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爷俩正犯愁,院门口人影一闪,一个人慢悠悠地走了进来。我一看就愣了,是王烟袋的二儿子王存财!我赶紧堵住门口问他想干吗,因为我怕他伤害我二叔。
“别急眼啊,我不是来找事的,我跟你二叔唠唠。”他嘿嘿笑着就要往里挤,被我用手给推开了。
“你看你这娃,我都说了不是找事的,快让开!”他一下把我扒拉到了一边,闪身进了屋。
我二叔也有点犯怵,但毕竟吃的盐比我多,就装作很镇定地问他来有事啊?
“老二,我就问问你,凭啥说我爹能活过来?你得给我透个实底。”
二叔也真没隐瞒,把和我看电影后遇到的事情前后都交代了一遍,说完就问他相不相信。
王存财掏了支烟抽了起来,一直不说话。等烟快抽完了,他把烟蒂往地上一丢,用脚使劲踩了踩后说:“老二,我信你,我爹今晚就要埋了,后半夜,我来喊你,给挖出来先把我爹放你家,要是我爹活了,我给你磕头送礼,要是活不了,我一把火烧了你家房子。”说完起身就走,走到门口又回头说:“这事都不许往外讲。”说完就从院门口消失了。
二叔半天没言语,嘴巴微张,愣愣地看着院外。我吓坏了,二叔不是被吓死了吧?我赶紧推了推他,轻轻喊了声:“二叔?”
“啊?”他一下缓过神来,看了看我,一脸茫然的神情问:“冉娃子,咋整?”
我天,问我咋整,我都整个蒙了!我想着二叔要两夜都陪着一个死人睡,真的非常非常同情他,可是,我是打死也不会陪他一起守着死人的,是他出主意去王家的,可不赖我。再说了,万一王烟袋没活过来,这事再给泄露出去,天哪,王家还不得砍人?这都要出人命了,我可不整了。我告诉二叔,以后的事跟我无关哈,我回家写作业去。
“兔崽子,你个没良心的,我算是看透你了,滚吧滚吧!”
二叔气得骂完后用被子把头一蒙,那被子还一抖一抖的,难道哭了?他这动静整的我有点为难,觉得自己确实做的有点过分了吧,遇到事就跑,二叔能不伤心吗?
“二叔,你别哭,我不走,我陪着你,别哭了你。”我说着拉开了被子,我晕,我看到二叔不是在哭,而是在咧着大嘴乐!
“你?你疯了咋地?”
二叔说他没疯,说正瞌睡呢,来了个枕头,这不挖坟撬棺材的都有了嘛!他不得开心一下啊!
我真能被二叔给整死!我如今处事不惊的心态估计就是从小被二叔打磨出来的,不过当时我可真想掐死他,哈哈哈哈!
当天半夜,那个王存财真就来了,拎着一把铁锹,还拿着一根带尖嘴的撬杠,喊我二叔跟着一起去坟地。
“我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你俩和冉娃去就成!”
“别,老二,这大半夜去坟地,万一遇到个东西咋整?你会这个,你得去!娃子,赶紧推车去。”
好吧,大半夜的,又没有月亮,在乡村田野的小路上,三个人,一辆架子车,走在最前面的还扛着个铁锹,看着是不是蛮瘆人的?
我们还不敢用手电,怕人发现。不过虽然是黑夜,起码不是那种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模模糊糊能看到人影。我一路上心里都在埋怨,心说跟着二叔啊,真是啥事都能碰上,我一个小屁孩,大半夜不在家老老实实睡觉,跟着往坟地跑,这要是我爸妈知道了,打死也不会让我再跟二叔混了,我都快混成黑白无常了我!
我们三个到了目的分工明确,王存财就负责挖坟,我负责放哨,如果看到有人影,就招呼赶紧撤。二叔就坐在架子车上扮演一下大仙,安抚一下王存财胆小的灵魂。
这王存财挖土的功夫真不是一般二般的,铁锹被他使得呼呼生风,一座坟包很快就不见了。
“老二,你可瞅着点,我可听说半夜挖坟容易招鬼。”王存财边挖边低声嘱咐二叔。
“放心放心,有我在,啥都别怕!”
“你真看到过鬼啊老二?”
“真的。”
“长啥样?”
“跟你差不多…”
他俩在那聊着,我这边不停往四周观望,深怕有人过来。可是在农村田地里还大半夜的,谁会像我们三个这么奇葩呢?
但就在我懒得再放哨打算到坟边看看时,突然就发现不远处有几个蓝色的光亮,并且很快地向着我们这边来了。
“有东西!”我赶紧喊了一声,随即听到身后“咚咚咚”的奔跑声,我转身跑到了二叔身边,再找王存财,没了!二叔说我刚喊那家伙就跑了。
“二叔,有光!”我指给二叔看。
“怕啥子,鬼火野地里多了,赶紧把王存财给喊回来。”
我低声喊着王存财,喊了能有四五声,一个人影从远处出现了,边走边说:“别喊了,再把别人招来!”
王存财到了坟边,也发现了那些蓝光,这时候那些蓝光已经到了我们近前,就像乒乓球那么大。
“老二,这个是鬼火?”
“不是不是,我老师说过,这是什么磷火。”我说道。
二叔哼了一声,说磷火就这么整齐?没风也能跑?
王存财有点害怕,说无缘无故来这么多鬼火,不是挖坟得罪鬼了吧?
“你怕个啥,我在这呢,再说了,你挖不挖坟人家晚上都出来,不管你的事,你赶紧继续挖。”
王存财被二叔说的再次拿起了铁锹,这次没挖几下,就听到“咚”的一声,挖到棺材了!
王存财丢了铁锹,拎起了撬杠,趴在地上开始找棺材的缝隙,可是棺材钉太结实了,王存财怎么使劲都撬不动,我很着急,也过去帮忙,使劲往下压撬杠。
就在我咬着牙使劲时,突然就感觉有东西到了我身边,我是真没看见什么,但绝对有东西,那东西给人感觉软绵绵的,靠着我,然后撬杠就突然往下一动,由于太突然,我还一下栽在了地上,同时听到棺材发出了“嘎吱”一声响。
“行了,开了!”王存财很激动,又跑到别的地方开始撬,很快,棺材盖子就被他给整开了。
“冉娃子,来来来,跳进来,给我帮帮忙!”王存财着急地招呼我。
我是栽倒后就有点发怵,因为我明明感觉到有东西就在我们周围,好像刚才撬杠就是这东西在捣鬼,或者不能说是捣鬼,倒像是在帮忙?
“来了来了!”我来不及细想,赶紧爬起来摸到棺材边,然后跳了进去。
因为根本看不清,所以我跳进去踩到了什么东西上,脚随即又滑了下去,但同时我耳边响起了一声:“哎呦!”
“谁?谁呀?”我惊恐地四下环顾,小心脏砰砰狂跳起来。
“咋了?”王存财也被我吓到了,声音发抖着问。
二叔这时着急地说:“你俩别磨蹭,赶紧的,要不来人了就麻烦了!”
“对对对,冉娃,我把我爹背出来,你搭把手哈!”王存财这时伸手拉起了一个东西,我俯下身一看,尸体!王烟袋的尸体!
“你扶着点!”王存财让我扶着尸体,他则背转身,让尸体靠在他的背上,然后把尸体的胳膊拉住挂在自己肩上,这样一使劲,尸体就起来了,趴在了王存财背上。
他往外爬的时候,我在后边拖着王烟袋的屁股,使劲往上举,突然,王烟袋似乎放了一个屁,特别特别臭,真的,我从没味过那么臭的屁!差点要了我的小命!
“二叔,二叔,王烟袋放屁!臭死了”我把脸转向一边,边换着气边跟二叔说道。
“啊?放屁了他?真的啊娃子?”二叔激动得不行。
“我快给熏死了,真放屁了,真是臭屁不响,一股坏红薯味…”
二叔又乐又拍掌,好像是他放屁把我熏到了那么开心,他招呼王存财赶紧把尸体放架子车上,就放他旁边。
“等我会儿,我再把棺材合上,土埋上!”王存财说着就转身忙活了起来。
我爬出棺材走到架子车前,大口呼吸了几下,总算头不晕了。我现在码着字似乎还能体会到那股奇异的臭味,那个屁真的是臭得盖了帽了。
半个小时后,王存财弄好了,亲自拉着架子车就走,说赶紧回去把尸体弄我二叔家藏起来。
我在架子车一边跟着,不时往架子车里看,其实夜色里我也看不到尸体的面目,但难免觉得有些恐怖。我也真佩服二叔,跟一尸体在车厢里,他还挺开心的样子,说今晚各路神君护佑,事事顺利吉祥,念叨了一路。
回到二叔家,王存财就又背着尸体问我二叔放哪。
“我床上,就放我床上!”二叔快速用双手撑着地往屋里挪动,一脸兴奋的表情。
王存财有点愣怔,问我二叔真放他床上?二叔这时已经进了屋,伸手整了整床单说:“还愣着干哈?赶紧啊!”
“哦哦哦!”王存财慌忙背着尸体进了屋。二叔床有点小,那尸体放下后双脚在床尾耷拉着。
“老二,你家要来人看到了咋整?”
“你甭管,赶紧回家睡觉去,你爹醒了我就让冉娃子去喊你。”
王存财走到床边看了看尸体,我也凑过去往床上看去,王烟袋身穿一身蓝色的寿衣,面部非常安详,跟睡着了没啥区别。我好奇地伸手在他鼻子那试了试,根本就没啥气息,这还是死人一个啊!
“老二,我可说了哈,我爹要是活了,我给你磕头送礼,要是…”
”要是活不了就点我房子,你咋这么啰嗦呢,赶紧走!”二叔边催他走,边低头仔细检查着尸体。
“好好好,那我走了…冉娃,我爹要是活了,你赶紧去喊我哈!”他说完转身就走了。
我看着一直专注研地究王烟袋尸体的二叔,问他今晚还睡不?咋睡?
“你打个地铺先睡吧!”他头也不抬地回了一句。
“二叔,他真能活过来啊?”
二叔抬起头看着我,很认真地点了点头说:“必须的呀,我头前说三天说多了,你瞅着吧,这老家伙天亮前肯定能活过来!”
“我才不瞅着呢,我困死了。”我说完就去找褥子被子,整好地铺后钻进被窝就迷糊了起来。
我估计睡了没多久,朦胧中听到“咚”地一声,惊醒了!睁开眼一看,二叔刚好从地上爬起来,正摸着头喊疼呢。
“二叔,你咋了?”我揉着眼睛问。
“嘘!”二叔赶紧对我示意别说话。
我看了看床上的尸体,还是老样子,可桌案上点上了香烛,还看到有两个酒杯,隐隐闻到有酒味,二叔供酒了呀?这可是很少见。
二叔的房门一直开着一扇,院外夜色静谧,蛐蛐的叫声时断时续,夜幕里的星星若隐若现,屋里豆大的油灯忽明忽暗。
没有风,但油灯却突然灭了!我心里有点害怕起来,二叔则赶紧摸索火柴去点灯。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几声狗叫声,但随即又安静了下来。
当二叔的火柴“嚓”地一声划亮时,我突然看到王烟袋那对耷拉在床位的脚抽搐一般动了一下!
“妈呀!”我吓得忍不住喊了出来。
二叔注意到了我的眼神,他没言语,而是对着桌案拜了拜,嘴里低声念叨着什么,我就发现油灯的光似乎越来越亮,同时听到屋里好像多了个什么声音,我屏气凝神仔细分辨了一下,并让二叔先别出气,二叔很机灵地明白了我的用意,同时他肯定也感觉到了,就端起油灯慢慢往床边靠了过去。
二叔刚走到床头位置,床上的王烟袋突然一下坐了起来!因为真的是太突然了,二叔吓得“我天!”喊了一声,手里的油灯同时往后飞了出去,正砸我脑门上,煤油撒了出来,弄得我身上和被子上都是!
“老王头,你终于回来了!”二叔掩饰不住激动的心情喊了一句。
“老二,有吃的没?我快饿死了都!”王烟袋好像就知道二叔在身边,也好像知道自己就在二叔家,反正给人的感觉就是:我啥都知道,不过先给我弄点吃的!
他吃了二叔家两个馒头、一碟子咸菜、三根香蕉。最后灌了一碗白开水后使劲打了个隔,说了一句:“舒服,终于饱了!”
我这期间一直都在观察王烟袋,这老头死过一回后咋比以前看着精神了?有人说,躺在棺材里盖上盖子闷半个小时,这人的世界观会发生大的转变。也不知道真假,想知道答案的可以试试。
吃饱喝足的王烟袋在二叔屋里活动着四肢,一边对二叔说:“老二,我前大半辈子算是白活了,这以后啊,我可不能再糊涂了!”
二叔并没多说啥,只是看着王烟袋傻乐。王烟袋说他被拉到阴曹地府揍了二十大板,惩罚他打着孝顺父母的旗号暗地里却总给父母脸色看,还有别的比如喜欢撒谎,做买卖喜欢骗人,经常说邻居坏话等等。
临返阳时,一个判官告诉他,这事要他好好在阳间说道说道,让那些作恶的人知道有因果有轮回,但只要能断恶行善,都不晚,都还有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