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人哭丧,被鬼缠上,该咋办?

  你娘,横来竖去耍我的大头鬼呀。
  这回,我不敢敞着门了,院门、屋门都关上,心想万一出事,直接就往楼上窜,有一根筋坐镇,估计啥样的妖魔鬼怪都能拿下。
  我回到客厅,拿来一个马扎子坐到距棺材两步多远的地方,艰难地熬起时间来。
  我不知老吴的家离这儿多远,估计最多也没二十里吧,来来回回,三四个小时的时间足够,也就是说,在晚上十一点前,他就能找来人替换我或一同做伴。
  夜渐深,外面死寂一片,连狗都不叫唤。屋里更诡异,因为红纸蒙灯,照出来的光也是红溜溜的,跟鬼片里那种光效差不多。
  更心悸的是,张富贵爷俩的照片在朦胧红光的映照下,竟有些变样了。
  他本来就是个秃头,在红光映照呀,一会红,一会黑,一会蓝的,恍惚不定,眼神呢,或笑或怒或麻木不仁,反正你脑子里怎么想,它就怎么变。
  他儿子呢,头发不变,但眼镜后那双眼睛好似在眨似的,紧盯着我,我移移身子,他眼珠也跟着你移,我不动,他也不动,就那么非常怪异地盯着我。
  我靠,我越瞅越害怕,越害怕越瞅,感觉整个灵堂都像有无数只眼睛在窥视着我似的,脑袋砰砰的涨的难受,身上也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不行,赶紧跑楼上和一根筋汇报吧,别特娘的跟上次那样靠出鬼来。
  我想到这儿,眼盯着棺材上的爷俩,身子慢慢往上起,准备拔腿撒丫子。
  突然,一阵咯噔、咯噔的脚步声在灵堂里响起。我脑袋轰的一炸,一屁股又砸到了马扎子上,惊恐地四下乱望。
  北面,墙上大红“福”字下是漆红的棺材。西面墙角,立着一个空调,南面,是铝合金屋门。东面……
  我刚把头转过去,惊见一双铮亮的黑皮鞋咯咚、咯咚朝我走来。
  我“嘚”的一下,嗷的一声就跳了起来。
  “剩子,你特娘的惊诈个啥?”一个苍老的声音在我面前骂道。
  我定睛一看,晕死,这不是一根筋吗,他胳膊还挽着富贵媳妇呢。
  谢天谢地,灵堂里终于有大活人了,我下意识地抖了下脸皮:“仙爷……”
  “回东屋休息会吧,我和你仙奶在这忙会。”一根筋说道。
  我巴不得呢,瞥了眼富贵老婆,见她面色好像还有些凄苦,便低头进了东屋,房门一掩,躺到床上,长长舒了口气,闭眼想眯会,可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怎么也安定不下来。
  就在这时,隐隐听到灵堂里传来一阵争执声。
  “别,别,这样不好……”是富贵老婆的声音。
  “你懂个啥,驱毒、驱邪,明白?只有守着他们爷俩做才能管用。”一根筋低声严肃道。
  咦,他们这是要干啥?
  我好奇心陡起,忙从床上坐起来,蹑手蹑脚地走到房门口,轻轻拨开一条缝隙,单眼往外面瞅去。
  灵堂里,只见富贵媳妇弓着身子面朝那两口棺材,棉袄被褪到胳肢窝处,两个雪白的大奶跟两个面袋子似的悬空晃荡着。
  一根筋呢,则站在她身后,抱着她肥硕的屁股……
  我娘,原来他们是要在灵前行苟且之事呀。
  我懵了,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用力掐了下大腿,痛!使劲抹了把眼睛,再看,还是那副场景。
  而且双方都开始动了起来。
  可想归想,老子才十五岁,即使她爹大棒槌真把她嫁给我,起码也得三年后。何况这事还飘忽着呢。
  听着外面的啪啪声,脑子里闪现着三妮子的身影,折腾的我几乎要疯了,这一刻,也就在这一刻,我竟萌生了尽快长大的念想。只要长成大人,那就……
  忽然,灵堂里嗷的一声暴吼,我心猛地一颤,还没反应过来,又听咕咚一声巨响。
  我娘呀,我嗖地一个箭步窜到门口,想查看到底发生了啥。
  但映入眼帘的一幕令我惊呆了,只见富贵老婆趴在地上在拼力挣扎着要爬起来,而一根筋则赤着身子紧压在她身上不让她起,边动作边呼哧着骂:“讨来的媳妇买来的马,任我骑来任我打,跟着我,就得一切听我的……”
  富贵媳妇哪能依?叫道:“你娶我也没花一分钱,我凭啥让你这么折腾……”
  “凭啥?凭我能保你的命,命值多钱,多钱能买你一条命?”一根筋咬牙切齿地呼哧着,拼命动作。
  “我不活了,我要去死,找我男人,找我孩子……”富贵老婆哭道。
  “想的美,有我在,你就不能死,活,再活特娘的个三十年五十年的,生几个孩子,咱俩一块去死……”一根筋恶狠狠地道。
  话刚到这,忽听张富贵那口棺材“咕咚”响了一下,紧接着“哧”地从盖子缝里窜出一股黑烟,惊得我嗷的一屁股就砸在了地上。
  而富贵媳妇则趴在那儿撅着屁股吓的乱颤,鼓了几下,竟没能爬起来。
  “那你就别动了,过一会那小崽子还要做妖呢,记住,人有情,鬼无义,死了就别再念叨折磨自己,好好活着比啥都重要。”一根筋系好腰带,转头见我坐在房间门口,微蹙了下眉头,“你也都看见了吧,老子*他的女人,把他生生从棺材里气的跳了出来,呵呵,要的就是这个结果,生的跟他爹娘似的埋了再出来害人。”
  一切都明白了,一根筋这哪是救她命?是要恶心报复死去的张富贵呀。人死尸身还没凉还在家里躺着,他就娶了他的女人,并在他面前疯狂日捣,这一招,忒歹毒了。而他之所以这么做,仅仅就是因为张富贵不报答他。
  我越想心里越后怕,他既然能对别人下这么毒的手,那万一有一天我得罪了他,或惹他不开心,他会不会也要对我下手?
  这,真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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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夜的时候,我迷迷糊糊地正睡着,突听一阵“吱吱”的叫声从灵堂里传来。
  我“嘚”的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惊恐地看向门口,见灵堂里红乎乎的光影中烟雾弥漫。
  我娘,不会是张富贵的儿子的灵魂也从棺材里窜出来了吧?
  “仙爷……”我惊叫了一声,从床上一个箭步就到了门口,一眼发现一根筋正趴在富贵老婆胸脯上用力*奶呢。
  我一愣,忙闭眼转头,回到了床边,扑身趴在了床上。
  今晚的这一幕幕情景,撩的我是心神大乱,唉,一根筋啊一根筋,你为了彻底消灭他们爷俩的鬼魂,真是草狗的心眼子都使出来了。
  第二天一早,老吴带着几个汉子来了,这些人是来帮忙抬棺的。
  以他的意思,觉得表弟爷俩已经死了,家里只剩下个女人,不必大操大办地瞎折腾了,请几个人把爷俩的棺椁抬到南岭上埋了就算了。
  可没想到一根筋不同意,义正辞严,理直气壮地要大操大办一回,理由是他已经跟富贵老婆成了亲,若对富贵爷俩刻薄的话,会被人戳脊梁骨的。
  老吴听了,想想也是这么回事,特娘的,反正也不是折腾自己的钱,开着你们乐去吧。
  这下,丧事就大了。
  首先派人去邻村做白事的专业户那儿买了纸马纸轿车,还有挎着盒子枪,拿着长烟斗的童男女,以及多钟纸制品。
  还有专门派人去了梁山村一枝花家里,花重金邀请她来哭丧。
  加上吹鼓手啥的,整整忙了一上午,到天快晌的时候,才算准备齐了下午出殡的道具、人员等。
  我呢,因是一根筋的徒弟,也算是他的家人吧,仍被安排在棺材前守灵,接待吊唁的人。
  说实话,若死的是张富贵老婆,估计七大姑八大姨和他的狐朋狗友都会来表现一番,但他死了,以后也就没啥子利可图了,所以就没几个人来。
  前来嗷嚎两声的多是临时雇来的演员。
  他们进门扑地哭,我守灵跪着也得跟着陪几声,这样快到中午的时候,忽听外面一声喊:“俺的亲爹呀……”
  声之凄厉,惊天动地。
  我一愣,这,这不是一枝花吗?忙把头转向了门口。
  只见一个披头散发,穿着素衣的高挑女子,连滚带爬地扑进了灵堂。
  “哭一声亲爹啊我再叫一声爹;
  我的爹,我的爹爹…..
  扎跪在灵堂前泪流满面,
  哭一声,哭一声叹一声心如刀剜,
  儿女盼你活百年,
  谁知你一死离开俺,
  虽说只隔这一块木板,
  儿女们见你难上难,
  哭一声爹,你看一看,
  老的老,少的少,披麻戴孝在灵前,哭声震天;
  左瞻望右顾盼棺材一个,
  阴森森冷凄凄你已不活,
  闭目去只见那洪水烈火,
  睁眼来又见那鬼怪妖魔,
  心恍惚眼慌乱肝肠欲破,我的爹啊……”
  一枝花声泪俱下,边哭边往棺材前爬,那悲憾的声音和表情,把在场的所有人都带进了沟里。
  老吴哭的呜呜的,大棒槌也紧不迭的抹鼻涕,我小孩子更禁不住心软,跪在那儿咧着嘴,嗷嗷的。虽然知道她是假哭,但触景生情呀,我想起了我爹娘……
  一枝花哭了一阵,被两个帮忙操持丧事的妇女架到了西屋。
  或许,她还不知道我二叔为了她父母而没了胳膊了吧。若知道呢,会不会去看看他?
  我心里正嘀咕着,忽听外面又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哭声。
  咦?这是谁?
  我撒眼往门外望去,惊见一头戴礼帽,身穿蓝色袄裤的汉子,甩着一只袄袖,哭嚎着跌跌撞撞地扑了进来。
  二叔?我一下子傻了。
  我娘,他,他咋来了?伤不是还没好吗?是谁叫他来的?按当地风俗,哭灵的必须都是四肢健全的人,而缺胳膊少腿的绝不能上场,据说是怕死者沾了霉运,来生成残废。
  二叔的突然到来,也让大棒槌吃了一惊,忙上前拽起他,连声问道:“你咋来了,听谁说的,你这样跑出来不是找死吗?赶紧回去……”
  “一枝花,亲爱的花,为了救双亲,俺把命拼下,半夜三更去你家,冰天雪地路上爬,辛苦几载表真意,慷慨赴死手没了……”二叔不管不顾,跪在灵前,头扎在地上声泪俱下,每一句唱词都令人肝肠寸断。
  只是,他唱的不是哭灵歌,而是……
  不但我听听出了蹊跷,连大棒槌也觉得不对味了,我娘,你小子不请自到也就罢了,反正张富贵家也没个当家人了,哭几声讨几个小钱也理解,可你咋神神叨叨的哭起活人来了?而且还特娘的是同行,这不是故意找事吗?
  不等二叔再继续,大棒槌一步上前,拎着他的胳膊就提溜了起来:“好了好了,走走,赶紧回家,少不了你的,看你缺胳膊少腿的,别在这丢人现眼了……”
  二叔既不挣扎也不反驳,瘦小的身子悬在闭眼大喊:“一枝花,亲爱的花呀,为了双亲我把命下……”
  直到这时,我猛然感觉不对味了,我娘,他……
  “二叔!”我心一颤,忽地从地上跳起来,一把抱住了他的腿,“二叔,二叔你咋了……”
  我的哭喊,急切而又惊恐,不但把挤在院门口看热闹的吸引进来,连西屋雇来哭丧的也都纷纷过来查看,不知发生了啥事。
  但我发现没有一枝花的身影。或许我二叔的哭喊词语她都听到,不愿过来加戏吧。
  这时,一根筋听到动静也从楼上下来了,他沉着脸,皱着眉,冲大棒槌一挥手:“把李英雄请楼上去!”
  啥?大棒槌一愣,瞪眼张嘴地望着一根筋:“仙叔,你……”
  “楼上请!”一根筋扬手又是一声高喊。
  大棒槌在错愕中,抱着我二叔,稀里糊涂地就上了楼。众人伸脖子瞪眼的更是一脸迷糊。
  我转头望望外面,还是没有一枝花的身影。
  下午一点半多,抬棺出殡,我做为‘孝子’,披麻戴孝地跟在送葬队伍后,一路呜呜着由家门口来到村中间的十字大街处,哭灵的开始表演了。
  但没了二叔的加入,哭灵大戏非常乏味,一枝花呢,也没了上次的悲情,只趴在灵前唱了一小段,就假装昏迷不起了。
  看热闹的人群纷纷摇头说没意思,渐渐散去。
  这个殡出的,钱没少花,戏却没演足,在众人失望的嘀咕中,草草地就偃旗息鼓了。
  一枝花连屋都没进,领上赏钱直接走人。
  我娘,这女人咋这么绝情?她肯定知道我二叔在楼上,也肯定知道了他的悲惨遭遇,竟连头都没伸一下,啥玩意呀。
  唉,二叔真是个棒槌,平常千精明百伶俐的,咋就看走眼了呢?只因为她长的俊?我看在女人堆里也就是中等偏上,为了这样一个女人,真是不值。
  丧事办完,当天晚上,一根筋让富贵老婆办了一桌菜,答谢了老吴、大棒槌等几个帮着操持葬礼的有功人员,说了不少感谢话,众人也都喝的醉醺醺的,直到快半夜了才散席。
  我二叔没在席上,而是在二楼一间房里哭鼻子抹泪,我也没心情吃喝呀,一直陪着他。
  酒席散了后,一根筋被富贵老婆架着,踉踉跄跄的上了楼,咣当推开我们的房间,见二叔还坐在床上低头叹气,遂粗声骂道:“你特娘的,哭啥哭,不就是个女人吗?等着,老子明天就去给你保媒,保证让你小子日到那个啥子花……”
  他话落,我看到富贵老婆轻蹙了下眉,脸色刷地红到了脖子。
  一根筋面对我二叔,又一次夸下了海口。
  二叔也又一次感动的涕泪俱下。而我听着不舒服呀,上次就因为他的吹嘘,害的我们来来回回的折腾了好几天,结果连一枝花的毛也没见着,反而还弄出两条人命。
  这次若再把泡泡吹破,估计我虚弱憔悴的二叔非呜呼哀哉不可。
  等一根筋被富贵老婆搀着回了他们屋,二叔叹了口气,说只要一枝花能嫁他,他日子就好过了,等伤势恢复后,再去按个假肢,俩人一块去给人哭丧,好好伺候一枝花父母,以后再生个儿子,那这辈子就真足了。
  我低头坐在床沿上,心里却酸酸的,也不知该说啥。更担心若一枝花不屑,那二叔就真完了。
  第二天,一根筋让我把二叔送回了家,然后带着我就直奔梁山村而去。
  路上,我突然想起了那次去梁山村走错门的事和守灵做的那个怪梦。
  便试探着问他:“仙爷,你说梦有真事的吗?”
  他奇怪地瞥了我一眼:“咋了,昨晚梦到张富贵那杂种了?”
  我忙摇头说没。他也不再问,继续往前走。
  我弄不明白这个问题不甘心呀,走了一段路,就又忍不住问:“仙爷,袁天罡是干啥的?”
  一根筋一愣:“袁天罡?那村的?”
  我晕,我只好吭哧着把那个怪梦说了出来。
  他停下脚步,转头诧异地望着我:“剩子,你说的真假?在哪儿哪家守灵做的这个梦?”
  “西头进村第四家呀?”我道,“咋的了,真能有这事?”
  一根筋哦了一声,不再搭理,迈开步子又继续往前走去。
  他快七十岁的人了,体格非常好,走路的劲头比年轻小伙子差不了多少。
  快中午的时候,我们来到了梁山村西头,其时,正是做中午饭的时候。
  放眼望去,村子不大,约有百多户人家,瓦房也多老旧,家家户户房顶烟囱上冒出的炊烟,在空中连绵成了一层薄雾,飘渺如纱。
  而我专注的街北侧第四户房舍,也就是那个赌鬼家。见他家房顶烟囱上没冒烟。可能又出去赌钱去了吧。想想那晚的遭遇,仍心有余悸。
  “剩子,是街北从头数第四家吗?”一根筋眯眼望着前面,问道。
  “是问一枝花家吗?”我反问道。
  一根筋一蹙眉头:“不是,你那晚守灵的。”
  咋的,他真感兴趣了?我遂抬手指了指:“是,就是那家。”
  他哦了一声,点了点头,道:“走,进去瞅瞅。”
  我一愣:“不去一枝花家了?”
  要知道,我们今天跑这么远来这儿,可是专门来提亲的呀。正事不干,去那赌鬼家干啥。
  但既然一根筋发话了,我也不能再说啥,就领着他沿着大街来到了赌鬼家院门前。
  院墙是石头的,低矮破落,院门也很破旧了,门环也没上锁,而是随便系着一段细绳子。瞒过院墙往里面望去,院子里破破烂烂,还堆着一座雪包,但不是赶雪积起的,看那样下面是草堆啥的。
  房子呢,三间,屋顶脊梁有些塌腰,窗户用油纸啥的封着,屋门烟熏火燎的颜色,一看就是个光棍屋。
  一根筋站在墙外,眯眼盯着正屋门口处,眉头紧锁,脸上露着淡淡的阴霾色,久久不动。
  晕,一老一少站在人家门口朝里瞅,村人看见不会怀疑?
  我做贼心虚,转头见大街西边走来一个黑色身影,担心地冲一根筋道:“仙爷,来人了,咱快走吧。”
  我伸手轻轻拽了下他的胳膊。
  一根筋好像没听见似的,依旧眯眼皱眉的凝望着屋门口处,一动不动。
  眼见那黑影越来越近,我又拽了他一把:“仙爷,来人了。”
  一根筋好像沉进梦中似的,突然一愣,把眼神收了回来,冲我怒道:“你瞎咋呼个啥。”
  “来人了。”我不敢大声,怕那身影听见,偷偷指了指西边。
  一根筋乜了我一眼,转头冲那走近的村民问道:“兄弟,吃饭了吗?”
  那人没想到老头能跟他打招呼呀,先是一愣,伸头缩脖地打量了我们一眼,疑惑地问道:“你们哪个村的,来走亲戚?”
  “邻县的,到这儿一百多里路呢。”一根筋随口扯着,抬手指了指面前的院门,“这崽子跑哪儿去了?我人说他不学好?”
  他这一说,那人竟以为我们是赌鬼家的亲戚了,脸皮一抖:“您找李红友?”
  “是啊,他是我表侄。”一根筋忽悠起来哏都不打,表情非常坦然。
  “噢。”那人明白过来,眨眨眼问道,“你们不知道他出事了?”
  “啥事?我没听说啊。”一根筋吃惊道。
  那人就叹了口气,说前两天,李红友,也就是您老那个表侄,赌光了钱,晚上就去邻村一屠户家偷。但他胆小,不敢进正屋,就摸到西厢房里扛了一片猪肉,准备弄回家连吃带卖捞捞本钱,可没想到还没溜到院门口,就被屋里炕上睡觉的屠户发觉,嗷的一声光着身子,持着一把剔骨刀就破门而出。
  李红友一听不好,扔下猪肉拔腿就跑,被那屠户追上,一刀就捅在了后背上……
  “啥,死了?”一根筋嗷的一声就跳了起来,“那个王八犊子敢杀我表侄,老子找他拼命去!”
  我靠,跟个真事似的,这一突然举动吓了我一跳。
  那个人一见他吹胡子瞪眼,一副要去跟人拼命的架势,忙摆手道:“别,别,你听我说完,你表侄李红友没死,他只是被扎伤了,现在还在医院呢,那个屠户也抓起来了……”
  “啥,没死?”一根筋眼睛一亮,“好好,那他在那家医院,我这就去看看。”
  他说着转着就要走。
  又被那人阻拦下,说你们去了也不敢见他,有警察在门口守着呢。
  这下,一根筋泄了气了,脸皮一皱,竟蹲地上抱头呜呜地哭了起来。
  那人没辙了,一百多里好不容易来了,这一老一少的今天也回不去了呀,咋办?干脆今晚就住这儿吧,反正你们是亲戚,李红友家也没锁门,再说家里穷的吊毛没一根,也不用防范啥。
  遂自作主张,劝着我俩住进了李红友家。
  那人一走,一根筋脸上就露出极为怪异的笑容,冲我道:“剩子,你那个梦没错,这屋里阴气重重,红光隐现,肯定有宝贝,赶紧睡一觉,晚上动手挖宝!”
  一根筋这么一说,我也激动了,忙问啥宝贝?埋在哪儿?
  他并不答,而是把手一摆:“啰嗦个啥,到时就知道了,睡觉!”
  说完仰头躺倒在冰冷的炕上,闭眼假寐起来。
  我见此也就不敢再吭声,爬上炕不一会儿也睡了。
  这一睡,完了,迷迷糊糊地感觉身边有个人手在摸索我的胳膊,我以为是一根筋,便下意识地用胳膊肘拐了一下。那手不但没挪开,反而抓的更紧了。
  咦,我就奇了怪了,难道一根筋没睡,有啥话要跟我说?还是睡梦中无意识地抓我?
  我正疑惑着,猛然又感觉那只大手摸索着往我脖子上移动。
  我靠,老头这是干啥呀,我烦躁地一晃身子:“仙爷,老实点。”
  “嘿嘿,孙子……”耳边响起了一个苍老的声音,这声音不是一根筋的,而是非常陌生的嗓音,给人一种冰冷的感觉。
  我心里咕咚一下,下意识地转头看去,惊见面前一个头发花白,满脸褶子的干巴老头咧着没了牙的大嘴在冲我嘿嘿傻笑。
  我脑袋轰的一炸,险些昏死过去。我娘,这老头咋这么眼熟呢,他……我脑海里忽然就闪出了那晚给赌鬼爹守灵的情形,这没了牙的老头不就是他爹吗?他,他咋会在这儿?噢,我突然想起来,这儿就是老头的家,老头就是躺在炕上的,只不过那时他是死的,现在咋又活了?
  不对呀,死人咋会活呢,除非是在做梦或者是诈了尸。
  做梦?可我没睡着呀。那只能是诈尸了!
  我想到这儿,身子“嘚”的一颤,嗷的就跳了起来。不,准确地说是想跳,但不知咋的,身子就是动不了,我昏了,连连大喊“仙爷”,要他救命。
  可尽管拼力喊,声音却小的只在嗓子眼里咕噜,连自己都听不到。
  我娘呀,这是咋的了啊。
  我拼命挣扎,竭力嘶喊,把那老头气火了,冲我大骂道:“孙子,你特娘的不认识你爷爷了还是咋的,当初我可是把咱老李家的秘密全都告诉了呢,你若不认我这个爷爷,老子就弄死你,信不信?”
  老头说完,脸色刷的一变,脸上的褶子“咔咔咔”跟吹气似的全都争开了,整个脸部肿的跟气球似的,非常光滑诡异。更令我惊悚的是,脸色不是红的,也不是黄白或微青或紫黑,而是幽绿幽绿的,像隐在草丛里的黑纹大西瓜,瞪着一双赤红的眼珠,鼻翼忽闪了两下,大嘴一张,露出了瘆人的两颗獠牙。哈哈大笑着伸出骷髅似的两只大手,冲着我的脖子就掐了下来……
  我“啊”的一声惨吼,猛然醒来,这才发现是一个梦。惊恐地四下张望,屋里空空荡荡,炕上也没了一根筋的身影。
  我靠,这不会是还在做梦吧?
  “仙爷,仙爷……”虽然觉得还是在梦中,但知道不敢大声喊叫,可这一次,声音却是发出去了,清晰而又沙哑,且夹杂着哭腔。
  我连叫了两声,半点回应都没有,转头一看窗外,模模糊糊的,天色不知啥时已经暗了。
  我用力掐了下自己的腮帮子,生痛。
  我靠,不是做梦,是真醒了呀。那一根筋跑哪去了?上茅厕了还是去一枝花家了?
  在这死过人的陌生空屋里,我不敢在出声,急三火四地溜下炕,准备跑外面去,不管跑哪儿也比在这死人屋里安全。
  下炕鞋子也顾不得穿,弯腰拎起,拔腿就往外屋冲,外屋同样黑咕隆咚地,啥也看不清。
  我刚抄出两步,想去拽门,猛觉腿下一绊,一个踉跄差点扑到在地。
  “咋了,咋了,你特娘的疯涨个啥……”一个声音在我脚底下骂道。
  我猛一愣,头皮倏地一麻,咦,这不是一根筋的声音吗?他……
  “仙爷?”我惊叫了一声。
  “你小子干啥哩,腿特么这么硬……”黑暗中,一根筋骂骂咧咧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直到这时,我心才按了下去,反问道:“你在这儿干啥?上茅厕磕倒了?”
  “你以为老子跟你你一样眼瞎呀。”一根筋骂着,拍拍屁股上的土尘,往里屋走去。
  我便又跟着进去,摸索着拉开电灯,屋里顿时一片通亮。
  “去屋檐下拿来镢头铁锹,干活。”一根筋一屁股坐到炕沿上,怒气似乎还没消净。
  我见他这样,也不敢磨叽,大着胆子出门摸索了镢头铁锹,溜回了屋。
  “外屋北墙饭桌下,埋着一件奇世珍宝,至于是啥,目前我也不知道,刚才我跪在那儿闭眼祷告了,求师爷让我开慧眼后,隐隐看到地面三尺下有个长方形铁盒……”
  真事咋的,你还能开鬼眼?
  我惊愕地望着他,想从其脸上找出那只鬼眼来,但除了那两只浑浊的老眼,其他地方不是褶子就是老年斑,再就是胡子,其他啥也没有。
  “去外屋,把那破桌子啥的搬一边去,拾掇干净了。”一根筋见我直眼往他,知道我在想啥。
  我应了,去外屋拉开电灯开关,收拾好,踩了踩地面,坚硬震脚。
  这下面能埋着宝贝?我有些怀疑。
  一根筋从里屋出来,先是低头观察了一遍地面,一指墙下正中那块:“刨这儿!”
  我遂抡起镢头,对准那地方,用力刨下,只听“嘣”的一声响,镢刃周边哧地窜起一片火星,震得我胳膊一阵发麻。
  我娘,下面有石头还是咋的?
  我看了看一根筋,他面无表情地站在那儿,并没要我挪地方的意思,我只好继续。
  不过这次不敢莽撞了,而是小心翼翼先试探着刨开地皮,一点一点掘土。
  地下并没啥子石头,但地质坚硬,若不是一根筋说下面埋着宝贝,谁都会认为这地面就是自地球生成后的原生态,从没开挖过。
  不大一会儿,就挖出了一个三尺多长,二尺多宽,半尺多深的土坑。
  这回,一根筋终于开口了,他倒背着手,眯眼瞅着土坑:“别急着往下,周边开大点,你不是梦见老头说下面是口棺材吗,这么小个坑不顶用。”
  你娘,我那梦你还真当回事了?
  我只好沿着周边又扩大了几圈,然后深挖,直到累出一身大汗,气都喘不匀了,才终于听到镢头刨下去后的空洞的声音,也就是说,下面真有棺材?
  “小心点,别刨坏了。”听到下面空洞的声音,一根筋忙蹲身盯着土坑指挥起来。
  有他在,别说下面可能是口棺材,就是具尸体,我也不害怕。
  就这么三挖两掘,土层弄开,下面就露出了一块平面物质,像青石板又像是混凝土板,反正不是木板。
  “这就对了,”一根筋蹲在土炕沿上,长舒一口气,“青铜棺椁。”
  啥?我一愣,这东西是铜的?我娘,棺材还有铜的呀,若刨出来送到废品点,肯定值个千儿八百的,这力气没白费。
  一根筋激动,我也兴奋了,不敢再用镢头刨,而是用铁锹把棺盖上的土层一点点铲掉,挖到了四周边沿,一具神奇的铜棺就展现在了我们面前。
  “你上来,我下去。”一根筋激动地两眼发光,不等我应,探脚叫下了坑,蹲身眯眼地打量起铜棺来。
  我站在土坑沿上,边擦着脸上的汗,边跟着他的眼光和手指走,也就发现了一个问题。
  铜棺是整体的,没有半点缝隙,更不可能有钉子啥的钉着,难道是用铜水一次浇灌成的?那想弄开就难了。
  “剩子,出去抱些干柴进来。”一根筋打量完铜棺后,抬头冲我说道。
  我靠,抱柴火干啥,难道想把棺椁直接融化开?不可能呀,那得多大的热量呀,再说铜棺若化了,估计里面的东西也早成灰烬了。
  一根筋见我满脸疑惑,不紧不慢地解释道:“盖子四周是用锡合的缝,不是一个整体的,明白了?”
  我恍然大悟,忙应了一声,奔出去绕院子寻了一圈,捡回了几根手臂粗细的木棍。
  遵照一根筋的吩咐,把一根木棍抹上花生油,点燃。他拿着火把就开始仔细地绕着棺椁四周边缘慢慢烤了起来。
  这过程很长,一股股浓郁的花生油清香和焦糊味弥漫了整个屋子,熏的我直恶心。
  大约过了一个多小时,花生油也抹了好几次,才见棺椁边沿溢出了一缕缕浑浊的液体,但那液体只顺着棺壁往下流了不到两三寸长,就又凝固住了。
  “剩子,那镢头来。”一根筋用火把烤尽最后一块边沿,起身锤了锤腰部,气喘吁吁地说道。
  “仙爷,你上来歇会,我弄吧。”我见他累的够呛,抄起镢头就要下去替换。
  他摇摇头:“你不懂,毛手毛脚的别把里面的宝贝弄坏了,好好看着。”
  他接过镢头,蹲身用尖薄的镢刃抠进棺椁一个看似没有缝隙的地方,双腿一跨,架在了土坑边沿半垒,抓住镢头柄,用力一撬,棺盖竟纹丝不动。
  他只好又下去伸手沿着棺椁边沿摸索了一阵,又插进镢头刃,再来一次同样的动作,没想到又失败。
  于是再三,终于把铜棺撬开了一条缝,旋即一股刺鼻的气味就冒了出来。
  一根筋低叫一声:“不好。”
  一个箭步跳上坑沿,拽着我就往外跑。
  我不知啥事呀,跟他急火火地逃到院子里,忙问咋了?
  他猛打了个喷嚏,深吸了一口凉气,道:“棺材里有水银(汞)。”
  水银有毒,这个我知道,但心里并没感觉到害怕,既然是铜棺,肯定有年岁了,不定一两千年了呢,掀开盖子放净消散不就没事了吗,这点知识早在学校里就学过。
  我走到窗户前,把封在上面的油纸啥的撕开个大口子,然后跟一根筋说了声,抓把雪用帽子堵着嘴,进屋急三火四又把铜棺盖往一边移了移,然后跑到外面靠近院门口的地方和一根筋等起时间来。
  其时,估摸着有晚上九点多了吧,村里很静,连狗叫声都没,清冷而又沉寂。
  “仙爷,棺材里装着死人吗?”我们蹲在墙边,闲的无聊,我就禁不住好奇
  一根筋切了一声:“不装死人费那劲干啥。”
  “那早应该烂成泥了吧?”我又问道。
  “有水银浸着呢。”他说道。
  “那你说的宝贝也在里面?会不会泡烂?”
  一根筋被我问的不耐烦了:“你小小年纪还没个鸡年龄大,老问啥子,烂不烂等会就知道了!”
  我靠,好奇害死猫,早知他不愿答,老子就不瞎问了,至于二叔和一枝花的亲事就更不敢提了。
  我蹲在墙根,缩着脖子袖着手,百无聊懒,不知不觉竟趴在膝盖上迷糊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感觉肩膀被拍了两下,朦胧抬头。
  “时候差不多了,进去看看。”一根筋说道。
  “几点了?”我问道。
  “过了半夜了。”他说完,起身往屋里走去。
  我擦了把眼,踉踉跄跄地跟上,因为脚被冻木了,还差点摔倒。
  一进屋,一根筋用鼻子嗅了嗅,低声骂道:“特娘的,还是有味。”
  我一听,下意识地用袖子捂住了嘴巴。
  “没事,已经很淡了,咱赶紧挖出宝贝走人,只要不在这儿久呆,就死不了。”
  他嘟囔着,几步走到了土坑边,抄起镢头,吆喝着我一起把沉重的铜棺盖子掀了起来。
  棺椁里,一具干瘪尸体躺在那儿。他头戴官帽,身穿暗红色长衫,脚蹬一双厚底千层布鞋。脸部和眼部因为凹陷的太厉害,跟个鬼似的,很恐怖。
  一根筋双脚踏在土坑半垒上,用木棍在棺材里尸体周边扒拉了几下,一个长方形的铜制小箱子就从破碎的衣服下露了出来。
  铜箱不大,长约三十多公分,宽约二十多公分,厚度十公分多,可能是久在水银里浸泡的缘故吧,表面有些发红,斑斑驳驳的。
  一根筋不敢用手去抓,而是抱着镢头钩上来,小心翼翼地放到了墙边,然后俩人就急三火四地把土坑填平,踩实,又把饭桌归正到原位,打扫了尘土,抱着铁锹铲上小铜箱子就出了屋,系了门环,借着雪色,匆匆出村,一路往我们李家沟村方向奔去。
  我好奇呀,不知小铜箱子里到底盛着啥,是我梦中死老头说的秘笈?还是稀世珠宝?
  为此琢磨了一路子,也没敢问一根筋。
  但我想明白两件事,一:若是啥秘笈的话,一根筋肯定会照着书本哭钻研,不定到时学成了,会变成啥呼风唤雨撒豆成兵的大神呢。
  二:若里面盛着珠宝的话,那我们就发大财了,能用这么贵重的铜器装东西,那珠宝绝对值大价钱,到时不但一枝花会颠着屁股欢欢喜喜去跟我二叔成亲,我也会有能力有本钱娶三妮子了。
  当然,这需有个前提条件:一根筋必须对我们大撒把,否则还是空欢喜一场。
  天快放亮的时候,我和一根筋也疲惫不堪地赶回了家。
  啥也不做,把那小铜箱子放到灶房墙角用柴草掩好,边烧热了炕,呼呼大睡起来。
  这一睡,就没了挡,当我迷迷糊糊地还在梦乡中腾云驾雾的时侯,突觉屁股啪的一阵痛,猛睁眼,见一根筋站在炕下,瞪着赤红的小眼在盯着我。
  我一愣:“咋了?”
  话出口,就感觉屋里乌烟瘴气的,好像锅洞不好烧,冒出的烟,鼻子一吸,禁不住猛咳嗽了几下。
  “你特娘的,让你烧火热炕,你咋把灶房里剩下的柴草都引着了?”一根筋抹了把脸上的烟灰,气吼吼地骂道。
  我靠,我没引燃啊,噢,可能是锅洞里的柴草引出火来,把其他柴草燃着了吧。这种情况在农村常发生,有的发现晚或着的旺,还把房子烧了。
  惹下祸,我心里虚了,急三火四地下炕奔到灶房一看,我娘,连墙角堆得柴草也烧了大半,墙壁烟熏火燎快到屋顶了,看地上的水迹,应该是一根筋发现火灾后及时出来用水泼灭的,要不这火势真能烧了房子。
  我突然想到了那个小铜箱子,忙扒开灰尘寻找,却没发现。
  “找啥找,等你发现的话,早特么化成铜水了。”一根筋没好气地骂道,“去村里接把小钢锯来。”
  我不知道他要钢锯干啥呀,也不敢问,就出了门,转了两个胡同,从烧电焊的刘麻子那儿借来一把。
  等他把门后的铜箱子搬到炕上,我才明白,他是要用钢锯锯开它。
  “仙爷,这东西也是用锡封死的吧?咋不也用火燎开?”我纳闷地问。
  一根筋白了我一眼,没有答话,抄起小钢锯,贴着箱子一头就动开了手。
  随着“哧哧”的锯条拉动,青铜色的末子唰唰地掉在了炕席上。
  我在一边紧张地看着,不知这箱子里到底盛的啥,让一根筋这么小心珍重。
  换了两根锯条后,铜箱子一头终于被锯开了。
  我侧脸往里瞅,一股浓浓的霉味钻进了我的鼻孔,忙用手捂住,再瞅,见箱子里只有一沓子纸,似乎也没珠宝啥的。
  一根筋小心翼翼地用手伸进去,慢慢掏出了一本薄薄的书籍。
  那书很久也很黄了,还有点霉烂。他用袖子抹了下炕席,把书摆到了炕面上。
  封面斑斑驳驳的,没有画孩啥的,只有竖着几个字,但因是繁体的,我也不认识。
  一根筋对着书籍双手合十,闭眼默默念叨了一会,睁眼盯着书,我惊悸地发现,他浑浊的小眼里竟射出了少见的光芒,仿佛面前的不是书,而是价值连城的稀世珍宝似的。
  “仙爷,啥书?干啥用的?”我禁不住小声问道。
  他并不理我,把手在衣服上擦了擦,屏住呼吸,捏住封面一角,极为小心地翻了一页,紧盯着那些泛黄且有些浸润已模糊了字体,皱眉咬牙,仿佛要一口吞下似的。
  看完一页,他抬头闭眼,嘴唇微微翕动着,诵了一遍,然后又翻开第二页,还是那套路数。
  于是再三,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我见他始终神神叨叨的始终不吭声,书上也没孩,更不认得那些繁体字,便没了兴趣,把身子往后移了移,依着墙壁打起了盹。
  不知过了多久,睁眼醒来,见一根筋还站在那儿神叨,再看那书,被他翻的剩下没几页了。
  而外面的天色也有些发暗了,看斜阳照在东墙上,估摸已是下午四点多了吧,冬天日照短,天黑的早。
  终于,一根筋把那本古书全部看完了,也疲惫地一屁股坐到炕沿上,仰头倚在墙上,闭目养起神来。
  我再瞅瞅那书,发现字迹更模糊了,偷偷翻了一页,惊讶地发现,每个字体都是一小团黑墨,完全看不出是字了。
  这,应该是氧化的作用吧。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屋里模模糊糊的,我便点着了煤油灯。
  觉得肚子饿了,可又没啥东西吃,只好硬忍着。
  “剩子,把书塞锅洞里烧了吧,铜箱子在院子里找个地方埋了,再去大棒槌家赊点吃的,弄瓶酒来。”一根筋倚在那儿闭眼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应了,又想起二叔来,这大冷天的,他一个人窝在家里,也不知成啥样了。原本说好的去一枝花家提亲,没想到半路我那句屁话又让一根筋改变了计划,唉,早知道这样,就不瞎说了,心惊胆颤地弄回这本破书,吊毛用处没有,净瞎折腾,耽误了大事。
  我烧了书,埋了铜箱子,本想先去二叔家看看他怎样了,又怕他见了我哭嚎不让走,就狠狠心,硬着头皮来到了大棒槌家熟食店。
  经过哭灵及驱鬼后,我对大棒槌不再那么怕了,他虽然脾气粗暴,但对我没啥恶意,只要二叔不跟人提我小时候亲三妮子和看他媳妇洗澡的破事,就不会招来大祸。
  熟食店里,有两三个村民围坐在墙边一桌旁喝酒吃肉吹牛皮。
  三妮子在拿着一块抹布擦桌凳,见我进来,冲我一抿嘴,问道:“你咋来了?不是住在王家村张富贵家了吗?”
  我脸一红,摇头说没有。
  一村民调侃道:“剩子,我听说你拜了个半仙老头当师父,学着驱鬼打邪?”
  话落,另两个人哈哈大笑起来,一汉子揶揄道:“不光打邪,我听说那半仙还娶了那个张富贵的老婆。”
  “是啊,这下够他养老的了,那张富贵这些年在外包工程,挣老鼻子钱了,一死,全都是半仙的了,哈哈……”另一个人说完,笑的非常暧昧和嫉妒。
  “那半仙一死,家产不都成咱剩子的了?他家也没儿子,正好!”
  ……
  我不愿跟他们搭话,也不敢,便跟着三妮子来到西厢房,称了两斤熟羊肉,她麻利地切了装到食品袋里,抬头看看门口没人,又从大盆里叉了块肉急急装进去,低声道:“拿着,别从后面走,前门出去就行了。”
  我知道她是怕食客看见,心里一阵感激,也非常紧张,接过食品袋就匆匆出了门。走到半路上才又想起酒的事,可也不敢回去了,找好又绕到村西头另一家小卖部赊了酒和几个馒头。做贼似的溜回了家。
  一根筋见肉不少,眼角微微一挑,道:“三妮子给你弄得?还是你丈母娘弄得?”
  我晕,早知道他能看出蹊跷来,就先送二叔那儿些了。
  “咱留一半,给你二叔送去一半,那不成器的家伙,这两天不知干巴成啥样了呢。”一根筋这话令我感动。
  “那,他若问一枝花的事,我咋说?”我问道。
  一根筋抖了下脸皮:“他跟一枝花没啥缘份了,人家早有人了……”
  啥?我心里咕咚一下,瞪眼张嘴地懵了:“你,听谁说的?昨天咱不是还要去提亲吗?这咋又突然……”
  我急了,这一根筋说话没谱呀,神神叨叨地,难道要打退堂鼓?可他已经对着我二叔吹了两次泡了,我二叔全部精神支柱也在这泡上呢,一旦泡沫破灭,那他必死无疑。
  一根筋叹了口气,吧嗒了两下嘴,道:“唉,昨天我还不知道她已经有男人了,不过……算了,老子把她们拆开还不行?你跟你二叔说,让他安心养病等着,一枝花绝对跑不了……”
  我也只能这么说了,要不二叔不“嘎”了才怪。
  果不然,我拎着肉来到他家,他还躺在炕上缩在被窝里瞪眼发呆呢。
  他更加憔悴,更瘦的没个样了,头发乱蓬蓬的跟个鸡窝似的,眼窝深陷,脸颊几乎没了肉,只有张脸皮贴在颧骨上,跟个骷髅似的,很可怖。
  他一见我,忽地从被窝里坐了起来:“剩子,你们去梁山村了没?一枝花咋样,她同意了?”
  那急迫的眼神和表情,令我不忍直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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