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人不语——记元明时期的一段尘封高人往事

  劳道长脸上显出愠色,他给张掌柜使个眼色道:“哪里来的人?”
  张掌柜陪笑:“道长息怒,这是给店里送茶的茶倌儿,他每年过来两次,给店里送些茶叶。”
  劳道长拧眉忖了忖复又仰头对知北客道:“你个贩茶的茶倌来凑的什么热闹,这店家惹了一个恶鬼,我刚施了法力,将那鬼捉了去。你莫来缠我,再缠,当心恶鬼遁出,缠上你的身,要你明天半途死在路上。”
  知北客给楼英一个眼色。
  楼英此际已是会意,他深知这劳道长是蒙人吃喝钱财的假道士。这等人,最是可恶,他们身上全无半分真修行,有的只是贪得无厌的财欲。
  当下,楼英在心里暗暗盘算一番,已是有意同知北客联手揭穿假道士的把戏,这就随其一道,走到天井。
  知北客朝劳道长遥遥一抱拳道:“敢问道长在哪座山上修行?”
  劳道长哼了一声:“龙虎山,天师府,张真人一脉真传降龙伏虎,捉鬼驱魔的大本事。”
  知北客笑了笑道:“既是龙虎山来的,可否借符来一观。”
  劳道长虎脸:“凭白无故,道符岂可轻易示人?”
  知北客:“龙虎山一脉,为道教正统,师领张道陵天师道。凡弟子出去行捉鬼驱魔手段,皆有天师亲授大印为凭。道符,无印不成符。这位道长,我与你素昧平生,自然不能去看你的大印,是以,只想看一看道长绘的道符而已。”
  劳道长咬牙:“你个卖茶的,想看就看呐,哼!姓张的,把银两给我,我这就走。”
  说了话,劳道长伸手就问张掌柜要银子。
  五两银子,不是小钱。张掌柜是个买卖人,心思比常人都要活络,如今他见劳道长发狠,已知事情有些不对。只是,他不敢得罪道长,因故只好装作关心夫人的样子别过头去,不理会对方的话。
  劳道长见张掌柜不理他,心急就要过去拉对方。不想知北客已闪身挡在他面前。
  “你想干什么?你,你挡我,我·····我要放恶鬼出来。”
  劳道长目露惊骇,伸手置怀里,掏出布袋,就要抖落开朝知北客身上倒去。
  知北客一把擒住劳道长手臂道:“姓劳的,你说你是天师府来的人,可怎么我去天师府,人家却要我帮他们寻一个姓劳的假道士呢。”
  劳道长一听这话,脸上汗唰的一下就出来了。
  知北客冷哼一声,五指发力,朝下猛地一抖,喀的一声响,劳道士腕骨齐折。
  “啊!”
  假道士一声惨呼,捧手臂倒在地上。
  一旁小道童见此,急忙忙丢了手里拿的烛台物品,远远朝知北客拱了下手道:“高人饶命,小的和这人相识不过两月,他言说与其一起做道士可发大财,小的什么都不知,什么都不知。”
  小道童边说,边除去身上道袍,退后几步,闪身就飞也般逃命去了。
  知北客看这小道童走了,他也不多说话,只弯下腰来,伸手在劳道长胸口,肚腹处,来回揉动,推按了几下。
  做过这般,知北客收手道:“你且起来吧,两月内,你拿着东西到天师府谢罪,他们能帮你解了身上气血闭塞之厄。两月内,你若到不了天师府,你就先行准备后事吧。”
  劳道长知道今天他是遇见狠硬之人了。是以他也不出言狡辩,只捧了手,艰难翻转身体,倚墙慢慢站立,末了朝知北客惨惨一笑道:“谢不杀之恩了。”
  知北客:“你盗刻了天师府的大印,假扮道人,行走江南数地,骗了钱财无数不说,你还夺过两个女人的贞洁。似你这等人,若非我答应天师府在先,我早就夺了你性命,把你魂魄压在那幽泉之处,让你受过苦难,再拘你入道场苦修。”
  劳道长周身只是颤,大气不敢出一下。
  知北客又道:“你身上气血闭了,不能跑动,不能沾酒肉,平素里只能靠米汤接济来活。速速去吧,两月内,到龙虎山天师府,你跪在府门前,自有人救你。”
  劳道长也不说话,只扑通跪在地上,朝知北客砰砰磕过三个头,这就捧手臂,挪腿一步步遁出店门。
  楼英看的是啧啧称奇。
  这知北客施的手段,说过的话,皆是他平生第一次见到,听到。
  此外,知北客究竟是何人?他怎么认识天师府里的人呢?
  思忖间知北客看了眼张掌柜,又扫了扫一脸病态的店小二,他摇头叹道:“张虎啊张虎,唉!这事也怪不得你,这件事,寻常人还真是没办法帮你化了。且这样吧,你先扶你夫人回房去睡,我见那道人丢的辰砂量不小,估计她得睡到明日辰时才能醒转。送去后,你过去前面厅堂,我在那里等你。”
  张掌柜吓的面色惨白,好一会儿,他才过神来,急急忙和店小二一道合抬了夫人,朝一间客房走去。
  知北客摇了摇头,一伸手,取过案上贡的一个果子,用衣袖擦过,咬了一口道:“这位公子你得过高人传授性命要旨的秘术,你不是普通人,是以这家店的病,我需你与我联手一起来诊治方可。”
  楼英一怔:“店有病······?”
  知北客嚼了果子,吞咽下去,又扬手一挥道:“这诺大个店,本身就有病。店有病,人居其中,岂有不害病之理?如今,我们就是要一起联手,把这家店的病根找出来,拔了去,然后再一起把染了病的人给医好。”
  “公子,你可否有兴趣与我一起做呢?”
  楼英思忖些许道:“老师,不是我不想与你做。皆因我与同行的同道有约·······”
  不料知北客一挥手道:“你说是那个与你一起来,吃肉喝酒的人吗?你不用管他,他明日回不来,休说明日回不来,这一次,他能有命在,就已经是大造化了!”
  ----今晚的到这里。
  @盐油酱 2016-08-06 21:38:00
  过瘾!就在这里了吧,不会半途再去黑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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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会。
  楼英听的心中一惊,忙问知北客:“那人要与我同行去医治一个病人,怎么,他怎么会回不来呢?”
  知北客:“跟你来的那个年轻人,其性极燥不说,身上还被人种下一个怪东西。”
  楼英不解道:“独山公子性情燥,这倒是不假,可他身上的怪东西,又做何解?”
  知北客:“说怪也是不怪,只是人不知罢了。走罢,我们去前面厅堂说话。”
  二人这就移步厅堂,挪来桌椅,刚坐下不久,张掌柜和店家小二也走了过来。四人围桌而坐。知北客扫眼张掌柜道:“你说说罢,这客户最近几月遇上何事了?你又是怎么遇见劳妖道的。”
  张掌柜闻言不敢隐瞒 ,这就把客户最近几月遇到的怪事全盘托出。
  这客店原本是一个富阳县人开的,后来这人家中有事,要归老回乡,托人从中牵合,张掌柜就和夫人拿出毕生积蓄,把这间店盘了过来。
  店到手时是去年中秋。
  时逢中秋节令,到杭州赏月游湖的人特别多。
  张掌柜和夫人着实赚了些钱财。如此一直至第二年春天,初春不久,下过一场大雨。时逢几个客人住店,不想第二天,这几个客人竟突然身染暴疾,一个个吐泄不止,气若游丝。
  张掌柜忙请人来医,结果历经数个大医家,一一转手来治,最终才把这五个客人的病给调好。
  客人好后,联名上告杭州都府的衙门,说张掌柜店里的饭食有毒,要张掌柜赔他们钱财。
  张掌柜当然不肯认罪。
  @天呀木鱼 2016-08-07 15:13:00
  @9毫米烟灰 活捉村长一只!高术还没出书的消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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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写的太真实,审核严格,另外也在筛选出版机构。
  于是,衙门牵头,又找了几个有名大夫,一同到这店里试饭菜。
  明里来,暗里去,验过几次。结果自然是饭菜无毒。
  张掌柜虽赢了官司,可毕竟心里过意不去,这就同夫人商量,赔了那客人些钱财。
  两人平息此事,皆在心里松口气。
  可不想,转眼又是一场大鱼过后,来了三个客人入店来住。
  当晚,这三人就纷纷染了暴疾。
  一番诊治好,其中一人,还险些丢了性命。
  于是,三人又告官,衙门又来查。查来查去,也没个结果。
  如此一来,虽说饭菜里面没查出毒来,可毕竟那客人是在张掌柜客店里染的暴疾。是以,那件事过后,店里生意就一落千丈。
  再说店里张夫人,这女人因为给张掌柜生不出孩子,心里本就郁着一股火气。如今再遇上这事,一时想不开,突然就发起疯来了。
  一疯不要紧,张掌柜与其吵闹下,张夫人还取刀险些伤了一个客人的性命。
  张掌柜自忖摊了这般倒霉怪事,绝非普通人能化解,于是便开始留意过往城中的奇人异士。
  不想今天下午,就让他遇见了匆匆赶路的劳道长一行二人。
  劳道长本打算前去城外一户人家做一场法事,他遇到张掌柜,听对方讲清经过,随口就要了五两银子的高价钱。原本是想抬这高价让张掌柜知难而通,不想后者一咬牙,竟真的同意出这笔钱。
  就这样,劳道长到了客店,刚刚点了一桌子的酒菜。知北客就挑着他的茶担子进到店里了。
  不久,楼英一行人来。
  这就有了今晚的这一番变故。
  楼英听过张掌柜讲述,心中似有所悟,但觉还是不熟,于是只把目光投向知北客。
  知北客喝了口碗中的白水,又盯着水,出神看了片刻道:“这煮的水,可是我带来的山泉?”
  店小二忙道:“店里的井水每天晚上都会浑浊。平日里,店里都是备一口大缸,里面放着烧好竹炭,以此滤水来用。不过说来也怪,那水到了白天,又会复归清澈。”
  知北客听这话,他看了眼楼英道:“公子心中似乎有所得?”
  楼英拱手道:“无凭无据,仅是心中推断之念,不敢贸然说出。”
  知北客:“无碍,这里都不是外人,公子但说无妨。”
  楼英忖了忖,缓言道:“方才张掌柜言说之事,皆是发生在大雨之后。此外,掌柜又说,店家厨房用的青菜,瓜果,米面,鱼肉,皆是采自不远处的集市 。因此这菜蔬源头应该无事,不然附近百姓,也会人身染相似恶疾。”
  “是以,我断这恶疾之因是店内的水出问题了。”
  知北客闻言道:“走,我们去店内水井看看。”
  四人这就起身,一并移步到天井后头。
  天井后头摆了几个大大的青翠盆栽,在那盆栽的后边横放了一块湿滑的木板,板子旁边立了一个木桶。店小二引领众人到近处,他亮起附近火烛,又点亮了一个灯笼,照着木板,掀去盖子,露出一口幽黑深沉的井来。
  知北客到井口边,探鼻,对下闻了闻。末了,他又招手示意楼英到近处。楼英探头,朝下细细嗅了下。
  鼻翼轻动间,楼英只觉丝丝微腥水汽之中,好像隐着一股难言的恶臭。
  知北客这时拉过楼英,示意店小二放桶下去。
  小二拴了钩绳,沉桶入水,荡了几下,拎了多半桶水到近处。
  众人凑到近前,小二打了灯笼一照。楼英见这水通体竟通着一股子淡淡的浑黄色泽。
  店小二取来竹瓢,反复拨动几下道:“晚上吊来的水是不能用的,只能放到缸里,让竹炭净过才能用。只是这水虽浑,可平素里,我们也是这样吃的呀,也并没有染什么恶疾呀。”
  知北客不语,只蹲下身,接过小二竹瓢,取了半瓢水,放到唇边,用舌尖试了一点,反复品味番后,他呸的一下又吐了出来。
  “这水里有海气!”
  楼英恍然道:“此地离入海口不远,莫非,海水倒灌进来了?”
  知北客摇头道:“非是海水倒灌,而是海气渗到这井底来了。”
  “如此·······”
  知北客恍然道:“每逢入夜,潮起时,海气最盛,只此,这井里的水,就会显的浑浊。但只是浑浊而已,并没有其它不妥。”
  楼英疑道:“若只是海气盛,搅的井水浑,也不会让人生恶疾。可方才打开井盖,我却闻到有股恶臭的气息,这臭气,又是从何而来呢?”
  知北客又凑近井口,反复闻了闻井中的臭气。稍许,他心中似有解,但随之又心生了一疑。
  “张掌柜,你们这店一共几人?”
  张掌柜道:“就是我,夫人,还有这店家小二。平素时,厨房,也是我一人在忙。”
  知北客徐徐点头,复又问道:“张掌柜,平日里衣食住行,饮用,吃食之物,可有与常人不同之处?”
  张掌柜听这话一脸茫然道:“并无不同,并无不同。我们吃的也都是这集市里采买的,喝的也是这井水,用的油,盐,也是寻常人家用的东西,这,这都并无不同啊。”
  言说至此,一旁店家小二突似想起什么般,一拍腿道:“咦,掌柜,我想起来了,咱们平素里不是经常吃那个什么,什么草茶吗?那个蛮族贩子给的,给的草茶。”
  张掌柜道:“那又怎样,区区一个解渴入味的草茶。这,这有何不同?”
  知北客沉言道:“速去把草茶拿来。”
  店小二听这话,急急忙转身,不大会功夫,取来一把的风干的金灿花瓣。
  知北客拿花瓣,在手中反复揉捏了几下,又放到鼻端闻了闻道:“此物从何处得来?”
  张掌柜坦言:“刚盘下客店时,来了一个西南走脚的蛮子,蛮子担了两个担,许是久不食水米,走到店门前,竟晕了过去。我夫人心好,就以米汤施救。”
  “蛮子醒了后,说是报救命之恩,就将担里的两大袋花草茶送给我们了。并说,这东西长喝,可治百疾,健筋骨,得长生。”
  “我们也没当回事,只当一般解渴的茶,就放在那里,谁渴了,谁就取来泡上一壶来喝。因觉得这东西太过便宜,所以不敢给客人喝,只是自家渴时来饮。”
  知北客拿了金花,放灯下反复观了观,又看了看一脸呆愣的张掌柜和店小二后,他摇头叹道:“造化,造化!这南人送茶,哈哈!有趣,真的是有趣啊。来!公子,你且随我一道,去后园,把这井水发臭的根给揪出来罢!”
  先上这些,晚上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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