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剩,扶我进去。”二叔大喘了几口起,冲我说道。
因为他灭了做妖的狼獾,替我报了仇,我也不害怕了,便上前搀起他,摸索着钻进了洞里,打开手电筒一照,见他的左膀子袄袖被扯的稀烂,一片殷红的血渍浸透了翻出的棉絮。
我心里一阵惊悸:“二叔,痛不?要不咱先别弄了,回家让马大三包扎一下,等好了伤再……”
“开弓没有回头箭,今晚不弄,以后就弄不成了,赶紧的!”二叔咬牙把不知啥时攥在手里的铁锹往我怀里一塞,“撬!”
这回,我不能推辞了,硬着头皮接过铁锹,低头瞅了眼仰在棺材边上,呲牙咧嘴的狼獾,暗暗咬了咬牙,在二叔灯光的照射下,瞅准棺材盖子缝隙,用力一铲,接着一加力,往下一压,只听“咯吱”一声,盖子就应声开了一条二寸多宽的缝隙。
“慢着!”二叔似乎也是气丢丢的,从兜里又掏出小铁壶,仰头灌了一口酒,先冲我喷了一口,接着又一口喷进了缝隙里,这才抹了把嘴,道:“撬!”
有他在身边,又通明瓦亮的,加上心里憋着一股气,我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抱着铁锹,三咯吱两咯吱,几下就把棺材盖子揭了起来,盖子上长长的铜钉在灯光下泛出了金黄色光芒。
我伸手把盖子哗啦掀到了一边,老太太的尸体就映入了我的眼帘。
只见她一身青蓝寿衣,一张青灰色大脸有些塌陷,一股浓浓的腥臭味顶的我胃里一翻,差点呕吐出来。
二叔一把把我拽到了身后,探手就伸进死老太的兜里,眯眼摸索出一个布包,接着又从她头部下翻出了一沓子红钞,然后……
我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真没想到张富贵如此舍得给他母亲陪葬呀,不说别的,只那沓子红钞,足有七八千,还有布包里的金银玉器,脖子上的金项链,耳坠上的金耳环,手镯、戒指……总共算下来,起码值两三万呀,我娘,土豪就是土豪。
二叔把棺材里的陪葬品搜掠殆尽,直身瞥了眼脚边的狼獾,低骂了一声:“这畜生,你不是想摸她的奶吗,让你娘的摸个够。”
弯腰拎起那死狼獾,扔进棺材里,拖过盖子掩好铆钉,咣咣几镐头钉好,朝我挥了下手:“开路!”
猫腰往洞口外走去。我忙转身,手里的灯光一闪,一道刺眼的亮光刷地碰了我一个照面,我心猛地一颤,瞥眼一看,是墓壁上那面小镜子反射出的光。遂暗舒了口气,钻出坟洞,和二叔急三火四地把洞口填好,扛着镐头铁锹,一路欢喜地往十几里外的家里奔去。
路上,二叔得意地道:“小子,看到了吧,半晚上的工夫,三四万块钱到手,好好跟着叔干,白天哭丧,晚上挖坟,等发了大财,老子给你在城里买座别墅,娶个俊媳妇,再生个大胖小子,这辈子咱爷们就足了,呵呵……”
我欢喜地点了点头,一眨眼,说不对呀,你不是要把这才东西卖了,给一枝花爹娘治病吗?
二叔说那当然,不过现在这些钱不能一次给她,分个三五次给,让她知道咱惦记着她父母的病情,日子长了自然知道叔是好人,是真心爱她了。
我们一路说笑着,不知不觉就到了家。
因为太累,炕太凉,我穿着衣服就钻进被窝,迷迷糊糊地听到二叔说要出去趟,也没在意,不一会儿便沉沉进入了梦乡。
这一觉,睡的是天昏地暗,呜呜丫丫,老感觉有人在我耳边大喊大叫,吵得头痛欲裂,感觉整个世界都要炸了似的,也不知是咋回事。
等我被人叫醒,才发现自己是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窗户是旧的,房子也很破,而且炕席、被褥啥的也很破。
咦,不对呀,我家是二层小楼,窗明几净的,咋一觉醒来,就成了这破样子了?
还有,炕前站着的俩男女也不认识,一个高大魁梧,满脸凶相,跟我儿子富贵虽然年纪差不多,但没他和善,女的呢,十六七岁,面皮白里透红,眉眼俊俊的,但也没见过。
这是在哪儿?我疑惑地望着他俩,脑子里极力搜寻着记忆。
“狗剩子,你特娘的还有心睡呀,你二叔昨晚上就去了医院了,赶紧的跟我一块去看看他!”凶脸大汉冲我道。
啥?我一愣,狗剩子?我特娘的七八十岁个老太太了,你竟敢给俺起外号?这不是没教养吗?
我火了,冲他怒道:“你是哪家的小子,咋跟我这么说话呢?快去,把俺儿富贵找来,我问问他,为啥让我住在这破房子里……”
那对男女一听我这口气,眼睛一下子睁大了,惊愕地望着我,眼里慢慢露出了惊恐的神色。
“看啥?”我火了,很可能是这俩崽子把我弄这儿来的,难道是小富贵把我撵出来了?不对呀,他从小到大都很听话的,虽说不大孝顺,但还不至于不养老,对,很可能是受他那疤眼媳妇挑唆的。
“你,你咋了?”那个小姑娘缩在中年汉子身后,惊悸地问了一声。
这一问,我更火了,转头瞥见身侧的枕头,一把抓起来,扬手就朝他俩砸了过去:“滚,滚,赶紧把小富贵还有他那疤眼媳妇给老娘找来,我撕烂了那个黑心的浪*!”
那大汉用胳膊一挡砸过去的枕头,慌叫一声:“坏了,坏了,这小子被鬼附体了,走走,赶紧找大仙去……”
说完,拽着那小姑娘就奔出了屋,紧接着哗啦一声锁死了屋门。
我心里那个气呀,老娘是堂堂正正的娘们,咋从他口里能吐出“小子”俩字?这不是故意恶心我吗?
既然他们这么待我,老娘也不是好惹的,回去掀了那座破洋楼去!
@返回首页123 2018-06-22 21:56: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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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老铁
想到这儿,我偏腿下炕,低头找黑布鞋,却发现炕下只有一双白球鞋,稍一愣怔,不管三七二十一,蹬上那球鞋,来到屋门口,用力猛一拽门,只听“哗啦”一声响,门锁没开,门框却倒了。
咦,我七八十岁了,咋还这么有力气?难道睡了一觉,又回到年轻时候了?当年生产队大搞水利,筑田坝,打水库,我可是出了名的铁姑娘,还曾戴上过大红花呢,连县长都夸我有志气,没想到老了反而受小福贵那疤眼媳妇的气,老娘不回去闹他个天翻地覆,就不是铁姑娘。
我气冲冲地跨出门来到街上,见周边的一切都很陌生,咦,这也不是俺王家村呀,遂满街寻人想问问这到底是哪个鬼地方。
但奇怪的是,所有人在我开口问话后,都惊叫着窜了,这特娘的是咋回事,难道我得了麻风病?
我下意识地摸了下眉毛,还在,抬手瞅瞅虎口,也没塌陷。
没病,有病的是那些乡民,或许他(她)们都知道小福贵把俺送出来,不敢和俺说话吧。
我急步奔到村口,在村碑上终于看到三个字:李家沟。
也就是说,这村就是李家沟了,以前我来过,离我们王家村不到二十里。
知道了身在何方,那回家就简单了。
我撩开大步,沿着村道就往东北方向走去,心里有气,走的就有劲,比大小伙子还快,不到一个时辰,太阳还没挂中天,就回到了王家村。
街上人不少,也都很熟悉,可没一个人跟我打招呼。我也不理,儿子不孝,哪还有脸跟邻里故居说笑呀。
我气呼呼地大步来到自家那座二层小楼前,一脚踹开院门,叉着腰就闯了进去。
院子里,一切都是那么熟悉,我养的那只芦花鸡还在屋檐下的鸡笼里吃食呢。
悲从心头起,火冲头顶冒,我嫁到王家村五十多年了,一辈子风风火火,辛辛苦苦,起早贪黑的操持这个家,把儿子拉扯大,娶了媳妇生了孙子,没想到到老了竟……
“小福贵,你给我滚出来!”我仰头冲二楼阳台大喊道,“你个王八羔子,娶了媳妇忘了娘的小畜生……”
这一嗓子喊出去,阳台窗户上就伸出了一个烫着头发的女人脑袋,那不就是富贵的疤眼子媳妇吗,我遂抬手跳脚又骂道:“你个浪*,你给我下来,看老娘不撕碎了你……”
富贵媳妇先是一愣,忽地又把头缩了回去。
这浪蹄子是怕我了。
我信心更加充足,从屋檐下抄起一个拖把就要冲进屋去出气,不料,小福贵和他媳妇却火刺刺地从屋里奔了出来,大骂着哪里来的小疯狗,张牙舞爪地就向我扑来。
啥?敢骂老娘是疯狗?好你个小杂种,畜生不如啊!
我嗷的一声,一拖把砸中了疤眼媳妇的脑袋,接着一脚又踹向了小福贵的胯裆。
疤眼子媳妇咕咚一头跌坐在地上,小福贵则惊吼着仰面摔了出去,咣地砸在了身后的铝合金门上,只听稀里哗啦一阵乱响,玻璃碎了一地。
“小福贵,你从小不好养活,老娘屎一把尿一把地拉扯你,给你找了干爹,拜了押子爹,好不容易盼着你长大,你却娶了媳妇忘了娘,把我生生赶出去……”我双手叉腰,越说越火窜,抬手一指那疤眼子女人,“大瓜娘,还有你这个畜生,当初若不是看你未婚先孕的份上,老娘能让你这疤瘌眼进门吗?畜生,一窝小畜生,你们欺爹害娘,不得好死……”
我气势汹汹,怒发冲冠,唾沫星子四溅,把那俩小畜生听懵了,也吓坏了,坐在地上瞪眼张嘴,面面相觑,眼里皆露出了疑惑和惊恐的神色。
突然,小福贵脸皮一抖,仰头冲我叫了一声:“娘?”
“好你个小杂种,你还认得你娘?”他良心终于发现,我松了一口气,顺嘴又骂了一句。
这下子,夫妻俩急了,爬起来跪在地上朝我拼命磕起头来,哭嚎着说娘你咋回来了,俺们想你啊。
声之真诚凄厉,感天动地。
我心一软,也咕咚坐到地上,抚着腿,数落哭诉起来,什么他三岁掉锅里差点烫死,六岁被狗咬,八岁掉河里,十三岁上死了爹……云云,把他从小到大的溴事一一数落了一遍。
小福贵听的是肝肠寸断,惊天泣鬼,突然一口气没上来,嘎的一声竟昏死过去。
他媳妇一见昏了,扑上去连拍带打的嚎啕着喊人,我也心痛呀,也嚎着儿子扑过去连连掐他的人中……
这时,听到动静的乡邻们也都涌到了我家,惊慌疑惑地连问咋回事。
我转头冲一个汉子骂道:“鞋拔子,你哥都昏死过去了,你还站着看热闹?赶紧去叫小瘸腿来给他看看……”
小瘸腿是俺们王家村的一个赤脚医生,从十七岁学医,现在都六十多了,但俺叫习惯了这个称呼。
那个叫鞋拔子的汉子先是一愣,疑惑地冲我眨巴了几下眼,忽然跳脚大骂:“你特娘的哪来的小野种,老子三十多岁了,你个屁伢子敢叫我外号?”
啥,啥?这小杂种是我看着长大的呀,敢跟我顶嘴骂人了?没老没少的,还反了你们了。
我气不打一处来,嗷的一声,抓起身边的拖把就劈头盖脸地朝他打去。
鞋拔子被我的气势惊住了,连退了两三步,咕咚跌倒,连滚带爬地就撒了丫子。
而这时,小福贵也醒来了,抱着我的腿连声叫娘,他媳妇也跟着喊。
其他人见这形势,全都瞪眼张嘴地懵了。
只要这俩小杂种知错悔过,我也就不计较了,便由他俩一边一个架着,进了客厅,坐到了沙发上,并招呼着其他邻居也快坐下。
只是不知啥原因,老少娘们都挤在门口,怯望着我,不敢上前。
我有些不悦,转头冲富贵道:“儿子,快上楼拿苹果啥的,让你大娘婶子妹子的吃。”
小福贵脸皮一抖,应了一声,起身往楼上走去。
突然,门口一老太太嗷的一声喊:“老姊妹呀,你终于回来了呀……”
我转眼望去,见是后街赖子娘,心下一颤,忙叫了一声:“他婶子,快进来。”
起身去接。
就在这时,忽听门外又一声喊:“大胆妖孽,还不受死?我来也!”
我一愣,咦,这是哪个天杀的来逗俺了,应该又是个老兄弟。
我咧嘴抬眼望去,见一个头戴礼帽,身穿酱紫色大褂的白胡子老头,一手持着桃木剑,一手握着一个油渍嘛噶的布包,满面怒气,雄赳赳气昂昂地往屋里大步走来。
而他的身后,一个高大魁梧的汉子手里拎着一把杀猪刀紧跟。
这是谁在逗俺呀,难道小福贵请的人故意来逗俺开心?
还没等我笑出声,忽见那老头猛地一扬手,一团赤红的火光轰地朝我扑来,我躲闪不及,被那团火光击中头部,只觉撕心裂肺地一阵剧痛,嗷的一声仰面跌了出去……
等我迷迷糊糊地醒来,见周边围了一大群陌生的面孔,一个眼熟的中年汉子还跪在我身边苦娘。
我靠,老子是个带把的,虽还没长大成人,但好歹也是个爷们呀,你叫我娘?这不是在侮辱我吗?
我惊恐地一把把他推到一边,连声问道:“二叔,我二叔呢?”
随着我的话音,一个令我更加面熟和惊悸地脑袋凑了上来,咧嘴道:“狗剩,你认得我是谁吗,嘿嘿……”
四目相碰,我身子猛地一颤,晕死,这,这不是大棒槌吗?我娘,他咋在这儿?
我惊恐地往后缩了缩身子,嘴巴一颤:“大,大伯?”
大棒槌“啪”的一拍巴掌:“好了,这小子好了,哈哈……”
他这一咋呼,我更懵了,再看看其他人,有哭的,有笑的,有瞪眼张嘴的,有满脸疑惑和惊悚的,不一而足,乱七八糟。
而那个头戴礼帽,身穿酱紫色大褂的白胡子老头却眯眼望着我,微微点头,若有所思。
我像做梦一样,晕晕乎乎地被大棒槌父女和那个老头等簇拥着坐上一辆面包车回到家里,才终于搞清,我特娘的是被张富贵他娘,也就是那个死老太附体了,幸亏大棒槌及时去镇上找来‘大仙’徐洪仁,把附在我身上的鬼魂驱走,要不这荒唐戏还不知要折腾多久呢。
那么,“大仙”徐洪仁是何方神圣?
据说,他祖籍胶州琅琊乡,是术士徐福的后代。
徐福?不会是当年那个忽悠着秦始皇求长生不老药,带着三千童男童女出海东渡的那个大忽悠吧?
恭喜您猜对了!
徐洪仁,外号“一根筋”,一九四五年生人,家境贫寒,四岁当和尚,五岁带领共军烧了恶霸地主武扒皮的房子,十六岁当兵去云南,因为跟当地少数名族妇女乱搞关系,还学啥子蛊术,被押送回乡,接受劳动改造十几年,改开后,摇身一变成了右派,并被平反,八十年代开始行走江湖,声称有特异功能,给一副镇长的老婆治好了不孕不育症,并指点其仕途,后,那个副镇长升任为副县长,“一根筋”遂名声大振,成了我们县上领导们的座上贵宾。
据说,“一根筋”不但武功高超,会飞檐走壁,而且还能降妖捉怪,预测人的未来命运,当然,至于变戏法一类的小把戏,对他来说不值一提。
只是,令他没预测到的是,刚刚进入新世纪,上面一声令下,所有牛鬼蛇神统杀一片。
那个副县长同志因腐败被抓,一根筋失去了靠山,也锒铛入狱,在里面吃了两年份饭,才被放了出来。
这几年政策稍松,他又重拾起老本行,继续‘救死扶伤,打鬼灭怪’,挣些小钱混日子。
话归正传。
一根筋治好了我的魔症,我对他自然感恩戴德。
我二叔呢,非常悲催,因跟那狼獾搏斗被抓伤胳膊,中了獾毒,幸被村里的赤脚一生马大三及时送到医院,保住了条命,但左胳膊截肢,成了残废。
二叔住院期间,我感其为我挡身之恩,昼夜伺候在床前床后,尽孝犬马之劳。
期间,大棒槌提着两斤猪头肉来看过二叔,但不是安慰他,而是骂了他一顿,说他自己不学好,还连累了孩子(我),骂完出门,我送他的时候,他又叮嘱我,千万别再跟着你二流子叔瞎混了,丢人现眼的,以后若没啥事,就去我家帮着干点活,学点技术,也能填饱肚子。
我嘴上应了,心里却想,俺才不干那些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恶心人的活呢,宰牲是要下十八层地狱的。
大棒槌走了,大仙一根筋手拎着些水果又来了,不过他没骂,而是一进病房,就把鼻子猛嗅了嗅,冲二叔道:“爷们,这屋里咋有股死人味呀……”
我靠,这比骂他更瘆人啊。把我和二叔吓坏了,瞪眼张嘴地望着他,不知所措。
“真,真事咋的?”二叔原本就认识他,知道这老头神神叨叨的有半仙之能,既然大仙这么说,不害怕才怪了。
一根筋眉头一蹙,面色凝重地几步走到病床前,把盖在二叔身上的被子一掀,突然“嗷”的一声,转头干呕起来:“这,这特么不就是具腐尸吗,完了完了……”
二叔更吓懵了,脸皮急抖了抖,惊悚绝望之情瞬间爆棚,大嘴一咧:“狗子呀,神仙发话了,叔在这世上待不了几天了,以后不能照顾你了啊……”
二叔哭了,不是肝肠寸断的那种,也不是大嚎,而是绝望,绝望的几乎发不出声的那种竭斯底里,单手拼力抓住我的胳膊,像一个落水的人抓救命稻草一样,死死不放:“花花呀,你没良心呀,我为了你才落成这样的啊,你咋不来看我最后一眼呀……”
他这没头没序的一阵乱嚎,反而把一根筋搞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因为我俩盗墓的事从没跟任何人透露过,我对外的陈述是哭灵后被死老太附体,二叔受伤是夜捕兔子误撞狼獾。
二叔哭完“花花”,猛然又想起了什么,转眼看向站在那儿冷眼‘看戏’的一根筋,身子一颤:“大仙叔,救救我吧,您老行行好,我还没娶媳妇呀……”
我靠,没娶媳妇也是个活命的理由?
一根筋脸皮抖了两下,冷声道:“咋的了,怕了?你们做的孽,反赖我身上了?老子只是随意扯了一句,看把你小子吓的,唉,看来心里就是有鬼呀,说吧,说破无毒,或许老子还能给你支支招,让你娶到那个啥花花。”
啥?一根筋最后这句话,把我和二叔的表情瞬间钉住,俩人面面相觑,彼此眨巴眨巴眼,不等我反应过来,二叔突然嗷的一声,咕咚就从床上跪到了地上,扎在胳膊上的药针一下子脱落。
我忙惊叫着去捂他的胳膊,却被一把推开,冲着一根筋就“咚咚咚”捣头如蒜:“叔,大仙叔,我说,我说,只要您老能让我娶到刘丽花,我就是跟您当牛做马也在所不辞……”
晕死,二叔这是病急乱投医啊,他四肢齐全的时候都没能勾搭上一枝花,现在成了独臂老李,不能挑不能推的,人家就更看不上了,你一根筋还能让他重新长出三只胳膊来还是咋的?
我心里虽然不服,但也不敢说破呀,低眼看二叔那可怜样,忍不住鼻子一酸,伸手就要去扯他,却听一根筋忽然道:“好了好了,别瞎咧咧了,还当牛做马呢,以后你小子自己能混出饭吃来就不错了,切!”
他这一句,更令我认定,娶一枝花是在说梦话。
遂紧拽住二叔,把他拉到了床上。
“搬个椅子来,老子这么大年纪了,来看你们小辈,就这么让我站着?不懂规矩的玩意。”一根筋把手里的水果袋往床铺上一扔,霸气十足。
我忙奔到墙边搬来一把椅子,小心地伺候他坐了。说实话,我对他为我驱鬼,心里还是非常感激的,只是他这么忽悠失去一只胳膊的可怜二叔,有些不地道呀。
而二叔许是被一根筋的浑话套入了局中,一个劲地在那儿哭鼻子抹泪,说些感激的话,那表情,真比他见了亲爹娘还要激动。
一根筋仰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眯眼望着他,眉头紧蹙,一声不吭。
二叔表演了一阵,见这大仙没半点回应,有些摸不着头脑了,他用疑惑地眼神可怜巴巴地望向一根筋,颤了两下嘴唇,突然想起了什么,忙点头:“对对,大仙叔,我还忘了把我掉胳膊的事向您老汇报呢……”
一根筋听了,这才舒展开眉头。
接着,二叔把我俩为啥去盗墓,以及盗墓中受伤的经过和鬼附体的事,细细说了一遍。
我本以为一根筋听了会破口大骂,不料,他眼睛忽地睁大,盯着二叔打量了起来。
二叔不明白他啥意思呀,瞪眼张嘴地,脸上惊悸之色愈发加重,脸皮急抖了两抖,刚要扑跪,忽见一根筋猛地站起,双手一抱,激动地说道:“大贤在此,且受老朽一拜!”
说着,朝二叔深深鞠了一个躬。
我靠,我们一下子懵了,稍一愣怔,忙不迭地扶他坐回到了椅子上。
二叔连连愧疚说您老这是骂我呀,我给您磕头是应该,您咋能给俺小辈行这么大的礼呢。
一根筋哈哈大笑:“义士在此,老朽当然要拜了……”
“义士?啥义士?”二叔一脸懵逼。
“对!”一根筋一昂头,“义者,劫富济贫也!你看似无赖,但能把无赖中挣到的钱财,自己舍不得花,无偿接济处在贫困中的家庭,其一义也;你能冒着被法办的危险,去盗墓济困,二义也;你能在侄儿大祸来临之际迎头解围,甘愿自己赴死,其三义也!这三义,充分说明了你的人品之高尚,所以,老朽不得不膜拜!”
他说着,又抱拳冲二叔拱了一拱。
我晕,这都哪儿到哪儿呀,二叔巴结一枝花,是梦想娶她,救我是处于人的本能,估计当时他若知道自己能掉胳膊的话,也不会救我了。
事就这么个事,但经一根筋这么另类的一解释,性质完全就变了,二叔瞬间成了雷锋式的英雄模范人物。
在我眼里,他的形象竟也渐渐高大辉煌起来。
把个二叔感动的呀,稀里哗啦的,不知该咋表达好,只连点头说应该的,应该的。
一根筋表达了他的敬意后,接着话锋一转:“看看,这样的优秀青年,怎么能讨不上个媳妇呢,我坚信,那个啥花花同志,一定会上赶着来求你做你的媳妇……”
“真,真事咋的,徐叔,我……”二叔虽然被他夸的晕头转向找不着北,但也知道自己是个啥东西,狗不理猫不爱的,现在落到这种地步,就更没信心了。
一根筋忽一瞪眼,啪的拍了下干瘦的胸脯,正色道:“老朽忽悠你干啥?放心,贤侄,你好好养病,这事就包在我身上了!”
二叔又哭了,这次比特么哭灵还悲切,嗷嗷的,惊天动地,连护士都闻声跑来了,以为死了人。
一根筋烦躁地摆摆手,说别咧咧了,不就是娶个媳妇吗,用的着这么激动了?好了,你先歇着,我回去了。
说完起身就走,二叔刚要下床,却被护士摁住,要他别动。
我要出来送他,也被一根筋止住。
当天晚上,二叔激动的一宿没睡,一会从床上坐起,一会又倒头躺下,或哭或笑,神神叨叨的,快成精神病了。
我害怕呀,就给他浇冷水,说一根筋不会是在吹牛吧,你没了胳膊,以后也哭不成丧了,连养活自己都困难,一枝花能跟你遭罪吗?我看够呛。
本来这是好心想让他冷静冷静,不料他却狗咬吕洞宾,小眼一瞪:“小狗剩你啥意思?你是盼着二叔我打一辈子光棍吗?老子没了胳膊不就是让你小子害的吗?不让你赔偿就天大的情面了,你……”
他这一吼,把我也气火了,说挖坟是你逼我去的,我被鬼打了灾,找谁算账去?你还有理了呢。
我这一顿牢骚,把二叔堵的没了话,情绪也渐渐平复下来,他皱眉想了想,又冲我道:“好了,好了,咱爷俩特么谁跟谁呀,既然到了这一步了,啥也别说了,就看一根筋能不能办成事了……”
第二天,我们盼一眼望一眼地等一根筋的好消息,但直到天黑也没见他影子。
第三天还是无音讯。
二叔急的嘴唇都鼓起了水泡,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着,整日整夜地望着窗口发呆。
第四天早晨,他给我布置了个任务:去镇子上找一根筋,就说是他让我去看看他,一根筋自然会明白啥意思。
二叔都快成干巴猴了,我也不敢推辞啊,就硬着头皮出了医院,坐上公交车,直奔一根筋所在驻地——王台镇。
王台镇距县城有二十多公里,小公共客车每隔半小时一趟,交通很方便。
上午九点多的时候我就到达了镇驻地,沿街打听一根筋的住址。
我本以为他那么有名气的人,镇子上的老少妇孺肯定都知道和认识。
但从东到西穿过整整一条主街,问了七八个人,皆摇头说不清楚。
这特娘的坏了,难道一根筋不在镇子上住?
无奈之下,我进了一家小卖部问一胖胖的中年妇女,她不说知道也不说不知道,反而奇怪地打量了我几眼,反问道:“你哪儿的,找他干啥?”
我老实地说了来意:感谢他。
胖女人嘻嘻一笑:“感谢他?空着手只去说几句话就完事了?”
我靠,她啥意思?我眨巴了下眼:“那,那该咋样?”
“呵呵……”胖女人仰头咯咯大笑,“小伙子,是你爹娘让你来的吗,也太不懂世事了,哪有甩着十个指头来感谢恩人的,这样吧,你从我店里买些烟酒补品啥的,我可以开车免费送你去他家。”
这好说,我来的时候,二叔给了我一百块钱,让我买两瓶酒,正好从她这儿拿就可。
可没想到的是,胖女人一见我手里攥着的那张皱巴巴的大红钞,又笑了,说你这是逗孩子玩呀,一百块钱能买着什么?再从兜里掏掏。
我哪还有?无奈摸出几个钢镚,这还是要回去的路费钱。
胖女人见我实在再榨不出来,只好说道:“这样吧,看你小孩子可怜,也不用你买啥了,这百块钱权当我的车费吧,走!”
啥?这不还是空手吗?我靠,一百块让她截半路上了?
我刚要拒绝,可又一想,若不给她的话也见不着一根筋呀,咋办?只有认栽吧。
胖女人领着我出了门,骑上一辆电动三轮,载着我驶出镇驻地,没过五分钟,就来到一片树林边,停车,转头冲我道:“到了,老头就住在林子深处的防空洞里,你进去找他就行,我回去,还敞着店门呢……”
不等我反应过来,胖女人把车头一拐,一溜烟地窜没影了。
我靠,这不是明骗吗?我急了,吆喝着紧追了几步见无望,只好站住,傻傻地站在林边,犹疑着往树林里望去。
林子很大,茅草很高,因是冬天,一派萧条荒芜的感觉。
咋办?既然被甩在这儿了,只有硬着头皮进去瞅瞅了。不过我不大相信一个‘名人’会蜗居在这荒林野坡里,胖女人十有八九是在忽悠我。
我心里又气又堵,拔腿进了林子,在茅草丛里唰啦、唰啦地走了几十米,眯眼瞅瞅前面,还是望不见任何建筑物。
特娘的,今天就是今天了!大不了把这个林子转遍了,那样即使找不到,也有底气跟二叔犟。
其时,天色已近中午,太阳灰蒙蒙的挂了一层雾气,好像要变天的意味。
我硬着头皮又往前走了约几十米,还没望见林子边缘,不过茅草倒是稀疏了。
隐隐地,土坡下方,灌木丛里露出半拉洞口。
咦,还真有个洞呢。我精神一振,跌跌撞撞地奔到洞口前,却发现闭着两扇木门,木门环上还系着一段细绳。也就是说,不论谁住在这儿,目前都不在。
咋办?只有等了,若到太阳偏西还没人回来的话,只能先回去了。
我站在洞口前朝四下望了望,满眼都是树林,虽没有夏天那种庇荫的阴森,但冷清清的还是有点发瘆。
特娘的,别在这做怕了,还是退回到林边小路上等吧,那儿好歹还偶尔有行人路过。
我转身刚往外走了几步,隐隐地听到前面传来一阵嬉笑声,有男有女。
咦,这是谁?
我忙猫腰紧走几步,躲到了一片茅草从后,想瞅瞅是啥人来了。
刚蹲下,就听一个女人说道:“大哥,这地方没狼兽吧?阴森森的有点吓人呀。”
“怕啥,有我在,一切牛鬼蛇神统统扫平,呵呵……”一个男人说道。
我一愣,咦,听这男的声音,不就是那个一根筋吗?
我忽地站了起来,兴奋地朝那边喊道:“大仙爷爷,您回来了?我二叔让我来感谢您……”
话落,那边突然怒斥:“哪个崽子,特么在那咋呼个啥?”
他显然没听出我是谁,怕误会,便急三火四地扒开草丛,边往那边奔,边解释道:“大仙爷,是我,我二叔叫李二毛,我叫李茂盛,那天你还去过医院,我……”
我刚说到这儿,眼前的人影一下子把我惊住了,一根筋站在那儿,那个女人在挽着他的胳膊。
挽胳膊不稀奇,关键是,那个女人竟是忽悠我的小卖部女老板!
我娘,这,这……
我瞪眼张嘴地傻了,难道他俩……咋这么亲密呢?
“噢,是狗剩子呀,特娘的,惊惊诈诈的,我以为是哪个崽子呢,哈哈……”一根筋爽朗地仰头笑道,尺把长的白胡子乱颤。
而那胖女人则不悦地冲我道:“小伙子,你以为我骗你吗,姑奶奶为了你,骑着车跑了好几里,才把神仙哥找回来呢。”
原来她走的那么急是去找一根筋啊。我心里不由一阵激动,咧嘴挠头地连声感谢。
一根筋一挥手,挎着胖女人的胳膊就往前走来。
我忙过去搀着他另一只胳膊。
“呀呵,这小子还挺机灵呢。”一根筋笑呵呵地骂道。
三人穿过一片茅草地,来到了洞口前。
我伸手就去扯门环上的绳扣,却被一根筋一把拽住:“慢着,里面有东西。”
我一愣:“啥东西?”
他轻蹙了下眉头,并不答话,而是挥挥手,让我和胖女人悄没声地躲到了距离洞口十多米远的一簇灌木后。
他这才从腰间抽出一只佛尘来,先在半空划了一个大圆圈,接着昂头朗声冲洞门喊道:“南来的北往的伙计们,老朽回来了,你们在此休息完了也都好走了吧?”
我靠,他这是在跟谁说话?难道洞里真有啥东西?我紧蹲在灌木后,眼盯着紧闭的洞门,莫名的紧张起来。
那个胖女人呢,似乎也很害怕半蹲在我身后,鼓囊囊的胸脯紧压在我的后脑勺上,软软的像个大面包,挤得我有些迷糊。
“伙计们,好走了,老朽要进屋休息了。”一根筋站在那儿,手持佛尘,用商量的口气冲着洞门又喊了一遍。
忽然,紧闭的洞门“咚咚”忽闪了几下,一缕白气顺着门缝钻出来,在空中打了一个圈,呼啸着向东北方向窜去,眨眼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娘,这,还真有鬼怪眯在洞里?幸亏我没擅自闯进去,要不……
我不由惊出了一头冷汗。而身后的胖女人也吓的连连咂舌,手抓着我的肩膀,掐的肉痛。
白气逃遁,我以为完事了,刚要站起,忽听一根筋又冲洞里喊道:“老黑,你兄弟走了,你还呆在洞里干啥?麻利地上路吧!”
啥,啥?里面还有鬼气?我心又提到了嗓子眼,大瞪着眼,气都不敢出一声。
胖女人似乎半蹲着累了,或者是吓的站不住了,索性慢慢坐到地上,双手从后面紧搂着我的腰,生怕我跑了。
这可以理解,面前有个挡箭牌,比啥都安全。
“咕咕咕……”洞里发出了一阵诡异的笑声,有点像布谷鸟叫,但又没鸟的那种欢快,给人一种奸笑或阴笑的感觉,瘆的我鸡皮疙瘩都出来了。
一根筋稍一等,见里面还没动静,不由大怒,佛尘一扬:“怎么了兄弟,你想鸠占鹊巢还是要跟老夫过不去?我可告诉你,老夫还有一轮的生寿,你别不知好歹,滚!”
话落,一根筋猛地一扬佛尘,只听“呜……”的一声风响,惊见一道耀眼的亮光呼啸着就窜向了洞口,碰在门板上,“咔”地激起一片火光,眨眼不见。
而洞里却霹雳咔嚓的热闹起来,好像要有在打斗,还传出“咕咕嘎嘎”的怪叫声,瞬间,一道浓浓的黑雾从门缝里哧溜窜了出来,呜呜地绕着一根筋的头顶转了一圈,呼啸着往东北方向窜去,眨眼没了踪影。
我娘,这是干啥呀,一根筋咋这么厉害?怪不得他能打跑附在我身上的鬼魂呢,看来真是绝世高人啊。我心里惊叹着,对他肃然起敬。
黑雾散去,一根筋这才转过身来冲我们道:“好了,黑白无常都走了,咱进屋吧。”
啥?这,这就是传说中的黑白无常?我晕,我以为那兄弟俩有多狰狞恐怖呢,原来不过是两团雾气。
我们跟着一根筋进了洞,里面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
一根筋也不点灯,迈开步子径直往里创去。
我和胖女人就拉着手,紧跟在他后面硬着头皮闯。只感觉空间很大,脚下很硬,应该是水泥地面。
往里走了大约二三十步,一根筋停住,从腰里掏出打火机,啪地点亮,抬手引燃了挂在洞壁上的煤油灯。
随着火光慢慢明亮起来,周边的景物也渐渐清晰了。
这洞好深啊,深的一眼望不到头,洞顶有两面多高,宽约三米,洞壁上七七八八排着好几个耳洞,全部是混凝土结构。
而油灯旁的小洞口应该是一根筋的栖息之所吧,不过里面黑漆漆的也看不清有啥摆设。
只听一根筋又道:“狗子,你先往里溜达溜达,我和你兰姨有话说。”
啥?要我往洞深处溜达?这……不过听一根筋的语气,是不容商量的。我只好应了一声,大着胆子往前慢慢走去。
而一根筋和那个胖女人,也就是兰姨则进了旁边的小黑洞。
我借着后面微弱的灯光往山洞深处走了段路,只觉一股阴森森的冷气阵阵扑来。便吓的不敢往前走了,回头望望,整个隧洞里只有那盏煤油灯发出微弱的光,前后两段则漆黑一片,恍惚间给人一种在墓道里的错觉。
我不由皱了下眉头,你娘,一根筋和兰姨有啥秘密事要说啊,还用的着赶我了?
我又怕又气,决定不往前走了,而是转身慢慢地一步步往灯明处磨蹭,那儿毕竟相对亮堂,而且离小黑洞里的俩人也近,万一遇到危险也能及时呼救。
往回磨着磨着,不知是心里太紧张还是咋的,隐隐的竟听到了一个女人的哭声。
那哭声不是凄哭,而是哎吆、哎吆的像被崴了脚脖子或针扎了那种叫声。
我心咕咚一下,忙贴近洞壁,转头朝前后望去,远处,黑漆漆空洞洞的,没有发现异常,只是感觉似有无数鬼怪在黑暗中窥视着我。
我猛然想起了那晚狼獾的两只红眼珠子,心下更胆怯了,便加快节奏,贴着洞壁往光亮处移动。
而这时,那哭声更清晰了,且一阵快似一阵,哭的人头皮发麻,七荤八素的。
我昏了,赶紧拔腿往小黑洞边跑,刚咕咚着奔到灯下,忽听“啊”的一声高吼,像空中破了个大气球似的,惊的我身子猛一颤,差点一屁股坐地上。
“仙,仙爷,有人……”我呼哧着一步就闯进了小黑洞,惊见一个白色的身影哧溜一下没了影子。
我娘,这,屋里……
我身子猛一闪,惊叫着又跑了出来,因为太惊慌又太急促,咕咚一头撞在了对面的洞壁上,啊的一屁股结结实实地砸在了坚硬的地面上,眼前金星乱舞,屁股震得生痛。
“你特娘的,不是让你去溜达吗,咋又回来了?”一根筋在小黑屋里骂道,“大人的事,你个孩伢子看啥,不怕烂了眼珠子?”
咦,难道刚才那白影不是白无常?突然,我脑子一个激灵,一下子明白过来。
原来他们是在日捣呀,那白影也不是啥无常,应该是光着身子的胖女人兰姨。刚才那哭声肯定也是她发出的。
我小时候去野外割猪草,在玉米地里撞见过一对赤着身子压在一块的男女,那女人的叫声也跟哭似的,当时我以为是那男的在打女的呢,持着镰刀吆喝了一嗓子转头就跑,结果被男的追出老远,摔了几跤,丢了草篮子还磕破了鼻子……
我就不明白,既然做那事女人那么痛苦,又哭又叫的,咋还愿意做呢,也没人逼着呀。
一根筋骂了我几句,又说道:“好了,进来吧,爷问你个事。”
我捂着额头,呲牙咧嘴地站起来进了耳洞,其时,里面也点亮了煤油灯。只见兰姨盘腿坐在草铺上,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在拢头发。
一根筋呢,则仰躺在被褥上,眯眼看着我,表情不咸不淡的地道:“坐下吧,以后大人的事别特么好奇,等你长大了自然就明白了。”
我也没好奇呀,只是听到有‘鬼’哭,才……
但我不敢辩解,便揣着小心,轻轻坐到了草铺沿上,等他问话。
“你二叔让你来干啥?”一根筋问道。
我吭哧着说让我来感谢您。
一根筋“切”了一声,说这不是最重要的吧?让我帮他拉皮条才是真。
晕,这老头说话咋不留半点情面呢,事是这么个事,但也用不着一竿子戳到底呀,尤其还守着兰姨。我的脸皮刷地热了,下意识地瞥了她一眼。
兰姨并不在意我们的对话,整饬好衣服,起身对一根筋道:“大哥,我先回去了,我家那口子还要急着去进货呢。”
说完,也不看我,扭着屁股就出了耳洞。
她和一根筋到底是啥关系?也不是两口子,咋就日捣在一起了?这不就是农村常说的“拉帮套”吗?不对,拉帮套都是女方家庭困难,在没办法的情况下找个光棍啥的陪着他睡,让光棍为她家出力出钱。
可一根筋快七十岁了,瘦的跟个猴似的,白胡子老长,不能挑也不能担呀。钱?她家开着商店,应该也不差钱。那……
噢,可能是一根筋曾帮她驱过鬼啥的吧,做为感恩,才陪他睡的,要不真没法解释。
“狗剩,你二叔没托你带啥东西来吗?”一根筋仰躺在被褥上,半眯着眼,不紧不慢地问道。
我皱了下眉,说带了一百块钱想让我在镇子上买点烟酒糕点啥的感谢您,但被兰姨夺去了,另外,我小名叫“茂盛”,李茂盛,狗剩这外号是二叔给我起的,忒讨厌。
一根筋哈哈大笑,说你个屁伢子还挺爱护自己的名声呢,没事,反正你还小,先这么叫着,亲切。等你长大了,老子自然会把名字改过来。
我感激地应了。
接着,一根筋又漫不经心地问了我和二叔哭灵、守灵以及挖坟遇到的怪事。
我仔细认真地描述了,他听了,眯眼想了一会,叹了口气,道:“剩子,我看你跟着那二流子也混不出个人样啊,仙爷我年纪也大了,需要个人在身边照顾,这样吧,我收你为关门弟子,以后就跟爷混,包你长本事,咋样?”
我靠,他突然说出的话,令我猝不及防,跟你混?这个……我猛然想起了他给我驱鬼的事,还有先前在洞外驱赶黑白无常的本领,仅从这两点就可看出,老头绝对不是个一般人物,若跟着他,不定以后我也能成个人物呢,起码比跟我二叔强百倍。
不过,二叔已经残了,我若抛弃他,良心上也过不去啊。
咋办?我心思一阵,吭哧道:“我,我二叔没了胳膊,他……”
一根筋忽地从草铺上坐起来,说道:“行,算你小子还有点良心,那个二流子的事有我,过两天就让那个啥花花心甘情愿,感恩戴德地去伺候照顾他,你不用操心了。”
“真,真的?”我大喜,惊愕地望着他,心里却疑惑不定,我二叔已经那样了,一枝花能嫁他吗?不可能的事呀。
我心里虽然这么叽咕,但嘴上没敢说出来,只连连点头感谢。
就这么的,我拜了一根筋为师。当天下午返回县医院,吭哧着跟二叔说了,他不但没反对,反而两眼放光,连赞这是个好主意,不但我有了出头之日,他也能娶到心中的女神了,这真是搂草打兔子,一举两得的大好事呀。
激动过后,二叔谆谆教导我,等到了那边,手脚勤快点,嘴巴甜一点,多长点心眼,多学点东西,若发达了,也好接济他和一枝花,唉,没了胳膊,以后就不能给人哭灵了,经济来源也就没这落了,你小子可别看你二叔的笑话。
二叔又在医院住了三四天,终于回家疗养去了。
我则在他的催促下,贴上了一根筋。
其实二叔舍不得我离开,但为了能让一根筋早日把一枝花忽悠到他身边成就美好姻缘,不得不这样做,毕竟,在二流子叔心里,一枝花比我重要的多。
不过,一根筋似乎并不急于去找一枝花说情,而是在一个雪花飘舞的早晨,带着我直奔王家村而去。
路上,他对我说了此行的目的,那就是让我去张富贵家继续装鬼充愣,扮演他死去的娘。
我一听懵了,连摇头说不敢呀,上次我骂他们是真有鬼附体,现在脑子清楚着呢,即使有那个胆子开骂,也不知骂啥呀。
一根筋听了,脸色一呱嗒:“咋不会骂?没听过街上女人骂街吗,就那么骂,随便逮着啥就骂啥,握拳瞪眼抖脸皮,最好还喷唾沫星子加跺脚,随意发挥就行,我可告诉你,这是跟我学徒必过的第一关,若你小子过不去心里这道坎,那特娘的一辈子就是个废物,明白了?”
我不想当废物,一定要学到真本事,所以硬着头皮应承了。
一根筋又打气道:“想想那个狗日的狼獾,差点把你结果了你的小命,你不恨它吗?畜生无情,戏子无义,死老太家就是一窝畜生,弄他,往死里弄他……”
他嘴上说着,脸皮急抖了几下,眼里就露出了凶狠的光芒,好像跟张富贵一家有不共戴天之仇似的。
可我不知我们这样做的目的是啥呀,难道只是去折腾他家一下,把我脸皮增厚一层完事?还是一根筋跟他家确实有仇,借此去宣泄一下?
看一根筋那严肃神态,我也不敢问,只有稀里糊涂地揣着一脑子疑惑,急赶了几十里,在天色近中午的时候,来到了王家村村口。
其时,天空乌云翻滚,雪花愈加肆意,地上也已铺了一层厚厚的棉絮,放眼望去,满目雪白,整个村庄都被包裹在棉花堆里似的,美又寒冷。
我戴着面帽子,双手抄在袄袖里,冻得鼻涕水直流。
一根筋呢,头戴礼帽,身穿呢子大衣,脚蹬长皮靴,因赶了几十里路,面色不但不冷,反而泛出丝红晕来,加上花白的胡子,真跟个半仙似的。
我就纳闷了,现在交通这么便利,他这么大年纪了,咋就舍不得雇辆车呢。
“进去吧,一切按照我说的做,往死里骂!”一根筋眯眼盯着前面空荡荡的大街,表情严肃地道。
我脸皮一抖:“那……你呢?万一……”
“甭管我,到时我会自动出现,滚!”他胳膊一扬,厌烦地冲我道。
特娘的,今天就是今天了!
我把脖子一梗,抄着袖子,大步往村里走去。
积雪踩在脚下,没有咯吱声,就像踩在棉花上一样,沿街各家各户的大门紧闭,这种操蛋的天气,没人出来站街头,都缩在家里炕头上暖和呢。
我硬着头皮穿过半条街,来到张富贵家门口,仰头看了看高大的院门口和那两层气派的小洋楼,刚鼓起的勇气竟一下子泄了大半。
这毕竟是有钱有势的人家呀,张富贵在城里承包工程,经历过的世面也多,能轻易被我唬住?万一……
我犹豫了,站在门前瞅着紧闭的大铁门,双腿迟迟不敢往台阶上迈。
就在我望着面前结实高大的院门而进退两难之时,大门竟哗啦一下子开了。
我心里咕咚一声,完了,不上也得上了!
遂热血冲头,忽地扎撒开胳膊,仰头冲着大门咚咚咚地奔了上去,也不敢看开门出来的是谁,闭眼张牙舞爪地大骂起来:“小福贵,你丧尽天良活该死,娶了媳妇忘了娘,老,老娘今天不把你个小畜生带进棺材里,算你长的俊……”
我闭眼这一通骂,以为开门的人肯定会惊叫着或求或跑进去通报。
不料,突突突骂了一阵,面前连个屁动静都没。
咦,这是咋回事?我感觉不对味,把眼一睁,门开着,却没人影,疑惑着一低头,竟差点气了个半死。
面前是个啥玩意呀,黑不溜秋,瞪眼张嘴地,不就是条哈巴狗吗,我娘,白神经兮兮地浪费了一阵感情。
我气不打一处来,飞起一脚把那只可恶的哈巴狗踢进了大门。
那狗凌空砸在地上,连翻了几个滚,凄叫着就往小楼里跑去。
而它的叫声也惊动了楼里的人,只听一个女人大吼着:“咋了咋了,谁打你……”
我忙又闭眼,扎撒着胳膊大骂起来:“小福贵,你娶了媳妇忘了娘,老子,老娘前来带你去阎王殿,不,带你进棺材里……”
因话语中间出现了一个小误差,把老娘说成老子,一慌张,心就虚了,思路被彻底打乱,变得语无伦次起来。
张富贵老婆光心痛她家的哈巴狗了,也没听清我骂啥,见一个戴着破帽子的半大小子站在门口吆喝,以为是讨饭的小乞丐,而且她家的狗也明显是被我打的。
嗷的一声就从屋里窜出来,抄起门边的扫帚就冲我扑来:“哪来的穷叫花子,老娘打断你的狗腿,滚、滚,赶紧滚……”
我眼见她张牙舞爪地举着扫帚冲到了面前,昏了,也特么忘了自己是她‘婆婆’了。吓的身子一颤,转身就跑。
不料,心慌之下,一脚踏空,竟栽下台阶,咕咚一头扎在了地上。
这特娘的完了,我急三火四地往起爬,想赶紧逃离这鬼地方,万没想到,人若倒了霉,放屁都打脚后跟。
那只被我踢飞的哈巴狗见主人得了势,也精神大振,狂吼着嗖地一下从门里窜出来,一口叫咬住了我的脚脖子。
我痛的大脚,连扑带打地挣脱掉,不顾一切地往村口窜去,跑到半路才觉得不得劲,低头一瞅,一只棉鞋竟丢了。显然是被那恶狗缴获了。
这特娘的咋办?也不敢回去找啊,只好哭丧着脸,一瘸一拐地回到了村口,想跟一根筋诉苦报仇,可四下望去,白茫茫一片,哪还有老头的影子。
@小不点听书 2018-06-27 16:10: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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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