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人不语——记元明时期的一段尘封高人往事

  @breakawayspring 2016-08-21 22:16:00
  猜测花椒味辛性热,那地是阴地,要改良土地吧。用至阴的地种出能存活的花椒会是至阳之物。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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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做这解。
  楼英只知他的家乡楼塔有座百药山,这百药宴,他对此是丝毫不知。但鱼仙姑所说上品医家的手段,他却是听身边长辈,兄长们讲过不止一次。
  上品医家的本事早就脱出医人身上病疾之外了。
  楼英曾听长辈讲过,一个好的医家,不是在人生病时,用妙手回春之术,把人身上的病医治痊愈,而是让人永不生病。
  病初起,皆有预兆。上品医家,完全能看清楚这些预兆。而后或以心性下手,或以方剂,事物来入,手段不一,但却能将要起的病症,消弥于无形。
  但楼英还曾听过一句话,那是他儿时,他曾听一位路过村中的外地长者讲过。那长者说,医家上品,修至入道之境,大悟大彻之时,天下已是无病可医。
  楼英听这话,心有不通之处。
  试问天下已无病可医,那这横生的诸多疾病,又怎么会在人身上长出来呢?又怎么会有这么多的人,好端端的因病失了性命呢?
  那时,楼英想不通,到如今,他听鱼仙姑讲到上品医家,不由又思忆此事。可他还是想不通。
  天下无病可医!
  这是何等语气?难道医家已是高手中的高手了吗?
  楼英摇头,对灯烛幽幽叹过口气,这就收拾东西,洗过头面双足,上床安然睡去。
  第二天卯时。
  天刚明,晨雾弥漫四野。
  楼英起床,独自在屋内走了一圈步子。推门到外,刚吐纳呼吸几口新鲜空气,众人都已起来。互相打过招呼,牛庄主便引人过来,带大家去用饭。
  食过饭,补充了身上干粮清水。正待发出时,何小柔着一件青布袍子,执了一根杖,一脸凄楚地出现在众人面前了。
  鱼仙姑拱手道:“道友昨晚睡的可好?”
  何小柔黯然:“且就是合了一夜眼罢了。”
  鱼仙姑:“那就好。”
  何小柔叹了叹,突地跺脚咬牙道:“前辈你这番可是戏弄我吗?”
  鱼仙姑:“何来戏弄之说?”
  何小柔:“前辈你法事,功课,做的都是俱足。偏偏最后出现这人,若我估的没错,这人与你相识对不对?”
  鱼仙姑冷冷:“你若这般想,我亦是没他计施。随你便,若去天目山,就与我等随行,若不去,你就留在庄中,养你的身体罢。”
  何小柔长叹口气。
  “好,前辈,就依你,我随你去天目山。不过,有话在先,若是昨日那人与你相识。我何小柔发誓,化作厉鬼,也要缠的你永无宁日。”
  讲过这番话,何小柔又恨恨瞪过鱼仙姑数眼。
  鱼仙姑摇头,亦不多说话,只道:“时辰不早了,我等上路吧。”
  众人这就起身,先与庄主拱手道别,后沿出庄路,疾步前行。
  这处庄子距天目山本就不远,从这里出发,若依众人的速度,天黑前就能到山脚 。可队伍里多一位何小柔。这女子虽是有些修行,生的也是一对大脚,可身体腿脚却不是很利索,走起路来,尚没到庄外,就已经有些气喘。
  鱼仙姑挪到何小柔近处道:“道友,似你这般走路,我们今晚,怕是又要在荒山过夜了。既这样,不如转头,让庄主牵马出来借你代步来用,也好过道友独自行的艰难呐。”
  何小柔笑了笑道:“无需劳动马匹代步,我正要借这山路磨磨腿脚呢。”
  “至于今晚,我倒知前边有一处容我等栖身的所在,不如我们就在那里过一夜吧。”
  鱼仙姑回:“看来道友早有安排?”
  何小柔:“容你有计划,就不容我有安排了吗?诸位,先请,我还要向鱼道长讨问些修行上的事呢。”
  众人前行间,楼英有心,就跟在鱼仙姑后头,听这两人论道。
  走了半时辰,转过一道大山,眼前现出一条掩在丛林中的小岭。何小柔辨过方向,让众人上岭,这边她摘下腰间葫芦,喝过两口水后,复转头对鱼仙姑道:“我读经书,长见上面言说动静二字,这动静,何解呀?”
  鱼仙姑道:“动静,无外乎阴阳。阳主动,阴主静。动中生静,静中生动,阴阳扭转,动静有作。这便是动静的要义。”
  何小柔道:“道友大善,再问一句,丹道中,何为药物?”
  鱼仙姑:“药物有顺逆之说,顺者为人,逆者为丹。”
  何小柔又问:“何为外三要?”
  鱼仙姑:“口,两鼻孔,为三窍,此三窍为外三要。口又为兑,闭兑,则闭口矣。”
  何小柔:“那婴儿,姹女又作何指?”
  鱼仙姑:“婴儿在肾,姹女在心。婴儿在肾为肾中真阳,姹女在心,为心中真阴。”
  何小柔:“受教了。”
  鱼仙姑:“不敢当。”
  这般问答间,众人已是走到半岭之处,恰逢眼前立一陡岩,岩下有一条小溪横绕而过,复又化作瀑布飞流而下。
  何小柔盯着陡岩,面上一笑,轻快挪过去,弯下腰身,伸手在草丛中一阵拂动。待其拿住一样物事,她蹲在地上对鱼仙姑道:“前辈,这里有一物,你且看看是何?”
  鱼仙姑挪了两步,楼英紧跟过去。不想何小柔突地起身抬手,哈哈一笑。楼英这才看到对方手中竟绕了一条通体遍布银环的长蛇。
  鱼仙姑摇头道:“此是毒物。”
  何小柔咯咯笑:“你眼中是毒物,我眼中,却是一宝呢。”
  说了话,她伸两指轻轻抚过蛇首。又附唇在蛇首边,细细碎语了一番。这蛇听她的一番摆弄,竟自顾一歪头,附在她手肘处沉沉睡去了。?“小东西,真乖。”
  何小柔拍蛇首,一抬手将这蛇徐徐收到了袖中。
  楼英见此,只暗道何小柔真是一个奇人。这般毒蛇,他在山上遇见,是要绕步到数丈外才敢继续前行的。可何小柔竟把它当作小儿游戏的玩具般,拿在手上把玩不说,居然还放到了袖中。
  这等奇人,如非亲眼见,楼英自忖难信他人所说。
  何小柔得蛇,脸上积的阴霾一扫而空。她得意地柱杖,疾行两步,追到前头人,攀上孔方就着山中美景吟起诗来。
  鱼仙姑见此,她摇头苦笑道:“可叹这么一个聪明伶俐人,唉,亦不知她心中藏的是何志,竟走的如此之偏。”
  楼英奇怪道:“这位何道长她······”
  鱼仙姑道:“我方才答她的几道题,已是让她悟通了一篇东西。她借了新悟的东西,行走过去,把那小蛇降伏,收与她为奴了。”
  楼英惊道:“有这等神奇?”
  鱼仙姑道:“湘苗一带有古法能驱百兽蛇虫。何小柔得的,应是这般的古法。只是她参不透其中的心法要诀,是以不敢尝试。而今我解了她心头惑,她的功夫自然水到渠成。”
  楼英道:“这着实了得啊,能够驱得动百兽,这份本事,了得,了得。”
  不想鱼仙姑摇头道:“未必了得,这般术法,看着好似风光无比,实则凶险异常。且不说稍有闪失就会引火烧身。这小术行的久了,惹下因缘,非是她能化的了的。”
  楼英:“有何因缘?”
  鱼仙姑道:“万物,万灵,皆平等相处。倘有一物,把你拿住,迷了你魂魄,让你与他做奴。你心甘吗?”
  楼英:“心不甘,可又难拒之?”
  鱼仙姑:“这一不甘之念,因这主子,许以食物,安乐与你,是以你不知。倘若你这化生的身子死了。你看清这一切时,你甘吗?”
  楼英:“不甘。”
  鱼仙姑道:“你不甘,但你又无奈何!你无奈何,可天道有奈何。天道,天道是公平的。唉·······”
  鱼仙姑又重重叹口气,末了小声道:“何小柔急于掌握这一术,又说要领我们去一个什么地方,倘若我估的不错,今天傍晚,且有一场好戏看喽。”
  楼英不知何小柔修的什么高明道术,只觉她心地确实有问题。
  这般心地,若是让她再习会了常人不知的禁术,邪法,真不知她会在世上掀起一股什么风浪来。
  且行且看吧。
  楼英拾步前行,鱼仙姑似自语,又仿似说给他听般,喃喃道:“道门术法,端的是玄妙非常。可一样,道门术法,亦是毁在这玄妙非常上了。”
  “唉!现如今,你看大都的皇上,又开始宠用释门中人了。道法,道法,研的是长生不死之术,改天换地之法。这般术法,最是合红尘富贵中人的喜好了。别的不说,单就医道一途,看着好似能起死回生,可若有了功名,亦是一害呀。”
  楼英心中一动,他听出这话,似暗有所指。忙疾停了一步,等到鱼仙姑来到身畔,他拱手道:“敢问仙姑这话指的是·······”
  鱼仙姑淡然:“气运不到,气运到时,楼公子,你自然明白我这话其中韵味了。记住了,医者,最难得的是一个自由身。无论多高的官,多厚的禄,都不要为之移志。习医道,为的是有生之年,多医几个可医之人。非是,出多大功名,收多大的利禄。”
  楼英听此,明白鱼仙姑这是在真正点化他。忙又拱手道礼,谢过再谢。
  就这般,走走停停,一直捱到日落。大家凑到一条小山谷,对付吃口东西,整理行装后,石头,洪二,还有鱼仙姑跟来的两个小童分别燃起火把。一一的准备妥当了,何小柔道:“大家随我来,这里不远有处山洞,里面很宽敞,且极是整洁,我等晚上就在那里过夜吧。”
  鱼仙姑冷笑:“如此,就谢过小道友了。”
  何小柔淡然:“不客气,随我走罢。”
  众人这就跟何小柔身后,执火把,登山路,曲曲折折,高低上下,在遍布的密林行走了半个时辰,待到火把将燃尽时,何小柔夺过松儿手中火把,紧走两步,出了一片树林,向上一晃道:“看那里······”
  楼英抬头,就见前方有个断崖,崖下建了一间不知有多少年月的小屋棚。
  何小柔道:“你等先在这里守着,我先去前边打探打探。”
  鱼仙姑走过几步,横在何小柔面前道:“这等山野之路,你一个女人家,实是不方便走,不如我等一起随你前行罢。”
  何小柔面一冷道:“无需了。”
  鱼仙姑:“怎地无需,何道友,已到此地,有什么话,不妨说个清楚。”
  何小柔把牙一咬,唰的一下翻手间,那条被她收起的银环蛇盘在她臂上,直朝鱼仙姑不停地吐着舌信。
  “叫你一声前辈,谢你今日解我心中之惑,实不相瞒,我师门有一物落在这屋中人手里,我到这里,是要从那人手中取这一物。”
  鱼仙姑冷冷道:“既是你师门中物,因何落到人家手上。”
  何小柔:“这你休管。你等且记好了,这是我师门事,不想他人插手,这是其一,其二若有不怕死者,过来,让我这蛇咬上一口。”
  孔方惊的退过一步道:“这,这我可是不敢,我退,我退了。”
  何小柔冷笑:“知道厉害,你站好了,且容我取回师门物,今晚管你们睡好,吃好。哼!”
  说过话,何小柔正欲徐徐转身。忽地,崖下草屋的门吱嘎一声开了。
  门开瞬间,灯笼亮起,楼英抬头,借了月光,他看到有一蓬头垢面的老人家,正提了灯笼,立在草屋前看着他们。
  何小柔听背后有异响,忙扭身回望。
  “是你,想不到,我还没叫门,你倒先出来见我了。”
  老人家沙哑着嗓音道:“是何小友吗?你又来取你师门中物了吧。”
  何小柔一边笑着,一边转身向上走。
  “是啊,老伯,我又来了。”
  老人家道:“我让你帮我找的东西,你找到了吗?”
  何小柔止步道:“你先把师门东西拿与我看,我见那东西没有损坏,我再把你的东西亲手交付与你。”
  老人家道:“小姑娘,你知道我手段,不要像前几次一样,依着人多,就想要强夺我的东西。”
  何小柔:“您老人家手段厉害着呢,旁人近身不得,我怕了,所以这次是真找到东西交付于你呢。”
  说话间隙,她已是越走越近了。
  楼英听何小柔一番话,只觉有些不太对劲。他迟疑一番,犹豫间,想要喊出声,却又无十足把握,正踌躇,忽地鱼仙姑唰唰两步挪到何小柔身畔道:“小道友,这老人家托你找的什么东西?”
  何小柔目露愤恨,瞪鱼仙姑道:“休要你管,你且退下,不然······”
  话音刚落,楼英就见鱼仙姑好似探手捉鱼般,伸出手来在何小柔腕上一捋。
  何小柔猝不及防,呀的叫出一声,又一抖手,高叫道:“你找死。”
  一个死字方出口。鱼仙姑已经捏住那条银环蛇的蛇尾,凭空一抖间,又信手一丢,唰的一下,蛇身已是被她丢到数丈外了。
  何小柔急了:“你敢坏我好事,我······”
  她突地一拧足,翻手就朝鱼仙姑射出两道什么东西。
  鱼仙姑扭身避过。
  楼英耳听到噗,噗的两记轻响,待其闻音辨位,却发现,是两柄短刀,正笔直插在鱼仙姑身后的树干上。
  而此时,何小柔借了掷刀的去势,闪开两足,飞也似的远远逃离了。
  鱼仙姑目视对方远去的身影 ,她悠悠一叹,转身望了草屋前的老者。老者提灯笼,打量鱼仙姑道:“可是去天目山的人?”
  鱼仙姑道:“正是。”
  老者道:“这女子,可是受过你点化?”
  鱼仙姑:“一试其心性,不转为一用,转则又为一用。”
  老者:“知道了,只是此举有些凶险。你等下过去屋后,那有一个腌坛,坛下放了一个油布包,包内有药粉,可供你用。”
  鱼仙姑:“多谢。”
  老者:“不必言谢。”
  鱼仙姑:“下次路过,可否屋中一叙?”
  老者:“男女有别,虽是同修,亦是不便,望珍重。”
  鱼仙姑:“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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