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帝记》鲜于冶銋原创长篇:天下巨变时,那些人经历的波澜诡谲事……

  他拿起第二张纸念道:“当街阻碍交通,扰乱秩序,于路口非法卖艺者凌雨辰,伍……”
  他突然又嗤笑起来,平平心神才接着道:“这名麻将桌上起的吧!伍丙上前来!”
  念罢他还颇掩不住笑意,师爷却在一边微微摇头。
  由于他们是第一个录的,所以这次有了案由念,而凌伍二兄妹直接就站了出来。
  海旭见还有个标致的小娘子,眼睛先是一亮,而后故作镇定问道:“伍丙是哪个?”
  “大人,小女子叫伍芮!”
  “这名起得!就是想让别人当成伍丙看,看这身段,叫个二饼就贴切了!”
  海旭见到漂亮姑娘,忍不住开口轻薄。一旁的师爷忙嗯嗯两声以示庄重。
  听见海旭开口轻薄,伍芮有些微愠,凌震却忍不住道:“大人,有案问案,别扯没用的。我叫凌震!有话就问吧。”
  听此一说,海旭倒是止住了意淫问道:“你二人是当街卖艺阻碍街市,可有此事?”
  “当然没有!我们只是闲来无事,在表演些手艺罢了,至于别人愿意围观可不干我们的事!”伍芮却说道。
  凌震倒有些微微一愣,似乎跟他预想的有些出入,但也没多说。
  海旭忙问道:“什么手艺这么好看?害得那么多人围观?要不你们也……”
  (八)
  师爷一听大人这是又要没调了,忙“嗯”了几声。
  海旭这才反应过来,强作正色道:“大胆!事实俱在还敢否认?带人证!”
  由于当时那边官衙的人都被吓跑了,所以就从当时围观的人中找出来一个说明情由。
  那人知道这海大人的堂上是没那么多规矩的,就口沫横飞、夸大吹捧般把二人当时如何如何神奇的种种一一说了出来。
  听得海大人是不住地眉飞色舞,直是暗怨自己没赶上一场好戏。
  等那证人说完了,海旭一拍公案道:“你们家伙什都在吧,给大人我也演一个,大人高兴了,重重……”
  师爷一看这公堂的威严何在,忙不住地嗯着给大人使眼色。
  海大人这才反应过来,强压着自己道:“按说这当街卖艺赚些小钱,原本衙门是可管可不管的。”
  “但你们阻塞了交通,险些引起混乱……”

  “大人,我们可不是卖艺呀,我们是一个大子儿都没拿,请大人明鉴!”伍芮继续辩解道。
  这时证人又出来证明,这观众的赏钱二人的确是分文未动。
  海旭疑道:“那你们这是为什么?”
  下面一听又嗡嗡开了,对呀费劲巴力来了那么一大通,又不为钱,那是为了什么呢?
  “大人,我们初到贵宝地,只是想先让乡亲看个样,旺旺人气,之后好正式搭台表演呀!”
  凌震又是不解地看着说话的伍芮,仿佛是说这话我们没商量过吧?
  海旭一听来了精神,站起来道:“哎,那好呀?正好我这明天就有个喜事,你们今天就住在后面,等明天给我的宾客表演,赏钱……”
  师爷又在不住地摇头嗯声,像是在告诫海旭不要把公堂变成市场。
  这时出去找廉寡妇的兵丁回来了,向海旭单腿下跪报道:“大人,廉寡妇一家都已不知所踪,宅子都空了。”
  “听街坊说几日前就全家出去了,不知何时能回!”
  这倒好,没了证人也没法证明那两个砸牌坊的话是真是假,这事还将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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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
  还是陈师爷脑筋转得快,忙道:“那这案子先搁置一边待审,等人证回来再说。”
  其实他的本意是趁着海大人还没怎么出丑,先赶快把今天这些个烂事给搪过去,等抽出手来要放人还是定罪那不是以后的事?
  海旭虽没明白他的意思,但此刻的心思却都放在急于见识标致姑娘的表演上,哪里还管什么狗屁牌坊。
  他只是一挥手道:“那把他们暂时押在后堂,等日后查清了证据再审。”
  秦潇见荀氅和程昙的脸色都是一松,似乎就是盼着这样的结果。
  他暗想这四位都认识,又都是这样可以上下分开念的名字,似乎知道这位海大人会念错一般。
  那看起来,他们的名字可能都是假的,就是要在公堂上让大字不识箩筐的大人出丑一般。
  由此可推出,他们的案由也可能都是假的。
  荀程二人砸了个老寡妇的贞节牌坊,却又好像知道找不到人一般,让他们得情由没办法证实。
  这样他们就不得不被安置在后堂待审,而他们的本意也就达到了。
  再看凌伍二位,明明当街卖艺根本不用被抓来衙门,可却死活赖着要来。
  现在让海大人了解了他们身怀绝技,也会被留在府内,等着明日的表演。
  看来双方的目的都是用点儿小伎俩今晚要留在府里,这目的到底是什么呢?秦潇可完全不知道。
  只是凭这几位的绝技,就算夜深潜进来都不是问题,那为何要这般煞费周章呢?
  难道是贼?不可能呀!盗贼应该最怕露了行藏,不会这般光明正大的肆无忌惮。
  正在他左思右想这几人之际,他眼见海旭已经翻到了他们这张纸。
  他心中一凛:终于到自己了。自己的名字不知这位大人能否念对?而施家二兄弟的应该错不了吧?
  偷盗军马虽不知要怎么判,但肯定是犯了国法。
  不过看这海大人的糊涂模样,等下必须要好好绕他一绕,争取能化有为无。
  这时他倒是有些后悔刚才道出真名了,早知如此随便编一个不是更好?
  他赶快跟施家二兄弟耳语道:“等下你们就说是为我雇来的,其它一概不知……”

  (十)
  就这时忽听外面咚咚鼓响,堂上的海大人和师爷都愣了。
  而一概兵丁却是精神陡振,一个个又剁开了手中的水火无情棍。
  每个衙门外都竖着一张大鼓,叫报闻鼓,但那本意并不是给百姓随意敲打的,而是敲鼓告知衙门休堂的。
  当然还有更深一层的意思就是给百姓击鼓喊冤,不过这鼓可不是随便就能敲的。
  非的是有重大冤情,而且日常旁边都有人值守,想打也打不了。
  而今天外面的兵丁都来维护围观秩序了,没了值守所以鼓声响了。
  但按照规矩鸡皮蒜毛的小事如果鸣鼓惊官,那这倒霉蛋一顿狠板子是吃定了,所以两边执刑的兵丁都异常兴奋。
  听到外面竟然有人击鼓鸣冤,海大人眉头也是一皱,叫了声“传。”
  只见两个中年男子互相揪扯着,被官兵推上堂前。
  这二人见到了堂上的阵势,双双收了手,老老实实地往地上一跪,口中齐呼:“小人有冤情,请大人明断!”
  如果不是刚进来时二人还扯在一起,就冲这异口同声的劲头,都会让人怀疑两人是一同来告状的。
  海大人果然也迷惑了,疑声问道:“你二人竟然敲了报闻鼓,这是有多大冤屈,要一起状告何人?”二人闻言齐齐摇头。
  “那谁是原告?”
  “我是!”二人再次齐声答道。
  海大人又是一蒙,倒是一边的陈师爷清醒,忙从旁问道:“你们可有状纸?”
  二人点头忙不迭从怀中取出状纸,交由衙差递上。
  只见海大人摊开二人状纸,只左右扫了两眼,顿时目露凶光。
  他勃然大怒道:“我看你们是皮痒难耐,故意来戏耍侮辱本大人的!”
  说罢,抽出两只刑签,往堂下一甩叫道:“都各给我狠打五十大板!看着两个狗东西的狗屁股硬不硬!”
  两边衙差自打升堂就闲得发慌,听到此令,直如鼻烟入脑,亢奋异常。
  他们四人一组将两个摁住,扒了裤子,甩开板子就开始狠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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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一)
  围观百姓见到这暴力的一幕,听着二人的鬼哭狼嚎夹杂着板子击肉的闷响,大多是眼冒精光,兴奋不已,还有不少随着板子的击打节奏叫好的。
  甚至有的还小声交头接耳道:“怎么样?没白叫你来吧?要不能看到这过瘾的嘛?”
  人群中只有几个妇人和莫沁然眼露恻隐之色,将脸侧到一边不忍再看。
  秦潇听着这一声声板子混合着哀号,心下也是一阵阵凛然。
  没想到刚才还跟伍芮嘻嘻哈哈的海大人,转眼间竟突然痛下狠手,性情之诡着实难以琢磨。
  可最让他心寒的,是围观百姓的阵阵叫好声。
  这情由都不知道,是忠是奸,是正是邪都没分出来,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打人,还是原告被告一起打。
  百姓为何如过节般的兴奋,为何就像吃饱喝足般开心呢?
  他自小离家久居外洋哪里知道,大清的百姓只要是事不关己的热闹都爱看,只要不是打在自己身上的板子都叫好。

  各地衙门问斩人犯都是选在菜市口等人声鼎沸的地方,而每次斩人都是一场人山人海的百姓盛筵。
  沿街观看角度佳的地点,如酒楼茶馆等地都会被高价订下,树上房头都爬满了人,汹涌而来的人们都不想错过这一年一度的盛典。
  更有甚者,求血馒头的,赶上凌迟求犯人肉的都不在少数。
  当然在这样开放的衙门观看板条肉,更是足矣回味良久的精神佳肴,岂容错过?
  其实这种情景在君主专制下的欧洲也是家常便饭,只是秦潇等人去的晚了,没能赶上那个愚民狂欢的血腥黑暗年代而已。
  眼见这二人已被打了十几板了,由于是老爷突然震怒,加上事发急促,施刑的衙差也没空跟受刑者讨要贿赂,板子自然是毫不留情,每下都是皮开肉绽。
  陈师爷在一旁有些坐不住了,看那二人都不是精壮的汉子,真要结结实实的五十板下去,还不真给打死了?他忙起身到海大人身前问个缘由。
  但见海大人仍然余怒未消,陈师爷赔笑小声道:“大人消消气!这两个贱民不知如何惹恼大人了?”
  海旭见他来了,哼了一声小声道:“这两个吃了狗胆的,胆敢起这样的假名字故意戏耍本大人,我不打死他们还饶了不成?”
  “什么假名字?”师爷不解。
  大人一向糊涂,怎么这回一下就分辨出真假了?

  (十二)
  “一个叫亲爹,一个叫岳父!不是故意耍弄本爵爷会起这名字!”
  陈师爷一听也是吃惊,还真有这吃了豹子胆的!
  忙拿起两人的状纸一看,只见两张状纸的开头分别写着“小人栾釜,在此状告……”“小人岳攵,……”
  他只得叹了口气,对海旭低声道:“大人,字读错了!”
  “那二人不叫亲爹、岳父,而是叫栾釜和岳攵!打错了!”
  海旭拿着状子挤着眉头又端详了半晌才喃喃道:“这怎么看都是亲爹岳父啊?”
  他又摇了摇头才叫道:“都别打了!”
  此时堂下的伪亲爹和假岳父都各被揍了二十来板,背臀早已是一片血肉模糊,连声都叫不出了。
  衙差一停手,海大人就在堂上清清嗓,问道:“那个亲……,不那个栾釜,还有那个岳……”
  “那个岳什么,你们两个有何案由,一五一十都给本官说出来,本官自会给你们主持公道!”

  海大人问了几声,都没听见下边回话。
  衙差过去一看一探,对堂上拱手叫道:“禀大人,这二人都晕过去了!”
  堂上海旭还在讪笑:“哼,哼,有胆叫这名,却这般不禁打……”
  陈师爷一看不好,忙叫衙差带上二人家人将他们送回家去。
  这二人醒来之后如果知道,仅仅是因为糊涂青天读白字,就让自己惨遭一顿痛打,不知该从何感慨。
  这两个倒霉蛋下去之后,围观百姓仍是意犹未尽,兴奋之情是溢于言表。
  好不容易等来这一场大热闹,刚刚开了个头却要戛然而止,当然是一边感叹可惜,一边期盼海大人能再施雷霆手段,让众人尽兴而归。
  而当堂正主海旭还犹自在思量着那两个名字:‘明明就是亲爹和岳父啊?这几个字怎会认错?’
  ‘莫不是那酸腐师爷看本官施刑心有不忍,故意编造想替那二人开罪?’
  他侧眼过去,只见陈师爷眉头微皱一副正襟,也看不出个所以然。
  此时的陈师爷想的却是另一番光景,以前虽有堂上打死人的先例,但那也是在案由基本明了的前提下。

  这个亲爹、岳父是上中学时在古书上看的白字段子,

  这么多年过去了,还印象深刻。

  这里实在是找不到其它更合适的名字了,就借古人智慧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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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三)
  这次如果连问都没问就把人打死了,这事倘若传开去,问责下来,海爵爷自然会没事,可他这无根无依的保不齐就要做替罪羔羊。
  想到这里他甚是后怕,想想今日荒唐半日,过了三堂,除了闹剧就是惨剧。
  再看看堂下那还未过审的偷马贼小年轻,眼珠滴溜乱转,保不齐也是个难缠的,但今日是万不可再出事端了!
  他掏出怀表一看,经过半日折腾,此刻已近酉时。
  他马上起身来到海旭身边道:“大人,退堂时辰已到,不如先行歇息,日后再审!”
  海旭此刻也是头脑发晕,正想着回后堂榻上来两口,就摆摆手。
  陈师爷马上宣道:“今日时辰已晚,剩下人犯日后再审,退堂!”
  堂下顿时传来阵阵欲求未满的轻嘘声,可就在这时,一人大叫道:“大人,不能退堂!还有个要犯没审呢!”



  秦潇在堂下眼见着之前二人尚未答一言,就被打得鲜血淋漓,当堂晕死,心下是惴惴不安。
  他之前见海大人还说笑戏谑,转眼间就痛下杀招,的确翻脸比翻书还快,端得是虎威难测。
  而自己犯的是盗军马的罪名,这海大人一身武官打扮,想必对此行径是痛恨有加,一上来还不立打五十?
  他不由得左顾右盼,紧张地思虑起来:如果等一下要打,自己是要生扛还是要反抗?
  以他的体魄,不一定熬不过这五十板子,可是熬完之后,不将养个月把是万难痊愈。
  如果要反抗,自己带着莫沁然遁走自不在话下,可那施家兄弟和两个孩子怎办?能保住谁?
  他不禁望向莫沁然,却见她面色如水,放眼沉思,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心下更急,真想轻声唤她几下好有个交流,可几次话到嘴边却又生生地忍住。
  直到他听师爷说道退堂,一颗心才慢慢地才放了下来。
  可还没等他把的落回心窝,不知哪个混账又喊不能退堂。
  (十四)
  他回头怒目观瞧,只见说话的正是之前在街市上找衙差抓自己的醉汉!
  醉汉此刻酒也醒了,满脸阴鸷,向前几步下拜道:“小人那拾,请青天大老爷断了那盗军马的!”
  海旭一见他那模样,一听他的名字,就知道是旗下人。
  又听见盗军马几字,稍微精神了一点道:“那就暂缓退堂!你且说说缘由!”
  那拾一见报仇在即,哪肯罢休,便马上添油加醋,口沫横飞胡诌了个秦潇等盗马的事,仿佛他亲见一般。
  一旁的秦潇听得牙根直痒痒,刚刚想辩解几句,却见衙差手持小木板就向自己脸面抽来,也只得闭嘴。
  堂上的青天大人无精打采地没等他罗嗦完,就挥挥手止住了,而后捂嘴打哈欠问师爷道:“啊……人赃并获,两证俱全,这该怎么判呐?”
  “大人,当堂打三十大板!而后收监三个月!”
  “那你就再问问,画押坐实后代我判吧!”说罢,海旭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就想撤。

  这烟瘾一上来,不去后堂抽上两口,他恐怕是再也提不起精神了。
  堂下那拾听到二人说道打三十板关三个月,在他心里当然恨不得把这当街羞辱自己的小杂碎割肉放血!
  但能在这公堂之上能看见这小子被痛打屁股,也算是出了口恶气!
  他忙在下面带头叫道:“青天大老爷明辨忠奸!海青天为民除害!海青天为万民所仰!……”
  而不少围观百姓也跟着叫了起来,大有群情激愤,踊跃观看惩戒小贼的场景。
  陈师爷一看下面民情汹涌,一想这正是大人顺应民意,赢得口碑的良机呀!
  之前那三场颇不着调的堂审,经过这顺势一代说不准就会被百姓从记忆中清个精光。
  反正他们是来看审案热闹的,对个货真价实的盗马贼施些重手段,一来堵了不满的嘴,而来可进一步为大人立威。
  如此一石二鸟的机会,哪里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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