以被你随意修理的小角色?更何况眼下与Cancer的决战也是一触即发。蠢纲,我真担心你能不能过得了这关。”
纲吉抬起头,天空般的笑容在他苍白的面颊上荡漾开来,“我能赢,只要你站在我这一边,Reborn。”
宠溺的微笑从Reborn的嘴角漾开,蠢纲,是我把山本武送到了你身边,也是我手下留情放过了他一次。即便我很清楚,你的话,笼络利用多于发自真心,但我还是愿意无条件帮你,用我余下的生命与力量。
“对了,如果不是你救了他,那会是谁?”纲吉忽然察觉到这一点。
“你或许听说过这个名字,朝利组。日本老牌黑手党,不过已经没落了。”
纲吉脸色骤变。他知道这个组织,是在查看长老院对山本家情况的秘密调查报告时无意获悉的。似乎山本母亲的死,与这个组织有莫大的关联,但是所有线索都断了,朝利组本身也几乎消失无形。而且,在纲吉的印象中,山本非常避讳谈起他的母亲。
“三十年前,日本札幌发生了某起事件,朝利组总部发生了爆炸。这件事疑点重重,而且被当时的日本政府层层遮掩,销毁了绝大部分的证据。朝利组总长与一众高级干部在意外中死于非命,其后残存的干部又陆续遭到了不明人士的暗杀,延绵百余年的老牌黑手党也由此分裂,一蹶不振。彭格列九世在派遣我来到日本担任你的家庭教师同时,也委派我秘密调查这件事,我只是浅尝辄止,没有过多深入。不过,现在再调查这件事,有三重阻碍:日本政府,彭格列的云部,与彭格列的雨部。他们似乎形成了严密的铁三角,笼罩在这件事的真相之上。”
“彭格列?”纲吉表示自己对此完全不知情,这件事到底有什么内幕,值得对自己毫无保留的山本铤而走险隐瞒了这一切,“他们不应该是山本的仇人吗?为什么反而要救山本?”
“详情,我也不清楚。”Reborn忽然放低了声音,对纲吉道:“不过,我有个你不大想听的答案。朝利组的人曾告诉过我,初代目的名字,叫沢田家康。”
沢田家康?!那不是乔托的日本名吗?纲吉的脸色阵阵发白,他只是努力克制着内心的莫名恐慌在自己身体上造成的连锁反应。
Reborn依然捕捉到了弟子的异样,他掸了掸帽檐,便直起身子朝电影院内走去,“与你说的已经够多,怎么做,那是你的事了。去见见末代彩虹之子们吧。他们,还有我,都算是你的盟友。也许,这会是彩虹之子们,在这个世界最后一次登台献艺。”
伊斯坦布尔支部控制下的某家五星级酒店。
纲吉疲倦地站在淋浴头下,用冷水冲淋着自己的头发,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可是全然无用,死气炎依旧在自己额前不紧不慢地燃烧着。他走到镜前,使劲闭了一会眼睛,然后猛然睁大。
金色虹膜依旧。
他痛苦地蹲了下来。
他还真相信过Reborn所说,乔托是因为死气炎过于强盛,才会无时无刻燃着死气炎。现在自己也变成了这副模样,方体会到毫无必要地透支精力是多么无奈而凄凉的事情。
潦草洗完了澡,披上宽松的浴袍,彭格列十世走到床边,望着安静躺在床上的大空VG,不由得悲从心生。
七年前,几乎要失去岚守的预感,让他的头发第一次褪色;
七年后,狱寺隼人撒手人寰,他的头发也被悲伤漂为金色;
而昨日,接连失去雷云二守,他进入了持续的超死气状态,而且无法凭借自己的意志去解除。
可笑啊,沢田纲吉,从未见过你这样可笑的人。当你的外貌,完全变为你所憧憬的那位彭格列一世时,你的内心,似乎也走到了那个境地。
戴蒙?黑桃对于初代守护者的猎杀,对于一世个人的背叛,对一世来说是怎样的伤害。这个在他看来似乎遥不可及,完全不可想象的问题,居然一点一点的在自己身上得到了应验。
据说一世到最后还是愿意相信自己的雾守,直到去世都没有恨过他。纲吉也曾经暗地嘲笑过一世的迂。
可现在,他总算明白了,一切都明白了。自己并不比一世高明,也不可能比一世高明。
一世或并不知道戴蒙的所作所为,但愿意无条件去相信与自己出生入死的战友;又或许什么都知道,只是不愿意去恨。而他甚至都不敢面对现实,只是一味逃避。
山本,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还记的我们一起走进彭格列总部时,你说过什么吗?为什么要背叛我,为什么要背叛彭格列?纲吉难过地将头埋在被子里,正如他国中时受到挫折后经常做的那样。
“十世。”温柔的声音不经意在他耳畔响起。声音是如此空灵而和善,仿佛可以包容世间万物。
纲吉把被子甩到了地上,转身坐了起来。
大空指套在发光。
“一世,是您吗?”纲吉轻声呼唤着。
“是我,十世。我一直都在。”乔托的身影浮现在纲吉面前,依然是那身着装,依然是橙色的眼眸金色的头发与那永不熄灭的大空死气炎。只是他的眉宇间,多了一丝忧愁。
“您……是怎么知道,我……”纲吉支支吾吾,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你我是心意相通的,有着血缘上的一脉延续,与彭格列指环的永世传承。”乔托走到了纲吉面前,弯下腰,拥抱了自己的后人。
好温暖。
仿佛一瞬之间,就驱散了自己内心所有的不安与阴冷。纲吉有点想哭。
乔托站直了身子,将戴有手套的左手放到了心口,“十世,您有问题要问我,是吗?”
纲吉点点头,随即露出了淡淡的微笑,“您的遭遇,我都了然了。想必我的困境,您也知根知底。”
“该从哪件事讲起呢。”乔托环视四周,望见窗外迷濛的夜雾,“先说戴蒙?黑桃吧。”
“嗯。”
“D做的一切,我都清楚。G早就警告过我,D有反心。我并不以为意,他原本是奥地利的贵族,经由艾莲娜介绍,才与我认识。他很有才华,也很强,是我最信任的守护者之一。”
因此,雾守特区,才会紧挨着大空特区。纲吉微微颔首。
“艾莲娜的死,是羁绊的转折点。为了自卫团,D放弃了贵族身份,乃至以叛国罪被奥地利通缉,艾莲娜是他唯一的牵绊。这件事情,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不过我也并不赞同D所说的,只要彭格列足够强大,就会保他的爱人永世无虞这。您坐拥彭格列已经十余年,是否比在离开日本之前更有安全感呢,十世?”
纲吉摇了摇头。
“我感觉,D慢慢开始变成了另一个人。他开始拼命工作,积极拉拢各方势力,努力对外扩张;我与他的对话,不再停留于如何保卫西西里,如何避免更多的生命遭受涂炭,而是变为了如何让跟多的人加入自卫团,如何让壮大后的组织能享有与欧陆君王平起平坐的权利。
“而最终,他利用他在奥地利的关系,将年轻的组织捆绑到了反法联盟的战车之上。我预见到,亲手创造的组织,终将变成我个人无法驾驭的怪物。因此,我选择了放手。”
“您并没有放手。您是因为……”
“科萨特,对吗?”乔托微微一笑,“不,科萨特的事不过是借口,连带科萨特的血,也是D为我精心准备的台阶。人的欲望,是没有上限的。即便连我在内的彭格列高层坚持既有的方针,中下层也会开始离心离德。这就好像已经被欲望驱使的马车,当马车强大到足以碾过所有敢于挡路的人时,车中人便不再囿于不紧不慢地赶路;彭格列已经强大起来,随之而来的必定是对各种欲望无止境的诉求,无论组织中的哪个人,都是如此。我也不能例外。”
“您……的诉求,是什么?”
“平静。”金色的瞳仁似乎有些暗淡,隐约闪烁着过往岁月的吉光片羽,“我太珍惜那些陪着我一起战斗过的同伴,只希望他们能平静地生活下去。”乔托又抬过头,看了看纲吉,笑道:“所以,您明白,我并没有完美的掌握这一切,相反,我是最早的出局者。我能够勇敢的面对那些欺压西西里百姓的匪徒恶霸,贪官污吏,能与入侵者与殖民者做艰苦卓绝的不屈斗争,可一旦敌人是彭格列自身,乃至于人的欲求本性,我便毫无办法。”
“您的意思是……D才是……”
“D才是被选中的人。彭格列过了草创时期,就不再需要我这样的首领了。而且,无论如何,我得感谢他为我做的一切。他牺牲得太多了,不仅仅是他的血统与爵位,也不仅仅是艾莲娜与他的家人;在成为我守护者之后所做的件件桩桩,也完全不负守护者之名。”乔托的言语静如止水,一如往常。纲吉不由得肃然起敬,这个男人,太拿得起放得下了。
“所以,您真的完全不恨他?”
乔托摇了摇头,“我不可能恨他。D根本没有背叛过我。我坚信,追杀我的命令,并不是他下达的。他应该一直把那块怀表带在身上。”
纲吉愀然。没错,D被自己彻底击溃时,那块怀表还在他的身上,保存得相当完好,连带怀表里的合影,连带怀表上的那句话:誓将友谊长存。
纲吉松了口气。
“至于‘朝利组’,十世,以您的直觉,一定猜到了些什么。”
纲吉低头不语。狩衣,篠笛,雨燕,蓝色死气炎,变则四刀,如走马灯版在他脑海中流转而过。
乔托轻轻点了点头,“是的,那是朝利雨月所创立的组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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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四 祸起萧墙

“朝利雨月……”被Reborn逼迫着通读彭格列历史的沢田纲吉,自然知道这个人是谁:初代雨之守护守,其存在影响了彭格列一世的后半生。“您的意思是,朝利先生在日本创立了同样的组织?”
“是的。早于科萨特事件,雨月已经替我准备好了所有,那是我后半生寄宿的地方。”
“这……太不可思议了。”纲吉本已有血色的脸忽然又变得煞白,如果是这样的话,初代雨守很可能是戴蒙的同伙,他们共同构筑了逼迫乔托退位的阴谋。纲吉有些不大敢去面对彭格列一世。
“十世,我能感觉到您的思维,也明白您的猜测。不过,我可以保证,雨月不是那样的人。”乔托温柔地望着纲吉,嗓音中没有夹杂半点疑虑,“雨月是所有守护者中最为与众不同的一个。他是神道教的阴阳师,几乎一直居住在日本,我是在一次远洋航行中偶然遇见了他,便有一见如故的亲切感。他也是唯一一位与我语言不通的守护者。”
“与您语言不通,也可以交流吗?”纲吉回忆起高中三年,每天晚上被Reborn逼迫着上意大利语补习班那些痛并快乐着的日子。令人痛心的是,那时耐心带着自己逐个音节校准的意大利语开蒙老师,已经在不久之前殁于巴勒莫的海滨,永远沉睡在家族墓地之中。
“用心。”乔托左手食指中指抵住太阳穴,“雨月是个精神力极为强大的人,我与他可以与您一样,只用心灵交流。他与D是不可能有正常交流的。我想,他是看穿了我萌生的退意,所以提早做了安排。毕竟阴阳师在那个社会与黑道本就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加上朝利家族在江户的号召力,建立类似的组织不过是水到渠成。”
“您的意思是,您只是在朝利组挂名?”
“正是如此。雨月教会了我日语,教会我日本的生活方式,协助我融入了古老而奇特的东方社会。同时也建立起这样一个组织来保护我。雨月对后代有过敕令,但凡朝利家族的后人,必须世代侍奉沢田家族的后人,无条件成为其家臣。”
是这样么?可是自己完全不知道呢。好歹,自己也是正牌的沢田家族后人啊。纲吉微微一笑,毕竟那是两百年以前了,中间经历了倒幕,维新,革新,世界大战与经济复苏,整个日本社会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现在朝利家族的人,都不知道在哪里了,难保已经没有后人在世。
“十世,您还有一个疑问,或许我无法为您解答。”彭格列一世的语气带有些许歉意,“您在怀疑您的守护者,这是我未曾遇到过的情况。毕竟,历代从未有过背叛当代首领的守护者出现过。”
“您是对的。我应该勇敢面对现实,他或许不再是我的守护者了,但是,我不能容忍他继续伤害我剩余的守护者。”纲吉额前的死气炎,开始动荡不安。
“这本无所谓对错。”温暖的手掌抚上纲吉的金色柔发,又伸到了自己后人的心口,“十世,您的意志,便是彭格列的意志;您的选择,就是彭格列的回答。”
乔托将手背靠近纲吉的手背,温婉而坚定地重复了那句话,“十世,繁荣,抑或毁灭,都随您。”
“谢谢您,彭格列一世。”温暖的橙色光晕中,乔托的身影渐渐淡去。他应该是回到了VG之中。
纲吉感觉心情舒畅了许多。乔托的话,温和但不失力量,平静而意切情真。他觉得,这才是真正的“天空”。世人总是津津乐道,彭格列十世及其守护者,是史上仅次于一世核心家族的存在,世人只看到了力量,而他明白,很多东西,依靠的是“羁绊”,即便这羁绊是用金与血铸成。
纲吉戴上VG,顺便接通了与近侍的联络。“骸。”
“库夫夫……你的那些命令,库洛姆酱已经转达给我了。看起来干劲十足呢,彭格列。”
“上次让你搜索山本的线索,现场有任何发现吗?”
“很遗憾,什么都没有。已经挖地三尺地找过了。不过现场运走的幻骑士与那些Cancer战斗员的尸体,倒是有些分析结果。”
“这些我已经知道了。入江先生汇报给我了。”纲吉犹豫了一阵,开口说道,“骸,云雀恭弥……无法行走了。他的神经被切断了。”
“哦?我听库洛姆说小麻雀受了伤,没想到会这么严重。当时我疏于防范,‘二重身’被人驱散了。之后就失去了小麻雀的踪迹。”
“云雀说,弄残他的,是山本。骸,你也要多加小心。山本的目标,似乎就是守护者。”
“山本?山本武?他没死?果然是个被地狱厌恶的男人呢,而且还可耻地叛变了。不过您的关心真让我受宠若惊。请您放宽心,我是这个世界上数一数二的幻术师,绝对不会有事的。库夫夫夫夫……”
“山本很早就开始针对破解幻术做训练了。昨晚,你的幻术不也被山本破解了吗?”
通讯器另一头沉默了。
纲吉不由得重申了一遍,“多加小心。山本是Reborn教出来的杀手,手段可想而知。如果你不想被他杀死,最好尽最大的可能去寻找他,让他站在明处。”
“你的意思是,我可以先一步杀了他吗?”骸的声音,变得有些怪戾。
“不,绝对不可以。我有很多事情要问他。找到他以后,立刻通知我,千万不要惊动他。”
纲吉还想多嘱咐两句,却听到窗外传来猛烈的爆炸声。他快步跑到阳台上,望着火光的方向。
是医院!
“恭弥!”纲吉心里一紧,连衣服都顾不上换,穿着拖鞋与浴袍跑了出去。大空部属员已经准备好了车辆,载着首领朝着事发地赶了过去。

现场已经被消防车与警车包围。纲吉还没等车停稳,便试图搡开车门走出去。坚实有力的大手却从副驾驶座伸了过来,将纲吉死死扣在后座上。
“放手。”
“首领,您不能出去。这很可能是圈套!”侍卫长塔梅里克丝毫不肯让步。
“我说了放手!”
侍卫长并不为所动,甚至没有皱一下眉,任凭橙色死气炎开始啃噬他的左手。“您不能在这里露面,外面是世俗世界的军警。”
纲吉的左手附上塔梅里克的手腕,尚未发力,却见迪诺?加百罗涅靠了过来,将被自己稍稍推开的车门用力压制了回去。
“……”
“听我说阿纲。别出来,这里有我。”
纲吉将信将疑,他从迪诺身侧向外望去,见罗马里奥正与负责现场的搜查官争执,而更远处,一具具蒙着白布单的尸体被抬了出来。
惊恐而愤恨的泪水,从纲吉橙色的眼中奔涌而出。他只能躲在车内,望着现场发生的一切。
他甚至都不能走到火场,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现场忽然发出了惊呼,围观人群连带警察仿佛撞见了什么不得了的灾变开始四散奔逃。迪诺将手伸向怀中,攥紧鞭子的把手。纲吉循声望去,见医院屋顶上,靛色死气炎在迅速扩张。他认出,那是自己的雾守库洛姆?髑髅的炎。纲吉赶忙打开耳机,尝试着联络库洛姆,可并没有回音。
而此时此刻,库洛姆正在屋顶激战。纲吉离开的这几十个小时,她在医院布置警卫力量,并亲自承担守卫的重责。属于女人的直觉告诉她,危险并未过去。
果不其然,第二天夜里,便发生了爆炸案。爆炸地点正是云雀的病房。库洛姆不由得松了口气,敌人的目标显然是已经行动不便的云守,早在纲吉离开后不久,云雀就被库洛姆用幻术掩护悄悄转移到其他医院,而原先的病房也使用幻术精心布置成云雀依旧在其中接受救治那般。爆炸一发生,雾部精锐立刻将现场团团包围,可没想到敌人居然突破包围,逃到屋顶。库洛姆操纵幻术,将敌人从藏身处逼出直至无处逃遁,这才看清,来着是名中等身高的刺客,与她想象中不同的是,刺客身着颇为紧身的玄色夜行服,腰间横跨一把短刀。
纲吉也已经在车内看到屋顶上的情况。令他极为不解的是,库洛姆对付着的黑衣人,分明是自己很小的时候在电视上看到过的日本忍者。这是怎么回事?
忍者轻盈地在屋顶上来回穿梭,不断利用屋顶隆起的部分遮掩自己的身形,库洛姆略微抬手,数十条毒蛇朝着屋顶的每个旮旯迅速散去。却听数声闷响,毒蛇被利刃斩断,紧接着冲天的火光通过利刃反射到自己的眼睛,库洛姆下意识以手遮面。刺客当机立断从掩蔽处转身低空跃起,横过手中短刀朝着毫无防备的库洛姆砍去。库洛姆发出一声惨叫,身影渐渐模糊,继而开始飘散,旋即化为漆黑的锁链将刺客的四肢牢牢捆住。刺客赶紧回身转刀,短刀在铁链上打出连串的火花,将铁链斩断。可他尚未完全在屋面站稳,便被铁链末端绑缚的巨大链球砸中,生生砸穿屋顶,落进庭院内。
库洛姆追至庭院内,跃到刺客身前不远处,左手从雾炎中缓缓拈出三叉戟,指向倒地的刺客,柔声道:“不会……死了吧,只是普通的有形幻术。能告诉我,谁派你来……”
话音未落,数枚苦无从腾起的灰尘中射出。库洛姆偏过三叉戟轻松挡开,紧接着朝烟雾中猛刺而去。却听一声巨响,发生了死气炎迸灭。库洛姆不由得倒退两步,舞动三叉戟挥散扑面而来的烟尘,见刺客右手中指的戒指正在持续闪耀,不稳定却坚如磐石的绿色雷炎正不断往外散逸,形成致密的雷电网将刺客严密地保护起来。
难怪躲过一劫,敌人会使用死气炎,来头不小。库洛姆横过三叉戟,对准了刺客。十余股粗重的铁链从库洛姆身后窜出,刺客慌忙收起雷炎,飞身跃起,落到墙上,铁链紧追而上,将刺客站立的墙壁击得粉碎。刺客只是疲于奔命,完全不敢应战,而雾部精锐已经在方才的数分钟内将四周都布上了幻觉结界。强烈的幻觉开始冲击刺客的神经,使他渐渐无法精确操控自己的落点。他被迫燃起雷炎抵抗雾炎的侵蚀。铁链又追身而至,刺客慌乱中出刀格挡,又借着铁链的冲击力试图重新跃回屋顶。可铁链忽然从两边散开,库洛姆的身影出现在刺客面前,锋利的三叉戟朝着刺客毫无防备的咽喉刺去。刺客回刀抵住,却由于无法发力被库洛姆重新打回地面,瞬间炸出迷乱人眼的迷雾。库洛姆在天花上倒立站定,朝着刺客丢出手中三叉戟。
雾炎如飞流而下的瀑布与空气摩擦出耀眼的光华,飞速砸向地面,在并不宽敞的室内引发了剧烈的震荡。可雾炎渐渐散去,除了已经断裂的短刀,并未见刺客人影。库洛姆迟疑地将左手附上紫色虹膜,开启了真实之眼的能力。细细查看现场,才知道刺客使用了类似烟雾弹的道具,在被自己击中的瞬间已经改换了方向,借着冲击力精确地从雾部特务的严密封锁中钻了出去。
对手不简单,居然能轻易突破防线,还能从自己猛烈的攻势中脱逃;若不是急于逃窜,无心恋战,自己是否能如此轻松取胜犹未可知。库洛姆缓缓弯下腰,拾起断裂的刀柄,摩挲着雕刻其上那细腻的流纹雨燕,继而按下了耳机按钮。
“Boss.”库洛姆的声音,从耳机中传来。
“库洛姆!恭弥怎么样了,云守,云守他人在哪里?”纲吉紧张地捂紧了耳机。
“请您放心,云守大人已经被我转移到更安全的地方,爆炸发生后我也第一时间确认了,他很安全。”
纲吉有些虚脱地朝后倒去,白色的浴袍已经被自己的冷汗沁透。他现在才真切感觉到,不失去,就是天大的幸福,遑论得到。
过去的岁月,他得到的太多了,多到不懂珍惜,不是吗。
命运,总是先给你一块糖。
然后,将你的手,连带手中的糖,一并拿走。
巴勒莫,雨部驻地。
自从山本武离开雨守的职位,雨部已经消沉了良久。这个执掌家族内外情报,曾被誉为“彭格列神经系统”的部门,正在被一天天边缘化;近侍六道骸曾戏称,彭格列已经瘫痪了。
不过今夜,位于郊区的驻地呈现出难得的热闹景象。百余名精英汇聚一堂,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他们在驻地内开起了派对,庆祝雨部获得了新生的机会。
雨守巴吉尔在罗格的保护下,驱车来到雨部驻地。他的心情也颇为激动,无数雨部精英朝着他鞠躬致意,称颂他在利马港力挫费利亚的英勇战绩。巴吉尔朝着他们一一点头示意,随后动员了这些下属,让他们先按照级别相互熟悉起来。毕竟即将到来的大战,是事关里世界最终秩序的大事,也是彭格列性命攸关的决战。
“部长大人,请随我来。”罗格带着巴吉尔来到了驻地顶层。这里是仅属于十世雨守的部长室,如今,他也总算能在一众手下认可的目光中堂而皇之地走进这里了。
“谢谢你,罗格先生。”巴吉尔扭过头,朝着罗格微笑了一下。
“这是我应该做的,部长大人。”
巴吉尔推开大门,令他意外的是,雨部所有B、C两级高层干部中的战斗精英都毕恭毕敬站在两侧,迎接他的到来。这让他倍感压力。
“诸位……”
厚重木门关闭的声音闸断了他的思绪。巴吉尔不由得一激灵,视线自动向正前方收拢:那是属于前任雨守的办公桌,桌上的东西居然码放得如此干净整齐,反而令人感到不安。他正紧张思索着到底发生了什么,还会发生什么,却见书案后的老板椅忽然背转过来。
“晚上好,雨守大人。”坐在老板椅上的男子,面带灿烂的笑容朝着自己打招呼。
巴吉尔却丝毫没有被对方的情绪所感染,而是大惊失色,“您是……”
男子将手伸进领口,摸出缠绕着玛蒙锁链的宝蓝色吊坠,“贵人多忘事,我是你的前任,也是你的继任。”
“山……山本殿下?可是……但是……您不是……”
阴风骤起,朝着巴吉尔的身后袭来。雨守果断燃起蓝色死气炎,抽出腰后的回旋镖,挡住了来自罗格的手刀攻击。罗格又转身一记回旋踢扫过,巴吉尔往后闪身,紧接着扬起一脚,将罗格的腿踢开,往前紧跟两步,举起手中的回旋镖,灌注了雨炎,朝着失去平衡的罗格狠狠劈砸下去。
回旋镖却被生生挡住。剧烈的震颤夹杂着令人胆寒的雨炎反向朝着巴吉尔的右手逼近,令他几乎晕厥。巴吉尔惊愕地看着身前高过自己一头的山本正左手握着冰刀挡在他与罗格之间,出于本能往后闪了一步,立刻进入超死气模式,将已经蔓延到手腕的冰霜逼退。“山本殿下,您这是做什么?!”
“辛苦你了。我不在的这几个月,这些家伙,都仰仗你了。”山本往巴吉尔的方向逼近了一步。
巴吉尔回头看了看两旁的那二十余名高级干部。他们都在侧目看着自己,丝毫没有帮把手的意思。
“呐,巴吉尔。你是纲任命的新雨守,不过,雨的VG在我身上。”山本说着,举起了冰刀,“只要你打败我,就可以将我这名彭格列的叛徒送进复仇者监狱。否则的话,丢掉的可不仅仅是雨守身份,还有你的性命。”
“您疯了吗?您为什么要背叛沢田殿下?”巴吉尔感觉到不妙,自己额前的死气炎,在山本武杀气的扰动下,简直就像狂风中的一支烛光。果然,还是无法克服这层心理阴影。山本太强了,即便进入了超死气状态,自己依然无法直面他。
“谁告诉你,我背叛了纲?”简短的反问,如秋日的严霜,阴郁至此。
“我们都是沢田殿下的下属,我不能与您战斗!”巴吉尔坚定地说道。
“呵呵……六年前,我也是这么跟云雀恭弥说的。结果……”山本扬起左手,挥刀朝巴吉尔砍去,“那头野兽,把纲伤得那么重了。”
巴吉尔匆忙闪身,山本手中的冰刀在他身前划过一道晶亮的弧线,而后半句话也接踵而至。“纲却迁怒在我身上,那头野兽连半点责罚都没有承受。”
“住手,请您住手啊!”巴吉尔被迫举起回旋镖防御,山本的挥击冲击力极大,震得他手腕发麻,巴吉尔明白这是山本从第二代剑帝斯库瓦罗那里学来的“鲛冲击”,若不是处于超死气状态,恐怕这一击就可以分出胜负了。山本根本就是想置他于死地。战斗场地太小,完全没有施展余地,他将死气炎燃至最大,靠着炎压硬顶掉方才一击的力道,挥出回旋镖,山本本能地回刀去挡,可下一瞬间,回旋镖在山本眼前消失了。巴吉尔抓住空档,将燃有雨炎的戒指隔着西服精确地顶住自己的右侧内袋中的匣子,雨海豚被释放而出,释放出惊人的超声波。房内的电视、茶几、玻璃柜与酒瓶被瞬间震碎,连带双层防弹玻璃窗也瞬间化成晶莹的细雨。而回旋镖在超声波的作用下瞬间分解为无数细小的刀刃,并由阿尔芬精确操控,如包裹了雨炎的黄蜂群朝着山本奔袭而去。虽然可能波及到其他雨部干部,但巴吉尔已然没有其他选择。眼前的这个像极了山本武的男人,对沢田殿下实在是太不利了!自己不能在这里认输,打倒他然后拿回雨部指挥权,这是自己的唯一机会。
“去吧,‘海豚浪潮’!”
对不起,山本殿下。您已经是彭格列的敌人了!
冰之短刀从山本收拢的右手袖口飞出,巴吉尔的密集利刃被短刀附着的雨炎冰结,纷纷坠到地面,混杂在满地的玻璃碴中,难以辨识。
而冰匕毫无阻碍穿透利刃的阻挡,划伤挡在巴吉尔面前的阿尔芬。阿尔芬啸叫着躲回了匣中。
只有片刻愣神,巴吉尔立刻伸手去摸腰间的枪,可惊讶地发觉枪在刚才与罗格的打斗中被顺走了。
冰之太刀已经不带任何犹豫逼近自己的咽喉,巴吉尔知道失去武器已经没有胜利的可能,他双手燃起雨炎,调整了自己的身姿,如果山本再次使出横斩,他会尽最大努力以牺牲手掌为代价,利用斩击的力量将自己甩出已经破碎的窗口,只要给他十秒钟,他就能够把这里的变故立刻汇报给沢田纲吉或其近侍。
他不止一次听人说起,从山本手里逃走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冥武者在过去的十年之中从未失手,可眼下他只能拼了,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也要试一试。
果然,山本的左手挥刀而来,巴吉尔看准刀来的方向,转过很小的角度。可预料之中的斩击并没有到来,山本左手的冰刀瞬间消散,雨炎飘散至右手,凝出太刀。正由于他的姿态调整,才让山本有了腾挪的余地。
五月雨,反手刀式。
十分之一秒内,巴吉尔抬眼看到了那道疤痕。是山本的侧脸,俊朗如故,只是笼罩了一层莫名的东西。
是什么?似乎是忧伤。
只能到这里了吗?
巴吉尔不甘心,因为他还什么都没有问清楚,到底为什么前雨守会有这样的举动。山本武,是他的偶像,是他觉得终其一生都无法逾越的高峰。
与山本刀剑相向,这种近似残酷的邂逅来得太过于突然。
擦身而过的瞬间,山本的眼瞳滑动到了他锐利的眼角,微微上翘的嘴唇低声轻语道:“沉睡吧。”
白光闪过,紧接着是沉闷的声响。巴吉尔应声倒地,蓝色的眼睛瞪得越发突出,散乱的长发将他依然惊恐的面部遮掩起来。
罗格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不解地望着陷入昏迷的雨守,顺手将其随身手枪弹夹清空,然后放到了地上。
是刀背。山本选择留了雨守一条命。
略微收敛了眼中露出的绿色光芒,冥武者捏碎了冰刀,转向罗格,“他对你的偷袭反应极为迅速,即便你在利马港演了这么出天衣无缝的戏,为他鞍前马后,为他遮蔽挡枪,他依然提防着你,每时每刻。你夺走了他的枪是没错,如果我不出手,他会立刻卸掉你的胳膊,你根本没有机会射出子弹。看来。你还需勤加训练。”
罗格缓缓跪了下来,做了效忠的姿态。
“将他运去美国分部底特律支部,除却与外界联系,一切自由均不限制,24小时看管。”山本弯腰轻点巴吉尔右手的戒指,将其冰结,粉碎,“无论是我,还是彭格列十世传出死讯,就立刻放他自由。对了,还有那名女子,也一并放了。”
罗格心情有些沉重,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顺从地点了点头。
雨部高级干部们不约而同的朝着山本下跪。山本缓步走回座位,莹绿色的眼瞳扫过跟前的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阴晴难测。“请诸位看了出前雨守杀害现雨守的好戏,有什么想说的吗?”
“山本大人,我们都誓死追随您。”罗格带头发了话。
高级干部们纷纷附和。
“说什么傻话。”山本忽然露出了笑容,“整个雨部上下跟着我吃了十几年的苦,没有捞到半点好处,我也是知道的。这完全是因为我个人能力不足,做不到晴部雾部那么好。现在,又要你们跟着我去做那些注定没什么好下场的事情,说心甘情愿,那就有鬼了。”
干部们面面相觑,互相传递着眼色。
“我还是那句话,我是冲着彭格列十世去的。愿意帮我的留下,不愿意帮我的,现在立刻离开。”
一名干部站起了身,高声对着山本道:“山本大人,我不同意你的做法。家族内部的叛变,这是要承受极大风险的,也会让我们在黑色世界无法立足。更何况,‘复仇者’……”说到此处,他突然停住了,咽了口唾沫。
山本右手撑住下巴,遮住那条疤痕,微笑着点点头。
陆陆续续有一半左右的干部表示不愿追随。山本一一向他们致歉,并且让罗格护送他们先去驻地内的房间休息。干部们很清楚,与上次雨守私自行动一样,他们将被限制人身自由。
可这毕竟是逆天行事,这是条与整个里世界核心对抗的不归之路啊!
他们发现,自己追随了十二年的人,似乎完全变了。
他们用四个月的时间,熟悉了离开这位好上司的生活。
又被迫用四个小时来认清,前任雨守归来,并且准备背叛家族的事实。
任何心智成熟的人,都不可能坦然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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