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人不语——记元明时期的一段尘封高人往事

  楼英听音知是金姑娘回转,忙转身叫醒熟睡孔方,洪二。孔方急急起身,一头拱出营帐,扬声道:“娘子,你在哪里,你在哪里。”
  “孔哥哥,是你吗?我在这里,好黑呀,好怕。”
  “娘子莫怕,我······”
  孔方四下打量,对楼英,洪二拱手急道:“还劳烦二位与我一起·······”
  不及话讲完,洪二打断道:“哎呀,人马上要到了,还搞什么礼数,我来带路,快去罢。”
  当下洪二在前,快步跑着,楼英,孔方在后面跟。行出去百十丈,借月光打量,正好看到金姑娘独身一人,骑着头鹿,慢慢向前行。
  孔方见到金姑娘,两眼含热泪,啊呀,大叫一声,扑也似的奔过去。
  金姑娘也是泪眼汪汪,盯着心上人到近处。
  待到孔方到近处,他伸了两臂,就把金姑娘托下来。驮姑娘的鹿似有灵性般,眼见金姑娘下来了,凑近些,拱了拱鼻,就拧过身子,撒开四蹿,飞也似的跑回去了。
  “娘子,娘子,你可算是回来了。真是,真是惦记死本公子啦。”
  孔方满脸的委屈,有心上去拉金姑娘手,又恐楼英,洪二在旁见了不雅,只好欠着身体,做出副似亲近,又不敢亲近的样子。
  姑娘眼疾,许是好了,蒙眼布已经摘掉,露出一对水汪的大眼睛,如今这对眼也是含了泪,只碍于生人,是以不敢有什么太大举动。
  楼英和洪二见此,两人呆了呆。
  末了楼英回神,拉洪二道:“我等还是走罢。”
  洪二:“为啥要走,为啥不去和姑娘说话?”
  楼英道:“你我二人,如火烛般,熠熠生辉,夺人目光,极为不妥。是以,还是走罢。”
  洪二微忖:“也好,我们先回帐里歇息,容他二人说话罢。”
  两人当下也不言语,只朝孔方拱手道过礼,这就闪身遁去。
  回到营帐,楼英和洪二一起动手,整了锅热热的米汤。
  又耗了半个时辰,正待楼英担忧这二人安危时,却见两人你牵我大手,我拉你小手,一副甜蜜样子,已是悠悠走到了近处。
  碍于男女之别,楼英未与金姑娘多言,只接受了她几番谢意。后又打听其余人去向。
  金姑娘坦言,她蒙眼走了些许路后,再睁眼时,已是到了一间屋内。
  屋内格局清雅,焚了她不识得的香料。
  她闻的奇香,乱乱的心境已是好去大半。又挨了半时辰,有人奉来香茶。饮过茶,自觉身困,就在一个丫头引领下,去了隔壁房间泡过热热的香汤,又睡了一觉。待醒来时,又来了位小姐,先是给她施针术,又轻揉她头面。她自觉头面似有暖流行走般,竟有说不出的舒畅。
  于是又睡过一觉,待醒来眼睛已是无碍。
  接下时日,她每天服香茶,用上好的,说不出名的点心,吃的也是极鲜的果蔬。一时身体好不受用。
  只是她惦记孔方,时时念叨。今晚,给她医眼疾的小姐说,她可以出去了,只是走时不能睁眼,须听到鹿鸣才可以睁眼观四周。
  金姑娘记下,由人用黑布蒙眼,坐在鹿背,一路时快时慢的走了近一个时辰,待听到跨下鹿啾啾而鸣时,她撕开布,就开始叫孔方。
  不想只叫了十几声,孔方就到面前了。
  孔方听过,半张嘴,连连叹息。
  “哎哟,这等机会,错过,又不知何年何月再有哇,哎哟,哎哟。”
  如是叹过数声,脸上满满,写的全是悔意。
  金姑娘不以为然,探素手,轻扣了孔方手掌道:“我倒不觉那里有哪样好,我只记得孔郎的样子。若见不到你,我在那里过一刻,心里也是要过一年的煎熬呢。见了你,便是无茶,无饭,但求能‘两目相对盼生情,日久天长鉴此心’便可了。”
  楼英听金姑娘这样说,心中感慨,孔方真是好运气。寻到这么一个两情相悦的女儿家。自家里,不知管家的那一半人,又是什么人呢?
  年前时,曾有媒人来过,倒是说了门亲,也不知父母看的如何。
  唉·····
  此等婚事,父母之命为主,由不得我,我亦不盼了。
  眼下,此情此景,真是星月暗映鸳鸯侣,羡煞一对孤独人呐!
  楼英长叹口气,说了声:“我去拾柴。”
  洪二闷声:“公子,我随你去。”
  二人又离了营帐,拾许多干柴回来。到地方,又将营帐里旧的被褥拿出,换上一床马车里拿来的新被褥,这就让孔方铺上后。三个男人,围坐帐外火堆给金姑娘看着过了一晚。
  第二日天明,卯时众人就提起精神,动手把营帐等物品收拾一番。整治完毕,又辨清楚方位,一行数人便朝杭州城方向去了。
  路上,众人闲聊间,楼英从金姑娘口中得知,鱼仙姑等人应该还要在那里住些日子,过后这些人去哪儿,到什么地方,金姑娘就一无所知了。
  楼英听过,心中也是无憾。
  此番出行,他遇见的都是真正高人。
  高人,可遇,不可求也。
  大意是,这样的人,偶然之中或许会遇到。可若存心去真正追求,怕又是追不到。如今,他这一行收获满满,正是回家好生体悟,静心习研医术的时候。
  念到这儿,他忽地想家了。
  于是沉下身心,加快步子与洪二一起在前头为后面两人探路。
  山路崎岖,极是难行。
  好在众人心中无挂碍,走的虽急,却不觉累。
  如是,行了三天,总算离开山界,走在了大路上。
  由于金姑娘是个女儿家,着女装行走多不便,是以不及到大路,金姑娘就换上一身简便男装,伴孔方身边,做书生模样儿,慢慢前行。
  路上不时有官兵往来。
  楼英和洪二目力好,远远见官兵来了,就拉上孔方,孔方拉上金姑娘,躲进林中避上一避。
  有来不及躲的灾民,路人。见官兵,自然是要两膝下跪,侍于路旁。
  官兵无心倒也罢了。
  有心戏弄的,就抽上一鞭,打的人滚地哀嚎。而那挥鞭却只留下一串哈哈大笑,再快马加鞭,扬长而去。
  楼英把这一切看在眼中,暗忖这世道,做人,做官,做兵,真都是难为,难作啊。
  上不正,而下歪。
  下歪,则怨气生,怨气生,积久为患,天下必然大乱。
  难怪说天下大劫将至呢。看这样子,这大劫丝毫不虚啊。
  一路看的众人心寒,寒生之余,众人商议,回到家中,细细研习功课。不求什么扭转大劫之类的空话,只求在这乱世中,能福泽一方黎民。
  商议妥当,又行了两天,这就来到杭州城。
  进城,楼英叫过孔方,偷偷塞他一两碎银道:“孔公子,此番寻得姑娘回来,颜面一定要过的去,姑娘一路奔行,受许多苦。你先带她去衣店,买几件体面衣物。你也挑两件体面衣物穿上。收拾光鲜,买上些礼物,再去岳丈家拜访。”
  孔方接银,眼中泪不止,咽声道:“楼公子,孔某人这性命是你救,娘子性命亦是你救,这情难之时,又许以银两,此等恩情······”
  楼英断他话道:“休说这些客气,待安生时,多研习技艺,有余钱时,也接济些可接济之人便妥。”
  孔方拱手:“如是,拜谢了。”
  楼英:“不敢,不敢,他日若有难,可捎信至·······”
  楼英把自家住地报与了孔方。
  孔方记下,也将自家住地报与了楼英。
  双方这就挥手告别。
  待送走了孔方,楼英又取了一两银子交由洪二道:“洪二,拿这个回去。”
  洪二摆手不要。
  楼英拉脸道:“不可不要,万万不可,你若不要,今后再要可是没机会了。”
  洪二不解。
  楼英叹道:“今后,我也是要成家的人,似这般的潇洒日子,痛快日子,却是不多了呢。”
  洪二至此方悟,于是伸手接过银子,道过一声谢。
  楼英道:“咱们走罢,这一走,不知家里是何般模样儿呢。父母有没有惦记呢。是了,我等也要收拾一番,把这衣服换过,才能回去。”
  洪二还是不解。
  楼英道:“父母看我等这般落魄,定是疑心我等在外受了许多罪。定是会让他们心中生忧。反之,我等若光鲜回去,父母定是放心,会知道我等并没受罪。”
  洪二恍然:“公子大善,这真是好法子。”
  楼英道:“如是,我们快行,寻个地方,置衣物,泡热汤,洗却尘埃罢。”
  洪二赞道:“好的,我们这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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