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桂子 2011-9-8 10:32:00
鬼先生给你父亲的书是易经吗
开头的一段引子从父亲的故事中开始看出点头绪了
-----------------------------
不是,呵呵,是一本失传的线装书.
父亲的命运确实多桀,正如杨瞎子给他算的命一样,克父克母克长辈。刚进入十七岁那年的夏天,那抚养我父亲的叔祖不幸也得了重病,自知不久于人世,于是也在一天的下晚,叫我父亲将另一门房叔祖父母请来。这门房叔祖名叫福魁,天魁和喜魁是同一个祖父,而福魁的祖父与天魁喜魁的祖父是叔伯兄弟,因而关系上又远了一层。这门房叔祖父母夫妇二人也无儿无女,家境同样十分贫寒。我祖父母和叔祖还有几亩薄地,而这门房叔祖父母仅有两三亩租田,平时,门房叔祖靠挑担子沿门卖点洋油(火油)赚点儿小钱维持生计。门房叔祖且染上了酗酒的恶 无钱,每天都要喝上二两,不然晚上连觉也睡不着。
叔祖将我门房叔祖父母请至茅屋,临终前将我父亲托付给他们,门房叔祖一生迷糊,见叔祖尚留下三四亩私田和几间草屋,再说我父亲年龄也越来越大,通过几年的劳作,虽虚龄只有十七岁年纪,但田间农家的活计已无所不会,无所不精,且识文断字。再说自己夫妇二人也无后,父亲过继给他们,将来也有人养老送终,当然十分愿意。叔祖在我父亲生日的这一天散暗时断了气,用他对父亲的话说,我选在你生日的这天断气,是让你不要忘了我,每年的这天是我的周年,你要请仙,也不枉我抚养了你十年。忙完了叔祖的丧事,父亲于是又和门房叔祖父母生活在了一起。父亲每天忙于田间的活计,对于当家之事及家中的一切开销从不过问,加之年轻,也不懂得如何过问,每天只知吃饭干活。知道虚岁二十岁那年与母亲结了婚。一天门房叔祖福魁将父亲找来说,你也已成家了,我年纪也老了,这个家从此交给你当,我没什么过高的要求,每天要保证我至少半斤烧酒,下酒菜嘛,也不想太好,鸡蛋、花生米、炒黄豆,三样中每天保证有两样就行。说毕将几张纸交给了父亲。父亲接过几张纸一看,原来是门房叔祖将自有的几亩私田全部典给了人家的凭证,一共是四亩三分,典金四十三个大洋。这些钱已被门房叔祖吃完化光,要赎回这些田必须还清人家四十三元大洋。那时一个壮劳力到人家打一年的长工,全年工钱最高的也不过两元大洋,也就是说如凭到人家打工,必须打满二十几年才能还清所欠人家的钱,赎回自家的田。父亲傻眼了,但也无法,只好硬着头皮接下了这个家,如不这样,让门房叔祖搞下去,说不定连几间草屋也要被他典掉或卖掉,再说他提的要求也不高。为了还清这欠债,今后不知要多吃多少苦了。
年复一年,门房叔祖每天仍是挑着洋油担,走门串户,太阳没下山时就早早回到家。这时我母亲顾不上已有的几个孩子,而是将炒好的鸡蛋、花生米或一些蔬菜端上桌,拎上酒壶,拿好碗筷,给酒杯里斟满了酒。等门房叔祖放下担子,洗好手后,喝酒吃饭。等门房叔祖父母喝过酒,吃完饭,这才有空忙到孩子。家里还养了猪,不养猪是不行的,田虽典出去了,但还得种,再说还有几亩租田,不养猪干什么呢。俗说:“养猪不赚钱,转过身看看田”。为种田省点力,父亲咬咬牙,买了一头牛。每天给牛喂草喂料添窝,忙完这一切,母亲才能自己吃饭,还没吃上几口,这个孩子要睡了,那个孩子要屙了,没有哪一天母亲不到夜半深更,这时还得在灯下做鞋、补衣,夏夜捻麻,冬夜纺纱。用母亲的话说,二十多年来,从来没有在半夜前睡过觉。也许有人要问,你母亲终日辛劳,服侍老的,服侍小的,你父亲呢?父亲为了养活全家老小,为了还清门房叔祖所欠下的债务,可说是尝尽了人间的辛苦。他给二圩季家推过“飞车”,对“推飞车”,许多人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那时交通工具极不发达,有钱人出门要坐车,而我们农村的车,即是平时用的小车,而小车上绑上车椅,人坐上去,车夫就根据坐车人的需要,叫将车推到什么地方,你就推到什么地方。过去要请人,无论是尊贵的客人,还是先生,或媒人,都用这种方法,只不过在车椅上垫上红毯子,说明是有大喜之事。“推飞车”就是坐车人有急事或在短时间内要赶到某个地方去,按平时的速度,不可能在规定时间到达,这就要请“推飞车”的。坐车人一坐上车,推车人就得推起车飞奔。“推飞车”的工钱往往是平常推车人的两到三倍。“推飞车”很少有人适应,这不光要年轻身体好,而且要有长劲,有时“推飞车”的人要推着车,奔跑着走几十里路,即使现在的长跑运动员也很难做到。然而父亲竟给季家推了近三年的飞车。可是“推飞车”不是每天都有得推的,因而想要靠“推飞车”来还清债务,简直是痴心妄想。父亲也想到,单靠种田多打点粮食也不可能还清债务。于是,他将一半田用来种粮,一般田用来种烟草,用自种的烟叶制成烟丝卖到杂货店去,收入要比种粮好得多。此外,他将多数时间用来做生意,他贩卖过黄狼皮,贩卖过牛,到上海锯木厂做过工,开过猪鬃厂,开过糖坊。家中农田的重活都是抽时间回来没日没夜地干。为了腾出时间做生意,别人推粪 ,一车推两只大粪桶,而父亲推粪时要装上车架,一车推四只大粪桶,也就是一人要做两个人的活。有时白天做了,晚上还做。为使母亲学会驾着脚盆捞水草(捞水草给猪吃),一天父亲在河边对母亲说,你到脚盆里去,我将你装到河北去。当母亲跨进脚盆后,父亲用竹篙将脚盆推到了河中心,母亲慌了,不知如何是好,这时父亲将竹篙扔了过去,叫母亲不要慌,应怎样撑怎样划,就这样母亲学会了在河里撑脚盆捞水草。
又是一个夏天傍晚,门房叔祖福魁,挑着洋油担子,在外面喝得醉醺醺的回到了家。嘴里口齿不清的对门房叔祖母说:“我今天在外面吃得太饱了,喝得太多了,天太热,我要到后面河里洗澡,你去看我游水。”门房叔祖母端了张独凳,来到屋后的河边,门房叔祖父脱去外衣,只留一条短裤跳进河中,在河里来来去去游了几个来回,只见他一个猛子扎进了水里。门房叔祖母坐在河边的独凳上看着自己的老伴游来游去,见他一个猛子扎进水中不出来,还在叨着:“我知道你水性好,就不要显本事给我看了,早点上来,我还没有吃晚饭呢。”可是好长时间过去了,我那门房叔祖父仍没有露出水面,这时门房叔祖木慌了,于是大声喊叫起来:“救命啊,有人掉进河里了……”左右邻居和家里人都出来了,那里见我那门房叔祖的鞋子。于是有人用脚碰到河里找,直到天暗时,我那门房叔祖的尸体才被找到。
俗说,祸不单行,福不双至。门房叔祖丧事刚处理完毕不久,邻居夫妇二人吵嘴打架,我那门房叔祖母就去拉架,被人家随手一摔,跌了个大跟头,当时就爬不起来,后来请郎中来看,一只脚的腿骨被跌断了,虽经过医治,但终究成了个瘫子,走路时要端上一张独凳代替那断了的脚。庄上人都说我父亲的命太苦,知道一点内情的人都说我父亲的命太硬太凶。自我那门房叔祖溺水身亡,门房叔祖母腿骨跌断后,他俩就有了一个新名字:淹煞鬼老爹,瘫子奶奶。
得知淹煞鬼老爹去世的消息,父亲连夜从外地赶了回来,除了装殓等后事,他翻开了鬼先生赠给他的那套没有封面的残缺不全的线装书,看了一番,掐着指头又算了一通,为淹煞鬼老爹开出了七单和课状,接着又到自家的几处田里走了一通,在高田上选了一块坟地,并做上了记号。按父亲的意思,就不要请阴阳先生了。但这话还没出口就被瘫子奶奶(当时还没有瘫)哭着大骂了一通,说父亲不孝。父亲只好将七单课状等全部收起,请来了附近最出名的阴阳先生大筛子。大筛子为淹煞鬼老爹开了七单和课状,又到我家田里转了一圈,最后选定了高田上地里的一个地方作为坟地。大筛子在那里用箩盆测了又侧,量了又量,最后落实了一个地方说,葬在这里,子孙中要出好几个人物。同去的亲友见选定之地竟与父亲原先选定的地方一丝不差。众人都感到惊奇,送走阴阳先生后,父亲将自己开的七单与课状与阴阳先生开的拿出来一对照竟然也是一模一样。自此以后,亲友邻居都知道父亲会算命、掐八字、看日子、看风水。原来鬼先生给父亲的那本残缺不全的线装书,竟是一本奇书,里面天文地理、算命爻卦、阴阳宅地,内容无所不包,只是那书中由甲乙丙丁,子丑寅卯,金木水火土等字样组成的各种各样的图形,以及各种日期数字等令人眼花缭乱,根本无法理解。我上师范期间以及工作后,曾几次将父亲那个宝贝拿出来认真翻阅过几次,但一片茫然一无所获。有一次我正在偷偷翻阅此书时,被父亲看到了,父亲说,这个书你是看不懂的,要看懂此书先要熟记六十年花甲,弄懂阴阳八卦,我花了多年的功夫,也只懂得书之内容的皮毛,难怪当初鬼先生说此书晦涩难懂,得知书中内容之一二,即可得一饭碗。因书中内容除父亲外无人能懂,后来在父亲去世时,我们讲书放在棺材里,让父亲带走了。
谢谢海风、yanglz924和阿斐,节日快乐,一切顺利!
淹煞鬼老爹去世时虽年近六十也算是不小了。但他是溺水身亡的,属于凶死,,按照农村的说法,凡属凶死的人死后都是要作怪的。人们说他生前是一个迷糊人,只要给他喝上几杯,他就不知天高地厚,甚至连心也可抓给人家。他生前欠下的债都是那三朋四友在一起喝酒,他只要端上酒杯,听人三句好话,一说每次都是他作东。至于欠下那么多债如何去还,他从来没有考虑。他就是这样一个人,照理说死后就拉倒了,然而却偏偏不然。先是有邻居晚上天散暗时看到他提着洋油担子像生前做生意一样出门向大路上走去,后来邻居在夜里听见有敲洋油桶的响声,特别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外面稍微有点风就听见洋油桶子被敲得咣咣响。基本上周围邻居都能听到。一天,天刚散暗,大姐看见我那刚会说话的二姐坐在爬爬凳上,一动不动的两眼盯着饭桌上。我大姐问她:“你在看什么呢?”二姐说:“看老爹仔喝酒呀!”大姐往饭桌上一看,不知怎的,饭桌上却是有只酒杯。只听二姐还在说:“老爹吃饱了,出去了。”可大姐除了看到桌上的酒杯外,其他什么也没有看见。大姐讲这话告诉了母亲,母亲说:“她不懂,不要听她瞎说。”母亲嘴上这么说,可心里却也有点不除疑。白天母亲也曾听到邻居在背后叽叽咕咕说听到淹煞鬼老爹回来,敲洋油桶子之类的话。以前母亲每天都要忙到深更半夜,也曾有几次听到洋油箱子响过,那时并没有在意,总以为是猫或老鼠碰到或风吹到的原因。今天听大姐说二姐看到老爹在喝酒,就骂了二姐,二姐笑脸憋得通红,说是真的。她看到老爹每天坐在那个地方,二姐用手指指着贴老爹头贴的地方。按我们农村的习俗,人老了以后,要端三年的饭,头贴是代替那老了的人贴在板壁或帐上,面前放张桌子。桌上放着死者去世时的撑脚筷子,每天的早饭、午饭,全家人吃饭前要先盛上一碗放到那桌上,然后竖起筷子,并在桌下的陶钵或陶盆里化上几张纸钱或锡箔,每天如此,这叫端饭。端饭要满足三年,端上饭碗时,端饭人还要说:“请××吃早饭。”或“请××吃中饭。”二姐年龄小,根本不懂端饭之事,但她却说看到老爹每天坐在那里。母亲说:“不许你瞎说,下次你再瞎说九打嘴。”二姐被我母亲一吓就哭了起来。这时瘫子奶奶说话了:“孩子他妈,你就不要骂孩子了,孩子讲得都是真的,我也看到过几次,还看到过他几次挑着洋油担子回来,没事时就用手敲那洋油箱子。有一次还说你端饭时将筷子给放反了,他是左撇子,你讲筷子竖在饭碗的右边了,那顿饭他说吃得很不自在。我之所以不说,是怕你们害怕,既然孩子看见了,我看也没有什么害怕的。”母亲听到瘫子奶奶这一说,心里也有点害怕,心想,淹煞鬼老爹难道真的回来作怪不成?
这天晚上,母亲安排好老的小的吃过晚饭,他们都睡了,母亲将锅碗洗结束,又给牛加了点草,垫了土,做到爬爬凳上去剁猪草,无论是用田里挑的猪草也好,还是河里捞得水草也好,都必须用刀剁碎,第二天煮早饭时,放到另一口大锅里将剁过的猪草煮熟,再在里面拌上细糠、麸皮、豆饼之类给猪吃。家里养了三条猪,那一大堆猪草还得剁一会儿。以往做这些活计时,母亲都没在意。今天听瘫子奶奶讲了淹煞鬼老爹的事就留了心。约摸二更天光景,母亲在那昏暗的小油灯下剁着猪草,小油灯挂在柱子的毛竹钉上,只听见面刀剁猪草的嚓嚓声。小油灯的灯花突然炸了一下,火小了,光线暗了许多,这时只听放在帐边的那两只洋油箱当的响了一声。母亲心中一愣,淹煞鬼老爹真的回来了?她放下手中的活计,从柱子的竹钉上取下小油灯,点着灯到洋油箱那里察看了一番,见那油箱毫无异样,也没有发现猫和老鼠之类的东西。这时外面也没有起风,就不会有风从帐缝里钻进来吹动油箱。母亲将油灯重新挂上了柱子的竹钉上,坐下来拾起面刀重新剁起了猪草。刚剁了几刀,只听那油箱咣咣的响了两声,声音比第一次要响得多。母亲感到头皮发麻,身上起了一阵鸡皮疙瘩。随即她又镇定下来,拿起那剁猪草的面刀在那盛水的水缸口上批了几刀,嚓嚓的披刀声打破了深夜的沉寂。母亲大声说:“我到你家来了这么多年,服侍你家老的,小的。吃的苦庄上人可说没有人不晓得。不是你在世时欠下了那么多的债,我们也不会吃这么多苦。你走了,应该保佑全家老小,可你还回来吓我们。在这样,可不要怪我不孝啦,不要说不给你端饭,连周年也不给你做。”听着母亲大声讲话,瘫子奶奶也说话了:“你回来看看可疑,谁叫你敲洋油箱子啦,这不要吓着大人孩子。你这个老东西……”母亲又去剁起了猪草,一直剁到结束,那洋油箱子再也没响过。不光那天夜里没响,后来一直再没有响过。几天后,父亲回来时,母亲将洋油箱响的事情告诉了父亲,父亲说,除少数恶鬼以外,多数鬼神是懂情懂理的,也是讲情讲理的,最不讲情讲理、不懂情懂理的还是人,是那些连畜牲都不如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