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感应篇》望大家了解一下

  烧虫受谴(《功过格》)

  扬州何自明,开茶馆于石塔寺前,家多树木,每扫叶焚之。及病,且死,忽自言曰:‘吾一生以来,所烧树叶无算,初不知其为罪,岂料其上虫蚁无算?今冥司以此罪吾,殆不可复赎矣!’言讫而死。

  [按]竹木之朽者,多生蛀虫白蚁于内,皆不可作薪,岂特树叶乎?按经典言,灯焰之上,有微细众生,吞食其烟,人气一吹即死,凡眼不识,唯有天眼者,方能见之。故佛教比丘不得以口气吹灭烛灯。

  ‘点夜灯以照人行’

  [发明]黑夜难行之处,忽然予以一灯,是犹呼无目者,而予以双眸;挽既去之太阳,而邀其末光也,何惠如之?是故有灯,则眼前了了,故施之者,当得明目报。有灯,则心无忧虑,故施之者,当得欢喜报。有灯,则不履污秽泥途,故施之者,当得洁净报。有灯,则犬吠不惊,故施之者,当得无畏报。有灯,则不令人疑,故施之者,当得举动光明报。有灯,则不致跌扑损伤,故施之者,当得无病报。有灯,则不堕落溪河井涧,故施之者,当得长寿报。孰谓点夜灯者,独照人行乎?

  世人生不知来,死不知去,俄而入一胞胎,俄而出一胞胎,尽在黑暗中轮转。谁是有灯以照者?自佛言:‘欲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欲知后世果,今生作者是。’而后前世后世,恍然各有一灯矣!修行十善,照之以生天也;受持五戒,照之以为人也;归依三宝,照之使不入三途也。是则燃智慧之灯也!  下附征事(二条)

  贫女施灯(《阿阇世王受决经》)

  阿阇世王,用百斛麻油,自宫门至祇园精舍(在舍卫城南六里),靡不周遍。时有贫穷老母,见王作福,私自感伤,乃以两钱买油,用以供养。时两钱油应得二合,卖油者嘉其至诚,复赠三合。计此油不能半夕,老母私自誓云:‘若我后世,得道如佛,愿此灯通宵不灭!’是夜,王所点灯,或明或暗,种种不同,唯贫母之灯,光明达旦。明日,目连以袈裟扇之,灯光益明。佛言:‘此光非汝威神之所能灭,此母宿世已供养百八十亿佛,却后三十劫当得作佛,号曰“须弥灯光如来”,只因宿世未尝布施,故今贫穷。’

  [按]所谓修慧不修福,罗汉应供薄也。然则布施之事,诚不可已矣!

  窃油现果(其亲面述)

  昆山石浦镇,有一观音堂,荒凉殊甚。康熙初年,有人杀兔于其内,欲烹而无油。一人指佛前灯油示之,其人遂取以烹。食兔甫毕,而两目忽瞽,遂终其身。

  [按]若据戒律,则佛前灯油,尚不可以供菩萨,况凡人窃取乎!况又窃以烹兔乎!失明之报,未尽其罪也。

  ‘造河船以济人渡’

  [发明]临流踯躅,叹隔河千里之难,忽然载而渡之,是所谓绝处逢生也。予人以绝处逢生,其人亦必绝处逢生矣!从江河中渡人,其功固大;从生死中渡人,其功尤大。从江河中渡人者,恩在一时;从生死中渡人者,恩在世世。一切凡夫,皆在生死轮回之此岸,唯有六种大功行,可渡之而到于彼岸。彼岸者,诸佛菩萨超出三界之岸也。六种大功行,即六波罗蜜也,所谓布施度悭贪,持戒度恶业,忍辱度嗔恚,精进度懈怠,禅定度散乱,智慧度愚痴也。 下附征事(一条)
  志存济溺(《懿行录》)

  明杨少师(*官名)荣,字勉仁,闽之建宁人,世以济渡为业。时遇溪涨,冲毁民居,溺死者顺流而下。他舟争取货物,独少师曾祖与祖,专意救人,货物一无所取。乡人共笑其愚,答曰:‘我渡值,足以自给,妄取非吾愿也。’迨少师父生,家渐裕。忽有道者过,曰:‘汝祖有阴功,子孙当贵显,宜葬某地。’遂如言葬之,即今白兔坟也。后生少师,弱冠登第,位至三公,曾祖、祖父,皆赠如其官。

  [按]康熙丙子年六月初一日夜半,崇明县海潮大至,飘去沙镇一十八所,人畜器械,蔽水而下。有人伏于大柴堆上,浮海而来,未及到岸,而岸上居民某,利其柴,渐渐以物钩取,不意柴堆忽散,其人溺死。方至薄暮,取柴者忽发颠狂,自言:‘我一家四口俱死,唯我尚可独生,今汝既害我,我决不汝饶矣!’其人即于是夕暴亡。可见,志在利人者,己亦未尝不利。志在得财者,财亦终不可得。善士乐得为善,恶人枉自为恶,良不诬也!

  ‘勿登山而网禽兽’

  [发明]同一羽族也,以禽鸟视鸡鹜,则大相径庭。盖鸡鹜之宿业重,故招决定杀果;禽鸟之宿孽轻,故得未定杀果。若登山而网之,是使孽轻者亦招重报矣,其孽非自吾而造乎!《梵网经》云:‘若佛子见异类,当默念云“汝是畜生,当发菩提心!”若不尔者,犯轻垢罪。’则见诸禽鸟,犹当发心救度,反欲网而食之,可乎哉?阎浮提山林树木中,共有四千五百种鸟(出《藏经》)。虽极羽族之变,而其贪生畏死,则一也。彼方藉山以作栖息,乃一旦网之,使其母离子散,招报亦属非浅!禽鸟之死,不止于网,网既不施,则其不得用弩箭火枪,以及毁巢取卵,益可知矣。 下附征事(三条)

  鹦鹉始末(《贤愚因缘经》)

  舍卫国须达长者家,有二鹦鹉,禀性黠慧,解人言语。见比丘来,先告家人,令出迎送。阿难见之,为其说四谛苦集灭道,二鸟闻法欢喜,栖于树上。以宿业故,为野狸所食;由闻法故,其神生于四王天。佛言:‘此鸟尽四王天寿,当生于忉利,忉利寿尽,生于夜摩,夜摩寿尽,生于化乐,化乐寿尽,生于他化自在,他化寿尽,还生化乐,以至四王。如是往返七次,当生人中,出家修道,一名昙摩,二名修昙摩,成阿罗汉。’

  [按]虽闻四谛,仍被狸吞,知定业之难免也;虽被狸吞,终出三界,知佛法之当闻也。彼求生净土者,苟其平日精进修持,发宏誓愿,无论其不能坐脱立亡,纵使蛇伤虎噬,亦何碍其为生西方乎!

  鸽得人身(《法苑珠林》)

  唐并州石壁寺,有一老僧,日诵《法华经》及《金刚经》。贞观末,有鸽巢于其室,俄出二雏。僧日以饭饲之,后俱堕地死,因收葬之。经旬后,僧梦二小儿谓曰:‘吾等先有小罪,遂受鸽身,近闻法师诵经,当脱此禽身,托生于某村某姓,过十月后,当诞生也。’僧如期往,其家果生二子,呼为鸽儿,两儿并应;一应之后,岁余始言。

  [按]初生天者,犹忆宿世之事,迨见天女,遂迷失本心,不复记忆。鸽儿之应,犹是初生未忘耳。

  骨节寸断(昆人目击)

  昆山东关外三里,有玉柱塔,壁立江浒,上多鸟雀,有童子惯取其卵。一日登其最上层,正欲毁巢,忽失足坠。时有太仓船过,亲见此童从檐际坠下,凡三四颠倒,而后及地,寂然无声。视之,骨节寸断矣(此康熙二十五、六年事)。
  ‘勿临水而毒鱼虾’

  [发明]阎浮提大海江湖中,共有六千四百种鱼(出藏经)。虽极水族之繁,而其贪生畏死,则一也。彼方赖水以为窟宅,乃无故毒之,使其尽歼厥类,可乎!鱼虾所畏,不止于毒,毒既禁止,则其不得用网罟罾钓,以及张簖绝流,更可知矣。 下附征事(两条)

  神鱼送子(浙中袁午葵述)

  休宁县燕塘村,附近有一大潭。康熙三年,潭内忽产异鱼。渔人捕其小者售之,然其鱼有格外之臭,买者绝少。有一神鱼,遇网即穿,莫之能得。渔人程二恨之,蓦以大铁叉刺鱼,鱼忽跳跃,以尾击伤其目,一目随瞽。程二益愤,将以石灰淹之。鱼遂托梦于里长某,里长随呈县,出榜文禁之。将半月,复梦鱼曰:‘吾奉龙王朝齐云,暂寓潭中,所随甲兵,半已损折,赖汝得以复返,今将别焉!汝固无子,谨以一男,嗣汝之后,用以报德。’明日风雷大作,近潭茅屋,瞬息飞散,神鱼不知所往。

  [按]袁午葵先生,于次年到齐云,雇休宁一舟,其舟子,即程二胞兄也。午葵至书于余,而述其事。

  鳝救回禄(崇川徐善陈述)

  兰溪童际飞,开药肆于崇明。康熙癸丑,买鳝鱼若干放之。数日,梦鳝喷水救火,旁一神曰:‘此酬德也!’寤而不解其故。未几,其邻家失火,延烧将及,忽风转得免。方知为救鳝之报。

  [按]是岁,余托徐子塑地藏大士,其明年新正,请像来昆,劄中并录其事,故知之。

  ‘勿宰耕牛’

  [发明](原版本缺五行,每行二十字)牛能代人以耕,不能自免于戮者,其故在于口不能言也!奈何吾具能言之口,能言之手,而不代其号呼乞命,作为短歌,以相感动乎! (附录耕牛乞命歌)

  大杖打耕牛,何不勤勤走。耕牛含两泪,一步一回首。颈穿足力疲,有苦难开口。望得田禾熟,牛病毛将秃。不念从前劳,反付屠人戮。耕牛怨莫诉,临去还踯躅。蓦尔吐人言,且拜且啼哭:‘吾到君家来,报君殊不薄。一面小心耕,一面受鞭扑。餐餐唯水草,未尝嫌淡泊。吃尽千般苦,禾头方有谷。谷既在禾头,卖我置鼎镬。君得吾之钱,吾受君之毒。肠断骨犹疼,命在皮先剥。留我过残冬,天当赐汝福。君既有爱子,吾亦怜鞠育。必欲杀我身,劝君饶我犊。寄语贤牧童,莫打耕牛畜。自恨我前生,何故贪牛肉。半斤还八两,此理明如烛。官禁杀牛时,吾受屠人嘱。得钱容私宰,饱得妻孥腹。不想到今朝,酬偿如此速。不见慈心人,化作披 。但见杀生者,临终恶鬼逐。三代不食牛,名列登科录。怨怨递相啖,旋转如车轴。我是作孽报,君莫为其续。后牛哀后牛,苦楚转相属。作此乞命歌,请君三复读。’ 下附征事(两条)

  三十二头

  舍卫城中,有一长者,其最小妇,名毗舍离,才智无两,波斯匿王以妹待之。其家有三十二子,皆力敌千夫。最幼一弟,乘象过桥,逢宰相子,掷之桥下而伤。乃欲谋报仇,制七宝马鞭三十二,阴藏利刃于内。到毗舍离家,每人各赠其一。而又密奏于王,谓此三十二人,天下无敌,今阴怀异志,利刃在鞭矣。王即索之,信以为实,尽斩三十二人头。函封甚固,送至毗舍离家。而是日毗舍离,正请佛斋僧,见王送函来,谓是助其斋供,欢喜欲开。佛不听许,待僧食竟,佛为说法,毗舍离遂得阿那含果。然后开函,见是三十二头,由断爱欲,不生衔恨。而三十二妇家亲族,皆大豪贵。共集兵马,欲往报仇。王时大恐,趋至佛所,兵遂围绕祇洹,伺王欲杀。阿难问故,佛言:‘过去世,此三十二人,共盗一牛至老母舍,将欲杀之,老母欢喜,为办杀具,食之皆饱。尔时牛者,即今王是;盗牛者,今三十二人是;老母者,即今毗舍离是。由杀生故,多生以来,常被其杀;由老母见杀欢喜故,多生以来,常见三十二人被杀愁苦。’于是三十二妇家,闻佛所言,忿怒顿息,不敢攻王,向王忏悔。王亦释然,不问其罪。

  [按]三十二人,生处豪贵,复自有故。佛言:迦叶佛时,有一女人,以香涂塔,三十二人共往助之。故多生以来,常处尊贵,恒为母子。今值佛故,各得道迹。
  一牛三还(《感应篇解》)

  万历己丑,太原船户王彦须,借富翁某银一两八钱,未偿而死。一日,富翁见王腰系白带,走入牛坊,少顷,报牛生犊,视之,腰下有白纹。牛既壮,使牧人卖之,嘱其止取价一两八钱。路遇何屠,如其价买去。后有农夫,见其强健,欲买以耕田,增价至二两六钱买得。其牛善耕,且不须人照管。一日无故死山岩下,农恨甚。既而知富翁家卖出,因问此牛何故止卖一两八钱。富翁曰:‘此牛即王彦须也,彼所负止一两八钱耳。’何屠闻之,始大悟曰:‘王欠我肉钱八钱,我故多卖其八钱耳。’久之,农亦恍然曰:‘我曾欠王彦须银未还,然则今亦还矣。’因共叹异。

  [按]禁宰耕牛,律有明文。每见禁榜徒悬,鼓刀如故者。由于禁之不得其道耳!若其见有牛肉,听各色人等,皆可持赃出首,衙役一无拦阻,随拘卖肉之人,根究杀牛处所,取其盆堂锅灶而拆毁之。且罚其所有,以赏出首者。仍月月遣人密访,自无蒙蔽之患。

  ‘勿弃字纸’

  [发明]人之所以独贵者,以其口之能言也,亦以其手之能书也。手能书,则手亦能言矣。然口之所言,仅闻一室;手之所言,可达万里;口之所言,止于当时;手之所言,可垂后世;口之所言,人以耳听;手之所言,人以目听;口之所言,片时即疲;手之所言,千秋不倦。甚矣!字之有功于人也。世间若无文字,则官吏无以为治,政令无以为凭。岂独家不能家,亦且国不能国矣!人之受恩于字者如此,而谓字纸可轻弃乎!字纸固不可弃,字尤不可弃。不顺乎亲,终身弃去‘孝’字;不友于昆,终身弃去‘悌’字。如是逐一检点,则字之为我弃者,多矣!若夫裹物糊窗,狼藉委置,则所弃者,不过字纸耳。或疑苍颉造字,开万古文字之源。但当天为雨粟耳,奈何鬼复夜哭乎?不知世间文字,既有正用,即有邪用。天之雨粟,因正用也;鬼之夜哭,因邪用耳。 下附征事(三条)

  焚经绝后(汇纂《功过格》)

  武功县西有寺,内积毁废佛经一藏。康对山少时,与同庠五友,读书其中。时值隆冬,四生用废经以烧炕,一生用以烧洗面水。对山心诽之,不敢言。其夕,康梦三官排衙,盛怒烧经者,断云:‘皆合灭门绝后。’判用水洗面者,削去前程。复责对山云:‘汝何不言?’应云:‘吾年幼,心知不可,不敢言耳!’官云:‘一言劝解,可免罪矣,今姑恕汝。’寤而志其事于书末。不数年,四生合门病瘟疫死,洗面生试辄不利,以训蒙终身。

  [按]世间废书,皆可焚化,独佛经不可焚化者。以其福慧及人,远胜世间书籍耳!盖同一字也,其间轻重大小,判若天渊,典谟誓诰,固不可与小说同科也。今以不识字者,与识字者较,则识字者胜矣;以略识字者,与博古通今者较,则博古通今者又胜矣。世间书籍,止能说天下事,不能知天上天外事。若博览佛书,则极龙宫海藏之神奇,前劫后劫之旷远,十方国土之浩繁,皆能略知其概,胸襟迥越寻常。夫以不识字之人,告以唐虞三代之治,尧舜周孔之名,彼必以为惊于视听。以仅读世间书籍之人,示以三藏十二部之文,四十九年所说之法,彼亦以为恍惚难稽。势固然也!又况改恶修善之因缘,教外别传之宗旨,其源皆本佛书,而谓焚化可无罪乎?况复亵渎一至烧炕、烧洗面水乎?将永堕地狱,长劫受苦,永无出期矣!绝门穷困,尚未足以尽其辜也!(炕,北方火床;康对山名海,成化时状元,文行兼优)。

  问:‘经之完备者,固不可焚。若既破坏不全,将若之何?’答:‘破极若焚,其灰当用净布包裹,送大江大海中可也。至于卍字,为如来心印,尤不可亵渎。’
  捐灰减算(同前)

  槎溪朱宁约,字士丰,留心书法。康熙乙丑二月,以微疾亡。知交哭之,忽苏曰:‘吾寿该四十二岁,以平日勤于学字,随意焚化,散弃其灰,不知珍惜,阴司录过,减吾五年,今三十七,数已尽矣。诸君当知字灰,慎不可弃。’言讫,仍瞑目逝。

  [按]若云字既为灰,可以捐弃,则道士焚化章奏,皆在捐弃之数矣。至于瓷器、竹木器所绘字样,砖瓦两头所印福寿记号,往往久滞粪壤中,尤宜禁止。

  弃文速果(葛子和面述)

  昆庠葛子和,于康熙二十六年,读书于西药师殿之楼下,上为卧室。一日,偶翻溺器,粪浆从板缝滴下,滴污其所读之文,题为‘成□谓齐景公曰’一节。随取所污之文,投之于水,未曾洗涤暴干焚化。而是科首场之第三题,恰是‘成□谓齐景公曰’一节,写至‘周公岂欺我哉’,遗去一字而不知。因而帖出。

  [按]焚化秽纸,过犯不小,必洗涤之后,乃可化灰付水。

  ‘勿谋人之财产’

  [发明]各人之财产,由乎各人之福力,并非设谋之可得者。孔子曰:‘富而可求,执鞭亦为;如不可求,从吾所好。’求且不可,况于谋乎?谋人财产,大抵为室家之计,欲以传之子孙耳。至于为妻孥而作走狗,所弗计矣。《毗婆沙论》云:家中父母兄弟,妻子眷属,唯增贪求,无有厌足。若识得子女是索债之人,室家是怨业之薮,则大梦顿觉,沈屙忽疗矣。岂为其多结冤仇,广行众恶乎? 下附征事(四条)

  怨鬼诉母(《怨魂志》)

  刘宋元嘉中,诸葛护为元真太守,寻以疾亡。其家眷犹在扬都,仅一长子元崇,扶柩归,年方十九。护之门人何法僧,利其赀,挤元崇于水而分其财。是夜,元崇母陈氏,梦元崇历道其父亡时颠末,及被何溺死之事,悲不自胜;且云行速疲倦,暂卧窗前床上,以头枕窗。梦甚清楚,悲号而觉。遂执灯照床上,果有湿气如人形,由是举家号泣。时陈氏有表弟徐道立,适为交州长史;而徐森之,为交州太守。托其按验,果如梦中所言。乃收其行凶二人,皆置于法。

  [按]处心丧三年之会,而为杀越于货之谋,名教负人乎?人负名教乎?

  执枪自刃(《绣虎轩次集》)

  梁石柱者,睢陵之富室也。有一子,甚爱之。顺治末年,子十九岁,病笃,梁悲痛不胜。子忽直呼父名而告曰:‘吾前生徐州某也,有三百金,与汝前生同贾。吾病痢,于中途如厕,汝乘隙以利刃刺吾胸死。而又自割手出血,证吾家以盗死。吾没后,遂生睢陵王氏,二十年前王某,即吾也。汝后吾三年死,亦生睢陵,即今汝也。昔年吾觅汝不得,偶入县纳条银,忽遇汝于柜间,吾怒甚,夺拳击汝,吾亦不自知其所以也。汝因吾素无一面,反不介意。吾归数日,愤闷而死,故遂生为汝儿,今年十九矣。计吾痘时,汝费若干,延师费若干,聘媳费若干,考试拜门生费若干,其余零星小费共若干,银已还清,但命未偿耳!然汝遇我甚厚,吾不忍言,当别去,弟恐阴府不能宥耳!’遂死。石柱旦夕哭之,语人曰:‘吾子孝而慧,恐吾悲,故设为此言耳。天下岂有父子大伦而如是乎?’未几,手砺一枪,或问之,答曰:‘今年岁歉,吾处穷乡,藉以自卫耳。’一日以柄著墙,以锋著胸,忽大呼曰:‘儿待吾自撞可也!’遂奋身向刃一撞,而枪已入胸七八寸,钉于脊骨之内矣。

  [按]阳间有负恩之人,冥府无不偿之债。人知今生之债重,不知来生之债尤重。索现世之债者,居于门首,不敢入内,主人犹恶之嫉之。独至索宿生之逋,则债主直入内房,安然高卧,使欠债者夫妇两人,百般珍惜,乳哺怀抱,迨至年既长大,立将家舍田园,尽行盘折,不留一针一草。回思半世营营,无非借本求息,枉为他人作马牛,岂不愚而可哀哉!
  三次投胎(《绣虎轩次集》)

  桐城诸生姚东朗,有子十岁,病且死,父母怜之,谓曰:‘汝果无缘为吾子耶?’其子忽作北人语曰:‘我乃山东某僧也,积三十金,为师兄所窥,推吾堕水中,我呼观音大士,即见大士云,汝数合休,且往孽也,遂溺死。地方鸣于官,汝于是时,为彼县令,师兄以吾三十金奉汝,事遂寝。我以沉冤未洗,来为汝弟,即汝亡弟姚嵩绍也,追随二十余年,不能追债,因死而为汝子,十年来,三十金偿矣,我当去。第汝家有一柱杖,我甚爱之,可烧赠我,以足前金之数。我师兄亦因索此金而来,为汝长女,今嫁溧阳潘氏,有娠将产,我死即投彼胎索命矣。’言讫而绝。

  [按]此康熙乙卯年,前五月事也。可见六亲眷属无非怨对,方其未说破时,则眼前膝下,皆我骨肉,若被明眼人点破,乃知前后左右,无非索逋之人。世人必欲为索逋者积财敛怨,诚属何心?

  以客作子(其邻面述)

  太仓镇海卫姜君弼,开米铺,有客马淳溪,以百余金托之,出纳无误者二年,至第三载,托言米为借户所欠,不免有欺负之意。客乃抑郁成疾,逾时遂亡。而姜素无子,未几,妻有娠,及弥月,其邻忽见马淳溪至家,询之姜,乃知已死,俄而收生者出其门,喜曰已得一子矣。

  [按]此康熙前数年事。

  ‘勿妒人之技能’

  [发明]财产是夺得去之物,故用谋;技能则无所用其谋,唯有妒而已矣!究之妒人技能,于己何益?徒自增其烦恼耳。技能有二:有有益于世者,有无益于世者。有益之技能,当敬而法之;无益之技能,当怜而戒之,非唯不当妒,并亦无所用其妒也。 下附征事(一条)

  十子异疾(《迁善录》)

  宋大夫蒋瑗,有十子,一偻,一跛,一挛,一躄,一颠,一痴,一聋,一瞽,一哑,一狱死。公明子皋见之,问曰:‘大夫所行何如?而祸至此!’瑗曰:‘吾生平无他恶,唯好行嫉妒,胜己者忌之,佞己者悦之,闻人之善则疑之,闻人之恶则信之,见人有得,如己有失,见人有失,如己有得耳。’子皋叹曰:‘大夫心行如此,须至灭门矣,恶报岂止此乎?’瑗闻其言惶然畏惧,子皋曰:‘天虽高,而察甚下。若能改往修来,则其转祸为福,不患迟矣。’瑗自此改惕,尽反生平所行,不数年,诸子之疾,渐次而愈。

  [按]石祁一语,龟兆反臧;宋景三言,荧惑退舍。此即惠迪从逆,吉凶影响之明证也!迂儒力诋因果之说,直欲使圣贤劝世苦心,归之存而不论,众皆悦之,自以为是,而不可以入尧舜之道,其兹若人之俦欤!

  ‘勿淫人之妻女’

  [发明]人莫爱于妻女,亦莫恶于淫其妻女;己亦莫爱于妻女,亦莫恶于淫己之妻女。‘恕’之一字,终身可行,彼此借观,自当猛省。淫为众恶之门,古来英流才士,因此遭冥谴,犯王章,捐躯命,覆宗祧者,何可胜算!其所以看得破,忍不过者,止因爱心大浓耳!当淫心勃发时,纵律之以名教,惕之以鬼神,惧之以果报,彼但顾目前之快乐,谁知日后之苦辛。余于少年,曾犯此病,痛自刻责,唯恐世人亦或同此,故著《欲海回狂》集劝世。其中多引内典,但揭‘不净’二字,以为宗旨。苟能谛观男女二根,极其污秽,从此竭爱水之源,断淫魔之种,纵有西施在前,视之直如疥癞弥猴,何所容其爱恋!《感应篇》云:‘见他色美,起心私之。’夫既见以为色美,则起心私之者自多矣,然则何如见他丑恶,淫心自然不起之为愈乎? 下附征事(五条)
  丑诃美女(《杂譬喻经》)

  佛世一婆罗门,生女端正,艳丽无双,乃悬金于外,募有能诃我女为丑者,当与之金。九十日内,竟无募者。引至佛所,佛便诃言:‘此女甚丑,无有一好。’阿难白佛:‘此女实好,何以言丑?’佛言:‘人眼不视色,是为好眼;不听邪声,是为好耳;舌不贪味,是为好口;身不著细滑,是为好身;手不盗他财,是为好手。今此女眼视色,耳听音,鼻嗅香,身著细滑,手喜盗财,如此数者,皆不好也。’

  [按]此即贵德不贵色之意也。重在于德,则为姜嫄后妃;重在于色,则为妲己褒姒,邪正之间,兴亡立判。

  人是革囊(《出曜经》)

  拘睒弥国,有摩因提,生女端正,将诣佛所,愿给箕帚。佛言:‘汝以女为好耶?’曰:‘从头至足,周旋视之,无不好也。’佛言:‘惑哉肉眼!吾观从头至足,无一好也。汝见头上有发,发但是毛,象马之尾,亦皆尔也。发下有髑髅,髑髅是骨,屠家猪头,其骨亦尔。头中有脑,脑者如泥,臊臭逆鼻,下之著地,莫能蹈者。目者是池,决之纯汁。鼻中有涕,口但有唾。腹藏肝肺,皆尔腥臊。肠胃膀胱,但盛屎尿。四肢手足,骨骨相拄。筋挛皮缩,但恃气息。以动作之,譬如木人,机关作之。作之既讫,解剥其体,节节相离,首足狼籍。人亦如是,好在何处?’

  [按]秽哉!肉躯也。肉躯之内,诸虫汇聚。据内典云:‘人自出胎后,体中即生极微细虫,为凡目所不见者,共有八十种。此外大而可见者,惟胃中虫耳。世人所食之物,自喉入胃,其虫欢喜,在内低昂屈曲,饮食方消,湿者归于膀胱,渣滓归于大肠,臭秽难近。’今以堂堂丈夫,偏欲于臭秽难近之处,用尽心机,多方留恋,是诚何心?《大宝积经》云:‘菩萨观诸众生,耽嗜淫欲,便作是念,此等众生,曾处母胎,卧息停止,生由产门,如何无耻,共行斯事!’嗟乎!不思则已,思之诚可愧也。

  男根不净(《禅秘要经》)

  经云:男子周身四百四脉,皆从眼根布散,流注诸肠,生脏之下,熟脏之上,于其两边,盛青色脓,如野猪精,臭恶难近。至阴藏处,分为三支,如芭蕉叶纹,有一千二百脉,一一脉中,皆有风虫,细于秋毫;风虫之外,有筋色虫七万八千,围绕如环。眼触于色,风动于心,心根一动,四百四脉皆动,八万户虫一时张口,眼出诸泪,其色青白,化成为精,从男根出。

  [按]佛告优填王:‘世有淫夫,恒想睹女,为欲所使,如奴畏主。贪乐女色,不计九孔恶露之臭秽,注心在淫,吮其涕唾,玩其脓血,珍之如玉,甘之如蜜,故曰欲奴。’

  女根不净(《禅秘要经》)

  又云:若有众生,贪淫风动,昼夜思欲,如救头然,当疾治之。治之之法,当先观子脏。子脏者,在生脏之下,熟脏之上,有九十九重膜,如死猪胞,满盛恶露,形如马肠,上圆下尖,直至产门。中有一千九百细节,如芭蕉纹,八万户虫,周匝围绕。人饮水时,散布四百四脉,诸虫食之,即吐败脓,其色如血。复有细虫,游戏其内,积之一月,无可容受,所以女人必有经水。

  [按]邪淫之人,往往爱观女色,吾正惜其观之不亲切耳!苟能亲切,洞然窥见底里,彼必有不欲观者矣!

  引经策发(同前)

  佛告阿难,若有四众,著惭愧衣,服惭愧药,欲求解脱者,当学此法,如饮甘露。想前子脏,乃至女根及男子身内诸虫,张口竖耳,嗔目吐脓,静气数息,一一观之,如掌上螺纹,闭目开目,了了皆见。此观成已,欲火自息,纵见天子天女,犹如癞人,自身他身,乃至尽欲界众生,亦复如是。若服此药,是大丈夫,天人之师,不为爱恩大河之所漂没。当知是人未出生死,其身香洁,如优钵罗,人中香象,龙王力士,摩醯首罗,所不能及。
  邪淫十罪:

  常虑彼杀   夫妇不睦   恶增善减   妻子孤寡   财产日耗
  恶事被疑   亲友诽谤   广结怨家   死入地狱   妻不贞良

  不邪淫者能增五种福德:

  多人称誉  不畏县官  身得安稳  死生天上  究竟得道

  不邪淫者能得五善神侍卫:

  一名贞洁  二名无欲  三名净洁  四名无染  五名荡涤

  ‘勿唆人之争讼’

  [发明]争与讼有别,争者,仅形之于口角;讼,则直见之于词状矣!从来善斗者必死,好讼者必亡。一经失足,身家荡尽;如蛾赴火,欲悔无由。究其所以致此者,大抵非因田房起见,即为斗殴兴波。为田房者,无不爱惜钱财,岂知一经对簿,必致费尽钱财。为斗殴者,无不欲顾体面,岂知一跪公庭,翻成削尽体面。彼讼而败者,固已烂额焦头;即讼而胜者,亦复惊心丧魄。与其身亡家破,始悔横逆之当容,何如理谕情饶,先绝公门之片纸?忍耐者,方为智士;唆人者岂是良民?唆人争讼者,非欲蚌鹬相持,从中取利,即是私仇公报,借刀杀人耳。究竟风息浪平,灼见此中之构斗,岂不枉为小人,自伤阴德乎? 下附征事(三条)

  累世未讼(《师古编》)

  唐雷孚,赋性仁慈,与物无忤,自先祖枢,以忠厚传家,至孚,凡十一世,未尝讼人于官。后孚登进士,居官清白,位至太子太师,人以为积善之报。

  [按]未克有容,先学忍耐,忍耐之久,度量自能宽和。昔谢逑,性恶词讼,邻有侵其地者,或劝其诉之官,逑笑曰:‘彼占得地耳,安能占得天?’遂不与较。量小者乌足语此?

  见机免祸(汇纂《功过格》)

  和州某村,有居民,养鹅百只,一日,因食其邻稻,被其击死至五十余只。民妻见之,始亦甚怒,忽转念曰:‘设或成讼,力不能胜,必欲胜之,所费甚多,且我夫已醉卧,倘或闻之,必起相殴。祸且不测,不如忍耐。’立命以鹅腌之。次早,邻人忽自暴死,其夫醉醒,知之,乃云:‘设昨日早使我知,我必乘醉去殴,今日破家必矣!’

  [按]人于忿怒之时,忽作退一步想,便可保全身家性命,消释烦恼怨家。观于民妻之一忍,所全不既多乎!昔范文正公云:‘心中忿怒不如休,何须经县又经州?纵然费尽千般计,赢得猫来输去牛。’

  贵子忽夭(《感应篇》)

  苏州府吏何应元,生子名绅,方四岁,至外祖家,路经淩家山,至更余,忽见人马灯火来,遇儿至,即惊避曰:‘何爷在此?当避之。’于是人马灯火,俱从他道去。乳母回,述其事,应元以子必贵。年十七,忽双瞽。应元恚甚,闻直塘有道士能招神,因叩之。神附乩云:‘汝子应得科第,只因汝作吏时,受人之贿,曾造款单陷数人于狱,天绝尔嗣,此子将生有德之家矣!’未几,绅果死。

  [按]与我有缘,方为子孙,有缘之中,贤愚毕备,存乎人之自招耳。赫赫贵胄,竟以一款单杀之,可哀也已!
  ‘勿坏人之名利’

  [发明]名者,立身之具;利者,衣食之源。求之甚难,坏之甚易。于欲坏之时,想到求者之辛苦,忍乎不忍。逆风扬灰,往往先污其体;仰口唾人,有时反堕于面;理势固尔!是故坏人之名者,显然损自己之品望;坏人之利者,隐然消自己之福缘。 下附征事(一条)

  入闱偿业(《闱中共见》)

  合肥许某,望族也,其兄曾为某省学政。有保等士子,勉措二百金,托许拔在三等。许收金诺之,偶以多事遗忘,未与干事。比案发,而此友竟置六等。其人自念名利两失,遂缢而死,妻亦抑郁病故。至康熙庚午,许某入场应试,自见其人立在号房内,顿发昏迷,自解考具上所结红线,逐一接长,系在颈内,自悬其身于号口,颈中只有一线,而两足已离地尺许,舌随吐出。号军急禀监临,时监临者,为总宪传公,敕号军速解救苏,许乃发狂作鬼语,因备述昔年得财误事颠末。俟门开,拔归寓所,未几,复于寓所缢死。

  [按]一线而悬一人,岂复理之所有?而许某之事,固已万目共睹矣。乃知业果到来,报应诚有不可思议者。推而极之,末劫三小灾到时,人触草木,皆如利刃,尽遭其难。而世尊受木枪之报,以尺许之木,能穿破大青石,而且处处相随也,岂不益信?

  ‘勿破人之婚姻’

  [发明]男家曰婚,女家曰姻。婚者,取昏夜之义,言此礼但当昏夜行之,不可施之于白昼也,有惭愧之意焉。姻者,取因人之义,言当因人以敦伦理,因人以为荣枯也,有从夫之意焉。婚姻之事,两姓合好,以之上承宗绪,下启后昆,中洽亲属,因缘非小。大抵此事,皆定于宿生,非独自己不能主,即两家父母,亦不能主。从善缘而来者,其和好之念,不遂不休;从恶缘而来者,其毒害之情,不结不止。固非人力之所可破也。要其所以欲破者,不是出于挟仇,即是起于嫉妒。无论破于未成之先,或破于既成之后,其罪一而已矣。有意破人,固是不可,然而相女配夫,相夫配女,则又不可不慎。或年齿悬殊,难必齐眉偕老;或贱良各别,并非户对门当,是亦未可草率。至于室家之贫富,相貌之妍媸,则非所当计矣。 下附征事(两条)

  得书改过(《孙侍郎记事》)

  侍郎孙公,初名洪,少时与一窗友,共游太学,相订两家音信至,各无隐匿。一日窗友得家书,秘不示孙,诘之,乃云:‘书中偶有一语,恐败兄之意兴耳。’固索之,乃出其父手书云:‘昨梦至一官舍,依稀见过登科录,汝与孙洪,皆列名籍内,但孙兄名下,有一行朱字云:某年月日,为某姓人写一离书,因被天谴,削去其籍。’孙遂愕然,友问:‘果有其事乎?’孙曰:‘此近日事也。弟在某州,适见翁媪两人,相诟求离,无人代笔,倩(*请人做某事)余属稿耳,初无他意。’友曰:‘梦境恍惚,未足介意,况才学如君,何投不利?’及就试,友果高捷,而孙已下第,方信前梦不诬。孙因怏怏,友曰:‘劝君勿忧,待弟西归,仍为合之,何如?’因问翁媪里居姓氏,寻至其所,夫妇俱未有偶,乃为具道前事,置酒合之如初,随驰书报孙,孙不胜感悦。其后孙以太学内舍生,免省试,历跻膴仕(*高官厚禄),屡典大郡。所至遇有离婚之事,辄为宛转调护,多所曲全。

  [按]宋末,临川王某,妻梁氏,被元兵掠去,不屈而死。越数年,夫谋更娶,议辄不谐。夜梦故妻,曰:‘吾已生某家,今十岁矣。七年后,当为汝妻。’明日遣人迹之,果然,乃以礼致聘,一言而合。然则夫妇因缘,其容轻破乎?
  离书现果(《劝惩录》)

  顺治戊戌科会试,点名时,有浙江孝廉某,笔中搜出离婚书稿,监临大怒,杖而枷之,革去举人。叩其故,乃其窗友,欲得某人之妻为妾,孝廉为彼画策。先诬之以恶名,令其夫怒,欲出妻;然后从中说合,代其写就婚书,误将其稿塞入笔中也。

  [按]甚矣!天条之最恶破人婚姻也。无论既婚之后,不可轻言离异;即未婚之前,如或已定,亦不可变更。昔昆邑有一旧姓,贫而无子,止生一女,薪水之计,皆其义仆周给。历有年月,家主深感其惠,还其券而优礼之。而义仆适有一子,聪秀,主人欲与结婚,固辞不敢,强而后从,彼此甚相得。未几,主人夫妇皆死,抚其女为养媳。逾年,主人之宗族,以良贱不婚为名,索诈不已,至于成讼,官断离异。义仆竟以此破家。族人不能养其女,女卒以穷饿抑郁死。女死未几,附于族人之身,历道其故。凡同谋者数人,皆得暴疾,相继而亡。

  ‘勿因私仇使人兄弟不和’

  [发明]兄弟与我,乃分形同气之人。虽有长幼,皆受父母恩勤鞠育。苟其不和,即是得罪父母;若使人不和,即是使人得罪父母。继庶兄弟,虽有大小,总是与我同父连枝,与之不和,便是薄待骨肉;若使人不和,便是使人薄待骨肉。宗族兄弟,虽有亲疏,皆受祖宗荫庇栽培,与之不和,分明轻慢祖先;若使人不和,分明使人轻慢祖先。故知私仇之报复甚小,不和之贻害甚大。人若真能孝友,方将自爱其兄弟,以及人之兄弟,岂忍以私仇之故,而使其不友于弟,弗恭厥兄乎?  下附征事(一条)

  邑神示罚(其亲面述)

  嘉定张某,有兄弟二人,分产之时,兄应还弟银一十几两,而兄以他项支吾,意欲负之。弟贫且朴,争之不得,乃质之于先所经手之嫡叔。伊叔以兄富且能,反左袒之。弟忿,乃于康熙丁丑年夏,为疏一通,焚於邑神之庙。越五日,不见有感应,乃复为一通以奏之。其明日,伊叔死,伊兄死,己亦随死,俱追至城隍庙。神责曰:‘汝三人俱未合死,追汝等来者,为一词状,欲审明耳。’顾其兄曰:‘汝实该还弟银十五两七钱,奈何图赖?责三十板。’又顾其弟曰:‘此种事,何不诉于阳官?而亵渎阴府,责二十五板。’又顾其叔曰:‘汝为叔父,何不从公剖断?乃媚富欺贫,使汝幼侄结讼至此,亦责十板。’审讫发回,而三人已瞑去大半日矣,皆呼腿上甚痛,视其坐处,皆发青紫色,各卧十余日而后起。

  [按]伊叔于幼侄,本无私仇,特缘势利耳。岂知冥中细账,代其登记,如此精详乎?故阳世有冤抑,阴司无枉滥;阳世能通情,阴司但执法;阳世问官,不过就现在剖断;阴司论事,直欲将前世乘除。人若遇冤枉事,譬之于前世,则忿心自释。犹记壬戌年,余闻嘉定南翔镇,陆宸求家一事,乃至鬼在冥途,亦凭文牒来往,不能擅渡关津。其年,宸求之侄妇病,有鬼附之。自称徽州婺源人,在江北贩鱼蛋,被其行家尽欠其银,赀本俱丧,愤恨而死。随诉冥司,冥官谓此事特还报耳,不必诉也。乃以册籍一本示余,尽是余前生所欠彼物,因而怒心顿息。冥官给我一凭帖,令我还家,顷我道经于此,被汝家小婢,以秽水泼出,污损我凭,难以归矣,可速给还。宸求谓凭是冥间之物,我何能为?宜再到给凭之所,乞其重给,乃可得耳。鬼云:‘我已到此地,前有城堡,后有关驿,欲去不能。’宸求曰:‘然则奈何?’鬼云:‘此地某乡有某人,作来可用。’陆即遣使请来,乃一老人也。告以故,老人亦未谙凭式。又问一道士,乃能写就,并设肴果祭之。鬼得凭大喜,极其称谢,嘱家人急宜延医调治。鬼将出门,复入告曰:‘汝家有二犬,睡门首,可送我出。’陆如言送之,鬼杳然竟去,陆之侄妇亦病愈矣。谁谓阴阳异途,有二理乎?

  ‘勿因小利使人父子不睦’

  [发明]父子之伦,重于手足。兄弟阋墙,已成凶德;父子乖异,更灭天伦。假令他人于此,以利己之故,使我父子参商,骨肉嫌隙。哀哀父母,顾似续而感伤;济济儿孙,对庭除而负疚。于心何忍?于理何安?所以古来圣贤,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必使家家菽水承欢,户户高堂具庆,而后吾事亲之心方慰,而后吾教子之念方安;不然,彼此反观,其为不孝不慈也大矣。不睦之故,亦有多端。非因语言斗构,即因财帛交关;非为前后父母,有偏憎偏爱之私;即为嫡庶弟兄,起为厚为薄之见。要其归之于利,则一而已。所谓小者,非必锱铢之谓也。纵使家舍田园,较诸父子不睦,则亦小矣。若以文害辞,恐违帝君垂训之意。 下附征事(一条)
  《论语》
  
  诱子倾家(《丹桂籍》)

  富人有徐池者,与徐八居址相近,见其房屋壮丽,百计图之。八初无售意,池乃设计,诱其子以赌博,遂至废家,卒卖其屋于池。徐八大恨,于是父子不睦,愤闷而死。未几,池之三子五孙,皆得重病。梦其祖曰:‘祸将至矣!汝忆前日得屋之故乎?此徐八为祟也,彼将讼汝于冥司矣。’池惧,祷於邑神。方入庙时,见一丐者,作惊骇状。或问故,乃私告曰:‘昨夜偶卧殿上,见有人手执诉词,讼徐池以诱子荡产者,不意徐池适来祭祷,是以异耳。’池闻而益惧,不逾年,而池病不起,死亡殆尽。

  [按]以觊觎房屋之故,遂至设谋陷害,坏人子弟,离人骨肉,必使其倾家荡产而后已,其心可谓险矣!昔江右赵尚书,与省元常某为邻。常有美园,赵因设计求之,常乃为诗一律,并书券送之,曰:‘乾坤到处是吾亭,机械从来未必真;覆雨翻云成底事,清风明月冷看人;兰亭禊事今非晋,洞口桃花也笑秦;园是主人身是客,问君还有几年春?’赵得诗,归券弗受。较之徐池,可谓早知觉悟,转祸为福矣。

  ‘勿倚权势而辱善良’

  [发明]权势所在,烜赫固易,衰败亦易。当其烜赫之时,则侍候者盈门,趋附者如市。偶发一言,无不奉命。及至衰败之候,则亲附者皆去,受恩者如仇。剖心相示,置若罔闻。同此一人,而炎凉异态,自古皆然。故知自己有权势,尚不可恃,况倚人之权势乎?况又倚人之权势而辱善良乎?夫以善良而辱之,罪也;且复倚人之权势而辱之,罪之罪也。贵有贵之权势,富有富之权势,官有官之权势,吏有吏之权势。权势不同,而倚之者则同。可以倚之,即可以辱之矣。善者,反于恶之谓;良者,别于贱之称。善与良,皆处无可辱之地,皆存不屑辱之心。此而必以权势辱之,视夫淩辱庸流之辈者,又有异矣。 下附征事(三条)

  希旨诬良(《冥祥记》)

  梁曲阿人宏某,家赀巨富。往湘州贩木,经营数年,始购得巨木数筏,皆长五十余丈,世所罕有。时武帝欲为文皇帝陵上建寺,欲购名材。而宏氏之木,适运至南津。南津尉孟少卿,希朝廷旨,妄思擢用。乃搜取宏氏所赍衣服财物,诬为劫取。又云:造作过制,非商贾所宜。遂没其木筏入官,处以重典。宏某临刑之日,命妻子多具黄纸笔墨于棺中,又书少卿姓名数十,吞之。方过一月,少卿忽见宏某来索命。初犹捍避,以后但言乞恩,呕血而死。凡诸狱官,及主书舍人,预此狱事者,几月之内,相继夭亡。皇基寺营构方讫,随遭天火,柱木之埋在地下者,皆化成灰,无有留余。

  [按]甚矣!末劫之福德渐减,货物渐低也。自梁至今,不过千余年耳,此时求深山中二十余丈之木,已不可得,况五十丈乎?总是人愈贫,则财木之遭斧斤也愈急,矧又加以地力之渐薄乎?隋唐以前,稻禾之穗,皆长盈尺。而菜果之甘美,花卉之香艳者,渐渐今不如昔。嗟乎!此种事理,措大有所不知,即或告之,又有谁信之?

  仆犬证赃(汇纂《功过格》)

  柳胜,字平之,卯金乡人也。滥膺仕籍,武断乡曲。性贪恶,苟可得财,虽亲戚弗顾。适有殷述庆,莅兹土,两人同恶相济,得镪(*钱币)中分。遭其毒者,无不哭诉于神。未半载,柳胜暴死,死时七窍流血。不数日,述庆亦以恶疾暴亡,入敛偶迟,遍体虫出。胜一老仆,忽与一家犬,同日毙。越一宿,老仆蹶然坐起,告妻子曰:‘吾适至冥间,见王者坐殿上,吏卒传命甚严。阶下押二人至,即主人与殷某也,榜拷笞掠,不忍闻见。又敕吏取一薄至,即记吾为主人领钱之数,而黑犬则又常随我出以领钱者也,故并勾吾与犬以为证。俄而,殿上呼曰:“柳胜、殷述庆,押入地狱,不以赦原!”特放我还阳者,盖欲籍我以宣示世人耳。’

  [按]殷令当权,已是播恶于众,况复加以助纣为虐者乎?泥犁之报,固难免矣!
  因辱致毙(谈公济述)

  昆山角直镇邱孟华,其甥为邹寿,家庭不睦。孟华曰:‘不如以官法从事,或可辱之。’遂嘱其子圣时,以名帖送当事,受杖公庭。寿与圣时为表兄弟,见其用官势以辱之,大恨,遂发狂疾,后复缢死。越三年,圣时得疾,百药不效,忽邹寿附于身,备述前事,且言欲以刀刺圣时。亲戚视其胁下,果若有伤,因慰之曰:‘汝今已死,不可复生,盍若以忏力度汝。’鬼曰:‘事已发东岳,余亦无可奈何,即日审矣,必同汝去也。’不逾日而卒。

  [按]此康熙丙子年八月二十三日也,余复以此事,访诸其亲友,与谈姓之言同。

  ‘勿恃富豪而欺穷困’

  [发明]富豪穷困,各有因缘。虽其所以致此者,皆由宿生自己之故。然就现在境遇,则苦乐天渊矣!人处富豪之地,宜常存忠厚之心,危惧之想,兢兢自持,每事哀怜穷困,方增自己之福。若因其可欺,从而屈抑之,驱使之,淩虐之,或以巧计笼络之,或以重息盘折之,则此中不可问矣。况赀财田产,反覆去来,今日荒烟蔓草,即当年之舞榭歌楼,安在富豪之不转为穷困乎?则何如早存厚道之为愈乎?

  富豪之人,本欲长据富豪之境,惜乎反种穷困之因。其患只在不知因果,忘却本来耳。《譬喻经》云:‘智者思惟财物,不可久保。譬如失火之家,智者明知火势,火未至时,急出财物,舍虽烧尽,财宝全在,更修屋宅,广开利业。智人植福,勤修布施,亦复如是。愚惑之人,但知惜念,匆匆营救,不量火势,荡然灭尽。屋既不救,财复丧失,悭吝之人,亦复如是。’乃知不欺穷困,正所以善保其富豪也。 下附征事(两条)

  不欺穷困(《感应篇注证》)

  麻城县一缙绅,积赀千金,将赎二十年前所卖之产。子方十二岁,知之,问父:‘得吾之产者共几家?’父曰:‘约二十余家。’又问:‘彼家得业后,所费几何?’父复以中席杂费告之,子乃徐言曰:‘如是赎来,彼家吃亏甚矣。纵使赎归,必伤阴德。且吾有银,何患无田?必欲争取二十余家养命之产也!况小家之置产也难,吾家之得田也易。纵使彼家,即以原银置田,亩数只存一半。矧银钱到手,易于花费乎?’父默然良久,乃云:‘吾儿所言甚是有理,但墓旁之田一十八亩,定当取赎,以供祭扫,余则不必矣。’子曰:‘审如是,当以时价平买,不必向之言取赎。’父亦从之。由是乡人感激,常在猛将小祠中祷祝。后其子十八岁,即联捷,以部司擢严州守。一日骑马过桥,马跃渡河,忽见空中猛将手扶,端坐桥旁,方悟向来乡人祷祝所感。后享年至八旬有余。

  [按]按契赎田,其理甚正,似亦无损于人。乃以如此弱龄,而能推见至隐乃尔,宜其神人交敬,福寿兼隆也。

  动人恻隐(《功过格》)

  衡湘梅公,初为固安令。一日有内监,馈公豚蹄,乞为追负。公烹蹄,召内监饮。并呼负债者至前,诃之,其人诉以贫。公叱曰:‘贵人债,敢以贫辞乎?今日必偿,少迟,死杖下矣!’负者泣而去,内监意似恻然,公复呼来,频蹙曰:‘吾固知汝贫,然则无可奈何!亟卖尔妻与子,持钱来。但吾为民父母,何忍使汝骨肉骤离,姑宽一日,归与妻子诀别,此生不得相见矣。’负者不觉大恸,公泣,内监亦泣,辞不愿偿,遂毁其券。后公至侍郎,功名特显。

  [按]既不徇内监之嘱托,复不伤内监之情面,使一片贪暴之心,潜移默化者,其机止在动其不忍之良耳。
  ‘善人则亲近之,助德行于身心;恶人则远避之,杜灾殃于眉睫。’

  [发明]善人恶人,分明吉凶二路。言乎气味,判若薰莸;言乎品类,势同枭凤。故曰:‘近朱则赤,近墨则黑。’自然之理也。善人所修者德行,亲之近之,便有熏陶渐染之功;恶人所酿者灾殃,远之避之,自无朋比牵连之祸。自天子以至庶人,未有不以亲贤远奸,为第一要务。良由观感赞助之力,默移人之性情者居多耳。善人非必时时行善,然动静云为,较之恶自远矣;恶人非必事事为恶,然语默作止,较之善自远矣。且如吾欲作一善事,济一贫人,放一生命,善人见之,必多方赞成,以为此举必不容已;恶人见之,必无数阻抑,以为此事极其迂阔。言之者既已谆谆,听之者能无跃跃?吾知随之转移者多矣!孟母教子,必欲三迁,恶其习也。圣贤尚尔,何况庸人?岂惟人类,即异类亦然。昔华氏国有一白象,能灭怨敌,人若犯罪,彼国令象踏死。其后象厩为火所烧,移象近寺。象闻比丘诵《法句经》,至‘为善生天,为恶入渊’之句,象忽悚立,若有觉悟。后付罪人,但以鼻嗅舌舐,不忍踏杀。王知其故,移象至屠肆之处,象见屠杀,恶心复炽。然则见闻所系,顾不重哉?
  执贽十往(见本传)

  宋马伸,字时中,弱冠登第。崇宁中,禁元祐学术,其党为诸路学使,专纠其事,程门宿学老儒,皆惧而解散。时伸自吏部,求官西京法曹,锐然往依。先生恐其累彼也,却之。伸执贽十往,礼益恭,且曰:‘使伸得闻道,即死何憾?况未必死乎!’自此出入三年,凡公暇,虽风雨必赴。同僚或以非语中之,公悍然不顾,多所进益。

  [按]是时群议惶惑,同人惧其及祸,伸遂欲弃官往投。人皆闻而壮之,以为有志于学,其为德业之助何如!

  遇恶不校(娄东人述)

  太仓词林王宪尹,讳吉武。康熙壬子秋,甫登贤书,夜从远道归,将近里门,忽有酗酒无赖,遇之于道,执而问曰:‘尔是何人?’持刀欲斫之。王敛容曰:‘吾是王某,即新科中式者!’其人曰:‘吾正欲杀新科王某耳。’犯之益力,赖邻里狂奔扶救,得脱。归至家,不与家中言其事。明日,无赖酒醒,惶恐惧罪,以为必闻之官,将置于法。急同邻里数人,踵门请罪,先生闭户却之,以为吾昨夜并无其事。此辈不知所出,惘然而退。

  [按]有德者必能有容,以其涵养之粹也;有福者始能有忍,以其度量之宏也。夫以少年得意之人,猝遇暴逆于暮夜欲归之际,不惟不与之校,并不露于家庭之内,是非特见恶人而远避,且并忘远避之见矣。

  党恶杀身(昆山共知)

  昆山甫里镇马继,自恃拳棒,结拜兄弟数人,日事杯酒。邻近有贾人,家本饶裕,二子误入其党。一日,马见客人钟聪,在镇收钱数百千,欲劫之,邀其党同行,二子不知其故。舟过莲花墩,尾客船,数人从后钩住,尽劫其钱。钟客登岸号呼,近岸乡民,四起逐之。适遇捕盗船到,协力擒拿,无一免者。马继等先后死狱中,止存陈贵、顾祖、朱二,于康熙十一年七月,枭斩半山桥上。贾人二子,有口难辩,竟限大辟。

  [按]又有一人,受人所赠之衣,不知其为盗也,后失衣者,执以闻官,竟毙于狱。然则见恶者,可不凛然知惧乎!

  ‘常须隐恶扬善’

  [发明]奸人早作夜思,不遗余力者,恶之实。而其消沮闭藏,惟恐人知之者,恶之名。恶而不隐,势必转相传播,无地自容。先哲有云:‘闻人有过,如闻父母之名耳,可得而闻,口不可得而言。’大哉!仁人君子之论也。彼轻薄庸流,往往喜闻人过,惯以传述之词,据为确实之论,甚至粉饰增添,丧人名节,其有不显遭人祸,阴受天诛者,几希矣!恶之在细行者,固当隐;恶之在大节者,尤当隐。恶之在男子者,固宜隐;恶之在妇女者,尤宜隐。恶之在自身者,固不容不隐;恶之在祖先者,尤不容不隐。总是恶名愈大,则吾隐之之功愈大。其无志隐恶者,皆其无福隐恶者也。

  孔子论益者之乐,必曰:‘乐道人之善。’道之云者,即扬之谓也。善言善行,人之所难。苟有一德,人即传播,则善者益进于善,此即与人为善之意也。是故善在圣贤,可以鼓励风俗;善在乡党,可以式化顽愚。其机全在揄扬赞叹,不没人善之心而已。‘善’字所该甚广,当兼言行大小,远近闻见而言;‘扬’字所该亦广,兼笔舌劝化,自作教他而言。 下附征事(三条)

  宿世口业(《发觉净心经》)

  佛在祇洹说法,有六十初发心菩萨,共到佛所,五体投地,悲泪如雨,各问宿世业缘。佛言:‘汝于拘留孙佛时(贤劫千佛中第一尊佛),出家学道,道心减灭。其时有信心檀越,供养二法师,极其钦敬。汝于是时,生嫉妒心,在彼檀越所,说法师过,令彼渐生轻慢,断其善根。以是因缘,堕于四种地狱中,若干万岁,后得为人,五百世中,生盲无目,愚痴无智,常为人之所鄙贱。汝等将来命终后,于五百岁正法灭时,尚当生于恶国恶人之处,为下贱之人,被他诽谤,迷失本心。过是五百岁,然后灭尽一切业障,得生于阿弥陀佛国,极乐世界,时彼如来,方授汝菩提之记。’

  [按]毁谤三宝,拨无因果,与弑父、弑母、弑阿罗汉等,同为第一等重罪。以其断人善根,障人慧眼也。世俗见人斋供僧尼,未有不发阻挠之言。盖有二故:一则资性刻薄,以讥评讪笑为才干故;一则昧于三世,不知三宝为大福田故。
  口业余报(《杂宝藏经》)

  罽宾国有一罗汉,名为离越,山中坐禅。有人失牛,寻踪而至。时值离越煮草染衣,其衣自然变作牛皮,染汁自然变作牛血,所煮草自然变作牛肉,所持钵盂,变作牛头。牛主遂送官禁狱。在狱十二年,恒为狱监饲马除粪。业缘将尽,离越弟子,遥见其师在罽宾狱中,即来告王。王令狱中有僧,听出。离越闻之,须发自落,踊身虚空,作十八变。王大惭谢。离越自言:‘我于往昔,亦曾失牛,诬谤罗汉,一日一夜,故堕三途,受苦无量。余殃未尽,今得罗汉,犹被诬谤。’

  [按]罗汉已断后有,犹不免有余报者,以其尚有怨对在也。然须知罗汉所受业果,与世人所受业果,固是悬绝。譬之诸天共器,食判精粗;三兽同河,渡分深浅,未可以一概论也!

  绮语花报(沈永思说)

  宜兴潘书升,讳宗洛,康熙甲子年秋,梦至关帝殿,适在散卷,唱首名人到,随即踢下,第二名,乃即己也,唱第三名、第五名俱不到。又见壁上挂一黄榜,榜首之名,乃‘为楫’二字,独不见其姓。俄而赤面者,提其首所戴盔,加于潘首。觉而讶之。及榜发,潘果得元。因遍访名‘为楫’者,既而知为娄县之傅鹿野。特往拜之,而傅素有文誉,主司果拟第一,首二场文,评阅甚佳,因失第三场卷,遂至摈弃。盖傅之为人,有口才,生平最多绮语,好扬人短,故得斯报。揭晓后,主司甚爱其文,特请会面。自后傅怏怏抱恨,不逾时,而以鼓胀暴亡。

  [按]文人口业,绮语独多,他人刺心之事,彼偏能以谈笑出之,在我之口头愈快,则在彼之抱恨愈深。每见慧业文人,往往贫穷彻骨,潦倒不堪,甚至反不如负贩小民,得以稍安其衣食,岂必尽属生前之故乎?苟能立心仁厚,常以隐恶扬善为怀,则口四恶业,不期寡而自寡矣。

  ‘不可口是心非’

  [发明]口司出纳,食进于口,所以养其身;言发于口,所以养其心。心口相符,是非乃当。不然,则诈伪叵测,纯以机械用事,未邀有口之功,先蒙有口之过。负于口者实多矣。口不能思,而心能思,口常受役于心。故出伪言者,口也;使之出伪言以欺人者,心也。人于接物之时,不能表里如一,其过不在口,而仍在心。但使心地如青天白日,则口头自不至覆雨翻云。君子但当反求其本而已矣。 下附征事(两条)

  咒诅酷报(《贤愚因缘经》)

  佛世有微妙比丘尼,得阿罗汉果,与诸尼众,自说往昔所造善恶果报。曾于过去为长者妻,其家巨富,自无子息,妒妾生男,私自杀之,其妾怨詈,乃自誓曰:‘我若果杀尔子,使我夫为蛇螫,所生儿子,水漂狼啖,自食子肉,身现生埋,父母居家,失火而死。’自此没后,堕于地狱,受苦无量。地狱罪毕,为梵志女。怀孕弥月,同夫至父母家。中路欲产,宿于树下。忽有毒蛇,螫杀其夫,妇哭之闷。俟天初晓,手携大儿,复抱小儿,涕泣进路。适阻大河,无舟可渡,乃留大儿于此岸,先抱小者置于彼岸,复入水中来迎大儿。儿见母来,赴水抱母,遂为漂去。还取小儿,狼来啮去,血肉淋漓。不觉肝肠寸断。路逢一人,是其父母相识,告以所苦,且问父母平安否。曰:‘近日失火,一门尽死矣。’后复适人,娠身欲产,夫饮酒回,正在分娩,无人启户,夫破门入,擒妇毒殴,随煮小儿,逼令妇食。妇畏夫故,强吞一口,痛入心肝。因弃夫逃,止波罗奈国,息一树下,有新丧妻者,遂为夫妇。经于数日,夫忽命终。时彼国法,若其生时,夫妇相爱,夫死必为殉葬,遂复生埋。适有群贼,旋来开冢,因而得出。妇自念言:‘宿有何罪?数日之间,连遭奇祸!’闻释迦如来,在祇洹中,即往佛所,求哀出家。由于过去施辟支佛食,发愿修行,故于今世值佛,得成罗汉。

  [按]惨哉!数日之间,连遭如此奇祸也。快哉!遇佛出家,竟成罗汉也。一则以口是心非,咒诅求直之故;一则以施食发愿,欲求出世之故。故曰:‘祸福无不自己求者。’
  一目准誓(《宋鉴》)

  宋钦宗北狩时,既成和议,显仁皇后将还,帝挽手泣曰:‘吾若南归,得为太乙宫使,足矣,他无望也。’后誓曰:‘吾归后不来迎汝者,当瞽吾目。’比至,高宗殊无迎复意,后怃然,不敢力言,不久失明。广募医疗,莫之能治。后有道士入宫,将金针一拨,左目顿明。后喜,请更治其右。道士曰:‘后以一目视,一目准誓可也。’后竦然起谢,道士竟去。

  [按]轻诺者,必遭人怨;轻誓者,必受天诛。显仁后之不得践言,非负约也,迫于势耳。向使痛哭流涕于高宗之前,上意必不可强,后亦可无负厥心矣。不能出此,而第准之以一目,何尝不原其情而罪之乎?

  ‘剪碍道之荆榛,除当途之瓦石’

  [发明]荆榛碍道,必触人衣,剪之则利于行走;瓦石当途,必伤人足,除之则便于步趋。于此留神,则一举足而不忘利济可知。况以明眸之人,而当白昼,其剪除之功犹小;若暮夜昏黑,或两目失明,则剪除之功犹大。甚勿以其善小而不为也。由剪除之心推之,则豪强当道,奸宄弄权,公门有把持官府之吏,村落有武断乡曲之人,必当排击斥逐,不遗余力可知。由剪除之事广之,则田间有碍路之深草,岸上有拂纤之小树,水滨有未烂之木椿,河边有坏舟之大石,港内有捕鱼障蟹之簖帘,必宜多方设法,尽除其害可知。

  荆榛瓦石,皆是眼前障碍,不能顺利之物。良由世人心多障碍,不能予人以顺利。以故生此浊恶世中,所见每多如此。余读《起世因本经》,见金轮王出世时,海中自然现出宝阶,能周行四大天下。轮王没后七日,宝阶遂隐。此轮王之福力使然也。又见《大悲经》云:如来行路时,能令大地高处自下,下处自高。一切丛林、坑坎、瓦石、臭秽,自然扫除。一切香花树林,倾侧向佛。如来过后,辄复如旧。可见一切境界,皆由心造。今人生于荆榛瓦石中,惟恐人受荆榛瓦石之害,而能代为剪除,直是种净佛国土之因,岂特人天福报乎! 下附征事(两条)

  拔荆得金(《阴骘文注证》)

  临川民周士元,入山采茶,被荆棘钩衣,向前跌踣,木刺入肉,流血不止。因念同伴诸人,俱由此路,恐亦被伤,乃忍痛坐地,用力拔去荆条。根下闪烁有光。视之,乃黄金一锭。持归作本贩卖,三年之后,遂成富室。

  [按]世间尽有毒草恶木,力能伤人害物者,若遇见此,但当披去,不可栽培。

  梦人赠桂(同前)

  元周德,家贫好善,遇途间秽滑之物,及砖瓦石片,有碍行路者,必扫除之。见跛眇之人,必扶掖之。种种善事,力行不倦。后梦老人,折桂花一枝,赠之,曰:‘赐汝贵子,以酬汝劳。’后果生子,弱冠登第。

  [按]不受瓦石之累,不知拔去之功。犹记康熙四十七年,苏郡大水,饥民载道。有人贩糙粞一船,行至长洲沙河口,不知水中有大石,顺风扬帆触之,其舟立破。粞沉河底,舟人俱入水中。时已隆冬,冻馁几毙。至第二日,方雇小舟,捞出水粞,仅存其半,而贩粞两人,皆破家矣。乃知捞出河底碍舟之石,其功尤大。
  ‘修数百年崎岖之路’

  [发明]名之曰路,必有无数人往来;路而崎岖,必有无数人不便于往来。一日不修,则一日不便往来;数百年不修,则数百年不便往来。若今日能修,则自此以后,数千百年,日日便无数人往来;就无数人中,于大风大雨,便其往来;于重担行李,便其往来;于暮夜昏黑,便其往来。隐然免无数老弱之惊惶,隐然省无数瞽人之跌扑。厥功顾不巨耶?崎岖之路,本就陆道而言,若推广其说,则川源之淤塞,溪涧之迂回,一应阻碍舟楫之处,即崎岖之路也。其法在于因利乘便,设法疏通,使后人永享其惠,亦即修数百年崎岖之路矣。 下附征事(两条)

  七十里塘(《昆山县志》)

  昆山至和塘,自县治以西,达于娄门,凡七十里,通连湖荡,皆积水泥涂,无陆地可行,甚为民患。由晋唐以来,不果修筑。宋皇祐中,有人建议绘图以献,亦不果行。至和二年,主簿邱与权,始陈五利,力请兴作。既而知县钱公纪,复言之。乃率役兴工,始克成塘,遂以年号为名。开通河港,凡五十有二,以泄横冲之水。上设桥梁,以便行人来往。至今犹受其惠。

  [按]所谓五利者,一曰便舟楫,二曰辟田野,三曰复租赋,四曰止盗贼,五曰禁奸商也。夫以如是之大役,由於邑尉之创始,卒贻后世无穷之利。然则留心民瘼(*疾苦)者,岂必专籍爵位之崇高哉?

  熔锡灌闸(《清河家乘》)

  昆山张虚江,讳宪臣,嘉靖间,为浙江宁绍台道。方赴任,例送调和,及下马饭银,虚江概却之,居官一尘不染。尝曰:‘吾只饮浙江一勺水,庶吾子孙亦得宦此。’后其孙泰符,讳鲁唯者,果为绍兴知府。时府城五六十里外,有星宿闸,为一府水旱所关,乃朱买臣所筑。其地濒海,有二十八洞,延袤三四里,水势最急,修补甚难。一钱太守修后,日就坍毁。屡筑屡坏,民甚苦之。张公相度形势,以为筑石非可永久,乃熔铅锡以灌之,其桥石与闸铸成一块,约费巨万,至今屹然不动。绍民乃以神祠之。厥后泰符亦升宁绍台道,继为方伯(*地方长官),累迁至七省总漕。仕宦总不离浙,人以为虚江清正之报。

  [按]虚江先生之父,南麓,因其先世出方孝儒门下,避罪于长洲之唐浦,子孙业农,每以读书为讳。一日出外,见路傍遗一囊,挈之甚重,约有三四百金,不敢启视。停舟岸下三日,见一人仓皇寻至,询其的实而反之。于是暮年生虚江,其母管夫人,怀孕十六月而生。幼时过目成诵,冠弱即登嘉靖会魁,子孙科第不绝。

  ‘造千万人来往之桥’

  [发明]地上有河港,划断南北东西,使行者望洋浩叹,一旦济之以桥梁,是犹绝处逢生,不舟而渡也。谓建桥者非大功勋事乎?岂止千万人往来乎?修造桥梁,是渡人于川涧;布施作福,是渡人于贫穷;改恶修善,是渡人于患难;勤学好问,是渡人于愚痴;修行学道,是渡人于生死。内典称六波罗蜜,即所谓六度之意也。 下附征事(四条)

  海神示约(《万安桥记》)

  福建洛阳江,地形濒海,旧设海渡渡人,每遇风波,溺死无算。宋大中年间,有舟将覆,忽闻空中曰:‘勿伤蔡学士!’已而风浪顿息,一舟无恙。询之,舟中无姓蔡者。止有一妇,厥夫姓蔡。时妇方娠已数月矣,心窃自异,即发愿云:‘若所生之子,果为学士,必造舆梁,以济渡者。’后生子,即忠定公襄,以状元及第,出守泉州时,母夫人犹在,促公创建此桥。公念水深莫测,且潮汐频至,何以兴工?于是因循者年余。母夫人促之益力。公乃移文海神,遣一隶卒赍去。其卒痛饮大醉,投书海中,酣卧海上。醒后视之,书已易封。公启视之,止一‘醋’字,翰墨如新,公恍然曰:‘神其命我二十一日酉时兴工乎?’至期,潮果退舍,泥沙拥积丈余,潮之不至者,连以八日,遂创建此桥。其长三百六十丈,广一十有五尺,共费金钱一千四百万,因名之曰万安桥。

  [按]时董其事者,有卢实、王锡、许忠,及释氏义波、宗善等十有五人。独言蔡公者,因其为之倡也。
  延龄裕后(《善余堂笔乘》)

  程夷伯,年二十九,一夕梦其父谓曰:‘汝今年当死,可求觉海救之。’夷伯醒而惘然。一日遇见一蜀僧,善相术,叩其字,号觉海,问及寿算,曰:‘君年甚促,恐不能至明岁矣。’夷伯固恳之,乃觅水一杯,呵气入其中,令夷伯饮,且曰:‘今夜若有吉梦,可即报我。’是夜,梦至一官府,左廊下所立男子、女人,皆衣冠整肃,有喜悦状;右廊所立,皆枷锁缧绁之人,哀号涕泗。旁一人云:‘左廊是修建桥路人,右廊是毁坏桥路人,若要福寿,自可择取。’夷伯遂发心修补桥梁道路,不遗余力。后复见觉海,曰:‘寿已延矣。’后夷伯年九十二,子孙五世昌盛。

  [按]造桥与拆桥,明明两种人;善报与恶报,明明两条路;若说因果虚,必定遭奇祸。

  建桥福果(昆邑共知)

  昆山周季孚,富而好善,中年无子,后迁至苏郡,遇一异人,告曰:‘汝命数无子,必欲求之,当修造桥梁三百,便可得子。’周曰:‘吾无其力,奈何?’或曰:‘桥不拘大小,亦不必创造,但能修补缺略,亦可凑足其数。’周欣然从之。欲造者造,欲修者修,略无难色,恰满三百之数,而周已六旬矣。其后连举三子,皆为名儒,其一则息关蔡先生之婿。公之没也,在康熙四十九年,时已八十有四。

  [按]一桥既成,犹能济人无数,况三百乎?宜其转无后为有后,命数不足以敌其福报也。

  毁桥获谴(金陵共传)

  江宁贡院前,为秦淮湖,素无桥梁,行人以舟为渡。康熙甲辰,有巨商涉此渡,适乏渡钱,舟子逼勒之,商怒曰:‘吾于此建桥甚易,岂靳一钱乎?’舟子争论不已,哄然市人咸集。商即以二千金买木石,其工匠,则一僧募焉。僧乃露栖其处,以董其役,不胜劳瘁,逾年而后告成。丙午秋闱,江宁府脱科,咸归咎于桥,诸生呈于当事,因拆毁之。僧恚甚,投湖而死。未几,倡首拆桥之士,亲见僧来诘责,数之以罪,立时呕血而死。

  [按]脱科亦偶然事,未必果系乎桥。即或因桥而有碍,亦当更想榜上所登者,为何如人?设或读书学道,动师古人,每事必欲济人利物。脱科固是可恨,不然一登仕籍,即欲奉妻孥,美田宅,结交官吏,武断乡曲,使善良之士,畏若虎狼,则桥之当拆与否,尚可徐商,正不必如是之汲汲也。

  ‘垂训以格人非’

  [发明]天地间一切人类,皆吾胞与中之人类。人类中有一毫不是处,即吾分内中有一毫亏欠处。故于为子者,愿其孝;为臣者,愿其忠;为兄弟者,愿其友爱;刚强者,愿其柔和;鄙吝者,愿其施与;游手游食,斗殴赌博者,愿其各循本分,谦和自守。苟可用吾之劝化,不惜剀切敷陈,忠告善道,其或口舌所不能及者,笔之于著述,以示天下后世,其为垂训也大矣!下附征事(两条)
  立命之学(袁了凡《功过格》)

  袁了凡先生,讳黄,初字学海。幼遇云南孔姓者,其人得邵子皇极数,推袁入泮当在明年。所决县试、府试、进学名次,三处悉验。因卜终身休咎,言某年当补廪,某年当贡,某年当选四川一大尹,在任止二年半,以五十三岁,八月十四日丑时谢世,惜无子。袁备录之,凡考校名数皆合。

  将入南雍,访云谷禅师于栖霞山,对坐三昼夜,不瞑目。云谷曰:‘人所以不能作圣者,只为妄念相缠耳。汝坐三日,不起一妄念,何也?’袁曰:‘吾为孔先生算定,荣辱死生,皆有定数,无可妄想。’云谷笑曰:‘我待汝为豪杰,原来只是凡夫。从来大善之人,数不得拘;大恶之人,数亦不得拘。二十年来,被他算定,不曾动转一毫,岂不是凡夫?’袁曰:‘然则数可逃乎?’曰:‘命自我作,福自己求。诗书所称,历有明训。释典中有求功名得功名,求长寿得长寿,求男女得男女之说,佛岂以妄语欺人哉?今后宜时时积德,事事包容。从前种种,譬如昨日死;从后种种,譬如今日生。此义理再生身也。太甲曰:“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孔先生算汝不登科,不生子,此天作之孽也。汝今力行善事,广积阴功,此自作之福也。《易》曰:“君子趋吉避凶。”若言天命有常,吉何可趋?凶何可避?开章第一义,便说“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汝今还信得及否?’于是,遂出《功过格》示袁,袁即拜而受之。将从前过恶,为疏文一通,尽情发露忏悔,誓行三千善事,以求登科。云谷并教以持诵准提咒,以期必验。遂改学海,字为了凡,盖欲不落凡夫窠臼也。

  明年,礼部考科举,孔先生算该第二,忽考第一,其言不验,而是秋中式矣。自此德日益修,功日益密,暗室屋漏之中,唯恐得罪天地鬼神。自己巳岁,发愿奉行,至于己卯,盖历十年,而后三千善事始完,是时遂起求子之愿,亦许行三千善事。因与室人互相劝勉,有善即书,有过即退。其时善念纯熟,将及满数,而遂得长男。癸未年九月十三日,复起求中进士愿,许行善事万条。丙戌登第后,授宝坻知县。日则见善必行,夜则焚香告帝。方忧日间无事可行,万善之数难足,一日梦神告曰:‘只汝减粮一节,万善之数已完矣。盖宝坻之田,每亩二分三厘七毫。先生代其区画,减至一分四厘六毫。’果有此事,心颇疑惑。适幻余禅师,从五台来,以梦告之,师曰:‘善心真切,一行可当万善,况合县减粮,万民受福乎!’先生喜,即捐俸银,令其就五台山斋僧一万,而回向之。孔先生算寿止五十三,后康强寿考,至于望八,子孙科第不绝。

  [按]立命之说,发于孟子,而能身体力行,历历有验者,则了凡先生一人而已。然了凡先生之能改弦易辙,深信不疑,行之勇决者,又在云谷禅师一人。谁谓空门中,必不能发明孔孟之渊微乎?世俗见人力行善事,便从而讥之曰:‘作善须无心,若一执著,便生望报之想。’此种议论,未尝不高明,然而阻人勇往之志,多矣!农夫终岁勤动,而曰:‘尔无望收获。’士子十年辛苦,而曰:‘汝勿想功名。’彼能欣然从之乎?

  国策去毒

  战国七雄蜂起时,无不斗智角力,全以机械用事。小人见之,击节叹赏,以为得计;君子观之,唯有感慨咨嗟,觉其可怜而已。譬之鸩酒,暂时止渴,其毒难医。平湖陆稼书先生,选《战国策》,将说士用贪用诈之事,尽行删去,独留彼善于此,数十篇文字,名之曰《国策去毒》。可谓读书有真眼,不被古人瞒者矣。

  [按]知《国策》中有毒,秦汉以后之书,亦皆不免于毒可知,但其毒不同,存乎明眼人之静观耳。即如先生著述,发明书理固多,其中蹈常袭故,附和于俗见者,亦或间有。吾是以读先生之书,既用先生读《国策》之法,非敢轻有訾议也。书是天下古今公共之物,道是吾性分中自有之理。爱先生,则不敢媚先生,徇先生矣。
  捐赀以成人美

  [发明]成人之美,君子素怀;欲成之中,便有所费;若不捐赀,胜事难就。盖世间不费钱财之惠固多,而需用钱财之事尽有。且如婚姻丧葬,治病扶危,以及济人利物之事,皆赖资财,以为经理。无论吾之独任其事,或半任其事,或少分之中任其事;更或吾倡之于前,众人相助以任其事;甚至有人创始,吾复赞叹随喜以任其事。捐赀不同,要其成人之美则一也。细玩‘美’字,当以修善修福,利及于世者为第一,成就一人一家者次之。至于赛会迎神,张灯演剧,开设茶坊酒肆,建造水陆神祇庙宇,此皆诲淫诲盗、杀生斗殴之根源,但招业果,初非美事,不可不知。 下附征事(一条)

  乐善不倦(《懿行录》)

  明张振之,字仲起,太仓蔡泾人,尝守吉安。有吉安丞张大猷,晚年妾生一子,甫三岁,大猷与妾相继病故,子遂流落民家。公知之,为置媵保以归张。长邑令沈某,一室相继而亡,公治棺而归之,仅存孤孙,托有司护持。天台令死于官,不能归里,其家流寓杭州,一孙女甫髫,落奸人手,为妓家女。公闻流涕,为之赎归,俾择良配。如是捐赀济人者不一。子际阳,为一时名流,子孙特盛。

  [按]赈济困乏,俾得还乡,是成其美于生前;绵人之嗣续,拔人于患难,是成其美于身后。

  ‘作事须循天理’

  [发明]‘天理’二字,与人欲相反。天理者,作事之准则,犹匠氏之有规矩,射者之有正鹄。循之则是,舍之则非。循之则公,舍之则私。循之则为上达,舍之则为下达。循之则宅衷仁恕,天道佑之,动与福俱;舍之则立意溪刻,恶星随之,动与祸俱;其得其失,相去天渊。此与下句,文义互见。言作事,则出言亦在其中,犹下文言顺人心,则循天理亦在其中也。 下附征事(四条)。

  不弃疯女(《懿行录》)

  福清文绍祖之子,与柴公行议婚。既聘,柴女忽患疯。绍祖以其恶疾也,欲更之。妻大怒,曰:‘吾有儿,当使其顺天理,自然久长;背礼伤义,速其祸也。’仍娶柴女归。次年子登第,女亦病痊,三子皆贵。

  [按]古来娶瞽女病女者,类多身荣子贵。无他,以其立心仁厚,能为彼苍包容一人,彼苍亦将优待一人矣。

  弃妻重娶(沈永思说)

  娄县顾元吉,初作吏,手不释卷,后为诸生,试辄冠军,生徒日众。然每入场辄见有妇女随之,文思遂乱。盖顾少年曾聘一妻,以其出自寒微也,竟不娶,致彼抑郁而死。晚年得狂疾,屡欲自击其阴,门人尝坚护之。少懈,辄欲奋击。既而行至桥上,见河水甚清,叹曰:‘此处可葬我!’遂自投而死。时康熙某年六月初一日也。

  [按]以寒微而弃之,天必使其终于寒微矣。宜其具此文才,讫无成就,终葬江鱼之腹也。

  雷诛母子(郡人亲见)

  康熙乙亥,苏郡大水,某村有孕妇,以夫卧病乏食,乃抱三岁儿,入城借米,得四斗归。遇雨困惫,近家里许,不能复负。见一家门首有童子,以米寄之,约其置儿来取。童子商诸母,遂屏匿之。妇畏夫,不归,且腹中甚饿,遂缢死屋旁。夫失所依,未几亦死。次年六月,匿米者迁至郡城养育巷,忽作鬼语曰:‘吾于某处讼汝,即雷部亦告准矣。’不三日,雷电交作,提母子于庭中击杀之,妇死犹抱童子。时康熙丙子年七月初三日也。

  [按]若据后儒言之,则此母子两人,不过阴阳不和,偶然震死耳。世人闻之,其心泰然,竟无忌惮矣。
  邪淫负托(沈永思说)

  太仓诸生王静侯,为人谦谨,忽遭雷击,众共惊讶。一日请仙判事,叩之,判云:‘彼于某年月日,应苏州府试,寓饮马桥民家,主人已在狱中,妻见王谨厚,以财托之,嘱其出夫于狱。王见妻子可胁也,逼焉,且私有其金,致置之死。故有此报。’

  [按]此种隐密之罪,王法所不能及。若无罪福报应,小人乐得为小人矣。故开陈因果之说,隐然助扬王化,辅翼于名教者,不浅也!

  ‘出言要顺人心’

  [发明]言行二端,君子立身之要务。作事循天理,则行寡悔矣;出言顺人心,则言寡尤矣。孔子曰:‘有德者必有言,有言者不必有德。’又曰:‘仁者其言也讱(难)。’又曰:‘言未及之而言谓之躁,言及之而不言谓之隐,未见颜色而言谓之瞽。’故知立言之道千难万难。从来道高德厚之人,必不轻于出言;沈机观变之人,必不轻于出言;谦退守己之人,必不轻于出言。轻于出言者,大抵心志浮躁,遇事喜于见长。故其所发议论,但能形之于口,心中未尝三思筹划。纵使得罪于世,贻笑于人,有所弗顾,何暇计其言之当否乎?

  人心者,至公至当之心,即苏子所谓,不言而同然之情也。人心所在,即天理所在,故须顺之。然顺亦非谄媚之谓,但须察言观色,质直无欺。出之以详慎,示之以谦和。斯亦慎之至矣。至于大喜大怒大醉之时,必有过情之议论,尤当缄默无言,以防过咎。前辈有云,凡宴会交接之时,稠人广众之际,其中人品不齐,或者素行有亏,或者相貌丑陋,或今虽尊显,而家世寒微,或前代昌隆,而子孙寥落,以类推之,忌讳甚多。必须检点一番,不可犯人隐讳,使人愧愤。若不能遍识,最忌妄谈时事,及呼人姓名,恐或犯其父兄亲戚之所讳,常有意外之祸也。昔有一友,于广座中,谈及一贵客,其人因言,与彼交谊最厚。未几,贵客偶至,其人不识,与之揖让,因问旁人为谁,旁人曰:‘此即顷所言与君交谊最厚者也。’举座皆相顾微笑。嗟乎!此亦可为轻于出言者之戒矣。 下附征事(三条)

  鲁使对薛(《左传》)

  媵侯薛侯,来朝于鲁,二国争长。薛侯说:‘吾先封。’媵侯曰:‘吾周之卜(*掌占卜的官)正也。薛,庶姓也,吾不可以后之。’公使羽父,请于薛侯曰:‘君与媵君,辱在寡人。周人有言曰:“山有木,工则度之;宾有礼,主则择之。”周之宗盟,异姓为后。寡君若朝于薛,不敢与诸任齿。君若辱贶寡人,则愿以媵君为请。’薛侯许之,乃长媵侯。

  [按]薛词固嫌直遂,媵语亦太迫切,惟有羽父之言谦和宛转,文彩动人。细玩其词,当分作六层看。首二句,叙明其事,以下便作宽缓之语。将山有木一层,陪起宾有礼一层,得借宾引主之法,不说宾无礼,反说宾有礼。犹之子产不言曲钧,而曰直钧。何其善于辞命也。周之宗盟,异姓为后,正是推原欲长媵之故。要说君若辱贶寡人,先说寡君若朝于薛,其语谦婉和平,令人闻之自喜。正如秦伯对晋使,不言执其主以归,反说寡人之从君而西,亦晋之妖梦是践,岂非巧于措词耶?此种皆出言顺人心处,初非谄媚逢迎可比。
  随宜说法(《高僧传》)

  宋高僧求那跋摩(此言功德铠),族姓刹利,罽宾国王兄也。元嘉八年正月,来至建业。文帝引见,劳问殷勤,且曰:‘寡人常欲吃斋戒杀,而势有未能,奈何?’师曰:‘帝王所修,与士庶异。士庶身贱名劣,号令不行,若不约己节物,何以修身。帝王以四海为家,万民为子,出一嘉言,则士庶咸悦;布一善政,则神人以和;用贤使能,轻徭薄赋,则雨旸时若,桑麻遍野。以此持斋,斋亦大矣;以此戒杀,戒何如之?岂必阙半日之餐,全一禽之命,而后为宏济耶?’帝乃抚几叹曰:‘俗人迷于远理,沙门滞于近教。如师所言,真是开悟明达,可与言天人之际矣!’因赦住京祇洹寺。师临殁,头顶间有物,如龙蛇状,上冲于天,见者数千人。

  [按]法师所言,句句是吾儒议论,然佛理亦在其中。正所谓出言顺人心也。

  巧为讽谏(《懿行录》)

  明王尚书友贤,山西宁乡人,尝买妾,困于妒妻。尚书宦游时,幽闭一楼上,饿且死。妻之子毓俊,甫数岁,谓母曰:‘彼若饿死,人将谤母,不如日饲粥一碗,令其徐徐自死,人始不以母为不贤矣。’母从之。而俊阴以小布袋藏食于内,乘进粥时密授之,因得不死。逾年生一子,尚书潜育他所。及尚书卒,毓俊抚爱其弟特至。

  [按]以言应世,固当顺乎人心;即以言事亲,亦不可逆乎亲志。孔子尝言事父母几谏,几谏者,悦亲顺亲之谓也。王君谏母,庶几得之?

  ‘见先哲于羹墙’

  [发明]先哲者,谓往古圣贤;见之云者,谓心慕身行,如或见之也;‘羹墙’二字,勿泥,当与参前倚衡一例看。圣贤道理,随处发现流行,活泼泼地;倘若执著行迹,稍存意必固我,是犹叶公但知画龙,而不知有真龙矣。余昔年偶见一人,手执《中庸》,因与论《中庸》大义,且告之曰:‘《中庸》本无形相,若指定三十三章者以为真《中庸》,孔颜之道,尚未梦见。’其人大怒曰:‘君是禅学,非吾儒道。’遂将《中庸》反掷于案上。余曰:‘子诚小人矣!’其人问故,余曰:‘仲尼不常曰“君子中庸,小人反中庸’乎?今子反中庸于桌子上矣!’其人曰:‘小人反中庸,岂反置手内所执者乎?’余笑曰:‘然则吾所谓无相之中庸者,固如此也。’其人默然有省。一日有人举‘尽信书,不如无书’之说,余曰:‘此语却未敢便道孟夫子说得是。’此友拂然,余微笑,其人良久,始恍然曰:‘君可谓善读《孟子》者矣,我几为君所卖!’尧舜禹汤文武周孔颜曾往矣,要其遗文固在也。闲尝神游千古,网罗百家之言以读之,反复沉思,参以先儒议论。若其言与吾合,则密咏恬吟,悠然神往;间有一二欲合而必不可者,则笔之于书,质诸至圣先师,俾存其说于天壤。故三十年来,曾有《质孔说》一编,以自娱玩。非敢谓如见先哲也,以期发明圣学,不负先哲之训已耳。爰摘数条,以公同志。 下附《质孔说》七条

  孔氏三代出妻

  甚矣!小儒之不知字义,诬谤圣门也。夫子刑于之化,未必逊于文王。纵配偶之贤,不及后妃,何至遂遭斥逐?一之为甚,况三代乎!且夫妇之伦,名教所重。倘其过小而出,家法未免太苛;若其过大而出,孔氏何其不幸!况夫子为万世师表,夫人乃以失德而被出,已足损其家声;更加以夫人之媳亦被出,媳之媳又被出,成何体面?一日将《檀弓》白文细玩,读至‘不为伋也妻者,是不为白也母’,不觉恍然,曰:既是不为正妻,想必定为侧室。然则所谓‘出母’者,并非出逐之母,乃所自出之母,犹言生母也。‘不丧出母’者,生母不服三年之丧也。盖子思亦系庶出,伯鱼曾教其服生母三年之丧,子思不便言其过礼,故曰:‘昔者吾先君子无所失道,道隆则从而隆。’自此以后,孔氏家法,凡系庶出之母,皆不令其服三年之丧,永为定例。故曰:‘孔氏之不丧出母,自子思始。’甚是明白晓畅。檀弓以‘出’字代‘生’字,可谓秀雅不群矣。后儒自己不识字,奈何使万世宗仰之夫人,浪被恶名乎!且今士大夫家,若其夫人未尝斥逐,而妄传斥逐,犹为累世之恨;仁人君子,犹当代白其怨;况以大圣人之夫人,而可使其姑妇三代,同抱千秋之恨耶?是宜改正俗解,遍示来兹,以醒从来之误。(*《檀弓》原文:子上之母死而不丧。门人问诸子思曰:‘昔者子之先君子丧出母乎?’曰:‘然。’‘子之不使白也丧之,何也?’子思曰:‘昔者吾先君子无所失道,道隆则从而隆,道污则从而污。伋则安能?为伋也妻者,是为白也母。不为伋也妻者,是不为白也母。’故孔氏之不丧出母,自子思始也。)

  [按]古人出妻,多以小故,不尽因失德。如曾子以梨蒸不熟出妻,见《孔子家语》。孟子见妻踞,即欲出之,而以白母,母责孟子失礼,孟子自责,遂止。见《孟子外书》。观此可知,此文为后儒方便说法,为孔氏三代夫人雪不白之冤,其用意至美,用心良苦。但读者诸贤,慎勿以辞害意,误认孔氏三代即开纳妾丑风。是不可以不辨正也。
  忠恕之外无一贯

  吾道一贯,乃夫子一生本领,亦尧、舜、禹、汤、文、武、周公,历圣以来相传之本领。颜夫子从博文约礼后悟及,所以有喟然之叹。此外得其传者,不过曾子、子贡耳。夫子于一贯之理,头头是道,所以在川上,则曰‘逝者如斯’。其教及门则曰‘无行不与’,正为出户不由道,饮食不知味者,作现前指点耳。门人不得其解,故有‘何谓’之问。曾子亦用现前指点之法,以教之曰:‘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譬之有人,问如何是海?其人即取海中勺水示之曰:‘此便是海水’。若谓勺水之外无海,直是痴人说梦矣。今之学者,动云‘忠恕之外无一贯’,何以异此?(*附《论语》原文:子曰:‘参乎!吾道一以贯之。’曾子曰:‘唯。’子出。门人问曰:‘何谓也?’曾子曰:‘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

  雍也可使南面

  ‘南面’二字,注中训‘人君听治之位’,谓因仲弓宽宏简重,有人君之度,故以此许之。看来似觉未妥。盖人君者,天子诸侯之号;仲弓虽贤,犹在弟子之列;以尊君之夫子,即许其弟居天子诸侯之位。试问:置周天子、鲁定公于何地?盖古来设官分职,苟有一命之荣,无不南面临民。可使南面者,犹之可使治赋,可使为宰之类是也。

  (*附《论语》原文:子曰:‘雍也可使南面。’)

  执鞭之士

  ‘士’与‘事’,古字通用。周书《康诰》篇之‘见士于周’,即见事于周也。以此例观,则‘执鞭之士’者,犹云‘执鞭之事也’。若作士君子之‘士’,则‘士而怀居,不足为士’,夫子已有明训。怀居不可,况执鞭乎?(*附《论语》原文:子曰:‘富而可求也,虽执鞭之士,吾亦为之。如不可求,从吾所好。’)

  物有本末节

  注以此节为结上文,故以‘物有本末’,为结首节,而以‘事有终始’,为结次节,此向来定解也。然玩通章文势,此节当是起下两节耳。所谓物者,即身心意知家国天下也;所谓事者,即格致诚正修齐治平也。‘物’字‘事’字,如此配合,不惟确切不浮,兼亦功力悉敌。以国与天下并言,则国为本,而天下为末;以家与国并言,则家为本,而国又为末。推而至于身心意知,亦复如是。是‘本末’二字,有节节灵活之妙也。以治与平对观,则治为始,而平为终;以齐与治对观,则齐为始,而治又为终。推而至于格致诚正,亦复如是。是‘终始’二字,有节节灵活之妙也。本末终始,既节节活,则‘先后’二字,亦既节节活,并‘近道’二字,亦节节活矣。盖此节尚是虚笼法,引起八条目之义,所以直接‘古之欲明明德’两节,缴足‘知所先后’二语。若以‘物有本末’结首节,‘事有终始’结次节,配合便多牵强。盖‘知止’一节,本从‘止至善’句申说而出,对上节不过。而‘物有本末’两句,明系势均力敌之文也。况天下岂有心不妄动,可称之事;所处而安,可称之为事者乎?‘事’字既欠妥,则‘先后’亦欠妥,并‘近道’亦欠妥矣。此虽无关大旨,然或稍可发明圣经,何妨姑存其说。(*附《大学》原文: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知所先后,则近道矣。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自天子以至于庶人,壹是皆以修身为本。其本乱而末治者否矣,其所厚者薄,而其所薄者厚,未之有也!)

  补格物致知章

  朱子读古本大学,谓听讼章后,亡失格致一章,因托程子之意,而自作一章,列于贤传之内。当时群议纷然,以为后儒虽贤,然无自补经书之理。孔子作《春秋》,如夏五郭公之类,何难增补几字,以成其文,而终于阙疑者,慎之也。况朱子所补皆近后人时文之调,不似圣经贤传之体例也,然知其一,未知其二也。以鄙意揆之,此章原未亡失。所谓释格致者,即听讼章是也。盖天下物理,本无穷尽,进一境,则复有一境。即以狱讼言之,人第知剖决至当,便为极则。岂知听讼之外,尚有无讼一著,更为超出其上乎?夫人格物致知,识得天下之理,件件有最高一著,其于修齐治平,不难矣。故借听讼一端,以为触类引申之藉,初非即以是为释本末也。盖此章本重知字,不重本字。朱子重看偶然用来之‘本’字,而忘却此章专重之‘知’字,故以之为释本末也。且夫曾子所释者,不过三纲领、八条目耳,本末既非纲领,又非条目,何必特释?若‘本末’既释,‘终始’又何不释耶?今即细玩各传文法,亦自灼然可见。只因‘诚意’为第一章,故曰‘所谓诚其意者’,特用专释之语。若以下四章,皆用蝉联之笔矣。倘专释诚意之前,又加一章‘所谓致知在格物’,则文法乱矣。经传具在,读书者何不静气一观?至于第二节‘此谓知本’,及‘此谓知之至也’两句,乃反复咏叹,令人恍然有觉之意,亦非衍阙之文。(*附朱熹原文:右传之五章,盖释格物、致知之义,而今亡矣。闲尝窃取程子之意以补之曰:‘所谓致知在格物者,言欲致吾之知,在即物而穷其理也。盖人心之灵莫不有知,而天下之物莫不有理,惟于理有未穷,故其知有不尽也。是以《大学》始教,必始学者即凡天下之物,莫不因其已知之理而益穷之,以求至乎其极。至于用力之久,而一旦豁然贯通焉,则众物之表里精粗无不到,而吾心之全体大用无不明矣。此谓物格,此谓知之至也。)
  服尧之服

  服者,事也。《尚书》缵禹旧服,以常旧服等,皆作事字解。服尧之服,犹言事尧之事也。下文诵尧之言,行尧之行,正是服尧之服注解,当与君子动而世为天下道动字,一例看。今注中谓曹交衣冠言动不循礼,故以此告之,则服字竟作衣服之服矣。但尧之所服,乃日月星辰之十二章,曹交如何可服?若云尧所制之法服,则衣冠服色,随代变更,生今反古,宣圣所戒。曹交生于周末,忽教其服千八百年以前之古服,似乎怪诞。至于桀虽无道,其所服者,亦必天子之服,决不曰吾是无道之主,别作无道之衣冠,以遗后世。曹交何自仿其遗制而服之邪?故不如训作事字之说为当。

  [按]书者,圣贤之书;理者,天下古今之理也。天下古今之理,天下古今皆可言之。所以古人著书,必曰‘以俟后之君子’,其心甚望后人转胜前人,非欲其一代不如一代也。若谓已有定解,后人即有发明,不许吐露一字,是为一先儒而障天下后世之口矣,可乎哉?

  ‘慎独知于衾影’

  [发明]君子小人之分,不过为己为人之别。人若有志为己,而于隐微幽独之处,不能刻刻防闲,战兢惕厉,则为己之功,终有疏漏。古人云:‘独行不愧影,独卧不愧衾。’能到衾影不愧时,方是慎到极处。 此句,即上文‘见先哲于羹墙’之实际,亦即下文‘诸恶莫作,众善奉行’之本领。‘独知’不是空空一慎,须知前后皆有工夫。慎独以前,须用学问思辨;慎独以后,不过笃行而已。此与上句,用意最深,工夫最细,分明是帝君自道其所得,不许俗人问津。

  ‘独知’之时,‘独知’之境,人人皆有,各各不同。名者,有名者之‘独知’;利者,有利者之‘独知’;要皆业识茫茫,不知觉悟。譬之龙不见石,鱼不见水,人不见尘,血肉之躯不见鬼祟,自然之势也。若于昧爽之时,回光返照。试问,吾于父母兄弟前,稍能尽其孝弟否?于亲族朋友间,果能以诚相待与?耦居无猜否?于临财之际,果能见利思义,不受人间造孽钱否?于行住坐卧中,曾念及天地父母之恩,思欲报答否?每日自朝至暮,曾有一二时中,发济人利物之念否?于美色不留盼否?见人得意时,无嫉妒之心否?于处顺境时,果能以卑自牧,不骄奢否?不淩虐无告人否?饮食当前,能念及农夫之憔悴否?见贫者来乞,必能稍有以周之,无厌恶之心否?如是逐一检点,则独知之际,必有大不慊于怀者,岂容轻于自恕乎? 下附征事三条。

  见猎心喜(《性理宗旨》)

  宋河南程颢,字伯淳,学者称为明道先生。少年好猎,后见濂溪周先生,顿除其习,自谓无此好矣。濂溪曰:‘何言之易也!但此心潜隐未发耳。一日萌动,复如前矣。’越十二年,偶见猎者,果有喜心。乃信濂溪之言不谬。

  [按]戒杀放生,乃为善去恶中极容易事。断除畋猎,又戒杀放生最粗浅事。以明道先生之贤,又经十二年之学道,而方寸杀机,尚未断尽,宜乎精严戒律之高僧,天神皆为敬礼也。厥后先生主上元县薄,见乡多胶竿以取鸟者,先生命尽折其竿,且下令禁止。想此时一片杀机尽断矣。岂特十年读书,方去得一‘矜’字;十年读书,方去得‘状元’二字乎?

  偶动邪念(《高僧传》)

  昔有禅师某者,研究禅理,道风颇高,欲求和尚付法,和尚不允,微有怨望之意。和尚去世二十年后,其僧偶在溪边走过,遥见对河女子濯足,偶动一念,以为其足颇觉白皙,忽见和尚在旁厉声诘之曰:‘此念可付祖师衣钵否?’其僧不觉惭愧拜下,伏地忏悔。

  [按]以世俗言之,不过微细过咎;若以戒律论之,此念已犯淫戒矣。盖欲界六天,不比世人,其福转重,则其欲转轻;到化乐天上,不过共相瞻视,欲事已竟,不待笑语;又之上,如他化自在天,但闻语声,或闻香气,欲念已竟,并不待瞻视矣。岂若世俗之耽著所好,遂乐此不疲耶?

  举念戒牛(《观感录》)

  无锡书吏王某,顺治丁酉以钱谷事,狱死北都。康熙二年四月,苏州金太傅子汉光,自京归家,舟次张家湾,有人请曰:‘吾无锡王某也,幸附我去。’许之,泊舟而王不至,舟发,复呼如初。汉光诘之,王以实告曰:‘吾怨鬼也,舟离岸远,故难登耳。’舟中皆惊。鬼曰:‘无妨,居于舟隅可也。’舟近岸似有人跃入,行未久,复叫跳,问其故,曰:‘遗一小囊于岸,内有钱粮数目,归家质对,藉此为凭,乞停舟取下。’汉光从之。既行三日,将暮,鬼曰:‘姑止,此地普斋,吾欲往投。’汉光问:‘何谓普斋?’曰:‘即世所谓施食也。’去须臾即下,曰:‘观世音主坛,无饭与我。以生前喜食牛肉耳,盖菩萨值坛,凡嗜牛者,概不得食。’时汉光方醉,拍案曰:‘天下有此奇事乎?吾素食牛,今当戒之矣!’少顷,鬼大哭,问之,曰:‘天上戒坛菩萨至,吾不可以居此。’汉光曰:‘汝归将奈何?’曰:‘更俟他舟耳。’汉光停舟,鬼杳然竟去。

  [按]汉光戒牛之言,方出于口,而戒坛之神即至。可见举心动念,天地皆知。记过记功,纤毫不爽。昔戚继光,日诵《金刚经》,有鬼托梦,求其一卷以超生。而继光诵经时,适有婢送茶至,因摇手止之,其夜鬼复来告曰:‘诵经甚佳,但中多不用二字,故不得力。’明日,戚虔诚复诵,一念不起,于是鬼始托生,复来致谢。盖神趣、鬼趣,皆有他心通,每动一念,如见肺肝。今人自朝至暮,自暮至朝,杀盗淫妄,五逆十恶之念,至于不可穷极焉,得不犯天地之诛,触鬼神之怒乎?然则‘独知’之际,诚不可不慎矣!

  ‘诸恶莫作,众善奉行’

  [发明]此两句,收缴全篇之局。诸恶,即上文淫杀破坏等事;众善,即上文忠孝敬信等事。言莫作者,乃禁止之词;言奉行者,有劝勉之意。两句,阿难亦曾言之,见于《增一阿含经》,帝君或本诸此,亦未可知。 儿童口中,皆读《大学》之道;曾子口中,亦说《大学》之道。同此四字,而所见浅深,有天渊之别。此二句文,亦复如是。昔善信菩萨,往劫生于无佛法世,寻求正法,空中告曰:‘此去东方一万由旬,其国有一女人,生自卑贱,形貌丑陋,仿佛能知半偈一句。然其中路,隔一淤泥,纵广万里,践形即没。’善信闻之,踊跃前行,竟过泥河,见此女人,敬礼如佛,礼拜赞叹。女人答曰:‘诸佛妙法,无量无边,我之所闻,止有半偈。’善信拜求:‘愿闻半偈’。女人答曰:‘唯有诸恶莫作,众善奉行而已。’善信闻之,身心清净,思维其义,洞达斯旨,即获神通,飞还本国,遍宣此偈,降伏众魔。可见八字之中,浅者见之得其浅,深者见之得其深,非仅为善去恶之常谈也。 下附征事(六条)

  失目因缘(《阿育王经》)

  昔阿育王妃莲花夫人,生一子,面貌端正,目似拘那罗眼,因字拘那罗,王甚爱之。其后王子与妃,共至鸡头末寺,见尊者夜奢。夜奢知其夙因,将必失眼,即为说眼无常相。时王正后,慕其容貌,强欲逼之,王子不从,后因大恨,必欲挑去其眼。后乘阿育王病,王子在外,讨北方乾陀罗国(属北天竺国),后即诈为王敕,令人挑去其目。王子尔时,虽受此苦,然念及尊者眼无常相之语,深恶血肉形骸,愿求清净慧眼,应时即得斯陀含果。其后王子,还至本国,父犹不知,忽见其子两目已盲,形容枯悴,衣裳敝垢,号泣问故。答曰:‘此父王意也,有敕书在。’王大怒,推求敕书,知是王后所为,即欲杀之。尔时王子百端劝解,王总不听,遂大积薪油,而焚杀之。尔时比丘,问尊者优波趜多,有何因缘。答曰:‘王子往昔,在波罗柰国为猎人,于山窟中,捕得多鹿,恐其逃窜,乃尽挑其目,次第杀之。从是以来,几百世中,常被挑眼。又于过去拘留孙佛入涅槃后,修造塔寺佛像,随发愿云:“使我来世,得如此佛!”由修造塔像故,常生尊贵家;以发愿故,得证斯陀含果。’

  [按]其后阿育王,闻菩提寺僧名宴沙者,是罗汉,即携王子,同到寺中,大修供养,请僧哀救,且普敕国中明日听法者,各持器来,以承涕泪。明日道俗竞赴,闻说《十二因缘法》,无不悲伤堕泪,共收其泪,贮之金盘。师乃对众立誓曰:‘向所说法,其理若当,愿以众泪,洗王子目,令得复明;设理不当,目盲如故。’于是将泪洗眼,王子由是两目复明。
  增价自毙(晋澹庵述)

  太仓钱君球,于顺治末年,见渔人卖一鳖,索钱五十,君球许以二十五,将买放之,适张伯重至,增其五文,买而烹之,羹犹未熟,张忽大寒,发谵语云:‘我本有人买放,汝何故夺吾杀之?’索命甚急。家人哀恳曰:‘既如此,须钱某来。’君球至,代恳释放,伯重遂苏。因此誓不食荤。未几,见有卖河豚者,伯重复买食之,病即随发,逾日遂死。

  [按]不超度鳖,纵不茹荤,怨亦终报,但争迟速不同耳。

  雷诛赌逆(先大人笔记)

  湖州南浔镇,有寡妇之子好赌,一日负钱莫偿,欲母典衣与之,母云:‘吾欲往汝姊家,且穿到,与汝可也。’子遂为母驾舟而往。母素惜衣,欲待登岸而后服。子疑母之弗与也,怒与母角,沈之于河。返未一里,殷殷然闻雷声,急抵家,谓妻曰:‘速以大缸盖吾。’妻问故,不答,乃强从之。而雷声甚细,终未震也。有顷,妻见缸边血水流出,怪甚,启视之,夫已无首,但鲜血淋漓,惊唤邻里至,人皆谓其谋害,故为诳语。乃驾舟候其姑至,欲鸣之官,舟至半途,有物碍楫,乃一女尸浮起,手执人头,发挽指上。细视之,尸即其母,而头即其子。始悟其母为子所害,而释其妇。

  [按]害母者,固豺虎之不若,究其祸根,乃因负钱而始,然则赌博之为祸,亦烈矣!安得长民者,痛除其弊乎?

  一脔三命(先大人笔)

  康熙辛亥,大旱,七月十五日,昆山榭麓地方,有夫妇戽水,忽雷雨大作,震死其夫。然其夫素行诚实,莫测其故。妻私叹曰:‘只为十八斤肉耳!’众争问,乃云:‘去冬输租入城,泊舟岸侧,见空舟上有肉一肩,无人来取,乘隙速棹舟回,称之,十八斤。而此肉乃岸上富家物也,有婢置于船上涤之,偶以他事暂去,及回而失去其肉,主母挞之,失手,遂毙。其夫谓必破家,与妻大闹,妻愤甚,亦自缢死。雷斧之诛,职是故耳!’

  [按]道路所遗之物,往往有偶然取之,累人丧身失命者,如此类是也。卒之人遭其祸,而己亦被谴。安用此非义之财为?故曰:‘苟非我之所有,虽一毫而莫取。’

  存心疗治(《懿行录》)

  明潘夔,号僦庵,乌程人,精于岐黄,留心利济。岁大疫,赖公起者八九,而不计药本。邻有赵某,尝讼公于官,而病甚剧,谓其子曰:‘能生我者,潘公也!’其子谓:‘方与潘讼,奈何?’赵曰:‘吾虽恶之,然其心甚慈,必不害我。’公遂悉心调治,病以得痊。公三子,伯骧,桂阳令;仲骖,翰林编修;季驯,宫保尚书;公赠如其官;孙大复,丙戌进士。

  [按]救人之念既切,则报复之念自轻,至讼我之人,亦思归命而望救,则所感乎人者亦深矣!

  忍饿给囚(同前)

  明杨士惩,鄞之镜川里人,初为县吏,存心仁厚,守法公平。时县令严酷,曾挞一囚,流血满前,怒犹未息。杨跪而宽解之,且曰:‘如得其情,哀矜勿喜。喜且不可,况于怒乎!’由是宰为霁容。家甚贫,馈遗一无所取。遇囚乏食,多方济之。一日有新囚数人,待哺甚急,家无第二日粮,因问囚从何来,曰:‘来自杭,忍饥久矣。’乃撤己之米煮粥济之。后生子守陈,累官翰林学士,赠如其爵。

  [按]自己之饿,尚在本日;诸囚之饿,已在前日。如此一较,与其自饱,无宁给囚。杨公设想,自应尔尔。
  永无恶曜加临,常有吉神拥护’

  [发明]承上‘诸恶莫作’二句来,惟其不作诸恶,故无恶曜加临;惟其奉行众善,故有吉神拥护。上二句是因,此二句是果。善恶有大有小,有暂有常;故吉神恶曜亦有大有小,有暂有常,如影随形,如声赴叩,一定之理,不爽纤毫。吉神恶曜,有在天趣摄者,有在神趣摄者,有在鬼趣摄者。虽然,各有职司,不过因物付物。要到永无恶曜,常有吉神地位,除非大福德人,宿业未到,庶或能之,然而难矣。 下附征事(三条)

  投河不死(《付法藏经》)

  毗婆尸佛在世时,有一比丘头痛,是时薄拘罗尊者,乃一贫人耳,持一诃梨勒果施之,病因得愈。以是因缘,九十一劫以来,天上人中,享福快乐,未尝有病。后生婆罗门家,其母早亡,后母屡欲杀之,不能为害。复投之河,为大鱼所吞,鱼随被获,剖腹得儿,为长者子,后成罗汉。

  [按]济一病僧,而至九十一劫无病,且多遇折磨而不死,则以福田殊胜之故也,岂非恶曜永离,吉神常护乎?

  鬼神默佑(《宋史》)

  宋刘安世,字器之,忠直敢言,累抗疏论章惇,极言其不可用,及章惇用事,公遂远窜,虽盛暑畏途,泛海冒险,监督者不少宽假。人皆谓公必死,而公竟无恙。年八十,未尝一日病。时一有赀郎,迎合惇意,自求杀公,惇即擢为本路判官。其人飞骑追公,去贬所止三十里,明日将欲杀公,左右震惧,夜半忽闻钟声,赀郎如有物击,吐血而死,公得无恙。

  [按]以刘公之贤,乃欲揣章意而杀之,宜乎?恶曜反及其身,而吉神常护君子矣。

  寇不能劫(《感应篇注证》)

  明嘉靖初年,仪真县金某,开典铺于镇。是时江寇窃发,劫掠富家殆尽,独金氏当铺无恙。有司疑其与盗相通。及寇被获,诘其何故不及金姓,因言几次往劫,见屋上有金甲神无数,故不敢犯。官犹未信,呼地邻询之,皆曰:‘金某实系积德,各典出轻入重,惟彼出入公平,估物甚宽,限期更远。且访知亲邻之老而贫者,破例免息。又冬则免寒衣之息,夏则免暑衣之息。岁以为常。天佑善人,故吉神拥护耳。’令大加称赏,直指闻之,旌其门闾。

  [按]典铺本属便民,独其轻出重入,于贫民面上,分毫不假借,不免涉于市井耳。金某不惟无此弊窦,并能格外施仁。岂火盗官非,所能损其福泽?

  ‘近报则在自己’

  [发明]此与下句,亦承上启下之词。近报、远报,俱就善一边说,正为下文‘百福千祥’张本。近报不必指定现在,即他生、后世,亦近报也,何也?以就自己言之也。富贵贫贱,死生寿夭,皆有定数。此定数者,即报也。自己作之,自己受之,近莫近于此矣。此乃帝君教人以自求多福之意。 下附征事(六条)

  公主自福(《杂宝藏经》)

  波斯匿王,有一公主,名曰善光,聪明端正,举宫爱敬。王语之言:‘汝因我力,举宫爱敬。’女答王言:‘我有业力,不因父王。’如是三问,答亦皆然。王怒,遂以公主,嫁一贫人,且告之曰:‘今当试汝,有自业力,无自业力。’公主嫁后,问夫父母,夫言:‘我父是舍卫城中第一长者,因死亡殆尽耳。’遂同公主,复住故宅,地中自然掘得伏藏,一月之后,宫殿楼阁,皆悉成就,奴仆珍宝,充满其中。王闻之喜,问佛因缘,佛言:‘过去迦叶佛时,有一女人,欲以肴膳供养如来,其夫阻之。妇言:“我已发愿,莫退吾心。”夫还听妇,得遂供养。尔时夫妇,即今夫妇,因曾阻妇善念故,恒处贫穷,以还听妇故,今日因妇富贵。’

  [按]波斯匿王,复有一女,系末利夫人所生,容貌极丑,发如马鬃,王命禁闭,不许见人。公主自恨其形,乃广塑佛像,苦自恳求,积有年月。一日感佛降临,忽变好相。父王问之,具以实告。又阿育王第四女,事迹与此颇同,故今北山、玉华、荆州、长沙、京城崇敬寺等像,皆阿育王第四女造。非近报而何?
  亵袈裟报(《法苑珠林》)

  唐贞观五年,梁州一妇人,家甚贫,其子依安养寺慧光法师出家。因乏小衣,乃至其子房中,取故袈裟用之。方著在身,与邻家妇同立,忽觉脚热,渐上至腰,须臾,疾雷震空,掷邻母于百步外,土塞两耳,闷绝经日,而用袈裟者,竟已震死,火烧焦卷,题其背曰:‘用法衣不如法!’其子收殡之,又复震者再,乃露骸林下,听其销散。

  [按]袈裟谓之解脱服,亦谓之福田衣,披袈裟者,梵王帝释,不敢受其礼拜。所以龙王救护诸龙,得袈裟一缕,金翅鸟王,遂不能为害。弥猴戏披袈裟,失足而死,遂得生天。袈裟之衣,利益无穷。佛制,亡比丘所遗袈裟,挂于树上高处,一切有情遇之,皆能灭罪生福。宜乎亵渎之罪,天所不容,子虽出家,不能收敛也。

  火神示报(苏郡共知)

  康熙初年,檀香甚贵。苏郡有香铺,以三金请檀香观音像一尊,因私计曰:‘若以此像作檀条卖,可得十六金。’将毁之,有一佣工人惧罪,于中力阻。而香铺之婿,以迎妻归,适在岳丈家,止佣者曰:‘汝为佣人,何预汝事?听之可也。’其夜香铺之女腹痛,不能归家,留三日。其明日,街上有六岁童子,随父行路,忽指香铺,问父曰:‘彼家屋上,何故用红封条封锁。’父以为妄,禁之勿言。是夜香铺回禄,止焚一家,合门尽死。其婿欲从楼上屋窦中钻出,而有物碍定,竟死焰中。其佣工人,先于晨朝,有别香铺来强邀去二日,遂以得免。

  [按]毁坏佛像,出佛身血,是五无间地狱因,故不行劝阻,即有恶曜加临,片刻善心,便有吉神拥护。婿与佣人,立心稍异,一则本欲归家,而使其不归;一则不欲他往,而强之他往。真所谓祸福无门,惟人自召矣!

  十倍偿业(淩子正自述)

  镇江淩楷,字子正,康熙癸卯,曾恶邻村恶犬啮人,乃诱入夹弄中,断其出路,冀饿死以绝其害。将一旬,启而视之,犬竟摇尾而出,不复啮人,而弄中砖上堆土,被犬食之者将半。经两月,犬即自毙。其夕淩梦至府堂,有二贵人并坐,绿衣者曰:‘人而不仁,奈何?’赤衣者曰:‘须十倍以偿之。’乃令吏引淩至后户,见园内梅花开盛,树下金鱼缸内,浮起一死鱼。吏指曰:‘狱字从犬,君知之乎?十年后当验。’觉而异之,不得其解。至癸丑年正月,以他事被诬入狱,见狱中梅花正开,有死金鱼浮于缸内,宛如梦中所见。绝粮七日,仅存一喘,凡羁狱内百日,而后得免。正符十倍以偿之之说。

  [按]被诬入狱,悬知于十年之后,不足为难,独是梅花之开,金鱼之死,亦有定数,乃为异耳。宜乎大阿罗汉,能知前后八万四千大劫,而诸天寿数之修短,世界成坏之久近,皆可安坐而致也。淩君系朴诚之士,精于邵子皇极数,与余相对数日,亲为余言如此。

  梦示鸡骨(娄东人述)

  四川杨琳,字怀眉,顺治十三年,选太仓粮厅,寻升浙江临安县令。居官清正而性嗜鸡,积有年月。康熙十六年,梦至冥府,见积骨如山,旁有人指之曰:‘此汝所食鸡骨也,汝将到此受罪矣。然汝孽缘未尽,尚要啖鸡四十七只,然后到此。’觉而讶之,微有惧心,自限一鸡分以三日,而口不能忍,更之以两日,继而仍复如故。到四十五只,忽有微疾,越一宿而病遂重,恰如其数而殁。

  [按]或疑所食之鸡,既有一定数目,则从前所食,亦分所当然,何以复有杀报?不知四十七只,乃冥中预知其杀之数,非此鸡应被其杀之数。假令得此一梦,毅然不杀,定数便不能拘,从前所杀即可超荐。人之修行,亦复如是。苟能当下斩断,生死安得而限之乎?

  酷令自烧(昆邑共传)

  康熙元年,昆山知县李开先,貌陋而酷,人号为李蓝面。每遇征比钱粮,必用极重之板,往往立弊杖下,溅血盈堂。罢官之后,寓居苏州,三四年内,一门死尽,止存一女,与奴私通而遁,仅存一身,贫乏不能度日,至自炊锅灶。一日以口吹火,向前跌入灶门,烧烂其头而死。

  [按]令之酷者,莫酷于此人;报之速者,亦莫速于此人。
  远报则在儿孙

  [发明]与人言后世,盖信者半,疑者半;与人言后嗣,则无论智愚,要皆深信而不惑。是人不幸而不知有自己,亦幸而犹知有儿孙也。但儿孙之贤否,或不能遥必耳,然而兰孙桂子,往往萃于德门。《诗》云:‘克昌厥后。’《书》云:‘垂裕后昆。’往训昭然,于今为烈。发祥在十世、五世后者,固称为远报,即或钟英毓秀,现在膝下眼前,其报未始非远。何也?以其对自己言之也,获报而不在自己,则远莫过之矣。 下附征事(三条)

  尽诚训导(《宋史》)

  宋邓至,授徒家塾,凡子弟来读书者,必尽诚以教之,必先德行而后文艺,成才者甚众。而至之后人,亦多贵显。熙宁九年,神宗御集英殿,第进士,邓长子绾,为翰林学士。侍上前,唱至其弟绩,绾下殿谢;又唱至其二孙,绾又下殿谢。上顾而笑,王恭公,从旁赞曰:‘此其父邓至,尽诚教人所至也!’

  [按]人既称我为师,北面而事我,我必尽诚以教之,方不负彼之望。邓君既能成就人之子弟,则天亦成就其子弟,兰桂连镳,固其宜也。

  贵子复来(《功过格》)

  宋虔州王汝弼,言行不苟。其东村刘良,西村何士贤,祖父俱积德。崇宁癸未,两姓各生一子,俱颖异过人,延汝弼为师。而良与士贤,家赀虽饶,然颇刻薄,远不逮前人。政和辛卯三月,汝弼立于门首,见人马过,如官府状,向何氏门内,有指画状,随到刘氏之门,亦如之。询之两家,不知也。未几,疫作,两家之子皆毙。是秋,汝弼见摄至冥,见主者冕旒南面,呼汝弼问曰:‘汝是陕西乾州王汝弼乎?’曰:‘吾乃江西虔州王汝弼也。’查之,禄寿尚远。因叩主者,以何刘二子之亡故。主者曰:‘二子,左辅右弼也,天曹录其祖父阴德,将昌厥后,不意良与士贤,处心行事,悉反其先世所为,以故夺其贵子,行将尽掠其家赀矣。’王苏,已阅二日,乃呼刘、何二姓,详告之,二人涕泣悔过。由是广积阴功,济人利物。乙未年,复各生一子,刘名兆祥,何名应元,仍延汝弼训之。后二子同登绍兴癸丑进士,位至通显。

  [按]祖父积德所致之贵子,犹能以刻薄故而杀之,况本无修德之祖父乎?现在既死之贵子,犹能以修德故而令其复来,况其未遭天谴者乎?乃知求嗣得嗣,洵非虚语,但须得其求之之道耳!

  神示葬地(《善余堂笔乘》)

  建宁杨少师荣,其祖父皆以济渡为生。每至久雨溪涨,冲毁民居,溺死者顺流而下,他舟皆捞取货物,独少师曾祖及祖,惟知救人,而货物一无所取。乡人共嗤其愚。逮少师父生,家渐裕。有神人化为道者,语之曰:‘汝祖父有阴功,子孙当富贵显,宜葬某地。’遂依其所指葬之,即今白兔坟也。后生少师,弱冠登第,位至三公,加曾祖父,皆如其爵,子孙贵盛。

  [按]葬地吉凶,原系一定之理,但非人力可以强求耳。世之不务修德,但觅地师,希图吉壤者,固非;一概不信风水,不顾年月方向,但云他年不为道路,不为城郭,便可安葬,误置亲尸于凶杀绝地者,亦谬。观少师发祥之所,系神人指示,知风水之说不可不信矣。观其祖父,必如此积德,而始遇此善地,又知风水之说,不可徒恃矣。

  ‘百福骈臻,千祥云集,岂不从阴骘中得来哉!’

  [发明]此一结,举其成效而言,是总收全篇之局,与前‘上格苍穹’句,遥应。百福千祥,虽统言其获报之厚,然其中未尝不缕析条分。如行时时之方便,则有方便之福祥;作种种之阴功,则有阴功之福祥。善大,则福祥亦大;善小,则福祥亦小。信如潮汐,捷于桴鼓。‘阴骘’二字,篇中凡两见。上文‘广行阴骘,上格苍穹’,是帝君以身立教,自言其功效如此;此言百福千祥,必由阴骘,是帝君鼓励士子,欲吾辈仰法帝君,亦将‘上格苍穹’如此。 下附征事(四条)
  地上天福(《树提伽经》)

  天竺国频婆娑罗王,有一大臣,名树提伽,财富无量,受用自然。一日国王坐朝,忽大风起,飘一白毯手巾,至于殿前,非世间物。王即遍示群臣,皆言国家将兴,天赐瑞耳。树提默然,王问其故,答曰:‘臣不敢欺大王,是臣家拭体巾,挂在池边,风偶吹来耳。’却后数日,有一九色金花,大如车轮,堕王殿前。王复召问,树提答言:‘臣不敢欺王,是臣后园萎落之花,风偶吹来耳。’王乃大惊,谓树提曰:‘吾欲到尔家观游,将随二十万人来,汝家能容否?’对曰:‘悉随王意。’王曰:‘当何日来,汝可备办?’答曰:‘随王何日,不必预备。臣家有自然床席,不须人铺;自然饮食,不须人作。自然擎来,不须呼唤;自然擎去,不须反顾。’王即将二十万众,从其家南门入,有三十童子,端正可爱。王曰:‘是卿儿孙否?’答曰:‘是臣守阖之奴。’王复前行,至内阁门,有三十童女,绝世无双。王曰:‘是卿妇女耶?’答曰:‘是臣守阁之婢。’又复前行,至其堂前,白银为壁,水精为地,王谓是水,畏不敢前。树提曰:‘此地坚固无比,无物可坏。’即导王登,请王坐金床上,面凭玉几。树提伽妇从百二十重七宝帐中,徐步而出,为王作礼,方举头顷,眼中自然流泪,王问何故不悦。答曰:‘闻王身上烟气,是以泪出。’王言:‘庶民燃脂,诸侯燃蜜,天子燃漆,漆亦无烟,何得泪出?’树提答曰:‘臣家有明月神珠,挂于殿堂,昼夜无异,不须火光。’堂前有十二重高楼,广博宏壮,视东见西,逡巡游览,不觉经月。大臣交章请回,王不复顾。复游园池,又经一月。树提于王回宫,尽以绫罗缯彩,施二十万众。王告群臣:‘树提本是吾臣,何乃宅舍妇女,殊胜于我?我欲以四十万人,伐而取之,可乎?’诸臣皆言可伐。王即举兵,围其舍数百重。忽门中走出一力士,举金杖一拟,四十万众人马俱倒,不复能行。树提乘云母之车,出问诸人:‘汝等皆欲起否?’皆言愿起。于是树提举手一麾,人马皆起。王知不可以势取,乃撤兵回。

  [按]其后王与树提,往见世尊,问树提宿世因缘。佛言:‘无量世时,有一商主,在山道中行,见一病僧,发敬爱心,布施屋宇饮食,及种种资身之具,悉令无乏。因发愿云:“愿我来生,受天上自然之供,又愿早成佛道,济度三恶道众生。”以其布施故,今世虽在地上,犹享天福。尔时商主,树提伽是也;尔时病僧,吾身是也。’

  举家福泽(《四分律》)

  佛在世时,跋提城内,有大居士曰琝荼,大饶财宝,随意所欲,周给人物。仓中有孔,大如车轮,谷米自出。妇以八升米作饭,饲四部兵,及四方来者,食犹不尽。其儿以千两金,与四部兵,及四方乞者,随意不尽。其妇以一裹香涂四部兵,并四方来乞者,香故不尽。奴以一犁田,出米滋多。婢以八升谷喂四部兵之马,犹食不尽。举家各争自己福力。琝荼问佛,佛言:‘若论福力,汝等共有。昔王舍城有一织师,其妇,及儿媳、奴婢,正欲食时,有辟支佛来乞食,举家各欲舍己所食奉之。辟支佛言:“各减少许,于汝不少,于我得足。”即便从之。辟支佛食已,踊身虚空,现诸神变,织师举家大喜。命终之后,皆生天上。余福未尽,故得如此。’

  [按]谚云:一人有福,拖到一屋。虽然如此,要知同在屋内,被其拖得到者,在彼亦自有福分。但福之大小,存乎其人耳。所以贵人子女,必无乞儿相貌;贱隶家僮,必无卿相八字。何则?同业相感,则同业相聚也。

  累世科第(《现果随录》)

  太仓王文肃公,锡爵,号荆石,为人谦恭温厚,广积阴功,为神庙首辅。虽贵显,终身不二色。梵宇无大小,皆书额护持。晚年命工以金银汁,画大士像,手书《心经》于上,施人供养。子缑山先生,讳衡,亦榜眼。孙烟客先生,讳时敏,增修世德,笃信三宝,每至黎明,即盥漱礼诵。尝谓人曰:‘吾十七岁,持《金刚经》,至今年垂八十,未尝缺一日。’俭岁,首创粜官米,兼煮粥济民。同里孝廉陆允升,梦至一大寺,见六人挑豆至,黄豆中杂以蚕豆。或问之,旁一老僧曰:‘此皆烟翁前生所积善业也,大善计一蚕豆,小善计一黄豆,共有六担。’孝廉曾以此遍告人,是以知之。生子九人,孙二十余人,皆掇巍科,跻显要。第八子讳掞者,复登相位,先生赠如其爵。荣盛未艾。

  [按]太仓累叶声望,或见于国史,或载于家乘,美不胜书。兹特于愿云师《现果随录》中,节出一二,以志篇末,聊为劝善之一助。
  福被江南(见《东海家乘》)

  昆山徐在川,讳汝龙,为刑部公讳申之子,长于文学。虞山严文靖公讷,延为西宾。先是倭寇猖獗,凡江浙濒海地,皆被兵燹,民不聊生。至嘉靖三十四年乙卯,苏松四郡皆荒,流民载道。抚藩大臣,以时值用兵,莫敢上达。而严公适以宫詹在家,在川公劝其为民请命,犹豫未决。公即代为草疏,滔滔数千言,情词恺挚,袖之以哀恳于严。严欲决于神卜之瞽者,公乃焚香告天,以求必济,而又密赠卜者以金。占得升卦,天然协吉,以为此疏一达,不惟万民受福,抑且禄位高远。严公大喜,毅然达之,果蒙俞允,尽蠲江南全省之赋。凡漕粮之已入廒者,皆令民如数领归。欢声溢于道路。未几,严即被招,后登相位。而在川公,及身为交河令,多政绩。长子应聘,为太仆公,太仆公之曾孙,干学、秉义、元文,为同胞三鼎甲。司寇干学公生五子,曰树谷,曰炯,曰树敏,曰树屏,曰骏,俱名进士,时称五子登科。最幼者词林,诸孙出仕者甚多,极科名之盛。

  [按]康熙己巳庚午间,立斋先生已将大拜,适在寓草疏,覆苏松浮粮事。有姓陈者,力言国用不可骤减,且云有田在苏,亦当避嫌,因代草一疏,劝立斋覆之,大意以为此事无容更议。而后豁免之说遂寝。是年陈姓者,竟卒于京邸,相国亦旋以罢归。较之交河公之代草,不相去霄壤哉?人以此事归咎相国,冤矣。陈姓者住嘉定,隐其名。

  文昌帝君阴骘文广义节录卷下

  附:明袁了凡四训

  立命篇

  余童年丧父,母命弃业学医,谓:可以养生,可以济人,且习一艺以成名,尔父夙心也。后余在慈云寺,遇一老者,修髯伟貌,飘飘若仙。余敬礼之,语余曰:‘子仕路中人也,明年即进学矣,何不读书?’余告以故。曰‘吾姓孔,云南人也。得邵子皇极正传,数该传汝。’予即引之归,告母试其数,纤悉皆验。余遂起读书之念。孔为余起数:县考童生,当十四名;府考七十一名,提学考第九名。明年赴考,三处名数皆合。复为余卜终身休咎,言:某年考第几名,某年当补廪,某年当贡;贡后某年,当选四川一大尹,在任二年半,即宜告归;五十三岁八月十四日丑时,当终于正寝,惜无子。余备录而谨记之。

  自此以后,凡遇考校,其名数先后,皆不出孔公所悬定者。独算余食廪米九十一石五斗,当出贡;及食米七十余石,屠宗师即批准补贡,余窃疑之。后果为署印杨公所驳,直至丁卯年始准贡。连前食米计之,实九十一石五斗也。余因此益信进退有命,迟速有时,澹然无求矣。

  贡入燕都,留京一年,终日静坐,不阅文。后归游南雍,未入监,先访云谷禅师。于栖霞山中,对坐一室,凡三昼夜不瞑目。云谷问曰:‘凡人所以不得作圣者,只为妄念相缠耳。汝坐三日,不见起一妄念,何也?’余曰:‘吾为孔先生算定,荣辱死生,皆有定数。即要妄想,亦无可妄想。’云谷笑曰:‘我待汝是豪杰,原来只是凡夫。’问其故,曰:‘人未能无心,终为阴阳所缚,安得无数?但惟凡人有数。极善之人,数固拘他不定;极恶之人,数亦拘他不定。汝二十年来,被他算定,不曾转动一毫,岂非是凡夫?’余问曰:‘然则数可逃乎?’曰:‘命自我作,福自己求。诗书所称,的为明训。我教典中说:“求功名得功名,求富贵得富贵,求男女得男女,求长寿得长寿。”夫诳语乃释迦大戒,诸佛菩萨,岂诳语欺人?’余进曰:‘孟子言:“求则得之,求在我者也。”道德仁义可以力求,功名富贵,如何求得?’云谷曰:‘孟子之言不错,汝自错解了。汝不见六祖说:“一切福田,不离方寸;从心而觅,感无不通。”求在我,不独得道德仁义,亦得功名富贵;内外双得,是求有益于得也。若不反躬内省,徒向外驰求,则求之有道,而得之有命矣。内外双失,故无益。’问‘孔公算汝终身若何?’余以实告。云谷曰:‘汝自揣应得科第否?应生子否?’余追省良久,曰:‘不应也。科第中人,类有福相,余福薄,又不能积功累行,以基厚福;兼不耐烦剧,不能容人;时或以才智盖人,直心直行,轻言妄谈。凡此皆薄福之相也,岂宜科第哉?地之秽者多生物,水之清者常无鱼,余好洁;和气能育万物,余善怒;爱为生生之本,忍为不育之根,余矜惜名节,常不能舍己救人;又多言耗气,喜欢烁精;好彻夜长坐,而不知葆元毓神。皆宜无子。其余过恶尚多,不能悉数。’云谷曰:‘岂惟科第哉!世间享千金之产者,定是千金人物;享百金之产者,定是百金人物;应饿死者,定是饿死人物;天不过因材而笃,几曾加纤毫意思。即如生子,有百世之德者,定有百世子孙保之;有十世之德者,定有十世子孙保之;有三世二世之德者,定有三世二世子孙保之;其斩焉无后者,德至薄也。汝今既知非,将向来不登科第,不生子之相,尽情改刷;务要积德,务要包荒,务要和爱,务要惜精神。从前种种,譬如昨日死;从后种种,譬如今日生。此义理再生之身也。夫骨肉之身,尚然有数;义理之身,岂不能格天?《太甲》曰:“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逭(逃避)。”《诗》云:“永言配命,自求多福。”如孔先生算汝不登科第,不生子者,此天作之孽也,犹可得而违;汝今力行善事,多积阴德,此自己所作之福也,安得而不受享乎?《易》为君子谋,趋吉避凶;若言天命有常,吉何可趋,凶何可避?
  开章第一义,便说:“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汝信得及否?’余信其言,拜而受教。因将往日之罪,佛前尽情发露,为疏一通,先求登科,誓行善事三千条,以报天地祖宗之德。云谷出《功过格》示余,令所行之事,逐日登记。善则记数,恶则退除;且教持准提咒,以期必验。语余曰:‘符箓家有云:“不会书符,被鬼神笑。”此有秘传,只是不动念也。执笔书符,先把万缘放下,从此念头不动处,下一点,谓之混沌开基。由此而一笔挥成,更无思虑,此符便灵。凡祈天立命,都要从无思无虑处感格。孟子论立命之学,而曰“夭寿不贰”,细分之:丰歉不贰,然后可立贫富之命;穷通不贰,然后可立贵贱之命;夭寿不贰,然后可立生死之命。人生世间,惟死生为重,曰‘夭寿’,则一切顺逆皆该之矣。至修身以俟之,乃积德祈天之事。曰‘修’,则身有过恶,皆当治而去之;曰‘俟’,则一毫觊觎,一毫将迎,皆当斩绝矣。到此地位,则造先天之境,即此便是实学。汝未能无心,但能持准提咒,无记无数,不令间断,持得纯熟,于持中不持,于不持中持,到得念头不动则灵验矣。’

  余初号学海,是日改号了凡;盖悟立命之说,而欲不落凡夫窠臼也。从此而后,终日兢兢,便觉与前不同。前日只是悠悠放任,到此自有战兢惕厉景象。在暗室屋漏中,常恐得罪天地鬼神;遇人憎我毁我,自能恬然容受。

  到明年礼部考科举,孔先生算该第三,忽考第一。其言不验,而秋闱中式矣。然行义未纯,检身多误:或见善而行之不勇;或救人而心常自疑;或身勉为善,而口有过言;或醒时操持,而醉后放逸。以过折功,日常虚度。自己巳岁发愿,直至己卯岁,历十余年,而三千善行始完。遂起求子愿,亦许行三千善事。辛巳生男天启。

  余行一事,随以笔记。汝母不能书,每行一事,辄用鹅毛管,印一朱圈于历日之上。或施食贫人,或放生命,一日有多至十余圈者。至癸未八月,三千之数已满。九月十三日,复起求中进士愿,许行善事一万条。丙戌登第,授宝坻知县。

  余置空格一册,名曰《治心编》。晨起坐堂,家人携付门役,置案上,所行善恶,纤悉必记。夜则设桌于庭,效赵阅道焚香告帝。汝母见所行不多,辄颦蹙曰:‘我前在家,相助为善,故三千之数得完;今许一万,衙中无事可行,何时得圆满乎?’夜间偶梦见一神人,余言善事难完之故,神曰:‘只减粮一节,万行俱完矣。’盖宝坻之田,每亩二分三厘七毫,余为区处,减至一分四厘六毫。委有此事,心颇疑惑。适幻余禅师自五台来,余以梦告之,且问此事宜信否?师曰:‘此心真切,即一行可当万善,况合县减粮,万民受福乎?’吾即捐俸银,令其就五台山斋僧一万而回向之。

  孔公算余五十三岁有厄,余未尝祈寿,是岁竟无恙,今六十九岁矣。《书》云:‘天难谌,命靡常。’又云:‘惟命不于常’,皆非诳语。吾于是而知,凡称祸福无不自己求之者,乃圣贤之言。若谓祸福惟天所命,则世俗之论矣。汝之命未知若何?即命当荣显,常作落寞想;即时当顺利,常作拂逆想;即眼前足食,常作贫窭想;即人相爱敬,常作恐惧想;即家世望重,常作卑下想;即学问颇优,常作浅陋想。远思扬祖宗之德,近思盖父母之愆;上思报国之恩,下思造家之福;外思济人之急,内思闲己之邪。日日知非,日日改过;一日不知非,即一日安于自是;一日无过可改,即一日无步可进。天下聪明俊秀不少,所以德不加修,业不加广者,只为‘因循’二字,耽阁一生。云谷禅师所授立命之说,乃至精至邃,至真至正之理,其熟读而勉行之,毋自旷也。

  改过篇

  春秋诸大夫,见人言动,亿而谈其祸福,靡不验者,左国诸记可观也。大都吉凶之兆,萌乎心而动乎四体,其过于厚者常获福,过于薄者常近祸,俗眼多翳,谓有未定而不可测者。至诚合天。福之将至,观其善而必先知之矣;祸之将至,观其不善而必先知之矣。今欲获福而远祸,未论行善,先须改过。

  但改过者,第一,要发耻心。思古之圣贤,与我同为丈夫,彼何以百世可师?我何以一身瓦裂?耽染尘情,私行不义,谓人不知,傲然无愧,将日沦于禽兽而不自知矣。世之可羞可耻者,莫大乎此。孟子曰:耻之于人大矣。以其得之则圣贤,失之则禽兽耳。此改过之要机也。
  第二,要发畏心。天地在上,鬼神难欺,吾虽过在隐微,而天地鬼神,实鉴临之,重则降之百殃,轻则损其现福,吾何可以不惧?不惟是也,闲居之地,指视昭然;吾虽掩之甚密,文之甚巧,而肺肝早露,终难自欺;被人觑破,不值一文矣,乌得不懔懔?不惟是也,一息尚存,弥天之恶,犹可悔改;古人有一生作恶,临死悔悟,发一善念,遂得善终者。谓一念猛厉,足以涤百年之恶也。譬如千年幽谷,一灯才照,则千年之暗俱除;故过不论久近,惟以改为贵。但尘世无常,肉身易殒,一息不属,欲改无由矣。明则千百年,担负恶名,虽孝子慈孙,不能洗涤;幽则千百劫,沉沦狱报,虽圣贤佛菩萨,不能援引。乌得不畏?

  第三,须发勇心。人不改过,多是因循退缩;吾须奋然振作,不用迟疑,不烦等待。小者如芒刺在肉,速与抉剔;大者如毒蛇啮指,速与斩除,无丝毫凝滞,此风雷之所以为益也。

  具是三心,则有过斯改,如春冰遇日,何患不消乎?然人之过,有从事上改者,有从理上改者,有从心上改者;工夫不同,效验亦异。如前日杀生,今戒不杀;前日怒詈,今戒不怒;此就其事而改之者也。强制于外,其难百倍,且病根终在,东灭西生,非究竟廓然之道也。

  善改过者,未禁其事,先明其理;如过在杀生,即思曰:上帝好生,物皆恋命,杀彼养己,岂能自安?且彼之杀也,既受屠割,复入鼎镬,种种痛苦,彻入骨髓;己之养也,珍膏罗列,食过即空,疏食菜羹,尽可充腹,何必戕彼之生,损己之福哉?又思血气之属,皆含灵知,既有灵知,皆我一体;纵不能躬修至德,使之尊我亲我,岂可日戕物命,使之仇我憾我于无穷也?一思及此,将有对食伤心,不能下咽者矣。如前日好怒,必思曰:人有不及,情所宜矜;悖理相干,于我何与?本无可怒者。又思天下无自是之豪杰,亦无尤人之学问;行有不得,皆己之德未修,感未至也。吾悉以自反,则谤毁之来,皆磨炼玉成之地,我将欢然受赐,何怒之有?又闻谤而不怒,虽谗焰薰天,如举火焚空,终将自息;闻谤而怒,虽巧心力辩,如春蚕作茧,自取缠绵;怒不惟无益,且有害也。其余种种过恶,皆当据理思之。此理既明,过将自止。

  何谓从心而改?过有千端,惟心所造;吾心不动,过安从生?学者于好色、好名、好货、好怒,种种诸过,不必逐类寻求;但当一心为善,正念时时现前,邪念自然污染不上。如太阳当空,魍魉潜消,此精一之真传也。过由心造,亦由心改,如斩毒树,直断其根,奚必枝枝而伐,叶叶而摘哉?

  大抵最上者治心,当下清净;才动即觉,觉之即无;苟未能然,须明理以遣之;又未能然,须随事以禁之;以上事而兼行下功,未为失策。执下而昧上,则拙矣。顾发愿改过,明须良朋提醒,幽须鬼神证明;一心忏悔,昼夜不懈,经一七二七,以至一月二月三月,必有效验。或觉心神恬旷,或觉智慧顿开,或处冗遝而触念皆通,或遇怨仇而回嗔作喜,或梦吐黑物,或梦往圣先贤提携接引,或梦飞步太虚,或梦幢幡宝盖,种种胜事,皆过消灭之象也。然不得执此自高,画而不进。昔蘧伯玉当二十岁时,已觉前日之非而尽改之矣。至二十一岁,乃知前之所改,未尽也;及二十二岁,回视二十一岁,犹在梦中,岁复一岁,递递改之,行年五十,而犹知四十九年之非,古人改过之学如此。吾辈身为凡流,过恶猬积,而回思往事,常若不见其有过者,心粗而眼翳也。然人之过恶深重者,亦有效验:或心神昏塞,转头即忘,或无事而常烦恼,或见君子而赧然消沮,或闻正论而不乐,或施惠而人反怨,或夜梦颠倒,甚则妄言失志,皆作孽之相也。苟一类此,即须奋发,舍旧图新,幸勿自误。

  积善篇

  易曰:‘积善之家,必有余庆。’昔颜氏将以女妻叔梁纥,而历叙其祖宗积德之长,逆知其子孙必有兴者。孔子称舜之大孝曰:‘宗庙飨之,子孙保之’,皆至论也。试以往事征之。

  杨少师荣,建宁人,世以济渡为生。久雨溪涨,横流冲毁民居,溺死者顺流而下,他舟皆捞取货物,独少师曾祖及祖,惟救人,而货物一无所取,乡人嗤其愚。逮少师父生,家渐裕,有神人化为道者,语之曰:‘汝祖父有阴功,子孙当贵显,宜葬某地。’遂依其所指而窆之,即今白兔坟也。后生少师,弱冠登第,位至三公,加曾祖、祖、父,如其官。子孙贵盛,至今尚多贤者。
  鄞人杨自惩,初为县吏,存心仁厚,守法公平。时县宰严肃,偶挞一囚,血流满前,而怒犹未息,杨跪而宽解之。宰曰:‘怎奈此人,越法悖理,不由人不怒。’自惩叩首曰:‘上失其道,民散久矣。如得其情,哀矜勿喜;喜且不可,而况怒乎?’宰为之霁颜。家甚贫,馈遗一无所取,遇囚人乏粮,常多方以济之。一日,有新囚数人待哺,家又缺米,给囚则家人无食,自顾则囚人堪悯。与其妇商之,妇曰:‘囚从何来?’曰:‘自杭而来。沿路忍饥,菜色可掬。’因撤己之米,煮粥以食囚。后生二子,长曰守陈,次曰守阯,为南北吏部侍郎;长孙为刑部侍郎,次孙为四川廉宪,又俱为名臣;今楚亭德政,亦其裔也。

  昔正统间,邓茂七倡乱于福建,士民从贼者甚众。朝廷起鄞县张都宪楷南征,以计擒贼,后委布政司谢都事,搜杀东路贼党。谢求贼中党附册籍,凡不附贼者,密授以白布小旗,约兵至日,插旗门首,戒军兵无妄杀,全活万人。后谢之子迁,中状元,为宰辅;孙丕,复中探花。

  莆田林氏,先世有老母好善,常作粉团施人,求取即与之,无倦色。一仙化为道人,每旦索食六七团。母日日与之,终三年如一日,乃知其诚也。因谓之曰:‘吾食汝三年粉团,何以报汝?府后有一地,葬之,子孙官爵,至一升麻子之数。’其子依所点葬之。初世即有九人登第,累代簪缨甚盛,福建有无林不开榜之谣。

  冯琢庵太史之父,为邑庠生。隆冬早起赴学,路遇一人,倒卧雪中,扪之,半僵矣,遂解己绵裘衣之,且扶归救苏。梦神告之曰:‘汝救人一命,出至诚心,吾遣韩琦为汝子。’及生琢庵,遂名琦。

  台州应尚书,壮年习业山中。夜鬼啸集,往往惊人,公不惧也。一夕闻鬼云:‘某妇以夫久客不归,翁姑逼其嫁人。明夜当缢死于此,吾得代矣。’公潜卖田,得银四两。即伪作其夫之书,寄银还家;其父母见书,以手迹不类,疑之。既而曰:‘书可假,银不可假,想儿无恙。’妇遂不嫁。其子后归,夫妇相保如初。公又闻鬼语曰:‘我当得代,奈此秀才坏吾事。’旁一鬼曰:‘尔何不祸之?’曰:‘上帝以此人心好,命作阴德尚书矣,吾何得而祸之?’应公因此益自努励,善日加修,德日加厚。遇岁饥,辄捐谷以赈之;遇亲戚有急,辄委曲维持;遇有横逆,辄反躬自责,怡然顺受。子孙登科第者,今累累也。

  常熟徐凤竹栻,其父素富,偶遇年荒,先捐租以为同邑之倡,又分谷以赈贫乏,夜闻鬼唱于门曰:‘千不诓,万不诓,徐家秀才,做到了举人郎。’相续而呼,连夜不断。是岁,凤竹果举于乡。其父因而益积德,孳孳不怠,修桥修路,斋僧接众,凡有利益,无不尽心。后又闻鬼唱于门曰:‘千不诓,万不诓,徐家举人,直做到都堂。’凤竹官终两浙巡抚。

  嘉兴屠康僖公,初为刑部主事,宿狱中,细询诸囚情状,得无辜者若干人,公不自以为功,密疏其事,以白堂官。后朝审,堂官摘其语,以讯诸囚,无不服者,释冤抑十余人。一时辇下咸颂尚书之明。公复禀曰:‘辇毂之下,尚多冤民,四海之广,兆民之众,岂无枉者?宜五年差一减刑官,核实而平反之。’尚书为奏,允其议。时公亦差减刑之列,梦一神告之曰:‘汝命无子,今减刑之议,深合天心,上帝赐汝三子,皆衣紫腰金。’是夕夫人有娠,后生应埙、应坤、应□,皆显官。

  嘉兴包凭,字信之,其父为池阳太守,生七子,凭最少,赘平湖袁氏,与吾父往来甚厚,博学高才,累举不第,留心二氏之学。一日东游泖湖,偶至一村寺中,见观音像,淋漓露立,即解橐中得十金,授主僧,令修屋宇,僧告以功大银少,不能竣事;复取松布四匹,检箧中衣七件与之,内纻褶,系新置,其仆请已之。凭曰:‘但得菩萨无恙,吾虽裸裎何伤?’僧垂泪曰:‘舍银及衣布,犹非难事。只此一点心,如何易得?’后功完,拉老父同游,宿寺中。公梦伽蓝来谢曰:‘汝子当享世禄矣。’后子汴,孙柽芳,皆登第,作显官。
  嘉善支立之父,为刑房吏,有囚无辜陷重辟,意哀之,欲求其生。囚语其妻曰:‘支公嘉意,愧无以报,明日延之下乡,汝以身事之,彼或肯用意,则我可生也。’其妻泣而听命。及至,妻自出劝酒,具告以夫意。支不听,卒为尽力平反之。囚出狱,夫妻登门叩谢曰:‘公如此厚德,晚世所稀,今无子,吾有弱女,送为箕帚妾,此则礼之可通者。’支为备礼而纳之,生立,弱冠中魁,官至翰林孔目,立生高,高生禄,皆贡为学博。禄生大纶,登第。

  凡此十条,所行不同,同归于善而已。

  若复精而言之,则善有真有假,有端有曲,有阴有阳,有是有非,有偏有正,有半有满,有大有小,有难有易,皆当深辨。为善而不穷理,则自谓行善,岂知造业,枉费苦心,无益也。

  何谓真假?昔有儒生数辈,谒中峰和尚,问曰:‘佛氏论善恶报应,如影随形。今某人善,而子孙不兴;某人恶,而家门隆盛。佛说无稽矣。’中峰云:‘凡情未涤,正眼未开,认善为恶,指恶为善,往往有之。不憾己之是非颠倒,而反怨天之报应有差乎?’众曰:‘善恶何致相反?’中峰令试言其状。一人谓:‘詈人殴人是恶;敬人礼人是善。’中峰云:‘未必然也。’一人谓:‘贪财妄取是恶,廉洁有守是善。’中峰云:‘未必然也。’众人历言其状,中峰皆谓不然。因请问,中峰告之曰:‘有益于人,是善;有益于己,是恶。有益于人,则殴人、詈人皆善也;有益于己,则敬人、礼人皆恶也。是故人之行善,利人者公,公则为真;利己者私,私则为假。又根心者真,袭迹者假;又无为而为者真,有为而为者假。皆当自考。’

  何谓端曲?今人见谨愿之士,类称为善而取之,圣人则宁取狂狷。至于谨愿之士,虽一乡皆好,而必以为德之贼。是世人之善恶,分明与圣人相反。推此一端,种种取舍,无有不谬;天地鬼神之福善祸淫,皆与圣人同是非,而不与世俗同取舍。凡欲积善,决不可徇耳,目惟从心源隐微处,默默洗涤,纯是济世之心,则为端;苟有一毫媚世之心,即为曲。纯是爱人之心,则为端;有一毫愤世之心,即为曲。纯是敬人之心,则为端;有一毫玩世之心,即为曲。皆当细辨。

  何谓阴阳?凡为善而人知之,则为阳善;为善而人不知,则为阴德。阴德天报之;阳善享世名。名亦福也。名者,造物所忌;世之享盛名而实不副者,多有奇祸;人之无过咎而横被恶名者,子孙往往骤发。阴阳之际微矣哉!

  何谓是非?鲁国之法,鲁人有赎人臣妾于诸侯,皆受金于府,子贡赎人而不受金。孔子闻而恶之,曰:‘赐失之矣。夫圣人举事,可以移风易俗,而教道可施于百姓,非独适己之行也。今鲁国富者寡而贫者众,受金则为不廉,何以相赎乎?自今以后,不复赎人于诸侯矣。’子路拯人于溺,其人谢之以牛,子路受之。孔子喜曰:‘自今鲁国多拯人于溺矣。’自俗眼观之,子贡不受金为优,子路之受牛为劣,孔子则取由而黜赐焉。乃知人之为善,不论现行,而论流弊;不论一时,而论久远;不论一身,而论天下。现行虽善,其流足以害人,则似善而实非也;现行虽不善,而其流足以济人,则非善而实是也。然此就一节论之耳。他如非义之义,非礼之礼,非信之信,非慈之慈,皆当抉择。

  何谓偏正?昔吕文懿公,初辞相位,归故里,海内仰之,如泰山北斗。有一乡人,醉而詈之,吕公不动,谓其仆曰:‘醉者勿与较也。’闭门谢之。逾年,其人犯死刑入狱。吕公始悔之,曰:‘使当时稍与计较,送公家责治,可以小惩而大戒。吾当时只欲存心于厚,不谓养成其恶,以至于此。’此以善心而行恶事者也。又有以恶心而行善事者。如某家大富,值岁荒,穷民白昼攫粟于市;告之县,县不理,穷民愈肆,遂私执而困辱之,众始定。不然,几乱矣。故善者为正,恶者为偏,人皆知之。其以善心行恶事者,正中偏也;以恶心而行善事者,偏中正也。不可不知也。

  何谓半满?《易》曰:‘善不积,不足以成名;恶不积,不足以灭身。’《书》曰:‘商罪贯盈,如贮物于器。’勤而积之,则满;懈而不积,则不满。此一说也。昔有某氏女入寺,欲施而无财,止有钱二文,捐而与之。 者亲为忏悔。及后入宫富贵,携数千金入寺舍之,主僧惟令其徒回向而已。因问曰:‘吾前施钱二文,师亲为忏悔,今施数千金,而师不回向,何也?’曰:‘前者物虽薄,而施心甚真,非老僧亲忏,不足报德;今物虽厚,而施心不若前日之切,令人代忏足矣。’此千金为半,而二文为满也。钟离授丹于吕祖,点铁为金,可以济世。吕问曰:‘终变否?’曰‘五百年后,当复本质。’吕曰:‘如此则害五百年后人矣,吾不愿为也。’曰‘修仙要积三千功行,汝此一言,三千功行已满矣。’此又一说也。又譬如以财济人,内不见己,外不见人,中不见所施之物,是谓三轮体空,是谓一心清净,则斗粟可以种无涯之德,一文可以消千劫之罪。倘此心未忘,虽黄金万镒,福不满也。此又一说也。
  何谓大小?昔卫仲达为馆职,被摄至冥司,主者命吏呈善恶二录,比至,则恶录盈庭,其善录仅如箸而已。索秤称之,则盈庭者反轻,而如箸者反重。仲达曰:‘某年未四十,安得过恶如是多乎?’曰:‘一念不正即是,不待犯也。’因问轴中所书何事,曰‘朝廷尝兴大工,修三山石桥,君上疏谏之,此疏稿也。’仲达曰:‘某虽言之,朝廷不从,于事何益,而能有如是之力?’曰‘朝廷虽不从,君之一念,已在万民。向使听从,善力更大矣。’故志在天下国家,则善虽少而大;苟在一身,虽多亦少。

  何谓难易?先儒谓:克己,须从难克处克将去。夫子论为仁,亦曰‘先难’。必如江西舒翁,舍二年仅得之束修,代偿官银,而全人夫妇;与邯郸张翁,舍十年苦积之钱,代完赎银,而活人妻子。皆所谓难舍处能舍也。如镇江靳翁,虽年老无子,不忍以幼女为妾,而还之邻,此难忍处能忍也,故天之降福亦厚。凡有财有势者,其立德皆易,易而不为,是谓自暴。贫贱作福皆难,难而能为,斯可贵耳。

  随缘济众,其类至繁,约言其纲,大约有十:第一与人为善,第二爱敬存心,第三成人之美,第四劝人为善,第五救人危急,第六兴建大利,第七舍财作福,第八护持正法,第九敬重尊长,第十劝人爱惜物命。

  何谓与人为善?昔舜在河滨,见渔者争取深潭厚泽,而老弱则渔于急流浅滩之中,恻然哀之。往而渔焉,见争者皆匿其过而不谈,见有让者,则揄扬而取法之。期年,皆以深潭厚泽相让矣。夫明哲如舜,何难出一言教众人哉?乃不以言教而以身转之,此良工苦心也。吾辈处末世,勿以己之长而盖人,勿以己之善而形人,勿以己之多能而困人;收敛才智,若无若虚。见人过失,且涵容而掩覆之,一则令其可改,一则令其有所顾忌而不敢纵。见人有微长可取,小善可录,翻然舍己而从之,且为艳称而广述之。凡日用间,发一言,行一事,全不为自身起念,全是为物立则,此大人天下为公之度也。

  何谓爱敬存心?君子与小人,就形迹观,常易相混;惟一点存心处,则善恶悬绝,判然如黑白之相反。故曰:君子所以异于人者,以其存心也。君子所存之心,只是爱人敬人之心。盖人有亲疏贵贱,有智愚贤不肖,万品不齐,皆吾同胞,皆吾一体,孰非当敬当爱者?爱敬众人,即是爱敬圣贤;能通众人之志,即是通圣贤之志。何者?圣贤之志,本欲斯世斯人,各得其所。吾合爱合敬,而安一世之人,即是为圣贤而安之也。

  何谓成人之美?玉之在石,抵掷则瓦砾,追琢则圭璋;故凡见人行一善事,或其人志可取,而资可进,皆须诱掖而成就之。或为之奖借,或为之维持,或为白其诬而分其谤,务使之成立而后已。大抵人各恶其非类,乡人之善者少,不善者多。善人在俗,亦难自立。且豪杰铮铮,不甚修形迹,多易指摘。故善事常易败,而善人常得谤;惟仁人长者,匡直而辅翼之,其功德最宏。

  何谓劝人为善?生为人类,孰无良心?世路役役,最易没溺。凡与人相处,当方便提撕,开其迷惑。譬犹长夜大梦,而令之一觉;譬犹久陷烦恼,而拔之清凉,为惠最溥。韩愈云:‘一时劝人以口,百世劝人以书。’较之与人为善,虽有形迹,然对症发药,时有奇效,不可废也。失言失人,当反吾智。

  何谓救人危急?患难颠沛,人所时有。偶一遇之,当如痌瘝之在身,速为解救。或以一言伸其屈抑,或以多方济其颠连。崔子曰:‘惠不在大,赴人之急可也。’盖仁人之言哉!
  何谓兴建大利?小而一乡之内,大而一邑之中,凡有利益,最宜兴建。或开渠导水,或筑堤防患,或修桥路,以便行旅,或施茶饭,以济饥渴。随缘劝导,协力兴修,勿避嫌疑,勿辞劳怨。

  何谓舍财作福?释门万行,以布施为先。所谓布施者,只是舍之一字耳。达者内舍六根,外舍六尘,一切所有,无不舍者。苟未能然,先从财上布施。世人以衣食为命,故财为最重。吾从而舍之,内以破吾之悭,外以济人之急;始而勉强,终则泰然。最可以荡涤私情,袪除执吝。

  何谓护持正法?法者,万世生灵之眼目也。不有正法,何以参赞天地?何以裁成万物?何以脱尘离缚?何以经世出世?故凡见圣贤庙貌,经书典籍,皆当敬重而修饬之。至于举扬正法,上报佛恩,尤当勉励。

  何谓敬重尊长?家之父兄,国之君长,与凡年高德高位高识高者,皆当加意奉侍。在家而奉侍父母,使深爱婉容,柔声下气,习以成性,便是和气格天之本。出而事君,行一事,毋谓君不知而自恣也;刑一人,毋谓君不知而作威也。事君如天,古人格论,此等处最关阴德。试看忠孝之家,子孙未有不绵远而昌盛者,切须慎之。

  何谓爱惜物命?凡人之所以为人者,惟此恻隐之心而已,求仁者求此,积德者积此。《周礼》‘孟春之月,牺牲毋用牝。’孟子谓‘君子远庖厨’,所以全吾恻隐之心也。故前辈有四不食之戒,谓闻杀不食,见杀不食,自养者不食,专为我杀者不食。学者未能断肉,且当从此戒之,渐渐增进,慈心愈长。不特杀生当戒,蠢动含灵,皆为物命。求丝煮茧,锄地杀虫,念衣食之由来,皆杀彼以自活。故暴殄之孽,当与杀生等。至于手所误伤,足所误践者,不知其几,皆当委曲防之。古诗云:‘爱鼠常留饭,怜蛾不点灯。’何其仁也!

  善行无穷,不能殚述。由此十事,而推广之,则万德可备矣。

  谦德篇

  《易》曰:‘天道亏盈而益谦,地道变盈而流谦,鬼神害盈而福谦,人道恶盈而好谦。’是故谦之一卦,六爻皆吉。《书》曰:‘满招损,谦受益。’予屡同诸公应试,每见寒士将达,必有一段谦光可掬。

  辛未计偕,我嘉善同袍,凡十人,惟丁敬宇宾,年最少,极其谦虚。予告费锦坡曰:‘此兄今年必第。’费曰:‘何以见之?’予曰:‘惟谦受福。兄看十人中,有恂恂款款,不敢先人,如敬宇者乎?有恭敬顺承,小心谦畏,如敬宇者乎?有受侮不答,闻谤不辩,如敬宇者乎?人能如此,即天地鬼神,犹将佑之,岂有不发者?’及开榜,丁果中式。

  丁丑在京,与冯开之同处,见其虚己敛容,大变其幼年之 霁岩,直谅益友,时面攻其非,但见其平怀顺受,未尝有一言相报。予告之曰:‘福有福始,祸有祸先,此心果谦,天必相之,兄今年决第矣。’已而果然。

  赵裕峰光远,山东冠县人,童年举于乡,久不第。其父为嘉善三尹,随之任。慕钱明吾,而执文见之,明吾悉抹其文,赵不惟不怒,且心服而速改焉。明年,遂登第。

  壬辰岁,予入觐,晤夏建所,见其人气虚意下,谦光逼人,归而告友人曰:‘凡天将发斯人也,未发其福,先发其慧。此慧一发,则浮者自实,肆者自敛。建所温良若此,天启之矣。’及开榜,果中式。
  江阴张畏岩,积学工文,有声艺林。甲午南京乡试,寓一寺中,揭晓无名,大骂试官,以为眯目。时有一道者,在傍微笑,张遽移怒道者。道者曰:‘相公文必不佳。’张益怒曰:‘汝不见我文,乌知不佳?’道者曰:‘闻作文,贵心气和平,今听公骂詈,不平甚矣,文安得工?’张不觉屈服,因就而请教焉。道者曰:‘中全要命,命不该中,文虽工,无益也。须自己做个转变。’张曰:‘既是命,如何转变?’道者曰:‘造命者天,立命者我。力行善事,广积阴德,何福不可求哉?’张曰:‘我贫士,何能为?’道者曰:‘善事阴功,皆由心造,常存此心,功德无量,且如谦虚一节,并不费钱,你如何不自反,而骂试官乎?’张由此折节自持,善日加修,德日加厚。丁酉梦至一高房,得试录一册,中多缺行。问傍人曰:‘此今科试录,何多缺名?’曰:‘科第阴间三年一考较,须积德无咎者,方有名。如前所缺,皆系旧该中式,因新有薄行而去之者也。’后指一行云:‘汝三年来,持身颇慎,或当补此,幸自爱。’是科果中一百五名。

  由此观之,举头三尺,决有神明,趋吉避凶,断然由我。须使我存心制行,毫不得罪于天地鬼神,而虚心屈己,使天地鬼神,时时怜我,方有受福之基。彼气盈者,必非远器,纵发亦无受用。稍有识见之士,必不忍自狭其量,而自拒其福也。况谦则受教有地,而取善无穷,尤修业者所必不可少者也。古语云:‘有志于功名者,必得功名;有志于富贵者,必得富贵。’人之有志,如树之有根,立定此志,须念念谦虚,尘尘方便,自然感动天地,而造福由我。今之求登科第者,初未尝有真志,不过一时意兴耳。兴到则求,兴阑则止。孟子曰:‘王之好乐甚,齐其庶几乎?’予于科名亦然。

  俞净意公遇灶神记

  明嘉靖时,江西俞公,讳都,字良臣,多才博学。十八岁为诸生,每试必高等。年及壮,家贫授徒。与同庠生十余人,结文昌社,惜字放生,戒淫杀口过,行之有年。前后应试七科,皆不中。生五子,四子病夭。其第三子,甚聪秀,左足底有双痣,夫妇宝之,八岁戏于里中,遂失去,不知所之。生四女,仅存其一。妻以哭儿女故,两目皆盲。公潦倒终年,贫窘益甚。自反无大过,惨膺天罚。年四十外,每岁腊月终,自写黄疏,祷于灶神,求其上达,如是数年,亦无报应。

  至四十七岁时,除夕与瞽妻一女夜坐,举室萧然,凄凉相吊。忽闻叩门声,公秉烛视之,见一角巾皂服之士,须发半苍,长揖就坐,口称姓张,自远路而归,闻君家愁叹,特来相慰。公心异其人,执礼甚恭,因言生平读书积行,至今功名不遂,妻子不全,衣食不继,且以历焚灶疏,为张诵之,张曰:‘予知君家事久矣。君意恶太重,专务虚名,满纸怨尤,渎陈上帝,恐受罚不止此也。’公大惊曰:‘闻冥冥之中,纤善必录,予誓行善事,恪奉规条久矣,岂尽属虚名乎?’张曰:‘即如君规条中惜字一款,君之生徒与知交辈,多用书文旧册,糊窗裹物,甚至以之拭桌,且借口曰勿污,而旋焚之,君日日亲见,略不戒谕一语,但遇途间字纸,拾归付火,有何益哉?社中每月放生,君随班奔逐,因人成事,倘诸人不举,君亦浮沉而已,其实慈悲之念,并未动于中也。且君家虾蟹之类,亦登于庖,彼独非生命耶?若口过一节,君语言敏妙,谈者常倾倒于君;君彼时出口,心亦自知伤厚,但于朋谈惯熟中,随风讪笑,不能禁止,舌锋所及,怒触鬼神,阴恶之注,不知凡几。乃尤以简厚自居,吾谁欺,欺天乎?邪淫虽无实迹,君见人家美子女,必熟视之,心即摇摇不能遣,但无邪缘相凑耳。君自反身当其境,能如鲁男子乎?遂谓终身无邪色,可对天地鬼神,真妄也!此君之规条誓行者,尚然如此,何况其余?君连岁所焚之疏,悉陈于天,上帝命日游使者,察君善恶,数年无一实善可记,但于私居独处中,见君之贪念淫念,嫉妒念褊急念,高己卑人念,忆往期来念,恩仇报复念,憧憧于胸,不可纪极。此诸种种意恶固结于中,神注已多,天罚日甚,君逃祸不暇,何由祈福哉?’公惊愕惶悚,伏地流涕曰:‘君既通幽事,定系尊神,愿求救度。’张曰:‘君读书明礼,亦知慕善为乐,当其闻一善言时,不胜激劝;见一善事时,不胜鼓舞。但旋过旋忘,信根原自不深,恒性是以不固,故平生善言善行,都是敷衍浮沉,何尝有一事著实?且满腔意恶,起伏缠绵,犹欲责天美报,如种遍地荆棘,痴痴然望收嘉禾,岂不谬哉?君从今后,凡有贪淫、客气、妄想诸杂念,先具猛力,一切屏除,收拾干干净净。一个念头,只理会善一边去。若有力量能行的善事,不图报不务名,不论大小难易,实实落落耐心行去;若力量不能行的,亦要勤勤恳恳,使此善意圆满。第一要忍耐心,第二要永远心。切不可自惰,切不可自欺,久久行之,自有不测效验。君家事我,甚见虔洁,特以此意报之,速速勉持,可回天意。’言毕,即进公内室,公即起随之,至灶下,忽不见。方悟为司命之神,因焚香叩谢。即于次日元旦,拜祷天地,誓改前非,实行善事,自别其号曰‘净意道人’,志誓除诸妄也。
  初行之日,杂念纷乘,非疑则惰,忽忽时日,依旧浮沉。因于家堂所供观音大士前,叩头流血,敬发誓愿:愿善念真纯,善力精进,倘有丝毫自宽,永堕地狱。每日清晨,虔诵大慈大悲尊号一百声,以祈阴相。从此一言一动,一念一时,皆如鬼神在傍,不敢欺肆。凡一切有济于人,有利于物者,不论事之巨细,身之忙闲,人之知不知,力之继不继,皆欢喜行持,委曲成就而后止。遂缘方便,广植阴功,且以敦伦勤学,守谦忍辱,与夫因果报应之言,逢人化导,惟日不足。每月晦日,即计一月所行所言者,就灶神处为疏以告之。持之既熟,动则万善相随,静则一念不起。

  如是三年,年五十岁,乃万历二年,甲戌会试,张江陵为首辅。辍闱后,访于同乡,为子择师,人交口荐公,遂聘赴京师,公挈眷以行。张敬公德品,为援例入国学。万历四年丙子,附京乡试,遂登科,次年中进士。一日谒内监杨公,杨公令五子出拜,皆其觅诸四方,为己嗣以娱老者。内一子,年十六,公若熟其貌,问其籍,曰‘江右人,小时误入粮船,犹依稀记姓氏闾里。’公甚讶之,命脱左足,双痣宛然。公大呼曰:‘是我儿也!’杨亦惊愕,即送其子,随公还寓。公奔告夫人,夫人抚子大恸,血泪迸流。子亦啼,捧母之面而舐其目,其母双目复明。公悲喜交集,遂不愿为官,辞江陵回籍。张高其义,厚赠而还。公居乡,为善益力,其子娶妻,连生七子,皆育,悉嗣书香焉。公手书遇灶神,并实行改过事,以训子孙。身享康寿,八十八岁。人皆以为实行善事,回天之报云。同里后学罗祯记。

  文昌帝君阴骘文广义节录卷下终

  印光法师曰:‘观世音菩萨,誓愿宏深,寻声救苦,若遇刀兵、水、火、饥馑、虫蝗、瘟疫、旱涝、贼匪、怨家、恶兽、毒蛇、恶鬼、妖魅、怨业病、小人陷害等患难者,能发改过迁善,自利利人之心,至诚恳切念观世音,念念无间,决定得蒙慈护,不至有所危险。倘仍存不善之心,虽能称念,不过略种未来善根,不得现时感应。以佛菩萨皆是成就人之善念,绝不成就人之恶念。若不发心改过迁善,妄欲以念佛菩萨名号,冀己之恶事成就者,决无感应,切勿发此颠倒之心也。念佛最要紧,是敦伦尽分,闲邪存诚,诸恶莫作,众善奉行。存好心,说好话,行好事。力能为者,认真为之;不能为者,亦当发此善心。或劝有力者为之,或见人为,发欢喜心,出赞叹语,亦属心口功德。若自不能为,见他人为,则生妒忌,便成奸恶小人心行,决定折福折寿,不得好结果也,宜痛戒之!切不可做假招子,沽名钓誉,此种心行,实为天地鬼神所共恶。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女人临产,每有苦痛不堪,数日不生或致殒命者,又有生后血崩,种种危险,及儿子有慢急惊风,种种危险者。若于将产时,至诚恳切出声朗念‘南无观世音菩萨’,不可心中默念,以默念心力小,故感应亦小。又此时用力送子出,若默念,或致闭气受病。若至诚恳切念,决定不会有苦痛难产,及产后血崩,并儿子惊风等患。纵难产之极,人已将死,教本产妇,及在旁照应者,同皆出声念观世音。家人虽在别房,亦可为念,决定不须一刻工夫,即得安然而生。外道不明理,死执恭敬一法,不知按事论理,致一班念佛老太婆,视生产为畏途,虽亲女亲媳,亦不敢去看,况敢教彼念观音乎?须知菩萨以救苦为心,临产虽裸露不净,乃出于无奈,非特意放肆者比,不但无有罪过,且令母子种大善根。此义系佛于《药师经》中所说,非我自出臆见,我不过为之提倡而已(《药师经》说药师佛誓愿功德,故令念药师佛。而观音名号,人人皆知,固不必念药师佛,而可念观音也)。
  《安士全书》更新完毕:-)
  接着更《了凡四训》!
  改变命运的秘诀

  《了凡四训》又名《命自我立》,是中国明朝袁了凡先生,结合了自己亲身的经历和毕生学问与修养,为了教育自己的子孙而作的家训,教戒他的儿子袁天启,认识命运的真相,明辨善恶的标准,改过迁善的方法,以及行善积德谦虚种种的效验。他在早期验证了命数的准确性,后来进一步通晓了命数的由来,知道人们可以掌握自己的未来,改造自己的命运。就在他的下半生中,又验证了人们完全可以自我“立命”,自求多福的准确性。不过,光是知命安命是消极的无益的;而自强不息改造命运的“立命之学”则是积极的和有益的。了凡先生以自己改造命运的经验来“现身说法”;读了可以使人心目豁开,信心勇气倍增,亟欲效法了凡先生,来改造自己的命运;实在是一本有益世道人心,转移社会风气不可多得的好书。

  了凡先生又是一位文学家。《了凡四训》是很好的古文学作品。因为现在一般人看惯了语体文,对阅读古文感到困难,所以把原文译成白话,是一本比较完善的有益身心的读物,值得大家阅读。

  这本书虽然不是佛经,但是要把它当作佛经一样尊重。民国初年,净宗印光大师,一生中对这本书极力提倡。他的弘化社,印送这本书约在百万册以上。由此可知,印祖对这部书的重视。不仅如此,而且还不断提倡,教我们研究、实行、讲说。

  净空法师电视弘法《了凡四训讲记》中如是说:“《了凡四训》这本书是我在二十六岁,刚刚接触佛法,第一本念的书;它对我的影响非常之大,可以说影响了我一生。这部书,我对它非常爱好,也常常读诵,也讲过不少遍。希望大家都能够重视起来,认真修习。”

  佛陀教育基金会《了凡四训语解精编》中如是说:

  “了凡四训”,世人几乎都晓得是改造命运的宝典。有福份的人,大都能于获得此书之后,细心阅读,进而立定志向,力行实践,以化疾病于无形,扫除穷困的危胁,消除生活的烦恼,达到化凡入圣的境界。

  “了凡四训”,作为修身之铭言,人人可以成圣成贤;用为处世之准则,举世得以消除灾难与业障,确实是自救救人的最佳途径。

  了凡四训语解精编,内容通俗明朗,又不失原著“了凡四训”的主旨。读者诸君或者会因程度不一,观念不同,而有见仁见智的观点,然其含有“修身律己,安身立命”之道,以及“化凡入圣,超生了死”之理,是明明可鉴的。

  因此,凡有先见之明的人,都不会放过读此书的机会,凡是有智慧、有志气、有作为的人,想了解宇宙人生真相,服务社会造福人群的人,在读过此书之后,必能逢人介绍传颂才对,而这些收获,正是此书所以能够流传千古,历久不衰的原因。
  第一篇 立命之学

  了凡四训白话文(了凡弘法学会整理)

  了凡四训这本书,是中国明朝袁了凡先生所作的家训,教戒他的儿子袁天启,认识命运的真相,明辨善恶的标准,改过迁善的方法,以及行善积德谦虚种种的效验;并且以他自己改造命运的经验来‘现身说法’;读了可以使人心目豁开,信心勇气倍增,亟欲效法了凡先生,来改造自己的命运;实在是一本有益世道人心,转移社会风气不可多得的好书。
  但是了凡四训的原著,是用文言文写的;对现代人而言,阅读起来比较吃力,而且不太容易懂,民国初年的黄智海先生,为了使这本书能让大家受益,所以用白话文不厌其烦详尽的注解,可以说是用心良苦,功德无量;黄先生的白话注解在民间流传很广,它的优点是内容丰富详尽,缺点则或许是过于繁琐些;而现代人比较缺乏耐心,可能会因此而影响读这本书的兴趣,以致在有形无形中,使这本好书的影响力减弱,实在很可惜!

  了凡弘法学会有见于此,于是发心加以整理,重新排版印刷,使得大家容易阅读,心生欢喜;并由善心人士出资,根据所整理的‘了凡四训白话解释精简本’,录制成“了凡四训有声书”;而了凡四训白话篇,也就是有声书的话稿。希望人人读过之后,都能够学习‘了凡先生’改造命运的精神,来创造自己,以及社会国家,乃至全人类光明的前途。
  第一篇 立命之学
  所谓‘立命’,就是我要创造命运,而不是让命运来束缚我。本篇立命之学,就是讨论立命的学问,讲解立命的道理。袁了凡先生将自己所经历,所见到改造命运种种的考验,告诉他的儿子;要袁天启不被命运束缚住,并且应竭力行善,“勿以善小而不为”;也必须努力断恶,“勿以恶小而为之”;如此,则一定可以改变自己的命运,所谓“断恶修善”,“灾消福来”,这是改造命运的原理。
  【千人千般命呀!命命不相同,明朝袁了凡,本来命普通,遇到孔先生,命都被算中;短命绝后没功名,前世业障真不轻,庸庸碌碌二十年,一生命数被算定,云谷禅师来开示,了凡居士才转命呀!才转命。】
  我童年的时候父亲就去逝了,母亲要我放弃学业,不要去考功名,改学医,并且说:学医可以赚钱养活生命,也可以救济别人。并且医术学得精,可以成为名医,这是你父亲从前的心愿。
  后来我在慈云寺,碰到了一位老人,相貌非凡,一脸长须,看起来飘然若仙风道骨,我就很恭敬地向他行礼。这位老人向我说:你是官场中的人,明年就可以去参加考试,进学宫了,为何不读书呢?
  我就把母亲叫我放弃读书去学医的缘故告诉他。并且请问老人的姓名,是那里人,家住何处;老人回答我说:我姓孔,是云南人,宋朝邵康节先生所精通的皇极数,我得到他的真传。照注定的数来讲,我应该把这个皇极数传给你。
  因此,我就领了这位老人到我家,并将情形告诉母亲。母亲要我好好的待他。并且说:这位先生既然精通命数的道理,就请他替你推算推算,试试看,究竟灵不灵。
  结果孔先生所推算的,虽然是很小的事情,但是都非常的灵验。我听了孔先生的话,就动了读书的念头,和我的表哥沈称商量。表哥说:我的好朋友郁海谷先生在沈友夫家里开馆,收学生读书。我送你去他那里寄宿读书,非常方便。于是我便拜了郁海谷先生为老师。孔先生有一次替我推算我命里所注定的数;他说:在你没有取得功名做童生时,县考应该考第十四名,府考应该考第七十一名,提学考应该考第九名。
  到了明年,果然三处的考试,所考的名次和孔先生所推算的一样,完全相符。孔先生又替我推算终生的吉凶祸福。他说:那一年考取第几名,那一年应当补廪生,那一年应当做贡生,等到贡生出贡后,在某一年,应当选为四川省的一个县长,在做县长的任上三年半后,便该辞职回家乡。到了五十三岁那年八月十四日的丑时,就应该寿终正寝,可惜你命中没有儿子。
  这些话我都一一的记录起来,并且牢记在心中。从此以后,凡是碰到考试,所考名次先后,都不出孔先生预先所算定的名次。唯独算我做廪生所应领的米,领到九十一石五斗的时候才能出贡。那里知道我吃到七十一石米的时候,学台屠宗师(学台:相当于现在的教育厅长)他就批准我,补了贡生。我私下就怀疑孔先生所推算的,有些不灵了。
  后来果然被另外一位代理的学台杨宗师驳回,不准我补贡生。直到丁卯年,殷秋溟宗师看见我在考场中的‘备选试卷’没有考中,替我可惜,并且慨叹道:这本卷子所做的五篇策,竟如同上给皇帝的奏折一样。像这样有大学问的读书人,怎么可以让他埋没到老呢?

  于是他就吩咐县官,替我上公事到他那里,准我补了贡生,经过这番的波折,我又多吃了一段时间的廪米,算起来连前所吃的七十一石,恰好补足,总计是九十一石五斗。我因为受到了这番波折,就更相信:一个人的进退功名浮沉,都是命中注定。而走运的迟或早,也都有一定的时候,所以一切都看得淡,不去追求了。

  等我当选了“贡生”,按照规定,要到北京的国家大学去读书。所以我在京城里住了一年。一天到晚,静坐不动,不说话,也不转动念头。凡是文字,一概都不看。到了己巳年,回到南京的国家大学读书,在没有进国家大学以前,先到栖霞山去拜见云谷禅师,他是一位得道的高僧。

  我同禅师面对面,坐在一间禅房里,三天三夜,连眼睛都没有闭。云谷禅师问我说:凡是一个人,所以不能够成为圣人,只因为妄念,在心中不断地缠来缠去;而你静坐三天,我不曾看见你起一个妄念,这是什么缘故呢?

  我说:我的命被孔先生算定了,何时生,何时死,何时得意,何时失意,都有个定数,没有办法改变。就是要胡思乱想得到什么好处,也是白想;所以就老实不想,心里也就没有什么妄念了。云谷禅师笑道:我本来认为你是一个了不得的豪杰,那里知道,你原来只是一个庸庸碌碌的凡夫俗子。

  我听了之后不明白,便请问他此话怎讲?云谷禅师说道:一个平常人,不能说没有胡思乱想的那颗意识心;既然有这一颗一刻不停的妄心在,那就要被阴阳气数束缚了;既被阴阳气数束缚,怎么可说没有数呢?虽说数一定有,但是只有平常人,才会被数所束缚住。若是一个极善的人,数就拘他不住了。

  因为极善的人,尽管本来他的命数里注定吃苦;但是他做了极大的善事,这大善事的力量,就可以使他苦变成乐,贫贱短命,变成富贵长寿。

  而极恶的人,数也拘他不住。因为极恶的人,尽管他本来命中注定要享福,但是他如果做了极大的恶事,这大恶事的力量,就可以使福变成祸,富贵长寿变成为贫贱短命。

  你二十年来的命都被孔先生算定了,不曾把数转动一分一毫,反而被数把你给拘住了。一个人会被数拘住,就是凡夫,这样看来,你不是凡夫,是什么呢?
  我问云谷禅师说:照你说来,究竟这个数,可以逃得过去么?禅师说:命由我自己造,福由我自己求;我造恶就自然折福;我修善,就自然得福。从前各种诗书中所说,实在是的的确确,明明白白的好教训。我们佛经里说:一个人要求富贵就得富贵,要求儿女就得儿女,要求长寿就得长寿。

  只要做善事,命就拘他不住了。因为说谎是佛家的大戒,那有佛菩萨还会乱说假话,欺骗人的呢?

  我听了以后,心里还是不明白,又进一步问说;孟子曾说:凡是求起来,就可以得到的,这是说在我心里可以做得到的事情。

  若是不在我心里的事,那么怎能一定求得到呢?譬如说道德仁义,那全是在我心里的,我立志要做一个有道德仁义的人,自然我就成为一个有道德仁义的人,这是我可以尽力去求的。若是功名富贵,那是不在我心里头的,是在我身外的,要别人肯给我,我才可以得到。倘若旁人不肯给我,我就没法子得到,那么我要怎样才可以求到呢?云谷禅师说:孟子的话不错,但是你解释错了。你没看见六祖慧能大师说:所有各种的福田,都决定在各人的心里。福离不开心,心外没有福田可寻,所以种福种祸,全在自己的内心。只要从心里去求福,没有感应不到的!

  能向自己心里去求,那就不只是心内的道德仁义,可以求得,就是身外的功名富贵,也可以求到,所以叫做内外双得。换句话说,为了种福田而求仁求义,求福,求禄,是必有所得的。

  一个人命里若有功名富贵,就是不求,也会得到;若是命里没有功名富贵,就算是用尽了方法,也求不到的。

  所以一个人,若不能自己检讨反省,而只是盲目地向外面追求名利福寿;但得到得不到,还是听天由命,自己毫无把握。这就合了孟子所说,求之有道,得之有命的两句话了。

  要知道纵然得到,究竟还是命里本来就有的,并不是自己求的效验,所以可以求到的,才去求,求不到的,就不必去乱求。

  倘若你一定要求,那不但身外的功名富贵求不到,而且因为过份的乱求,过份的贪得,为求而不择手段,那就把心里本来有的道德仁义,也都失掉了,那岂不是内外双失么?所以乱求是毫无益处的。

  【求富贵呀得富贵,求儿女呀得儿女,求长寿呀得长寿,没有什么求不到呀,求不到!只要做好事,从心里去求,心就是福田呀,千万别乱求;心就是福田呀,千万别乱求。】

  云谷禅师接著再问我说:孔先生算你终身的命运如何?

  我就把孔先生算我,某年考的怎么样,某年有官做,几岁就要死的话详详细细的告诉他。云谷禅师说:你自己想想,你应该考得功名么?应该有儿子么?我反省过去所作所为,想了很久才说:我不应该考得功名,也不应该有儿子。因为有功名的人,大多有福相。

  我的相薄,所以福也薄。又不能积功德积善行,成立厚福的根基。并且我不能忍耐,担当琐碎繁重的事情。别人有些不对的地方,也不能包容。因为我的性情急燥,肚量窄小。有时候我还自尊自大,把自己的才干、智力、去盖过别人。心里想怎样就怎么做,随便乱谈乱讲。像这样种种举动,都是薄福的相,怎么能考得功名呢!

  喜欢干净,本是好事;但是不可过分,过分就成怪脾气了。所以说越是不清洁的地方,越会多生出东西来。相反地,很清洁的水反而养不住鱼。

  我过分地喜欢清洁,就变得不近人情,这是我没有儿子的第一种缘故。
  天地间,要靠温和的日光,和风细雨的滋润,才能生长万物。我常常生气发火,没有一点和育之气,怎么会生儿子呢?这是我没有儿子的第二种缘故。

  仁爱,是生生的根本,若是心怀残忍,没有慈悲;就像果子一样,没有果仁,怎么会长出果树呢?所以说,忍是不会生养的根;我只知道爱惜自己的名节,不肯牺牲自己,去成全别人,积些功德,这是我没有儿子的第三种缘故。

  说话太多容易伤气,我又多话,伤了气,因此身体很不好,那里会有儿子呢?这是我没有儿子的第四种缘故。

  人全靠精气神三种才能活命;我爱喝酒,酒又容易消散精神;一个人精力不足,就算生了儿子,也是不长寿的,这是我没有儿子的第五种缘故。

  一个人白天不该睡觉,晚上又不该不睡觉;我常喜欢整夜长坐,不肯睡,不晓得保养元气精神,这是我没有儿子的第六种缘故。其它还有许多的过失,说也说不完呢!云谷禅师说:岂只是功名不应该得到,恐怕不应该得的事情,还多著哩!

  当知有福没福,都是由心造的。有智慧的人,晓得这都是自作自受;糊涂的人,就都推到命运头上去了。

  譬如这个世上能够拥有千金产业的,一定是享有千金福报的人;能够拥有一百金产业的,一定是享有一百金福报的人;应该饿死的,一定是应该受饿死报应的人。比如说善人积德,上天就加多他应受的福。恶人造孽,上天就加多他应得的祸。上天不过就他本来的质地上,加重一些罢了,并没有一丝毫别的意思。

  接下来这段是云谷禅师借俗人之见,来劝了凡先生努力积德行善。

  就像生儿子,也是看下的种怎样,种下的很厚,结的果也厚。种下得薄,结的也薄。譬如一个人,积了一百代的功德,就一定有一百代的子孙,来保住他的福。积了十代的功德,就一定有十代的子孙,来保住他的福。积了三代或者两代的功德,就一定有三代或者两代的子孙,来保住他的福。至于那些只享了一代的福,到了下一代,就绝后的人;那是他功德极薄的缘故,恐怕他的罪孽,还积得不少哩!你既然知道自己的短处,那就应该把你一向不能得到功名,和没有儿子的种种福薄之相,尽心尽力改得干干净净。一定要积德,一定要对人和气慈悲,一定要替人包含一切,而且要爱惜自己的精神。

  从前的一切一切,譬如昨日,已经死了;以后的一切一切,譬如今日,刚刚出生;能够做到这样,就是你重新再生了一个义理道德的生命了。我们这个血肉之躯,尚且还有一定的的数;而义理的、道德的生命,那有不能感动上天的道理?书经太甲篇上面说道:上天降给你的灾害,或者可以避开;而自己若是做了孽,就要受到报应,不能愉快心安地活在世间上了。

  诗经上也讲:人应该时常想到自己的所作所为,合不合天道。很多福报,不用求,自然就会有了。因此,求祸求福,全在自己。

  【书经说:天作孽呀,犹可违呀犹可违,自作孽呀,不可活呀,不可活;诗经上也说:常常想自己,所做跟所为,合不合天道,求祸与求福,全在你自己呀!全在你自己。】

  孔先生算你,不得功名,命中无子,虽然说是上天注定,但是还是可以改变。你只要将本来就有的道德天性,扩充起来,尽量多做一些善事,多积一些阴德,这是你自己所造的福,别人要抢也抢不去,那有可能享受不到呢?

  易经上也有为一些宅心仁厚、有道德的人打算,要往吉祥的那一方去,要避开凶险的人,凶险的事,凶险的地方。

  如果说命运是一定不能改变的,那末吉祥又何处可以趋,凶险又那里可以避免呢?易经开头第一章就说:经常行善的家庭,必定会有多余的福报,传给子孙;这个道理,你真的能够相信吗?
  我相信云谷禅师的话,并且向他拜谢,接受他的指教;同时把从前所做的错事,所犯的罪恶,不论大小轻重,到佛前去,全部说出来;并且做了一篇文字,先祈求能得到功名,还发誓要做三千件的善事,来报答天地祖先生我的大恩大德。云谷禅师听我立誓要做三千件的善事,就拿了功过格给我看。叫我照著功过格所订的方法去做,所做的事,不论是善是恶,每天都要记在功过格上,善的事情就记在功格下面,恶的事情就记在过格下面。

  不过做了恶事,还要看恶事的大小,把已经记的功来减除。并且还教我念准提咒,更加上了一重佛的力量,希望我所求的事,一定会有效应。云谷禅师又对我说:有一种画符篠的专家曾说:一个人如果不会画符,是会被鬼神耻笑的。

  画符有一种秘密的方法传下来,只是不动念头罢了。当执笔画符的时候,不但不可以有不正的念头,就是正当的念头,也要一齐放下。把心打扫得干干净净,没有一丝杂念,因为有了一丝的念头,心就不清净了。到了念头不动,用笔在纸上点一点,这一点就叫混沌开基,因为完整的一道符,都是从这一点开始画起,所以这一点是符的根基所在。

  从这一点开始一直到画完整个符,若没起一些别的念头,那么这道符,就很灵验。不但画符不可夹杂念头,凡是祷告上天,或者是改变命运,都要从没有妄念上去用工夫,这样才能感动上天。孟子讲立命的道理说道:短命和长寿没有分别。乍听之下会觉得奇怪?因为短命和长寿相反,而且完全不同,怎样说是一样呢?要晓得在一个妄念都完全没有时,就如同婴儿在胎胞里面的时候,那晓得短命和长寿的分别呢?

  等到出了娘胎,渐渐有了知识,有了分别的心;这时,前生所造的种种善业恶业,都要受报应了,那也就有短命和长寿的分别了。

  因此,命运是自己造的。如果把立命这两个字细分来讲,那末富和贫要看得没有两样,不可以富的仗著有钱有势,随便乱来,穷的也不可以自暴自弃去做坏事,尽管穷,仍然应该安分守己的做好人;能够这样,才可以把本来贫穷的命,改变成富贵的命。本来富贵的命,改变成更加富贵,或者是富贵得更长久。穷与通,要看得是没有两样,不发达的人,不可因为自己不得志,就不顾一切,随便荒唐;发达的人,也不可仗势欺人,造种种的罪业,越是得意,越是要为善去恶,广种福田。

  能够这样,才可以把本来穷苦的命,改变成发达的命,本来发达的命,就会更加发达了。短命和长寿,要看得没有两样,不可说我短命;不久就死了,就趁还活著的时候,随便做恶事,糟蹋自己。要晓得既然已生成短命,就更加应该做好人,希望来生不要再短命,这一生或许也可以把寿命延长一些哦!

  命中长寿的人,不要认为自己有得活,就拼命造孽,做奸犯科,犯邪淫。要晓得长寿得来不易,更应该做好人,才可以保住他的长寿呀。能够明白这种道理,才可以把本来短的命变成长寿,本来长寿的命,更加长寿健康。人生在这个世界上,只有这生与死的关系最为重大,所以短命同了长寿,就是最重大的事情。既然说到这最重大的短命同了长寿,那末此外一切顺境,富有和发达;逆境,贫穷和不发达,都可以包括在内了。

  孟子讲立命的学问,只讲到短命和长寿,并没讲到富和贫,发达和不发达,就是这个道理。

  接著云谷禅师又告诉我说:孟子所说的“修身以俟之”这句话,是说:自己要时时刻刻修养德行,不要做半点过失罪恶。至于命能不能改变,那是积德的事,求天的事。

  说到修字,那么身上有一些些过失罪恶,就应该像治病一样,把过失罪恶要完全去掉。讲到俟,要等到修的功夫深了,命自然就会变好,不可以有一丝一毫的非份之想,也不可以让心里的念头乱起乱灭,都要完全把它斩掉断绝,能够做到这种地步,已经是达到先天不动念头的境界了。到了这种功夫,那就是世间受用的真正学问。
  云谷禅师接著又说:平常时一般人的行为,都是根据念头转的,凡是有心而为的事,不能算是自然,不著痕迹。你现在还不能做到不动心的境界,你若能念准提咒,不必用心去记或数遍数,只要一直念下去,不要间断。念到极熟的时候,自然就会口里在念,自己不觉得在念,这叫做持中不持;在不念的时候,心里不觉的仍在念,这叫做不持中持;念咒能念到这样,那就我、咒、念打成了一片,自然不会有杂念进来,那末念的咒,也就没有不灵验的了。但是这种功夫,一定要透过实践,才能领会到的。

  我起初的号叫做学海,但是自从那一天起就改号叫做了凡;因为我明白立命的道理,不愿意和凡夫一样。把凡夫的见解,完全扫光,所以叫做了凡。

  从此以后,就整天小心谨慎,自己也觉得和从前大不相同。从前尽是糊涂随便,无拘无束;到了现在,自然有一种小心谨慎,战战兢兢戒慎恭敬的景象。

  虽然是在暗室无人的地方,也常恐怕得罪天地鬼神。碰到讨厌我,毁谤我的,我也能够安然的接受,不与旁人计较争论了。从我见了云谷禅师的第二年,到礼部去考科举。孔先生算我的命,应该考第三名,那知道忽然考了第一名,孔先生的话开始不灵了。孔先生没算我会考中举人,那知道到了秋天乡试,我竟然考中了举人,这都不是我命里注定的,云谷禅师说:命运是可以改造的。这话我更加地相信了。

  我虽然把过失改了许多,但是碰到应该做的事情,还是不能一心一意的去做,即使做了,依然觉得有些勉强,不太自然。自己检点反省,觉得过失仍然很多。

  例如看见善,虽然肯做;但是还不能够大胆地向前拼命去做。或者是遇到救人时,心里面常怀疑惑,没有坚定的心去救人。自己虽然勉强做善事,但是常说犯过失的话。有时我在清醒的时候,还能把持住自己,但是酒醉后就放肆了。虽然常做善事,积些功德;但是过失也很多,拿功来抵过,恐怕还不够,光阴常是虚度。从己巳年听到云谷禅师的教训,发愿要做三千件的善事;直到己卯年,经过了十多年,才把三千件的善事做完。

  在那个时候,我刚和李渐庵先生,从关外回来关内,没来得及把所做的三千件善事回向。到了庚辰年,我从北京回到了南方,方才请了性空、慧空、两位有道的大和尚,借东塔禅堂完成了这个回向的心愿。到这时候,我又起了求生儿子的心愿,也许下了三千件善事的大愿。到了辛巳年,生了你,取名叫天启。

  我每做了一件善事,随时都用笔记下来;你母亲不会写字,每做一件善事,都用鹅毛管,印一个红圈在日历上,或是送食物给穷人,或买活的东西放生,都要记圈。有时一天多到十几个红圈呢!也就是代表一天做了十几件善事。

  像这样到了癸未年的八月,三千条善事的愿,方才做满。又请了性空和尚等,在家里做回向。到那年的九月十三日,又起求中进士的愿,并且许下了做一万条善事的大愿。到了丙戌年,居然中了进士,吏部就补了我宝坻县县长的缺。我做宝坻县的县长时,准备了一本有空格的小册子,这本小册子,我叫它作治心篇。意思就是恐怕自己心起邪思歪念,因此,叫‘治心’二字。

  每天早晨起来,坐堂审案的时候,叫家里人拿这本治心篇交给看门的人,放在办公桌上。每天所做的善事恶事,虽然极小,也一定要记在治心篇上。到了晚上,在庭院中摆了桌子,换了官服,仿照宋朝的铁面御史赵阅道,焚香祷告天帝,天天都是如此。你母亲见我所做的善事不多,常常皱著眉头向我说:我从前在家,帮你做善事,所以你所许下三千件善事的心愿,能够做完。现在你许了做一万件善事的心愿,在衙门里没什么善事可做,那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做完呢?

  在你母亲说过这番话之后,晚上睡觉我偶然做了一个梦,看到一位天神。我就将一万件善事不易做完的缘故,告诉了天神,天神说:‘只是你当县长减钱粮这件事,你的一万件善事,已经足够抵充圆满了。’
  原来宝坻县的田,每亩本来要收银两分三厘七毫,我觉得百姓钱出得太多,所以就把全县的田清理一遍;每亩田应缴的钱粮,减到了一分四厘六毫,这件事情确实是有的;但也觉得奇怪,怎么这事会被天神知道,并且还疑惑,只有这件事情,就可以抵得了一万件善事呢?

  那时候恰好幻余禅师从五台山来到宝坻,我就把梦告诉了禅师,并问禅师,这件事可以相信吗?幻余禅师说:做善事要存心真诚恳切,不可虚情假意,企图回报。那末就是只有一件善事,也可以抵得过一万件善事了。况且你减轻全县的钱粮,全县的农民都得到你减税的恩惠,千万的人民因此减轻了重税的痛苦,而获福不少呢!

  我听了禅师的话,就立刻把我所得的俸银薪水捐出来,请禅师在五台山替我斋僧一万人,并且把斋僧的功德来回向。

  孔先生算我的命,到五十三岁时,应该有灾难。我虽然没祈天求寿,五十三岁那年,我竟然一点病痛都没有。现在已经六十九岁了(多活了十六年)。书经上说:天道是不容易相信的,人的命,是没一定的。又说:人的命没有一定,是要靠自己创造的。

  这些话,一点都不假。我由此方知,凡是讲人的祸福,都是自己求来的,这些话实在是圣贤人的话;若是说祸福,都是天所注定的,那是世上庸俗的人所讲的。

  【天道不易信呀,人命没一定,人命没一定呀,要靠自己造;若说祸与福呀,都是天注定,那是凡夫与俗子,而非圣贤说的话呀,说的话!】

  你的命,不知究竟怎样?就算命中应该荣华发达,还是要常常当作不得意想。就算碰到顺当吉利的时候,还是要常常当作不称心,不如意来想。就算眼前有吃有穿,还是要当作没钱用,没有房子住想。就算旁人喜欢你,敬重你,还是要常常小心谨慎,做恐惧想。就算你家世代有大声名,人人都看重,还是要常常当做卑微想。就算你学问高深,还是要常常当做粗浅想。

  这六种想法,是从反面来看问题,能够这样虚心,道德自然会增进,福报也自然会增加。

  讲到远,应该要想把祖先的德气,传扬开来;讲到近,应当想父母若有过失,要替他们遮盖起来;这里即是说明孟子的‘父为子隐,子为父隐’的大义所在;讲到向上,应该要想报答国家的恩惠;讲到对下,应该要想造一家的福;说到对外,应该要想救济别人的急难;说到对内,应该要想预防自己的邪念和邪想。

  这六种想法,都是从正面来肯定问题,能够常常如此的存心,必然能成为正人君子。

  一个人必须要每天知道自己有过失,才能天天改过,若是一天不知道自己的过失,就一天安安逸逸的算自己没过失。如果每天都无过可改,就是每天都没有进步;天底下聪明俊秀的人实在不少,然而他们道德上不肯用功去修,事业不能用功去做;就只为了因循两个字,得过且过,不想前进,所以才耽搁了他们的一生。

  云谷禅师所教立命的许多话,实在是最精,最深,最真,最正的道理,希望你要细细的研究,还要尽心尽力的去做,千万不可把大好的光阴虚度过。

  第二篇 改过之法

  人,既然不是生下来就是圣人,那里能没有过失呢?孔子说:‘过则勿惮改。’

  只要有了过失,就不可以怕改。所以袁了凡先生在讲过改造命运的道理方法后,就接著把改过的方法,详细地说出来,教训他的儿子袁天启。这第二篇就是讲改过的方法。小的过失,尚且要改;那末大的罪孽,自然就不会再造了。

  在春秋时代,当时各国的高级官吏,常常要从一个人的言语、行为、去加以判断;就可以猜想到这个人可能遭遇到的吉凶祸福,并且没有不灵验的。这可以在左传和国语这几种书上看得到的。大凡吉祥和凶险的预兆,都在心里发出根苗反应出来,虽然根苗是由心里发出来的,但是会表现到全身的四肢上,譬如一个人很厚道,那么他的全身四肢都会显得稳重。一个人刻薄,那么他的全身四肢都会显得轻佻。
  一个人凡是偏在厚道的,一定时常得福;偏在刻薄的,一定时常近祸。一般人没有见识,眼光像被一层膜给遮住了,甚么都看不到;就说祸福没有一定,而且是无法预测的。

  一个人能够做到极诚实,毫无半点虚假,这个人的心就可以与天心相合了,因此;能够用诚心处人处事,福祸就会自然降临。所以观察一个人,只要看他的行为,都是善的,就可以预知他的福,就会来了。

  相反的,观察一个人,只要看他的行为,都是不善的,就可以预知他的祸,就要来了。人若是要得福,要远离灾祸;在没有讲到做善事前,先要把自己的过失改掉。

  但改过的方法,第一要发‘羞耻心’。想想古时候的圣贤,和我一样,都是男子汉、大丈夫,为什么他们可以流芳百世,大家还要以他们做为师表榜样;而我为什么这一生就搞得身败名裂呢?

  这都是因为自己过份贪图享乐,受到种种坏环境的污染,偷偷做出种种不应该做的事,自己还以为旁人不知道,目无国法,毫无惭愧之心;就这样天天的沉沦下去,同禽兽一样了,自己却还不知道。

  世界上,令人可羞可耻的事情,没有比这个更大的了。孟子说:一个人最大的,最要紧的事情就是这个耻字。为什么呢?因为晓得这个耻字,就会把自己的过失尽量改掉,就可以成为圣贤;若不晓得这个耻字,就会放肆乱来失掉人格,便和禽兽相同了。

  这些话都是改过的真正秘诀。改过的第二个方法,是要发戒慎恐惧的心。要知道天地鬼神,都在我们的头上。

  鬼神和我们不一样,它们什么都看得到,所以鬼神是不容易被欺骗的。我虽然在大家看不到的地方犯错,但是天地鬼神,实际上就像镜子那样的照着我,把我的过失罪恶照得清清楚楚。过失重的,就有种种的灾祸,降到我的身上来;就算过失轻的,也要减损我现在的福报,我怎么能够不怕呢?

  不只是像前面所说的而已。就是在自己家里空闲的地方;但神明的监察,仍然是非常的厉害,非常的清楚。

  我虽然把过失遮盖得十分秘密,掩饰得十分巧妙;但是在神明看来,我的肺肝,早被看透,马脚全露出来了。到最后还是没有办法欺骗自己,若是被旁人看破,这个人就一文不值了。又怎么可以不时常存著一颗戒慎恐惧的心呢?

  这还不只像上面所说的种种呢!一个人只要一口气还在,就算是犯下滔天的罪过,还是可以忏悔改过的。

  古时候有个人,作了一辈子的恶事;到他快死的时候,忽然悔悟,发了一个很大的善念,就立刻得到好死。

  这就是说,人若是在紧要关头能够转一个非常痛切又勇猛的善念,便可以把百年所积的罪恶洗干净。譬如千年黑暗的山谷,只要有一盏灯照了进去;光到之处,就可以把千年来的黑暗,完全除去了。所以过失不论长久,或者是新犯的;只要能改,就是了不起。

  虽然有过失只要改过就好,但是绝对不可以认为犯过可以改,就是常常犯也不要紧,这是万万不可以的。如果是这样,就是有心犯过,罪就更加重了。

  并且在这个不清净的世间,是幻灭无常的,我们这个血肉之身,是非常容易死的;只要一口气喘不过来,这个身体,就不是我的了;到那个时候就是想要改,也没法子改了。并且人死了后,什么都带不去;只有这个孽,是一定跟去的。

  因此,明的报应,在阳间你要承担千百年的恶名;虽然你有孝顺的儿子,和可爱的孙子,也不能替你洗清恶名;暗的报应,在阴间,还要千百劫的时间,沉沦在地狱受无量无边的大苦。虽然碰到圣人,贤人,佛菩萨也不能救助你,接引你,这样怎么能不怕呢?

  第三,一定要发一直向前的勇猛心。一个人之所以有了过失还不肯改,都是因为得过且过,不能振作奋发,堕落退后的缘故。

  要知道若是要改过,一定要起劲用力,当下就改,绝对不能够拖延疑惑,也不可以今天等明天,明天等后天,一直拖下去。小的过失,像尖刺戳在肉里,要赶紧挑掉拔掉。大的过失,像毒蛇咬到手指头一样的厉害,要赶紧切掉手指头,不可有丝毫的犹疑延迟的念头;否则蛇毒在身中散开,人就会死。就像易经中的益卦所讲,风起雷动,万物都生长起来,利益是这样的大。这是比喻人若能够改过迁善,其利益是最大的。
  一个人改过,如果能具备以上所说的羞耻心,敬畏心,勇猛心这三种心,那么就能有过立刻改了,就像春天的薄冰,碰到太阳光一样,还怕不融化吗?但要改过,有三种方法。一种是从事实上改,一种是从道理上改,一种是从心念上改。

  因为用这三种不同的功夫,所以得到的效验,也自然不会一样。现在先从事实上改的这一句,来加以说明。

  譬如前天杀了活的东西,今天起禁止不再杀了。前天发了火骂人,今天起禁止不再发火了。这种就是在事情的本身来改错,禁止不再犯的方法。但是勉强压住,不再犯,比自然而然的改,要难百倍。并且这犯过的病根没有去掉,仍在心里。虽然一时勉强压住,终究还是要露出来的,就像东边把它灭了,西边又会冒出来一样,这究竟不是彻底拔除干净的改过方法。

  我再把从理上改过的方法加以说明;肯努力改过的人,在他没有禁止做这件事之前,先要明白这事不能做的道理;譬如一个人,所犯的过失在杀生;那么他先应该想到:上天有好生之德,凡是有生命的,都会爱惜生命而且怕死。杀它的生命,来养我的身体,自问心能安吗?而且有些东西,虽已被杀,但是还没有完全死,像鱼和毛蟹之类。在半死半活的时候放进锅子里烧,这样的痛苦,一直要透到骨髓里;你看罪过不罪过呢?而供养自己,就要用各种贵重的,味道好的东西,摆满了一桌。虽然这样地讲究,但是一经吃过,便成渣滓,什么都没有了。要晓得人吃蔬菜素食素汤等等,也吃得饱啊!何必一定要去伤害生命,造杀生的罪孽,减少自己的福报呢?

  又想,凡是有血气有生命的东西,都有灵性知觉,既然都有灵性知觉,那么和我都是一样的了,就算是自己不能修到道德极高的地步,使他们都来尊重我,亲近我,像古时候的圣人大舜,还在他种田的时候就有象替他犁田,鸟帮他拔草。又怎能天天伤害生命,使它们与我结仇,恨我到永无尽期呢?能想到这些,那就会面对桌上有血肉,有生命的菜肴,自然觉得伤心而不能下咽了。譬如像前天喜欢发怒,应该想到:人各有各的长处,也各有各的短处;碰到他人短处的地方,按照情理,应该要哀怜他的苦恼,原谅他的短处;若是有人不讲道理冒犯了我,那是错在他,与我有什么关系呢?本来就没什么怒可以发的呀!又想到:天下,绝对没有自以为什么错都没有的英雄豪杰,因为一个人自以为了不起,那是最笨的人。天下也绝对没有怨恨旁人的学问;因为人若是真正有学问,就会更加谦虚;而且能严以责己,宽以待人,那里会怨恨别人呢?所以怨恨别人的人,定无学问。

  因此,一个人做事处处不能称心,都是因为自己的道德没修好,功德没修满,感动人的心不够呀!应该都要反过来自我反省检讨。自己有没有对不起他人的地方?

  能够这样的存心用功,那么别人毁谤我,反而变成磨炼我,成就我反面的教育场所了。我应该欢欢喜喜地接受别人给我的教训、批评,还有什么怨恨呢?

  还有,听到别人说我坏话而能够不生气,尽管坏话说得很厉害,像火光薰天,也不过是像拿火去烧空中,虚空中无物可烧;而火却是终归要熄灭的。若是听到别人说坏话,你就生气;虽然你用尽心思,尽力去辩,结果却像春天的蚕吐丝,把自己束缚住一样;这就是所谓的作茧自缚,自讨苦吃。所以生气不但是无益处,并且还是有害的。

  这都是说生气的后果。至于其它种种的过失和罪恶,也都应该依道理,细细去想,像上边所说的种种道理能够明白,那就自然而然地不会犯过失了。怎样叫做从心上改过呢?人的过失,有千千万万种那么多,都是从心上造出来的,我的心不动,就什么事情都不会造出来,那么过失还会从何处生出来呢?凡是读书人,或是喜欢女色,或是喜欢名声,或是喜欢财物,或是喜欢发火;像这样种种的过失,不必要一类一类的去寻求灭过的方法;只要一心一意地发善心,做善事,正的念头出现在前;那末邪的念头,自然就污染不上了。
  譬如亮热的太阳当空而照,所有的妖怪,自然会逃避消失了;这就是最精纯而唯一的修心补过的真正诀窍啊!须知道过失全部是由这颗心造的,因此也应该由这颗心上来改;正好像斩除毒树一样,要斩就斩得干净俐落,连根铲除,才不会再长出来;那又何必要一枝一枝的剪,一叶一叶的摘呢?

  改过最上最高的方法,还是修心。能修心,就可使心立刻清净。因为犯过失,都是心上动了种种坏念头的缘故。能修心,那末坏念头一动,就自己发觉。自己能发觉,就立刻把心停住不动;心不动,那么坏念头便消失,也就不会再犯了。若是再不能够这样,那么一定要明白,所犯过失的理由,把这种犯过的念头去掉。若是再不能够这样,那么只好碰到犯过时,用勉强压住的方法,来禁止不犯。如果用修心的上等功夫,和明白不可犯过的道理,用打发它去的下等功夫,以及碰到犯过用强压方法禁止的下等功夫;这上下两等的功夫,同时用,也不一定就失算呀!若是坚持只用下等功夫,反而把修心的上等功夫忽略不用,那就是最笨不过的了。

  但是发愿改过,也要有助力;明里头,要有真正的益友在你糊涂的时候时常来提醒你;暗里头,要有鬼神替你证明;(像我把自己所犯的过失,做了篇疏文,上告天地鬼神那样。)还要一心一意的虔诚忏悔,从早到晚,从日到夜,绝不放松;像我这样忏悔经过一个七天,两个七天;直到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这样忏悔下去,一定会有效验的!

  【改过须发愿,也要有助力,明里头,要有益友来提醒呀!来提醒。暗里头,要有鬼神做证明呀!做证明。还要一心一意虔诚的忏悔呀!虔诚的忏悔。】

  上面所说忏悔过恶的效验是什么呢?譬如你或许觉得精神上很舒服,心中很宽闲;或觉得以往很笨,忽然智慧大开;或是虽然处在烦忙纷乱之际,心中仍清清朗朗,无所不通;或碰到怨家仇人,而能全把恨心火气消除,而心生欢喜;或是在梦里,感觉吐出黑的东西来;这是种种邪念邪思,积成的一种秽气,梦里吐出,那么心地就清净多了。或是梦到古时候的圣贤来提拔我,牵引我,或是梦见自己会飞到虚空中去,逍遥自在;或是梦见各种彩旗以及装饰珍宝的伞盖,这种种少有少见的事情,都是过失消除罪孽灭去的好征兆。但是也不能因为碰到这些好征兆。就自己以为了不起,而阻断了再上进,再努力的途径。

  从前春秋时代卫国的贤大夫蘧伯玉在二十岁的时候,已经能时时反醒自己过去的过失,加以检讨,完全改掉了。到了二十一岁的时候,又觉得从前所改的过失,并不彻底;到了二十二岁,再回忆二十一岁时,还像在梦中一般,像这样一年一年的过去,一年一年的逐步改过;直到五十岁那年,还觉得过去的四十九年,都是有过失的。古人对于改过的学问讲究就是像这样的。

  【蘧伯玉呀贤大夫,二十岁时就觉悟,时时反省己过失,年年检讨再检讨;总觉得,自己改过的工夫不彻底呀,不彻底!所以说,改过的学问须讲究呀,须讲究!】

  我们都是平凡人,过失罪恶,就像刺猬身上的刺一样,聚集了满身都是。而回想过去的事,常常像看不到自己有甚么过失,这实在都是因为粗心,不知道自我反省。又像眼睛上长了翳,看不到自己天天在那里犯过呀!但是,一个人的过失,罪恶深重到了相当的地步,也有证据可以看出来;或者是心思混乱塞住,精神萎靡不振,随便甚么事转头就忘记了;或者是不值得烦恼的事,也常常感觉非常的烦恼;或者是见到品德高尚的君子,便觉得难为情,垂头丧气;或者是听到光明正大的道理,反倒觉得不欢喜;或者是有恩惠给别人,对方不领情反而怨恨你;或者是夜里都做些颠颠倒倒的坏梦,甚至语无伦次失掉平常的模样;像这样种种不正常的现象,都是作孽的表现啊!

  假使你有上边所说的那种情形,就应该即刻提起精神,奋发向上,把旧的种种过失一齐改掉;而另外开辟一条新的人生大道,希望你千万不可自己耽误自己啊!

  第三篇 积善之方

  上一篇所讲,改过的种种方法,能够把今生的过失改掉,自然好命就不会变成坏命了;但是还不能把坏命变成好命。因为这一生虽然不犯过失造罪孽,但是前世有没有犯过失,造罪孽,却不知道,若是前世已经犯,这一世虽然不再犯;但是前世所犯的罪过,还是要受报应。那么要怎么样做才能使坏命转成好命呢?这不但要改过,还要积善、积德,才可以把前世所造的罪孽消去。善事积多了,自然能转坏命成好命,并且可以证明它的效验!
  易经上说:积善的家庭,一定会有很多福份喜庆的事。例如,从前姓严的人家,要把他的女儿,许配给孔子的父亲;就将孔家所作的事情,一件一件都提出来;觉得孔家祖先所积的德,多而且长久;所以预知孔家的子孙,将来必定会大发。后来果然生出了孔子。还有,孔子称赞舜的孝,是不平凡的孝顺,孔子说:像舜这样的大孝,不但祖先要享受他的祭祀;并且他的世世代代子孙可以保住他的福德,不会败落。春秋时代的陈国,就是舜传下来的子孙,足以证明舜的后代兴发得相当长久。这都是非常确实的说法啊!

  现在我再以过去发生真实的事情,来证明积善的功德。有一位做过少师的人,姓杨名荣,是福建省建宁人。他家世代是以摆渡为生。有一次,雨下得太久,溪水满涨,水势汹涌横冲直撞,把民房都冲失了,被淹死的人顺著水势一直流下来。别的船都去捞取水中漂来的各种财货,只有少师的曾祖父和祖父,专门去救水里漂来的灾民,而财物一件都不捞,乡人都偷笑他们是傻瓜。等到少师的父亲出生后,家道也渐渐的宽裕了。有一位神仙化做道士的模样,向少师的父亲说:你的祖父和父亲,都积了许多阴功,所生的子孙应该发达做大官。可以将你的父亲葬在某一个地方。少师的父亲听了,就照道士所指定的地方,把他的祖父和父亲葬下。这座坟,就是现在大家所知道的白兔坟。后来少师出生了,到了二十岁就中了进士。一直做官,做到三公里面的少师。皇帝还追封他的曾祖父、祖父、父亲,与少师一样的官位。而且少师的后代子孙,都非常兴旺,一直到现在还有许多贤能之士。

  【杨少师呀!杨少师,祖父曾祖积阴德呀!积阴德;大水来了只救人,财物一概都不取,旁人笑伊是傻瓜,谁知傻瓜享大福呀!享大福!】

  浙江宁波人杨自惩,起初在县衙做书办,心地非常厚道;而且守法公平,做事公正;当时的县官,为人严厉方正,有一次偶然打了一个囚犯,一直打到血流到地上,县官还是不息怒;杨自惩就跪下,替囚犯向县官求情,请县官宽谅那个囚犯。县官说:你求情本来没有什么不能放宽的,但是这个囚犯,不守法律,违背道理,不能教人不生气啊!

  杨自惩一边叩头一边说:在朝廷中已经没有是非可言了,政治一片黑暗、贪污、腐败,人心散失已经很久了,审问案件若是审出实情,尚且应该替他们伤心,可怜他们不明事理,误蹈法网,不可以因为审出了案情,就欢喜。若是存心欢喜,恐怕会把案件忽略弄错。若是生气,又恐怕犯人受不住打,勉强招认,容易冤枉人。既然欢喜尚且不可,又怎么可以发火呢?

  那县官听了杨自惩的话,非常感动,面容立即和缓下来,不再发怒了!讲到杨自惩的家里,是很穷的;但是他虽然穷,别人送他东西,他一概不肯接受。碰到囚犯缺粮,他却常用许多方法去弄一些米来,救济他们。有一天来了几个新的囚犯,没有东西吃,非常的饿,他自己家里刚巧也欠米。若是拿来给囚犯吃,那么自己家人就没得吃了。如果只顾自己吃,那么囚犯又饿得很可怜,没有办法,便同他的妻子商量。他的妻子问他说:犯人从什么地方来的?从杭州来的。沿途熬饿,脸上饿得没有一点血色;就像一种又青又黄的菜色,几乎可以用手捧起来。

  因此,两夫妇就把自己所存的一些米,用来煮稀饭给新来的囚犯吃。然后他们生了两个儿子,大的叫做守陈,小的叫做守址,作官一直做到南北吏部侍郎。大孙子做到刑部侍郎。小孙子也做到四川按察使。两个儿子,两个孙子,都是名臣;而当今有两个名人楚亭和德政,都是杨自惩的后代。

  【囚犯苦呀!囚犯苦,即坐监牢又挨饿,心中凄苦谁人知呀!谁人知;杨书办呀心厚道,夫妻同心帮囚犯,积善之家庆有余呀!庆有余。】

  从前明朝英宗正统年间,有一个土匪首领叫作邓茂七,在福建一带造反。福建的读书人和老百姓,跟随他一起造反的很多。皇帝就起用曾经担任都御使的鄞县人张楷,去搜剿他们。张都宪用计策把邓茂七捉住了。后来张都宪又派了福建布政司的一位谢都事,去搜查捉拿剩下来的土匪,捉到就杀;但是谢都事不肯乱杀,怕杀错人。便向各处寻找依附贼党的名册,查出来凡是没有依附贼党,名册里还没有他们姓名的人。就暗中给他们一面白布小旗,约定他们,搜查贼党的官兵到的那一天,把这面白布小旗插在自己家门口,表示是清白的民家,并且禁止官兵不准乱杀。因为有这种措施而避免被杀的人,大约有一万人之多。后来谢都事的儿子谢迁,就中了状元,官做到宰相。而且他的孙子谢丕,也中了探花,就是第三名的进士。
  在福建省浦田县的林家,他们的上辈中,有一位老太太喜欢做善事,时常用米粉做粉团给穷人吃。只要有人向她要,她就立刻给,脸上没有表现出一点厌烦的样子。有一位仙人,变作道士,每天早晨向她讨六、七个粉团。老太太每天给他,一连三年,每天都是这样的布施,没有厌倦过,仙人晓得她作善事的诚心,就向她说:我吃了你三年的粉团,要怎样报答你呢?这样吧,你家后面有一块地,若是你死后葬在这块地上,将来子孙有官爵的,就会像一升麻子那样的多。

  后来老太太去世了,她的儿子依照仙人的指示,把老太太安葬下去。林家的子孙第一代发科甲的,就有九人。后来世世代代,做大官的人非常多。因此,福建省竟有一句:‘如果没有姓林的人去赴考,就不能发榜。’的传言。意思是讲:林家考试的人多,并且都能考中,所以到发榜,榜上就不会没有姓林的人。表示林家有功名的人很多。

  【林家老太太,喜欢做好事,常常把米粉,做成粉团送人吃呀,送人吃!布施心诚恳,神仙也感动,报答老太太,子孙官爵一大堆呀,一大堆!】

  冯琢庵太史的父亲,当他在县学里做秀才的时候,有一个非常寒冷的冬天清早,在要去县学的路上,碰到一个人倒在雪地里,用手摸摸看,已经几乎快要冻死了。冯老先生马上就把自己穿的皮袍,脱下来替他穿上;并且还扶他到家里,把他救醒。冯老先生救人后,就做了一个梦,梦中见到一位天神告诉他说:你救人一命,是完全出自一片至诚的心来救的,所以我要派韩琦投生到你家,做你的儿子。等到后来琢庵生了,就命名叫作冯琦。因为他是宋朝一个文武全才的贤能宰相,叫作韩琦的人来投胎转世的。

  【冯老爹,心肠好,救人命呀!功德高;诚心诚意救人命,胜过建造七浮屠呀!七浮屠。】

  浙江台州有一个应大猷尚书,壮年的时候在山中读书,夜里头,鬼常聚在一起做鬼叫,来吓唬人,只有应公不怕鬼叫。有一夜,应公听到一个鬼说:有一个妇人,因为丈夫出远门作客,好久没回来,她的公婆判断儿子可能已经死了,所以就逼这个妇人改嫁;但是这个妇人却是要守节,不肯改嫁。所以明天夜里,她要在这里上吊,我可以找到一个替身了。凡是上吊或者是淹死的人,如果没有替身,便无法投生,所以叫替死鬼。

  应公听到这些话,动了救人的心,偷偷的把自己的田,卖了四两银子,还马上写了一封假托她丈夫的信;并把银子寄回家的事写在信上说明。这位出外人的父母看了信以后,因为笔迹不像,所以怀疑信是假的。但是后来他们又说:信是可以假的,但是银子不能假呀!一定是儿子很平安,才会把银子寄回来。

  他们这样想以后,就不再逼媳妇去改嫁了。后来他们的儿子回来了,这对夫妇就得以保全,像从前新婚时一样,好好的过日子了。隔天晚上,应公又听到那个鬼说:我本来可以找到替身了,那知道被这个秀才坏了我的事啊。

  旁边一个鬼说:喂!你为什么不去害死他呢?

  那个鬼说:天帝因为这个人心好,有阴德,已经派他去做阴德尚书了,我怎么还能害他呢?

  应公听了这两个鬼所讲的话以后,就更加努力,更加发心,善事一天一天去做,功德也一天一天的增加;碰到荒年的时候,每次都捐米谷救人;碰到亲戚有急难,他一定想尽办法帮助人家渡过难关;碰到蛮不讲理的人,或不如意的事,总会反省,责备自己有过失,就心平气和地接受事实。因为应公能够这样做人,所以他的子孙得到功名,官位的,一直到现在还是很多哩!

  【淹死的人呀!吊死的人,都要找替身呀!都要找替身,所以叫做替死鬼呀!替死鬼!】

  江苏省常熟县有一位徐凤竹先生,他的父亲本来就很富有。偶然碰到了荒年,就先把他应收的田租,完全捐掉,做为全县有田的人的榜样。同时又分他自己原有的稻谷,去救济穷人。有一天夜里,他听到有一群鬼在门口唱道:千也不说谎,万也不说谎,徐家秀才,快要做到了举人!
  那些鬼连续不断的呼叫,夜夜不停。这一年,徐凤竹去参加乡试,果然考中了举人。他的父亲因此更加高兴,努力不倦地做善事,积功德;同时又修桥铺路,施斋饭供养出家人;碰到缺米缺衣的人,也接济他们;凡是对别人有好处的事情,无不尽心的去做。后来他又听到鬼在门前唱道:千也不说谎,万也不说谎,徐家举人,做官直做到都堂!结果徐凤竹,官做到了两浙的巡抚。

  【千也不说谎,万也不说谎,徐家的举人,官做到都堂呀!官做到都堂。】

  浙江省嘉兴县有一位姓屠,名叫康僖的人,起初在刑部里做主事的官,夜里就住在监狱里。并且仔细的盘问囚犯,结果发现没罪而被冤枉的,有不少人;但是屠公并不觉得自己有功劳,他秘密地把这件事,上公文告诉了刑部堂官。

  后来到了秋审的时候,刑部堂官,把屠公所提供的话,拣些要点,来审问那些囚犯。囚犯们都老老实实的向堂官供认,没有一个不心服的。因此,堂官就把原来冤枉的,因为受刑不住被逼招认的,释放了十多人。

  那个时候京里的百姓,都称赞刑部尚书明察秋毫。后来屠公又向堂官上了一份公文说:在天子脚下,尚且有那么多被冤枉的人;那么全国这样大的地方,千千万万的百姓,那会没有被冤枉的人呢?所以应该每五年再派一位减刑官,到各省去细查囚犯犯罪的实情,确实有罪的,定罪也要公平;若是冤枉的,应该翻案重审,减轻或者释放。

  尚书就代为上奏皇帝,皇帝也准了他所建议的办法;就派减刑官,到各省去查察,刚巧屠公也派在内。有一天晚上屠公梦见天神告诉他说:你命里本来没有儿子,但是因为你提出减刑的建议,正与天心相合;所以上帝赐给你三个儿子,将来都可以做大官;穿紫色的袍,束金镶的带。这天晚上,屠公的夫人就有了身孕;后来生下了应埙、应坤、应竣三个儿子,果然都作了高官。

  【屠康僖呀!屠康僖,办刑案,有一套,明察秋毫不贪功,平反冤案十多起,建议减刑合天心,命里无子得三子,个个都是做高官呀!做高官。】

  有一位嘉兴人,姓包,名叫凭,号信之。他的父亲做过安徽池州府的太守。生了七个儿子,包凭是最小的。他被平湖县姓袁的人家,招赘做女婿;和我父亲常常来往,交情很深。他的学问广博,才气很高,但是每次考试都考不中。因此他对佛教、道教的学问,很注意研究。

  有一天,他向东去卯湖游玩,偶然到了一处乡村的佛寺里,因为寺内房屋坏了,看见观世音菩萨的圣像,露天而立,被雨淋得很湿。当时就打开他的袋子,有十两银子,就拿给这寺里的住持和尚,叫他修理寺院房屋。和尚告诉他说:修寺的工程大,银子少,不够用,没法完工。

  因此,他又拿了松江出产的布四匹,再捡竹箱里的七件衣服给和尚。这七件衣服里,有用麻织的料做的夹衣,是新做的;他的佣人要他不要再送了,但是包凭说:只要观世音菩萨的圣像,能够安好,不被雨淋,我就是赤身露体又有甚么关系呢?和尚听后流著眼泪说:施送银两和衣服布匹,还不是件难事,只是这一点诚心,怎么容易得到呀!

  后来房屋修好了,包凭就拉著他父亲同游这座佛寺,并且住在寺中。那天晚上,包凭做了一个梦,梦到寺里的护法神,来谢他说:你做了这些功德,你的儿子可以世世代代享受官禄了。后来他的儿子包汴,孙子包柽芳,都中了进士,做到高官。

  【包信之,学问好,才气高,可惜考试都不中;偶到一处乡村里,见佛寺、观音像,风吹雨打露天立,布施心、油然生,难舍能舍心虔诚,感动得和尚流眼泪,梦里护法来道谢,儿孙世世受官禄呀!受官禄。】

  浙江省嘉善县有一个叫做支立的人,他的父亲,在县衙中的刑房当书办。有一个囚犯,因为被人冤枉陷害,判了死罪;支书办很可怜他,想要替他向上面的长官求情,宽免他不死。那个囚犯晓得支书办的好意之后,告诉他的妻子说:支公的好意,我觉得很惭愧,没法子报答;明天请他到乡下来,你就嫁给他,他或者会感念这份情份,那么我就可能有活命的机会了。

  他的妻子听了之后,没别的办法,所以就边哭边答应了。到了明天,支书办到了乡下,囚犯的妻子就自己出来劝支书办喝酒,并且把他丈夫的意思,完全告诉了支书办。但是支书办不愿意这样做,不过究竟还是尽了全力替这个囚犯,把案子平反了。后来,囚犯出狱,夫妻两个人一起到支书办家里叩头拜谢说:您这样厚德的人,在近代实在是少有。现在您没有儿子,我有一个女儿,愿意送给您做扫地的小妾。这在情理上是可以说得通的。

  支书办听了他的话,就预备了礼物,把这个囚犯的女儿迎娶为妾,后来生了一个儿子叫支立,才二十岁就中了举人的前茅,官做到翰林院的书记,后来支立的儿子叫做支高,支高的儿子叫支禄,都被保荐做州学县里的教官。而支禄的儿子叫支大纶,也考中了进士。
  以上这十条故事,虽然每人所做的各不相同,不过行的都是一个善字罢了。若是要再精细的加以分类来说,那末做善事;有真的,有假的;有直的,有曲的;有阴的,有阳的;有是的,有不是的;有偏的,有正的;有一半的,有圆满的;有大的,有小的;有难的,有易的。

  这种种都各有各的道理,都应该要仔细的辨别。若是做善事,而不知道考究做善事的道理,就自夸自己做善事,做得怎样有功德,那里知道这不是在做善事,而是在造孽。这样做岂不是冤枉,白费苦心,得不到一些益处啊!我现在把上面所说过的,分类来加以说明。怎么叫做真假呢?从前在元朝的时候有几个读书人,去拜见天目山的高僧中峰和尚,问说:佛家讲善恶的报应,像影子跟著身体一样,人到那里,影子也到那里,永远不分离。这是说行善,定有好报,造恶定有苦报,决不会不报的。为什么现在某一个人是行善的,他的子孙反而不兴旺?有某一个人是作恶的,他的家反倒发达得很?那末佛说的报应,倒是没有凭据了。

  中峰和尚回答说:平常人被世俗的见解所蒙蔽,这颗灵明的心,没有洗除干净,因此,法眼未开,所以把真的善行反认为是恶的,真的恶行反算它是善的,这是常有的事情;并且看错了,还不恨自己颠颠倒倒,怎么反而抱怨天的报应错了呢?

  大家又说:善就是善,恶就是恶,善恶那里会弄得相反呢?

  中峰和尚听了之后,便叫他们把所认为是善的,恶的事情都说出来。其中有一个人说:骂人,打人是恶;恭敬人,用礼貌待人是善。

  中峰和尚回答说:你说的不一定对喔!

  另外一个读书人说:贪财,乱要钱是恶;不贪财,清清白白守正道,是善。

  中峰和尚说:你说的也不一定是对喔!

  那些读书人,都把各人平时所看到的种种善恶的行为都讲出来,但是中峰和尚都说:不一定全对喔!

  那几个读书人,因为他们所说的善恶,中峰和尚都说他们说得不对,所以就请问和尚,究竟怎样才是善?怎样才是恶?

  中峰和尚告诉他们说:做对别人有益的事情,是善;做对自己有益的事情,是恶。若是做的事情,可以使别人得到益处,那怕是骂人,打人,也都是善;而有益于自己的事情,那么就是恭敬人,用礼貌待人,也都是恶。所以一个人做的善事,使旁人得到利益的就是公,公就是真了;只想到自己要得到的利益,就是私,私就是假了。并且从良心上所发出来的善行,是真;只不过是照例做做就算了的,是假。还有,为善不求报答,不露痕迹,那么所做的善事,是真;但是为著某一种目的,企图有所得,才去做的善事,是假;像这样的种种,自己都要仔细地考察。

  怎样叫做端曲呢?现在的人,看见谨慎不倔强的人,大都称他是善人,而且很看重他;然而古时的圣贤,却是宁愿欣赏志气高,只向前进的人,或者是安份守己,不肯乱来的人。因为这种人,才有担当;有作为,可以教导他,使他上进。

  至于那些看起来谨慎小心却是无用的好人,虽然在乡里,大家都喜欢他;但是因为这种人的个性软弱,随波逐流,没有志气,所以圣人一定要说这种人,是伤害道德的贼。这样看来,世俗人所说的善恶观念,分明是和圣人相反。

  俗人说是善的,圣人反而说是恶;俗人说是恶的,圣人反而说是善。从这一个观念,推广到各种不同的事情来说,俗人所喜欢的,或者是不喜欢的,完全不同于圣人。那还有不错的吗?天地鬼神庇佑善人报应恶人,他们都和圣人的看法是一样的,圣贤以为是对的,天地鬼神也以为是对的;圣贤以为是错的,天地鬼神也认为是错的,而不和世俗人采取相同的看法。所以凡要积功德,绝对不可以被耳朵所喜欢的声音,眼睛所喜欢的景象所利用,而跟著感觉在走;必须要从起心动念隐微的地方,将自己的心,默默地洗涤清净,不可让邪恶的念头,污染了自己的心。

  所以全是救济世人的心,是直;如果存有一些讨好世俗的心,就是曲。全是爱人的心,是直;如果有一丝一毫对世人怨恨不平的心,就是曲;全是恭敬别人的心,就是直;如果有一丝玩弄世人的心,就是曲。这些都应该细细的去分辨。
  怎样叫做阴阳呢?凡是一个人做善事被人知道,叫做阳善;做善事而别人不知道,叫做阴德。有阴德的人,上天自然会知道并且会报酬他的。有阳善的人,大家都晓得他,称赞他,他便享受世上的美名。享受好名声,虽然也是福,但是名这个东西,为天地所忌,天地是不喜欢爱名之人的。只要看世界上享受极大名声的人,而他实际上没有功德,可以称配他所享受的名声,常会遭遇到料想不到的横祸,一个人并没有过失差错,反倒被冤枉,无缘无故被人栽上恶名的人,他的子孙,常常会忽然间发达起来。这样看来,阴德和阳善的分别,真是细微得很,不可以不加以分辨啊!

  怎样叫做是非呢?从前春秋时代的鲁国定有一种法律,凡是鲁国人被别的国家抓去做奴隶;若有人肯出钱,把这些人赎回来,就可以向官府领取赏金。但是孔子的学生子贡,他很有钱,虽然也替人赎回被抓去的人回来,子贡却是不肯接受鲁国的赏金。他不肯接受赏金,纯粹是帮助他人,本意是很好。但是孔子听到之后,很不高兴的说:这件事子贡做错了,凡是圣贤无论做什么事情,都是要做了以后,能把风俗变好;可以教训,引导百姓做好人,这种事才可以做;不是单单为了自己觉得爽快称心,就去做的。现在鲁国富有的人少,穷苦的人多;若是受了赏金就算是贪财;那末不肯受贪财之名的人,和钱不多的人,就不肯去赎人了。一定要很有钱的人,才会去赎人。如果这样的话,恐怕从此以后,就不会再有人向诸侯赎人了。

  子路看见一个人,跌在水里,把他救了上来。那个人就送一只牛来答谢子路,子路就接受了。孔子知道了,很欣慰的说:从今以后,鲁国就会有很多人,自动到深水大河中去救人了。

  由这两件事,用世俗的眼光来看,子贡不接受赏金是好的,子路接受牛,是不好的;不料孔子反而称赞子路,责备子贡。照这样看来,要知道一个人做善事,不能只看眼前的效果,而要讲究是不是会产生流传下去的弊端;不能只论一时的影响,而是要讲究长远的是非;不能只论个人的得失,而是要讲究它关系天下大众的影响。

  现在所为,虽然是善,但是如果流传下去,对人有害,那就虽然像善,实在还不是善;现在所行,虽然不是善,但是如果流传下去,能够帮助人,那就虽然像不善,实在倒是善!这只不过是拿一件事情来讲讲罢了。说到其它种种,还有很多。例如:一个人应该做的事情,叫做义,但是有的时候,做该做的事,也会做错,做了倒反而坏事。

  譬如坏人,可以不必宽放他,有人宽放他,这事情不能说不是义;但是宽放了这个坏人,反而使他的胆子更大,坏事做得更多;结果旁人受害,自己也犯罪;倒不如不要宽放他,给他儆戒,使他不再犯罪的好,不宽放他,是非义,使这个人不再犯罪,是义,这就叫做非义之义。

  礼貌是人人应该有的,但是要有分寸,用礼貌对待人,是礼;但若是过份,反而使人骄傲起来,就成为非礼了,这就叫做非礼之礼。

  信用虽要紧,但是也要看状况,譬如:顾全小的信用,是信;要顾全小信,却误了大事;反而使得大信,不能顾全,此变成非信了,这就叫做非信之信。

  爱人本来是慈;但是因为过份的慈爱,反而使人胆子变大,闯出大祸,那就变成不慈了,这就叫做非慈之慈。这些问题,都应该细细地加以判断,分别清楚。

  什么叫做偏正呢?从前明朝的宰相吕文懿公刚才辞掉宰相的官位,回到家乡来,因为他做官清廉,公正,全国的人都敬佩他,就像是群山拱卫著泰山,众星环绕著北斗星一样。独独有一个乡下人,喝醉酒后,骂吕公。但是吕公并没有因为被他骂而生气,并向自己的用人说:这个人喝酒醉了,不要和他计较。
  吕公就关了门,不理睬他。过了一年,这个人犯了死罪入狱,吕公方才懊悔的讲:若是当时同他计较,将他送到官府治罪,可以藉小惩罚而收到大儆戒的效果,他就不至于犯下死罪了,我当时只想心存厚道,所以就轻轻放过他;那知道,反而养成他天不怕地不怕的亡命之徒的恶性。他以为就算是骂宰相,也没什么大不了,一直到犯下死罪,送了性命。这就是存善心,反倒做了恶事的一个例子。
  也有存了恶心,倒反而做了善事的例子。像有一个大富人家,碰到荒年,穷人大白天在市场上抢米;这个大富人家,便告到县官那里;县官偏偏又不受理这个案子,穷人因此胆子更大,愈加放肆横行了。于是这个大富人家就私底下把抢米的人捉起来关,出他的丑,那些抢米的人,怕这大富人家捉人,反倒安定下来,不再抢了。若不是因为这样,市面上几乎大乱了。所以善是正,恶是偏,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但是也有存善心,反倒做了恶事的例子。
  这是存心虽正,结果变成偏,只可称做正中的偏;不过也有存恶心,反倒做了善事的例子,这是存心虽是偏,结果反成正,只可称做偏中的正;这种道理大家不可不知道。怎样叫做半满的善呢?易经上说:一个人不积善,不会成就好的名誉;不积恶,则不会有杀身的大祸。
  书经上说:商朝的罪孽,像穿的一串钱那么满;就仿佛收藏东西装满了一个容器里一样。
  如果你很勤奋的,天天去储积,那么终有一天就会积满。商朝由开国一直到纣王,它的过失罪恶,到此时便积满了,因此迅速亡国。如果懒惰些,不去收藏积存,那就不会满。
  所说的积善积恶,也像储存东西一样,这是讲半善满善的一种说法。
  从前有一户人家的女子,到佛寺里去,想要送些钱给寺里,可惜身上没有多的钱,只有两文钱,就拿来布施给和尚。而寺里的首席和尚,竟然亲自替她在佛前回向,求忏悔灭罪。后来这位女子进了皇宫做了贵妃,富贵之后,便带了几千两的银子来寺里布施。但是这位主僧,却只是叫他的徒弟,替那个女子回向罢了,那个女子不懂前后两次的布施,为什么待遇差别如此之大?就问主僧说:我从前不过布施两文钱,师父就亲自替我忏悔。现在我布施了几千两银子,而师父不替我回向,不知是什么道理?
  主僧回答她说:从前布施的银子虽然少,但是你布施的心,很真切虔诚,所以非我老和尚亲自替你忏悔,便不足以报答你布施的功德;现在布施的钱虽然多,但是你布施的心,不像从前真切,所以叫人代你忏悔,也就够了。这就是几千两银子的布施,只算是半善;而两文钱的布施,却算是满善,道理在此。
  又汉朝人钟离把他炼丹的方法,传给吕洞宾,用丹点在铁上,就能变成黄金,可拿来救济世上的穷人。吕洞宾问钟离说:变了金,到底会不会再变回铁呢?
  钟离回答说:五百年以后,仍旧要变回原来的铁。
  吕洞宾又说:像这样就会害了五百年以后的人,我不愿意做这样的事情。
  钟离教吕洞宾点铁成金,不过是试试他的心而已。现在知道吕洞宾存心善良,所以对他说:修仙要积满三千件功德,听你这句话,你的三千件功德,已经做圆满了。
  这是半善满善的又一种讲法。一个人做善事,而内心不可叨念,仿佛自己做了一件不得了的善事;能够这样,那么就随便你所做的任何善事,都能够成功而且圆满。若是做了件善事,这个心就牢记在这件善事上;虽然一生都很勤勉的做善事,也只不过是半善而已。
  譬如拿钱去救济人,要内不见布施的我,外不见受布施的人,中不见布施的钱,这才叫做三轮体空,也叫做一心清净。如果能够这样的布施,纵使布施不过一斗米,也可以种下无边无涯的福了;即使布施一文钱,也可以消除一千劫所造的罪了。如果这个心,不能够忘掉所做的善事;虽然用了二十万两黄金去救济别人,还是不能够得到圆满的福。这又是一种说法。
  怎么叫做大善小善呢?从前有一个人,叫做卫仲达,在翰林院里做官,有一次被鬼卒把他的魂引到了阴间。阴间的主审判官,吩咐手下的书办,把他在阳间所做的善事、恶事两种册子送上来。等册子送到一看,他的恶事册子,多得竟摊满了一院子;而善事的册子,只不过像一支筷子那样小罢了。主审官又吩咐拿秤来秤秤看,那摊满院子的恶册子反而比较轻,而像一支筷子那样小卷的善册子反而比较重。卫仲达就问说:我年纪还不到四十岁,那会犯了这么多的过失罪恶呢?
  主审官说:只要一个念头不正,就是罪恶,不必等到你去犯,譬如看见女色,动了坏念头,那就是犯过。

  因此,卫仲达就问这善册子里记的是什么。主审官说:皇帝有一次曾想要兴建大工程,修三山地方的石桥。你上奏劝皇帝不要修,免得劳民伤财,这就是你的奏章底稿。

  卫仲达说:我虽然讲过,但是皇帝不听,还是动工了,对那件事情的进行,并没有发生作用,这份疏表怎么还能有这样大的力量呢?

  主审官说:皇帝虽然没有听你的建议,但是你这个念头,目的是要使千万百姓免去劳役;倘使皇帝听你的,那善的力量就更大了哩!

  所以立志做善事,目的在利益天下国家百姓,那么善事纵然小,功德却很大。假使只为了利益自己一个人,那么善事虽然多,功德却很小。

  怎么叫做难行易行的善呢?从前有学问的读书人,都说:克制自己的私欲,要从难除去的地方先除起。

  孔子的弟子樊迟,问孔子怎样叫作仁?孔子也说,先要从难的地方下工夫。

  孔子所说的难,也就是除掉私心;并应该先从最难做,最难克除的地方做起。一定要像江西的一位舒老先生,他在别人家教书,把两年所仅得的薪水,帮助一户穷人,还了他们所欠公家的钱,而免除他们夫妇被拆散的悲剧。

  又像河北邯郸县的张老先生,看到一个穷人,把妻儿抵押了,钱也用了;若是没有钱去赎回,恐怕妻儿都要活不成了。于是就舍弃他十年的积蓄,替这个穷人赎回他的妻儿。像舒老先生,张老先生,都是在最难处,旁人不容易舍的,他们竟然能够舍得啊!

  又像江苏省镇江的一位靳老先生,虽然年老没有儿子,他的穷邻居,愿意把一个年轻的女儿给他做妾,愿能为他生一个儿子。但是这位靳老先生不忍心误了她的青春,还是拒绝了,就把这女子送还邻居。这又是很难忍处,而能够忍得住的事呀!所以上天赐给他们这几位老先生的福,也特别的丰厚。

  【善有真,也有假,有端有曲有阴阳,有是有非有偏正,有半有满有大小,有难有易当深辨呀,当深辨!】

  凡是有财有势的人要立些功德,比平常人来得容易,但是容易做,却不肯做,那就叫做自暴自弃了;而没钱没势的穷人,要做些福,都会有很大的因难,难做到而能做到,这才真是可贵啊!我们为人处事,应该遇到机缘,就去做救济众人的事。不过救济众人,也不是容易的事,救济众人的种类很多,简单的说,它的重要项目,大约有十种:

  第一、是与人为善。看到别人有一点善心,我就帮他,使他善心增长。别人做善事,力量不够,做不成功,我就帮他,使他做成功,这都是与人为善。

  第二、是爱敬存心。就是对比我学问好,年纪大,辈份高的人,都应该心存敬重。而对比我年纪小,辈份低,景况穷的人,都该要心存爱护。

  第三、是成人之美。譬如一个人,要做件好事,尚未决定,则应该劝他尽心尽力去做。别人做善事时,遇到了阻碍;不能成功,应想方法,指引他,劝导他使得他成功;而不可生嫉妒心去破坏他。

  第四、是劝人为善。碰到做恶的人,要劝他做恶绝对有苦报,恶事万万做不得。碰到不肯为善,或只肯做些小善的人,就要劝他行善绝对有好报,善事不但要做,而且还要做得多。做得大。

  第五、是救人危急。一般人大多喜欢锦上添花,而缺乏雪中送炭的精神;而当遇到他人最危险、最困难、最紧急的关头;能及时向他伸出援手,拉他一把,出钱出力帮他解决危急困境,可以说是功德无量,但是不可以引以为傲!

  第六、是兴建大利。有大利益的事情,自然要有大力量的人,才能做到,一个人既然有大力量,自然应该做些大利益的事情,以利益大众。例如,修筑水利系统、救济大灾害等等。但是没有大力量的人,也可以做到的。譬如,发现河堤上有个小洞,水从洞里冒出,只要用些泥土、小石,将小洞塞住,这堤防就可以保住,而防止了水灾的发生。事情虽然小,但这种功效也是不可忽视的。

  第七、是舍财作福。俗语说:人为财死,世人的心总爱钱财,求财都来不及,还愿意去舍财济助他人吗?因此,能舍财去消除别人的灾难,解决他人的危急;对一个常人而言,已不简单,对穷人来说,则更加了不起。如按因果来讲,‘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舍不得,舍不得,不舍就不得。’;做一分善事就会有一分福报,所以不必忧愁我们会因为舍财救人,而使自己的生活陷于绝路。
  第八、是护持正法。这种法,就是指各种宗教的法。宗教有正,有邪,法也有正,有邪,邪教的邪法最害人心,自然应该禁止。而具有正知正见的佛法,是最容易劝导人心,挽回善良风俗的。若是有人破坏,一定要用全力保护维持,不可让他破坏。

  第九、是敬重尊长。凡是学问深,见识好,职位高,辈份大,年纪老的人,都称为尊长。自己都应该敬重,不可看轻他们。

  第十、是爱惜物命。凡是有性命的东西,虽然像蚂蚁那样小;也是有知觉的,晓得痛苦,并且也会贪生怕死。应该要哀怜它们,怎可以乱杀乱吃呢?有人常说:这些东西,本来就是要给人吃的。这话是最不通的,而且都是贪吃的人所造出来的话。

  以上所讲的十种,只是大概的说明,下面是分别举例比喻:什么叫做与人善呢?从前虞朝的舜,在他还没有做君主之前,在雷泽湖边看见年轻力壮的渔夫,都拣湖水深处去抓鱼;而那些年老体弱的渔夫,都在水流得急而且水较浅的地方抓。

  水流急,鱼停不住,浅滩水少,鱼也比较少,不比水深的地方,鱼都在那里游来游去,较容易抓。那些年轻力壮的渔夫,把好的地方都占去了。

  舜看见这种情形,心里面悲伤哀怜他们。就想了一个方法,他自己也去参加捉鱼,看见那些喜欢抢夺的人,就把他们的过失,掩盖起来,而且也不对外讲;看见那些比较谦让的渔夫,便到处称赞他们,拿他们作榜样,并且学习他们谦让的模样。像这样,舜抓了一年的鱼,大家都把水深鱼多的地方让出来了。

  舜的故事,不过是用来劝化人,不可误解是劝人抓鱼。要知道抓鱼是犯杀生的罪孽,千万不可以做啊!那么像舜那样明白聪明的圣人,那有不能说几句中肯的话,来教化众人,而一定要亲自参与呢?要晓得舜不用言语来教化众人,而是拿自己做榜样,使人见了,感觉渐愧而改变自己的自私心理,这真是一个用心良苦的人,所费的苦心啊!

  我们生在这个人心风俗败坏,末世的时代,做人很不容易;因此,旁人有不如我的地方,不可以把自己的长处,去盖过旁人?旁人有不善的事情,不可以把自己的善,来和别人比较。别人能力不及我,不可以把自己有的能力,来为难别人。自己纵然有才干聪明,也要收敛起来,不可以外露炫耀,应该像是没有聪明才干一样。要看聪明才干,都是虚的、假的一般。

  看到别人有过失,姑且替他包含掩盖。像这样,一方面可以使他有改过自新的机会,另一方面可以使他有所顾忌而不敢放肆。若是扯破面皮,他就没有顾忌了。

  看到旁人有些小的长处,可以学的,或有小的善心善事,可以记的;都应该立刻翻转过来,放下自己的主见,学他的长处;并且称赞他,替他广为传扬。一个人在平常生活中,不论讲句话或是做件事,全不可为自己,发起一种自私自利的念头;而要全为了社会大众设想,立出一种规则来,使大众可以通行遵守,这才是一位伟大的人物,把天下所有的一切,都看做是公而不是私的度量呢!

  什么叫做爱敬存心呢?君子与小人,从外貌来看,常常容易混淆,分不出真假。因为小人会装假仁假义,冒充君子。不过这一点存心,君子是善,小人是恶,彼此相去很远,他们的分别,就像黑白两种颜色,绝对相反不同。所以孟子说:君子所以与常人不同的地方,就是他们的存心啊!

  君子所存的心,只有爱人敬人的心。因为人虽然有亲近的,疏远的,有尊贵的,有低微的,有聪明的,有愚笨的,有道德的,有下流的,千千万万不同的种类;但是这些都是我们的同胞,都是和我们一样有生命,有血有肉,有感情,那一个不该爱他敬他呢?爱敬众人,就是爱敬圣贤人。能够明白众人的意思,就是明白圣贤人的意思。为什么呢?

  因为圣贤人本来都希望世界上的人,大家都能安居乐业,过著幸福美满的生活。所以,我们能够处处爱人,处处敬人,使世上的人,个个平安幸福,也就可以说是代替圣贤,使这个世界上人人都能够平安快乐了。
  什么叫做成人之美呢?举例来说,若是把一块里面有玉的石头,随便乱丢抛弃,那末这块里面有玉的石头也只不过是和瓦片碎石一样,一文不值了。若是把它好好的加以雕刻琢磨,那么这块石头,就成了非常珍贵的宝物圭璋了。

  一个人也是如此,也全是靠劝导提引;所以看到别人做一件善事,或者是这个人立志向上,而且他的资质足以造就的话;都应该好好的引导他,提拔他,使他成为社会上的有用之材;或是夸赞他,激励他,扶持他;若是有人冤枉他,就替他辩解冤屈,来替他分担无端被人恶意的毁谤,可以设法代替他,顶替他被毁谤的事实,减轻他所受的毁谤,这样叫做分谤。

  务必要使他能够立身于社会,而后才算是尽了我的心意。大概通常的人,对那些与他不同类型的人,都不免有厌恶感,譬如小人恨君子,恶人恨善人。

  在同一个乡里的人,都是善的少,不善的多。正因为不善的人很多,善的人少,所以善人处在世俗里,常常被恶人欺负,很难立得住脚,况且豪杰的性情大多数是刚正不屈,并且不注意修饰外表,世俗的眼光,见识不高,只看外表,就说长道短,随便批评;所以做善事也常常容易失败,善人也常常被人毁谤。

  碰到这种情形,只有全靠仁人长者,才能纠正那些邪恶不正的人,教导指引他们改邪归正,保护,帮助善人,使他成立;像这样辟邪显正的功德,实在是最大的。

  什么叫做劝人为善呢?一个人既然已经生在世上做了人,那一个没有良心呢?但是因为汲汲地追逐名利,弄得这世间忙碌不堪,只要有名利可得,就昧著良心,不择手段地去做,那就最容易堕落了。所以与别人往来相处,时常要留心观察这个人,若是看他要堕落了,就应该随时随地提醒他,警告他,开发他的糊涂昏乱。

  譬如,看见他在长夜里做了一个浑浑噩噩的梦,一定要叫唤他,使他赶快清醒;又譬如看他长久陷落在烦恼里,一定要提拔他一把,使他头脑转为清凉。

  像这样以恩待人,功德是最周遍,最广大的了。从前韩文公曾说:以口来劝人,只在一时,事情过了,也就忘了;并且别处的人,无法听到。以书来劝人,可以流传到百世,并且能传遍世界;所以做善书,有立言的大功德。

  这里说以口来劝,用书来劝人为善,与前面所讲的与人为善比较起来,虽然较注重形式的痕迹,但是这种对症下药的事,时常会有特殊的效果;这种方法是不可以放弃的。

  并且劝人也得要劝的得当,譬如这个人太倔强,不可以用话来劝,你若是用话去劝了,不但是白劝,所劝的话,也成了废话,这叫做失言。如果这个人性情温顺,可以用话来劝,你却是不劝,错过了劝人为善的机会,这叫做失人。失言失人,都是自己智慧不够,分辨不出来,就应该自己仔细反省检讨;如此才能不失言,也不失人。

  什么叫做救人危急呢?患难颠沛的事情,在人的一生当中,都是常有的。假使偶而碰到患, 难危急的人,应该要将他的痛苦,当做是发生在自己的身上一样,赶快设法解救,看他有什么被人冤屈压迫的事情,或是用话语帮助他申辩明白,或是用种种的方法来救济他的困苦。明朝的崔子曾经说:恩惠不在乎大小,只要在别人危急的时候,赶紧去帮助他就可以了。这句话真正是仁者的话呀!

  什么叫做兴建大利呢?讲小的,在一个乡中,讲大的,在一个县内,凡是有益公众的事,最应该发起兴建。或是开辟水道来灌溉农田;或是建筑堤岸来预防水灾;或是修筑桥梁,使行旅交通方便,或是施送茶饭,救济饥饿口渴的人。

  随时遇到机会,都要劝导大家,同心协力,出钱出力来兴建;纵然有别人在暗中毁谤你,中伤你;你也不要为了避嫌疑就不去做,也不要怕辛苦,担心别人嫉妒怨恨,就推托不做,这都是不可以的。

  什么叫做舍财作福呢?佛门里的万种善行,以布施为最重要。讲到布施,就只有一个舍字,什么都舍得,就合佛的意思了。

  真正明白道理的人,什么都肯舍;譬如自己身上的眼睛,耳朵,鼻子,舌头,身体,念头,没有一样不肯舍掉。譬如,佛陀曾在因地修行的时候,舍身饲虎。

  在身外的色、声、香、味、触、法,也都可以一概舍弃。一个人所有的一切,没有一样不可以舍掉,能够如此,那就身心清净,没有烦恼,就如同佛菩萨了。
  若是不能什么都舍,那就先从钱财上著手布施。世间人都把穿衣吃饭,看得像生命一样重要;因此,钱财上的布施也最为重要;如果我能够痛痛快快地施舍钱财;对内而言,可以破除我小器的毛病;对外而言,则可救济别人的急难。

  不过钱财不易看破,起初做起来,难免会有一些勉强,只要舍惯了,心中自然安逸,也就没有什么舍不得了。这是最容易消除自己的贪念私心,也可以除掉自己对钱财的执著与吝啬。

  什么叫做护持正法呢?法是千万年来,有灵性的有情生命的眼目,也是真理的准绳;但是法有正有邪,如果没有正法,如何能够参加帮助天地造化之功呢?怎样会使得各式各样的人以及种种的东西,都能够像裁布成衣那样的成功呢?怎样可以脱出那种种的迷惑,离开那种种的束缚呢?怎样可以建设整理世上一切的事情,和逃出这个污秽世界,生死轮回的苦海呢?这都需要靠有了正法,才像有了光明的大路可走。

  所以凡是看到圣贤的寺庙,图像,经典,遗训,都要加以敬重;至于有破损不完全的,都应该要修补,整理。而讲到佛门正法,尤其应该敬重的加以传播宣扬,使大家都重视,才可以上报佛的恩德,这些都是更应该加以全力去实践的。

  什么叫做敬重尊长呢?家里的父亲,兄长,国家的君王,长官;以及凡是年岁,道德,职位,见识高的人,都应该格外虔诚的去敬重他们。

  在家里侍奉父母,要有深爱父母的心,与委婉和顺的容貌;而且声要和,气要平;这样不断地薰染成习惯,就变成自然的好性情,这就是和气可以感勤天心的根本办法。

  出门在外侍候君王,不论什么事,都应该依照国法去做;不可以为君王不知道,自己就可以随意乱做呀!办一个犯罪的人,不论他的罪轻或重,都要仔细审问,公平地执法;不可以为君王不知道,就可以作威作福冤枉人!

  服侍君王,像面对上天一样的恭敬,这是古人所订的规范,这种地方关系阴德最大。你们试看,凡是忠孝人家,他们的子孙,没有不发达久远而且前途兴旺的,所以一定要小心谨慎的去做。

  什么叫做爱惜物命呢?要知道一个人之所以能够算他是人,就是在他有这一片恻隐的心罢了。所以孟子说:没有恻隐之心就不是人。

  求仁的,就是求这一片恻隐之心;积德的,也就是积这一片恻隐的心。有恻隐心就是仁;有恻隐心,就是德。没有恻隐心,就是无仁心,没道德。周礼上曾说:每年正月的时候,正是畜牲最容易怀孕的期间,这时候祭品勿用母的。因为要预防畜牲肚里有胎儿的缘故。

  孟子说:君子不肯住在厨房附近。就是要保全自己的恻隐之心,所以,前辈有四种肉不吃的禁忌。譬如说,听到动物被杀的声音,不吃,或者在它被杀的时候看见,不吃;或者是自己养大的,不吃,或专门为我杀的,不吃。后辈的人,若要学习前辈的仁慈心,一下子做不到断食荤腥,也应该依照前辈的办法,禁戒少吃。

  照佛法来讲,一切有生命的东西,都是因为前生造了孽而投胎做畜牲;等到它们的罪孽还完了后,仍然可以投胎做人的。做人以后若是肯修行,也可以修成佛。那么我今生所吃的肉,难保不就是吃了未来佛的肉,并且现在的畜牲,在无量过去的前世中,也一定曾经做过人;那么它们可能曾做过我前生中的父母,妻子,亲族,朋友,我今天吃的肉,可能就是吃我前生的父母,妻子,亲族,朋友的肉了。而今天我做人,它做畜牲,我吃它,我就造了杀孽,与它结下冤仇。如果被我吃的畜牲,来世它的孽债还清了,投生做了人,而我却因为杀生造孽,投胎做畜牲,恐怕他也要报复我杀他之仇,而来杀我,吃我了。这样说来,还能杀生么?肉还能吃得下吗?况且吃肉就算味道好,也不过是经过嘴里到喉咙那段时候,还觉得有味道,等到咽了下去,还有什么味道?与素菜有什么两样,为什么一定要杀生造孽呢?

  虽然一时做不到不吃肉,也应该渐渐地减少吃肉,直到完全不吃。这样子慈悲心就会愈来愈增加。不但杀生应戒,就是那些极小,不论愚蠢的或是有灵性的,凡是有生命的,都应该禁止伤害它们的性命。像要用丝来做衣服,就把蚕茧放在水里烧,那要伤害多少蚕的性命?掘地种田,要杀害地下多少虫的性命;想想我们穿的衣、吃的饭,是从那里来的呢?都是杀它们的命,来养活我们自己;所以糟蹋粮食,浪费东西的罪孽,实在也应该与杀生的罪孽相等。至于随手误伤的生命,脚下误踏而死的生命,又不晓得有多少,这都应该要设法防止。宋朝的苏东坡有首诗说:爱鼠常留饭,怜蛾不点灯。
  意思是说:恐怕老鼠饿死,所以为老鼠留些饭;哀怜飞蛾扑到灯上烫死,所以灯也不点。这话是多么的仁厚慈悲呀!

  善事无穷无尽,那能说得完;只要把上边说的十件事,加以推广发扬,那么无数的功德,就都完备了。

  【救济众人事,种类有很多,简单而言之,大概有十种,与人为善一呀!爱敬存心二,成人之美三呀!劝人为善四,救人危急五呀!兴建大利六,舍财作福七呀!护持正法八,敬重尊长九呀!爱惜物命十呀,爱惜物命十。】

  第四篇 谦德之效

  第三篇所说的,都是积善的方法,能够积善,自然最好,但人在社会上,不能不和人来往,做人的方法必须加以讲究;而最好的方法就是谦虚了。一个人能谦虚,在社会上一定会得到大众广泛的支持与信任,而懂得谦虚,便更知道‘日新又新’的重要;不但学问要求进步,做人做事交朋友等等,样样都要求进步。所有种种的好处,都从谦虚上得来,所以称为谦德。这一篇专讲谦虚的好处,谦虚的效验;大家要仔细的研究,不可以囫囵吞枣,那就必定能够得到大的利益。

  【书经说:满招损呀!谦受益,自满的就要招损害;谦虚的就会受到益呀!受到益。】

  易经谦卦上说:天的道理,不论什么,凡是骄傲自满的,就要使他亏损,而谦虚的就让他得到益处。地的道理,不论什么,凡是骄傲自满的,也要使他改变,不能让他永远满足;而谦虚的要使他滋润不枯,就像低的地方,流水经过,必定会充满了他的缺陷。鬼神的道理,凡是骄傲自满的,就要使他受害,谦虚的便使他受福。人的道理,都是厌恶骄傲自满的人,而喜欢谦虚的人。

  这样看来,天、地、鬼、神、人、都看重谦虚的一边。易经上六十四卦,所讲的都是天地阴阳变化的道理,教人做人的方法。每一卦爻中,有凶有吉,凶卦是警戒人去恶从善,吉卦是勉励人要日新又新,唯有这个谦卦,每一爻都吉祥。书经上也讲:自满,就会遭到损害,自谦,就会受到益处。

  我好几次和许多人去参加考试,每次都看到贫寒的读书人,快要发达考中的时候,脸上一定有一片谦和,而且安详的光采发出来,仿佛可以用手捧住的样子。

  辛未年,我到京城去会试,我的同乡嘉善人一起去参加会试的,大约有十个人,只有丁敬宇,这个人最年轻,而且非常谦虚,我告诉同去会试的费锦坡讲:这位老兄,今年一定考中。费锦坡问我说:怎样能看出来呢?

  我说:只有谦虚的人,可以承受福报。老兄你看我们十人当中,有诚实厚道,一切事情,不敢抢在人前,像敬宇的吗?有恭恭敬敬,一切多肯顺受,小心谦逊,像敬宇的吗?有受人侮辱而不回答,听到人家毁谤他而不去争辩,像敬宇的吗?一个人能够做到这样,就是天地鬼神,也都要保佑他,岂有不发达的道理?等到放榜,丁敬宇果然考中了。

  丁丑年在京城里,和冯开之住在一起,看见他总是虚心自谦,面容和顺,一点也不骄傲,大大的改变了他小时候的那种习气。他有一位正直又诚实的朋友季霁岩,时常当面指责他的错处,但却只看到他,平心静气地接受朋友的责备,从来不反驳一句话。我告诉他说:一个人有福,一定有福的根苗;有祸,也一定有祸的预兆。只要这个心能够谦虚,上天一定会帮助他,你老兄今年必定能够登第了!后来冯开之果然真的考中了。

  赵裕峰,名光远,是山东省冠县人;不满二十岁的时候,就中了举人,后来又考会试,却多次不中。他的父亲做嘉善县的主任秘书,裕峰随同他父亲上任。裕峰非常羡慕嘉善县名士钱明吾的学问,就拿自己的文章去见他,那晓得这位钱先生,竟然拿起笔来,把他的文章都涂掉了。裕峰不但不发火,并且心服口服,赶紧把自己文章的缺失改了。如此虚心用功的年轻人,实在是少有,到了明年,裕峰就考中了。
  壬辰年我入京城去觐见皇帝,见到一位叫夏建所的读书人,看到他的气质,虚怀若谷,毫无一点骄傲的神气,而且他那谦虚的光采,就像会逼近人的样子。我回来告诉朋友说:凡是上天要使这个人发达,在没有发他的福时,一定先发他的智慧,这种智慧一发,那就使浮滑的人自然会变得诚实,放肆的人也就自动收敛了,建所他温和善良到这种地步,是已发了智慧了,上天一定要发他的福了。等到放榜的时候,建所果然考中了。

  江阴有一位读书人。名叫张畏岩,他的学问积得很深,文章做得很好,在许多读书人当中,很有名声。甲午年南京乡试,他借住在一处去寺院里,等到放榜,榜上没有他的名字,他不服气,大骂考官,眼睛不清楚,看不出他的文章好。那时候有一个道士在旁微笑,张畏岩马上就把怒火发在道士的身上。道士说:你的文章一定不好。张畏岩更加的发怒说:你没有看到我的文章,怎么知道我写得不好呢?道士说:我常听人说,做文章最要紧的,是心平气和,现在听到你大骂考官,表示你的心非常不平,气也太暴了,你的文章怎么会好呢?

  张畏岩听了道士的话,倒不觉的屈服了,因此,就转过来向道士请教。道士说:要考中功名,全要靠命,命里不该中,文章虽好,也没益处,仍不会考中,一定要你自己改变改变。

  张畏岩问道:既然是命,怎样去改变呢?道士说:造命的权,虽然在天,立命的权,还是在我;只要你肯尽力去做善事,多积阴德,什么福不可求得呢?

  张畏岩说:我是一个穷读书人,能做什么善事呢?

  道士说:行善事,积阴功,都是从这个心做出来的。只要常常存做善事,积阴功的心,功德就无量无边了。就像谦虚这件事,又不要花钱,你为什么不自我反省,自己工夫太浅,不能谦虚,反而骂考官不公平呢?

  张畏岩听了道士的话,从此以后就压低一向骄傲的志向,自己很留意把持住自己,勿走错了路,天天加功夫去修善,天天加功夫去积德。到了丁酉年,有一天,他做梦到一处很高的房屋里去,看到一本考试录取的名册,中间有许多的缺行。他看不懂,就问旁边的人说:这是什么?那个人说:这是今年考试录取的名册。而张畏岩问:为什么名册内有这么多的缺行?那个人又回答说:阴间对那些考试的人,每三年考查一次,一定要积德,没有过失,这册里才会有名字。像名册前面的缺额,都是从前本该考中,但是因为他们最近犯了有罪过的事情,才把名字去掉的。

  后来那个人又指了一行说:你三年来,很留心的把持住自己,没犯罪过,或者是应该补上这个空缺了,希望你珍重自爱,勿犯过失!果然张畏岩就在这次的会考,考中了第一百零五名。

  【造命的权在天,立命的权在我,只要肯努力,多做善, 事积阴德呀!积阴德,什么福报求不得呀?求不得?】

  从上面所讲的看来,举头三尺高,一定有神明在监察著人的行为。因此,利人,吉祥的事情,都应该赶快的去做;凶险,损人的事,应该避免,不要去做,这是可以由我自己决定的,只要我存好心,约束一切不善的行为,丝毫不得罪天地鬼神,而且还要虚心,自己肯迁就不骄傲,使得天地鬼神,时时哀怜我,才可以有福的根基,那些满怀傲气的人,一定不是远大的器量,就算能发达,也不会长久地享受福报。稍有见识的人,一定不肯把自己肚量,弄得很狭窄,而自己拒绝可以得到的福,况且谦虚的人,他还有地方可以受到教导,若人不谦虚,谁肯去教他?

  并且谦虚的人,肯学别人的好处,别人有善的行动,就去学他,那么得到的善行,就没有穷尽了。尤其是进德修业的人,一定所不可缺少的啊!

  【举头三尺高呀!决定有神明,不但要存好心,而且要虚心,不可以做坏事,还要肯迁就,天地鬼神呀,千万莫得罪啊!莫得罪!】

  古人有几句老话说:有心要求功名的,一定可以得到功名;有心要求富贵的,一定可以得到富贵。一个人有远大的志向,就像树有根一样;树有根,就会生出丫枝花叶来。

  人要立定了这种伟大的志向,必须在每一个念头上,都要谦虚,即使碰到像灰尘一样极小的事情,也要使别人方便,能够做到这样,自然会感动天地了。

  而造福全在我自己,自己真心要造,就能够造成。像现在那些求取功名的人,当初那有什么真心,不过是一时的兴致罢了;兴致来了,就去求,兴致退了,就停止,孟子对齐宣王说:大王喜好音乐,若是到了极点,那么齐国的国运大概可以兴旺了。但是大王喜好音乐,只是个人在追求快乐罢了,若是能把个人追求快乐的心,推广到与民同乐,使百姓都快乐,那么齐国还有不兴旺的么?

  我看求科名,也是这样,要把求科名的心,落实推广到积德行善上;并且要尽心尽力地去做,那么命运与福报,就都能够由我自己决定了!

  各位听众朋友,在听完了《了凡四训有声书》之后,您的内心一定是感触很多,觉得获益匪浅,这的的确确是一部扣人心弦,净化人心的有声书;而了凡四训这本书的原文,文字非常的优美典雅,表面上看起来,好像并不难了解,但是其中所深藏宇宙人生的道理,却是非常的深奥,必须用心体会,才能有得于心。
  所以盼望各位听众朋友,在听过录音带以后,最好能够熟读了凡四训的原文三百遍;必定能够信心益增,效法了凡先生立命精神的决心,会更加的坚定;进而身体力行,断恶修善。于是而个人的学业,事业,家庭均能圆满,成圣成贤,也是指日可待的。

  为了利益大众,广为流传,在此我们声明,了凡四训有声书并没有所谓‘智慧财产权’的问题,非常欢迎善心人士大力提倡翻录,提供各级学校教学参考,来协助我们大、中、小学生的心理建设;并且能净化社会人心,提升道德观念;大家都学了凡精神,诸恶莫作,众善奉行,行善积德,服务人群,如果说人人能够如此,国家前途一定光明,世界一片祥和。

  整理人的话

  “了凡四训”,是袁了凡先生,一生奉行“太上感应篇”的精华所得。

  开头所以先谈“立命之学”,是为了勉励世人奋发向上,不要自暴自弃,因为人生的气数,虽由前生造因而定,但命运的好坏,却随着此生心性之状态而改变,因此以立命之说开宗明义。

  第二篇接着讲“改过之法”,是因为一般人,都自认自己是无过失之人,而不知改过行善,试想不知改过之人,就像漏了底的容器,行善也收不到效果。

  为人若诸恶不改,众善奉行,则功过相抵,等于没作。若诸恶不改,只略行数善,则就只见祸不见福。因此说:改过是立命的下手工夫,所以第二篇奠上“改过之法”。

  人若知过能改,但不晓得行善的道理,也是徒劳无益,因此第三篇接着谈“积善之方”,淋漓尽致的分析行善的道理与方法。

  初学行善之人,难免会像穷小子忽然变成暴发户,会有傲慢天下,藐视一切的骄傲作风,因此末篇以“谦德之效”,叮咛“满招损,谦受益”的道理。人能谦虚为怀,则行善惟恐不足,才能使“立命”收到效果,而达致改造命运的目的。

  总而言之,“了凡四训”,虽曰“四训”,其实是一气呵成的一篇“立命道理”,确确实实是人生之“至理名言”。

  各位亲爱的听众朋友大家好,末学首先要恭喜您,能够听完‘了凡四训有声书’。这是很不简单的,如果您没有具足相当的善根、福德、因缘,就可能没机会听到,甚至听了也不能听到心里,内心的震动、感受,自然也不强烈;相信诸位听完的感受一定很深、而且是法喜充满,所以向各位祝贺。

  如果您想要继续研究‘了凡四训’,末学向各位建议,最好能够听‘了凡四训文教基金会’制作的当代佛门高僧,净空法师演述的‘了凡四训讲记广播剧’录音带,共有十八卷,相当的精彩,并应熟读了凡四训原文三百遍,而且要依教奉行,如此,您对自己的命运,就有相当的把握。

  中国人常讲到积德,‘了凡四训’也强调行善积德,而中国最会积德的人是谁呢?就是孔子,孔子积了百代之德,所以他的子孙,七十三代的孔德成先生,以前是考试院院长;现在是总统府资政。

  中国第二位会积德的就是宋朝的宰相范仲淹,范仲淹积了千年之德,所以范氏的子孙,到现在还是很兴旺。所以‘德’相当的重要,所谓:‘有德者保之,无德者失之。’小至个人的身家性命财产,大至国家乃至全世界的存亡兴废,跟这个‘德’字有相当大的因果关系,可惜一般人多未能深入的了解,而秦始皇若是知道这个道理,就不会焚书坑儒。他也想使子孙万世而为皇,只要积德,秦朝的基业,一样也可以保持相当的长远;但是他不了解这个道理,所以十五年就垮了。而且子孙都很惨。这是历史的经验教训,相当的发人深省。

  一般人,对命运多是感到很迷茫,论语说:‘不知命,无以为君子’,所以要知命,也不简单。因为这个学问很深,如果对命运真正的了解,自然就理得心安,不可能怨天尤人了。我们现在社会上有很多乱象,各种问题层出不穷,而了凡四训这本书,对于人心来讲,有相当大的稳定作用和净化效果。所以,希望社会贤达、政府官员,都能提倡。

  这个对国家社会的安定,必然会产生很大的力量,如果了凡四训这套录音带,能够有三百万套在台湾流通,相信我们的社会风气会为之一变,人心道德会为之一振,这是可以预估的。

  而且这套录音带并没有版权,欢迎大家助录、弘扬;我们学会成立的目的,就是希望把这本改造命运的宝典,推荐给世界上每一个人,所以已经有了英文的翻译和英文有声书的出版。这对促进世界和平、人类幸福,必定会有相当深广的影响。

  另外,了凡四训讲到布施,我们的钱财要舍,确实不容易,俗话说:‘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韩愈讲过:‘一时劝人以口,百世劝人以书’。所以我们赞助了凡四训等于是财布施,而这种财施,还有两种的效果在里面;就是法施和无畏施;法施是使人闻到正法,闻到正法能使人心安法喜;而远离烦恼,心无恐怖就是无畏施也具足了。所以我们在‘了凡四训’行财布施,法施和无畏施,也都圆满具足了!

  最后希望大家给我们指教、支持、与赞助,谢谢各位!
  功过格(参云栖大师自知录)

  附录 云谷禅师授袁了凡功过格参云栖大师自知录

  陈癸丞提供

  准百功:

  救免一人死。完一妇女节。阻人不溺一子女。为人延一嗣。

  准五十功:

  免堕一胎。当欲染境,守正不染。收养一无倚。葬一无主骸骨。救免一人流离。救免一人军徒重罪。白一人冤。发一言利及百姓。

  准三十功:

  施一葬地与无土之家。化一为非者改行。度一受戒弟子。完聚一人夫妇。收养一无主遗弃门孩。成就一人德业。

  准十功:

  荐引一有德人。除一人害。编纂一切众经法。以方术治一人重病。发至德之言。有财势可使而不使。善遗妾婢。救一有力报人之畜命。

  准五功:

  劝息一人讼。传人一保益性命事。编纂一保益性命经法。以方术救一人轻疾。劝止传播人恶。供养一贤善人。祈福禳灾等,但许善愿不杀生。救一无力报人之畜命。

  准三功:

  受一横不嗔。任一谤不辩。受一逆耳言。免一应责人。劝养蚕、渔人、猎人、屠人等改业。葬一自死畜类。

  准一功:

  赞一人善。掩一人恶。劝息一人争。阻人一非为事。济一人饥。留无归人一宿。救一人寒。施药一服。施行劝济人书文。诵经一卷。礼忏百拜。诵佛号千声。讲演善法。谕及十人。兴事利及十人。拾得遗字一千。饭一僧。护持僧众一人。不拒乞人。接济人畜一时疲顿。见人有忧,善为解慰。肉食人持斋一日。见杀不食。闻杀不食。为己杀不食。葬一自死禽类。放一生。救一细微湿化之属命。作功果荐沉魂。散钱粟衣帛济人。饶人债负。还人遗物。不义之财不取。代人完纳债负。让地让产。劝人出财作种种功德。不负寄托财物。建仓平粜、修造路桥、疏河掘井、修置三宝寺院、造三宝尊像及施香烛灯油等物、施茶水、舍棺木一切方便等事。自‘作功果’以下,俱以百钱为一功。

  准百过:

  致一人死。失一妇女节。赞人溺一子女。绝一人嗣。

  准五十过:

  堕一胎。破一人婚。抛一人骸。谋人妻女。致一人流离。致一人军徒重罪。教人不忠不孝大恶等事。发一言害及百姓。

  准三十过:

  造谤污陷一人。摘发一人阴私与行止事。唆一人讼。毁一人戒行。反背师长。抵触父兄。离间人骨肉。荒年积囤五谷不粜生索。

  准十过:

  排摈一有德人。荐用一匪人。平人一冢。凌孤逼寡。受畜一失节妇。畜一杀众生具。恶语向尊亲、师长、良儒。修合害人毒药。非法用刑。毁坏一切正法经典。诵经时,心中杂想恶事。以外道邪法授人。发损德之言。杀一有力报人之畜命。

  准五过:

  讪谤一切正法经典。见一冤可白不白。遇一病求救不救。阻绝一道路桥梁。编纂一伤化词传。造一浑名歌谣。恶口犯平交。杀一无力报人之畜命。非法烹炮生物,使受极苦。

  准三过:

  嗔一逆耳言。乖一尊卑次。责一不应责人,播一人恶。两舌离间一人。欺诳一无识。毁人成功。见人有忧,心生畅快。见人失利、失名,心生欢喜。见人富贵,愿他贫贱。失意辄怨天尤人。分外营求。

  准一过:

  没一人善。唆一人斗。心中暗举恶意害人。助人为非一事。见人盗细物不阻。见人忧惊不慰。役人畜,不怜疲顿。不告人取人一针一草。遗弃字纸。暴弃五谷天物。负一约。醉犯一人。见一人饥寒不救济。诵经差漏一字句。僧人乞食不与。拒一乞人。食酒肉五辛,诵经登三宝地。服一非法服。食一报人之畜等肉。杀一细微湿化属命以及履巢破卵等事。背众受利,伤用他钱。负贷。负遗。负寄托财物。因公恃势乞索、巧索,取人一切财物。废坏三宝尊像以及殿宇、器用等物。斗秤等小出大入。贩卖屠刀、渔网等物。自‘背众受利’以下,俱以百钱为一过。

  袁了凡居士略传

  袁了凡先生,本名袁黄,字坤仪;江苏省吴江县人。年轻 时入赘到浙江省嘉善县姓殳的人家;因此,在嘉善县得了公费做县里的公读生。他于明穆宗隆庆四年(西元一五七○年),在乡里中了举人;明神宗万历十四年(西元一五八六年)考上进士,奉命到河北省宝坻县做县长。过了七年升拔为兵部‘职方司’的主管人,任中刚好碰到日寇侵犯朝鲜,朝鲜向中国求救兵。当时的‘经略’(驻朝鲜军事长官)宋应昌奏准请了凡为‘军前赞画’(参谋长)的职务,并兼督导支援朝鲜的军队。提督李如松掌握兵权,假装赐给高官俸禄与日寇谈和,日寇信以为真,没有设防;李如松发动突击,攻破形势险要的平壤,因而打败了日寇。

  袁了凡先生因为这件事当面指责李如松,不应用诡诈的手段对付日寇,这样有损大明朝的国威:而且李如松手下的士兵随便杀害百姓,并以头来记功。了凡向李如松据理力争,李如松发怒;不但不接受劝诫,反而独自带著军队东走,使得了凡所率领的军队孤立无援。日寇因而乘机攻击了凡的军队,幸赖了凡机智应对,将日寇击退。而李如松的军队,最后终于被日寇击败了;他想要脱却自己的罪状,反而以十项罪名弹劾袁了凡;了凡很快地被提出审判,终于在‘拾遗’(谏官)的任内,被迫停职返乡。在家里,了凡非常恳切、认真地行善直到去世,过逝时享年七十四岁。明熹宗天启年间,了凡的冤案终于真相大白,朝廷追叙了凡征讨日寇的功绩,赠封他为‘尚宝司少卿’的官衔。了凡先生从当学生时,就非常喜欢研究学问,书不论古今,事不分轻重,他都认真研究,并且非常通达。例如:星象、法律、水利、理数、兵备、政治、堪舆等。
  了凡先生在宝坻县当县长时,非常注重人民的福利,常常想做些有利地方的事情;宝坻县当时常有水灾氾滥,了凡先生于是积极兴办水利,将三汊河疏通,筑堤防以抵挡水患侵袭;并且教导百姓沿著海岸种植柳树,每当海水氾滥,挟带沙土冲上岸时,遇到柳树就积挡下来,久而久之变成一道堤防。于是了凡先生又督导百姓在堤防上建造沟渠,并鼓励百姓耕种;因此,荒废的土地渐渐地开垦,了凡先生又免除百姓种种杂役以便民,使得百姓安居乐业。了凡先生家里并不富有,可是却非常喜欢布施,家居生活俭朴,每天诵经持咒,参禅打坐,修习止观。不管公私事务再忙,早晚定课从不间断。在这当中,了凡先生写下四篇短文,当时命名为‘戒子文’,用来训诫他儿子,就是后来广向行于世的‘了凡四训’这本书。
  俞净意公遇灶神记

  净空法师主讲

  尤惜阴居士曾说,《了凡四训》是奉行《感应篇》与功过格的事实。了凡先生所用的功过格,我们在《德育古鉴》里刊出来了。《德育古鉴》就是一部功过格的感应录,完全是依功过格而编的,不但教我们修行,且加强我们的信心。《俞净意公遇灶神记》,这一篇是补充《了凡四训》没有说到的地方。都是于世道人心很有利益的好文章,我们同样把它当做宝典来受持。读过之后,自己更应当深深的反省、检点。尤其是生活在现代的社会,必须认真修学,才能趋吉避凶,转灾祸为吉祥。

  明嘉靖时。江西俞公。讳都。字良臣。多才博学。十八岁为诸生。每试必高等。

  俞先生是明朝嘉靖时候的人,跟袁了凡先生是同一时代。嘉靖年间,国家做了不少事,佛教里也有一桩大事,就是《方册大藏经》的刊行。从前《大藏经》都是折叠的本子,诸位在寺院里所见,诵经拜忏时用的‘折本’。古代经书都是折本。用线装订的,就称‘方册版本’。第一部方册版本是嘉靖年间编印的,这一部藏经就称《嘉靖藏》。嘉靖是指年代;憨山大师—德清和尚,发起主其事;编辑地点在金山,所以也叫做《金山藏》。经书从折叠本转为线装本,就是从这时候开始的,是佛门里的一桩大事。最近出版的《中华大藏经》第二辑,原本就是《嘉靖藏》,在台湾重印。这部藏经流传到现在有五百多年了。国家跟佛教界,都有这样的盛举,因而感应道交的人也特别多。

  江西有一位俞先生,名叫都,字良臣,多才博学—书念得很好,很有学问。“十八岁为诸生”,诸生就是秀才。“每试必高等”,可见他确实有聪明过人之处。

  年及壮。家贫授徒。与同庠生十余人。结文昌社。惜字。放生。戒淫杀口过。行之有年。前后应试七科。皆不中。生五子。四子病夭。其第三子。甚聪秀。左足底有双痣。夫妇宝之。八岁戏于里中。遂失去。不知所之。生四女。仅存其一。妻以哭儿女故。两目皆盲。公潦倒终年。贫窘益甚。自反无大过。惨膺天罚。

  这一段说出他壮年时非常潦倒。年岁老大,家境也不好,靠著教书为生,当时称为‘私塾’,当然学生也不多。在这个时候,他与同学十余人“结文昌社”。“同庠生”就是同年进学的同班同学。‘文昌社’就是结一个社团,志同道合的人聚集在一起,实行《文昌帝君阴骘文》,依照文昌的教训来修学。

  现在印的《安士全书》上半部,就是《文昌帝君阴骘文》。古代读书人,普遍重视这一篇文章。童子在七、八岁时,家长或是老师就教他背诵。《印光大师文钞》里还嘱咐我们,家里有子弟到了上学年龄的,就应当教他背《阴骘文》及《感应篇》。这确实有好处。这两篇文字都不长,《文昌帝君阴骘文》只有一千多字,《感应篇》也是如此,都是简短的文章。

  ‘文昌社’的同学力行《阴骘文》,遵守文昌帝君的遗训。《阴骘文》里,对于惜字纸、放生、戒淫、戒杀、戒妄语等,都说得很详细。

  “行之有年”。他们自结文昌社起,在一起修行,过了很多年。俞先生“前后应试七科”,经过七次的考试都没考中(从秀才考举人,始终没考中)。生了五个儿子,其中四个夭折了,剩下老三,也丢了。老三是最聪明的,八岁那年在外面玩耍,失踪了。四个女儿,死了三个。俞公共有九个儿女,除了失踪的儿子之外,眼前就剩一个女儿,他的妻子在这种悲痛的情况下,两眼都哭瞎了。

  “俞公潦倒终年,贫窘益甚”,俞先生的家境越来越困难。“自反无大过”,自己反省,好像没有做过什么大恶事,为什么老天爷给他这样重的惩罚?似乎上天都没有保佑他。

  年四十外。每岁腊月终。自写黄疏。祷于灶神。求其上达。如是数年。亦无报应。至四十七岁时。

  “年四十外”。每年腊月三十,是民间风俗祭灶神的时候。灶神爷将往上天,把这一家人的善恶都给玉皇大帝报告。所以,从前供养灶神的对联是‘上天奏好事,下地保平安’。他自己每到这个时候,便写一篇疏文,托灶神爷带到天帝那里去。这样过了好几年,也没有感应。直到四十七岁时才有了感应。
  除夕与瞽妻一女夜坐。举室萧然。凄凉相吊。

  ‘除夕’就是腊月三十。从这几句,足见俞先生家境多么凄惨!

  忽闻叩门声。公秉烛视之。见一角巾皂服之士。须发半苍。长揖就座。口称张姓。自远路而归。闻君家愁叹。特来相慰。

  四十七岁那年,腊月三十的晚上,他正与妻女枯坐凄凉相吊的时候,忽然有人敲门。他点蜡烛开门,看到一个人,“角巾皂服”。从前角巾是一般隐士用的,它不是一顶帽子,是一块方的布,扎在头顶上,这叫角巾。修道之人往往也是这种打扮。‘皂服’,‘皂’是黑色。穿著黑色的袍子。“须发半苍”,看年岁大概总有五、六十岁了。“长揖就座”,很有礼貌,向他一问讯作揖,就坐下来了。介绍自己姓张,从远路而归,走到你家门口,听到你家里有愁叹的声音,特地前来慰问。这是说明来意。

  公心异其人。执礼甚恭。

  俞先生见到这个陌生人,心里也感觉得很奇怪,但是看看他的仪表谈吐,又好像很不平凡,所以对他非常恭敬。在这种潦倒的时候,世态炎凉,那里还有朋友来慰问!尤其是腊月三十晚上,家家都团圆,谁有空闲到你家来慰问呢?在这个时候有个人来慰问,当然心里非常感激,所以对他很恭敬。

  因言生平读书积行。至今功名不遂。妻子不全。衣食不继。且以历焚灶疏。为张诵之。

  他是满腹的牢骚,自己确实是有才学,可是一直到这么大的年岁—四十七岁,“至今功名不遂”。那时的读书人,唯一的出路是功名,‘学而优则仕’。有了功名之后,靠国家的俸禄才能养家活口。读书人要是考不取功名,家境很清寒,没有一点基础,相当之苦。从这里我们能看到俞先生很苦,而且遭遇到种种不幸。他就说出自己生平读书与行持,好像都没有什么大过失,为什么到现在功名不遂,妻子不能保全,儿女夭折的那么多,衣食不继,生活都成问题。同时又说,这些年来,每年除夕都在灶神爷前焚疏。他所写的疏文都还记得,把疏文的意思说给张先生听听。

  张曰。予知君家事久矣。

  张先生说,我对你家里的事知道得很清楚也很久了,你不必再告诉我。

  君意恶太重。专务虚名。满纸怨尤。渎陈上帝。恐受罚不止此也。

  这一段文的意思,是《四训》里没有提到的,必须要补充。这些事不只是袁了凡一个人,俞净意先生也遇到了。一位遇到云谷禅师,改过自新;一位遇到灶神,一样把命运改转过来。张公说,他的“意恶太重”,读书积行,“专务虚名”。他自己每年在灶神面前所焚的疏表,都是一些怨天尤人的词句,没有一点悔改的意思。这是亵渎上帝!恐怕上帝给你的惩罚不止如此。可能还有更重大的灾难在后头。

  公大惊曰。

  俞先生生平所为没有别人知道,这个陌生人怎么会晓得?经他这么一说,心里很惊讶。

  闻冥冥之中。纤善必录。予誓行善事。恪奉规条。久矣。岂尽属虚名乎。

  俞先生听了张公所云,并不服气。他说,‘我听说冥冥之中,都有鬼神监察,很小很小的善,鬼神也知道,我这么多年结文昌社,与同学们立下誓愿,力行善事。文昌社里订的规条,就等于戒律一样,大家都要遵守,我也是遵照奉行,没有违犯。难道这些都是虚名吗?’

  张曰。即如君规条中惜字一款。君之生徒与知交辈。多用书文旧册。糊窗裹物。甚至以之拭桌。且借口曰勿污。而旋焚之。君日日亲见。略不戒谕一语。但遇途间字纸。拾归付火。有何益哉。

  张公就在文昌社规条里,举出几桩事实来说明。《阴骘文》里很重视惜字纸(这是重视文化—重道,文以载道的示范意义),当然他们文昌社里也有这一条。张公就跟他讲,既然有这一条,就应当依教奉行。然而你们还是将一些书册或写的文章(这都是字纸),还有旧书,用来糊窗子。现代都是用玻璃窗,还得讲究花纹与美观。年轻的同学不知道,年岁大一点的人,也许会知道,过去窗子是用纸糊的。用字纸糊窗的确很多,或者用字纸包东西,这是大不敬。现代用字纸糊窗的事是没有了。漂亮的壁纸多得是,尽管你挑选去,谁家还会用字纸糊窗,但是用字纸包东西倒还常见到。我们明了重道尊师之意,自己应当尽量避免;别人造罪业,你要是劝他,他必然起反感。这事情就是看到人家跳火坑,也没有办法把他拉回来。只有从我们自己本身做起,做个好榜样。你要劝人,人说你迷信。大家都用字纸、报纸包东西,我为什么不能用!几个人懂这个道理?其义甚深。
  敬惜字纸的意义,当知过去的字纸跟现在不同,从前的书籍都是木刻版本,要不是真正有价值的文章,谁肯花那么多钱刻一本书!字是一个一个雕的,没有现代的活字排版,照相制版方便。可见从前刻一本书非常不容易。因此,既是书,都是好文章。‘文以载道’,书破了要修补;实在破得不能用了,才恭恭敬敬的将它焚化,不敢亵渎。这就是重道。我们通常讲‘一切恭敬’里,对于法宝之恭敬为最。

  经书属于法宝之一,虽然现代印刷术发达了,我们对于经书还是一样要尊敬。‘敬’才有福;亵渎就是造罪业,也就是折自己的福报。不知道的人,天天在折福,无可奈何!我们明了的人,就不可以这样做。虽然是包东西,也尽可能不用字纸,不用报纸。换句话说,我们要包东西,应当要用牛皮纸或包装纸之类的,家里预备一些放著,不要用字纸包东西。

  我们读到这里,明了古圣先贤教化众生的苦心,就应当这样做。纵然这个道理想不通,你只要照这样做,保证有福报!你说几时道理想通了再做,恐怕等你想通的时候,寿命也差不多了,想做也来不及了。圣人教我们怎么做,就怎么做;不要管他什么道理,这就是有福之人。

  张公说,当你看到朋友或学生用字纸糊窗包物的时候,你从来没有劝告他们一声,也没有一次阻止!只不过是在路上遇到字纸,捡去焚化。这不就是做给外人看的吗?这不就是图务虚名吗?

  社中每月放生。君随班奔逐。因人成事。倘诸人不举。君亦浮沉而已。其实慈悲之念。并未动于中也。

  这一段讲放生。修善是什么事都要从心地发出来。别人提倡这样做,你就随喜跟著做;人家不做,你也就不做了。你心地真正有慈悲,真正想放生吗?没有!只是看到别人做,心里欢喜,随喜一点;别人不做,也就算了。不是出于真心!随喜中也没有尽到力量。‘随喜功德’是要尽心尽力,才叫随喜;没有尽到心力,不叫随喜。所以,你并没有真实慈悲之念;在外面还标榜著—我是个仁慈之人!实际上心里毫无仁慈。

  且君家虾蟹之类。亦登于庖。彼独非生命耶。

  你们家的厨房里,依然有虾蟹之类,这些还是生命,依旧是吃众生的血肉。文昌社里,可能不是长素,大概一个月只有几天吃素。

  若口过一节。

  这是指妄语、恶口、两舌、绮语,都犯了。

  君语言敏妙。谈者常倾倒于君。

  俞先生为人能言善道,又有才学,很会说风凉话讽刺人,用的词句都非常巧妙。所以,大家听到的时候,都能被他折服。他有辩才,无理的事也能把它说成有理。他有强词夺理的本事。

  君彼时出口。心亦自知伤厚。

  他虽然说得很痛快,可是自己还有一点良心,晓得有伤厚道。说话太刻薄,好胜心强不肯输人。幸有此一点良心,为今后转祸为福之机。不然灶神到家跟他讲,他也不听!这个人“自知伤厚”,还是可教,可以回头。在四十七岁机缘成熟灶神到他家的时候,把他的迷梦点醒了。

  但于朋谈惯熟中。

  在熟悉的朋友当中。

  随风讪笑。不能禁止。舌锋所及。触怒鬼神。阴恶之注。不知凡几。乃犹以简厚自居。吾谁欺。欺天乎。

  此是讲妄语之过。在朋友谈论中,言语不让人。不让就是大毛病。我们读《了凡四训》末后一篇—谦德之效,懂得谦虚的反面就是不能忍让,所以说,‘满招损,谦受益’。这就是自满自大。一个人言行如此,鬼神见了都厌恶,都讨厌。所以说“阴恶之注,不知凡几”!《地藏经》云,‘阎浮提众生,起心动念,莫不是罪’!自己还不知道,还以“简厚自居”,认为自己很厚道,是个好人。你这是欺谁呢?难道你能欺天吗?

  邪淫虽无实迹。君见人家美子女。必熟视之。心即摇摇不能遣。但无邪缘相凑耳。君自反身当其境。能如鲁男子乎。遂谓终身无邪色。可对天地鬼神。真妄也。

  这是举出意恶里最重的邪淫。俞先生虽然没有邪淫的实迹,也就是没有做邪淫之事;但是有这个意思,有这个心,不过是无缘而已!所以叫他自己认真的反省,如果因缘凑合,你能不能像鲁男子一样呢?‘鲁男子’是《孔子家语》里的一段记载。春秋时代鲁国有一个人,确确实实做到不动心,那才是真正的“终身无邪色,可对天地鬼神”。而你做不到,你仍然有邪念,真是自欺欺人。

  此君之规条誓行者。尚然如此。何况其余。

  张公说,这是你们文昌社订的规条,你都做不到了,其余的更不必说!由此可知,张先生所说的‘专务虚名’不假。一条一条列举出来,使俞先生无话可说。

  君连岁所焚之疏。悉陈于天。

  你每年所写的疏文,灶神爷确实帮你送到天上,呈交给天帝。
  上帝命日游使者。察君善恶。数年无一善行可记。

  《了凡四训》末后一章有‘举头三尺有神明’,我们要相信。现代这些邪鬼恶神充满世间,心地要是不正,必然走入邪道。邪教佛堂、神坛,这, 些事确确实实妨碍了正法弘传。

  鬼神之事,真正是有!可见上帝对他不是不关心,天天派这些尊神来考察,这些年中,并没有善事可记!

  但于私居独处中。见君之贪念。淫念。嫉妒念。褊急念。高己卑人念。忆往期来念。恩仇报复念。憧憧于胸。不可纪极。此诸种种意恶。固结于中。神注已多。天罚日甚。君逃祸不暇。何由祈福哉。

  这一段开示,最为紧要,我们要能真信。张公虽说的是俞先生,读者尤当切实反省,字字句句实在忠告自己。鬼神天天在考察,找不到他有善念。只看到他虽然没有贪、嗔、痴之行,但是有贪、嗔、痴之念,有嫉妒、褊急、傲慢的心。‘高己’就是傲慢。‘卑人’就是轻视别人,瞧不起人。‘忆往期来’即追念过去,期望著将来。‘恩仇报复’,心里都是这些恶念。这就是说明他的‘意恶’。

  身口意三恶业,意恶为最大;身、口二业都从意恶而生。修行重在修心,心地清净了,身口自然清净;意要是不清净,身口也假装不来。我们看看俞先生过去,他就只在身、口上假装,意恶则丝毫没有改变。神明的鉴察特别著重‘意恶’,所以告诉他这些果报。确实所说的不止如此,“君逃祸不暇”,你逃避灾凶都来不及了,还求什么福?你那里还会有福报!

  公惊愕惶悚。伏地流涕曰。君既通幽事。定系尊神。愿求救度。

  这位陌生人,对俞先生心底隐藏的恶念知道得这么清楚,都把它说出来了。俞先生听了,确实害怕,伏在地上流著眼泪苦苦哀求说,你既然晓得这些幽微之事,一定是神仙,绝不是普通人,求您来救度我。接著这段,就是说明他还有一点善根,凭著这点善根,神明才来度他。若无此一点善根,也不会遇到神明。思之!思之!

  张曰。君读书明礼。亦知慕善为乐。

  这就是他可以改过自新的一线生机。他是个读书人,通晓道理,也晓得羡慕善行、善言,以此为乐。

  当其闻一善言时。不胜激劝。见一善事时。不胜鼓舞。

  就是还有这一点善根,但是善根不厚,烦恼、习气太重。

  但旋过旋忘。信根原自不深。恒性是以不固。

  一过去就忘了。他的毛病就在信根不深,习染太重。没有恒心、没有耐心,很容易被外境所转。

  故生平善言善行。都是敷衍浮沉。何尝有一事著实。

  毛病就发生在这里。我们学佛的同修,无论在家、出家,四众弟子,自己反省有没有常犯这些毛病?我们听到善言欢喜,见到人行善事也欢喜,但是过后就忘了,跟俞先生犯同样的毛病。这不只是说我们。俞先生是明朝的人,跟憨山大师、莲池大师同时代。在过去释迦牟尼佛出世的那个时候,也是这样,没有例外。如果善根真正深厚,早就成佛作祖了。成佛作祖的人毕竟是少数!

  诸位再想想,释迦牟尼佛示现成道之后,为什么要说法四十九年,就是因为众生有这些毛病!天天讲天天劝,听了耳熟,习惯成自然,假善也变成真善了!装好人,结果以后变成真正的好人。天天劝,三天不劝,人就变样了!所以现在有很多人,想自己几个人建道场,大家在一起共修。我过去也很有兴趣,也有这个理想。结果怎么样?刚刚创始的时候,真是菩萨发心,成佛有余。道场一建成了,就争名夺利,反目成仇。我见过许多道场,几乎没有例外,都是这样。

  我们想到过去的丛林寺院里,为什么要分座讲经,天天讲?再想想释迦牟尼佛,为什么四十九年,一天都不休息?你想他的团体,经上说‘常随众一千两百五十五人’,真的,要不是天天劝念佛,就不免打架闹意见。所以,释迦牟尼佛讲经四十九年,没有一天休息。他要休息一天,僧团里就要出问题了。这在佛法称‘熏习’。能令善根少的人渐渐地薰习深厚。善根深厚的人熏习,他就开悟了。由此可知,这个经教不能一天不讲求!

  《感应篇直讲》,分量比较少一点。古代读书人每月有一定的日子,轮流开讲。常常讲《感应篇》,讲《文昌帝君阴骘文》等劝善的书。可见从前这样的讲座,在中国非常普遍,可惜现在反而没有了。常常讲,常常劝,有的时候人心还是不能挽回!要是不讲,那还得了!所以,确确实实要普遍的到处去弘讲。我也劝勉同修要发心,先不必学讲经,先学讲善书、讲因果。至于讲法,讲的材料,我们慢慢再研究、编辑。就是像这个样子,到处去讲。讲演时间不要超过一个星期,一天讲一次,七天就圆满了。这样才能普及。教材要重新编辑,像《阴骘文》、《感应篇》、《了凡四训》,都订作七次,七天就讲圆满。我们要精编教材来训练同修们,大家发心弘扬,以此做基础,而后进修大乘佛法,才得真实受用。

  没有这个基础,学习大经大论,不过是好听而已!这跟俞净意公一样,好高骛远,专务虚名,不切实际,意恶还是改不掉。大的劫难到来时,我们凭什么避免?这是当前极须做的课题。俞净意公的善根我们有;他的恶报,我们还没有现前。可见我们的意恶比他稍微好一点,轻一点。要是像他一样,果报就惨了!因与果一定相应,丝毫不爽。

  古德常说,‘一饮一啄,莫非前定’。除非你明心见性,破除《金刚经》所讲的‘四相’、‘四见’,转凡成圣,转十界为一真,那才行!四相未破时,就受因果定律的主宰。在家如此,出家也不例外,还是受因果的主宰。几时破了我执,见思烦恼断尽,出三界,才勉强说你超越生死轮回了。我们以俞净意公作镜子,对照自己的言行。

  这一段责备,就是说他信根不深,恒性不固,没有长远心,没有耐心。指出他生平那些‘善言善行’,都是‘敷衍浮沉’,都是‘专务虚名’。“何尝有一事著实”,就是没有一桩事情是脚踏实地,尽心尽力,认真去做的。

  且满腔意恶。起伏缠绵。犹欲责天美报。

  ‘责天’就是求天的意思。天没有降福给他,他就责怪老天爷,求天神降福给他。

  如种遍地荆棘。痴痴然望收嘉禾。岂不谬哉。

  这是譬喻说,你的田地里种的都是荆棘,却指望将来收到好的稻米,那有这种道理?这与因果不相符。同学们读了之后,要认真去反省,痛改前非,脚踏实地,从心地里修起。再回头看看《了凡四训》,照这个方法断恶积善,养自己的谦德,改自己的毛病。书上一再告诉我们,三年必有效验。如果勇猛精进,虔诚恳切,半年就变样子,就不相同了。

  君从今后。凡有贪淫。客气。妄想。诸杂念。先具猛力。一切屏除。收拾干干净净。一个念头。只理会善一边去。若有力量能行的善事。不图报。不务名。不论大小难易。实实落落。耐心行去。若力量不能行的。亦要勤勤恳恳。使此善意圆满。

  读这篇文章,给我们更大的警惕,更具实效的受用。尤其是老同修们,我们必要认真反省、检点。而后在我们修学的环境与过程中,所遭遇到的这些因果,自己就能看得非常清楚。看清楚之后,信心愈坚固,慧眼愈明朗,往后功夫才真正能踏实,才能得力。自从我们讲了一遍《了凡四训》之后,也有不少同修跟我说,很有受用。过去不知道的毛病,听了这一遍之后,自己想一想,毛病确实是不少。这就大有进步!如果一个人不知道自己的毛病,想要回转就相当困难。所以,知道自己的毛病,就是利益。灶神爷—张先生,把俞先生的毛病,一桩一桩指出来。俞净意先生不能不服!好在他还有改过之心,所以才能感应道交,感得灶神真正现身在他面前。

  这段文就是传授他‘改造命运的方法’,也就是‘改造命运的秘诀’。我们在世间,必须要明白无始劫来积习深重。明了以后,就要彻底改过自新,转变自己的命运。不怨天,不尤人,因为一切都是自己造的,所谓‘自作自受’。我们自己再造善业,再结善缘,后来的果报当然很殊胜。这一段非常重要—就在念头上转变,再造自己新的命运。

  “君从今后”,灶神告诉俞净意,从今以后你“凡有贪淫、客气、妄想、诸杂念”,这些都是世俗的事情。“先具猛力,一切摒除”,这就是彻底悔改。从心地里把这些妄想、杂念都断除。诸位想想,讲得很容易,做起来可不容易!试问,我们那个人不想断妄想,不想使自己心地清净?虽然天天这样想,可是妄念依然纷飞。究其原因就是积习太深所现业障之相,也叫‘业相’。说得更实在一点,就是‘恶业之相’。我们立刻要觉悟,这不是好相。‘觉悟’才是改革的根本。不觉悟就不能改;觉悟才有改的希望。所以,佛告诉我们:‘不怕念起。只怕觉迟’。念就是此地所讲的‘贪淫、客气、妄想、诸杂念’。这些念头一起来,立刻就觉悟—我业障深重,为什么还有这些妄念,还有这些罪业之相?这一念就是‘觉’,就是光明,就是惭愧心。

  我们应当向那个方向走呢?“收拾干干净净,一个念头”。这是教我们初步用功的方法。就是告诉我们下手的初步,要把那些‘恶念’都除掉,把善念提起来。这就是非常好的方法。二六时中念佛,念‘南无阿弥陀佛’。不但心里要有大转变,而且在行为上也要认真的转过来。

  要用什么态度做善事呢?不图报。做了善事,对人有恩惠,不要希望别人报答。要认为行善帮助人,是我的义务,是我应该做的。甚至我们做善事、对人好,人家以怨报我们,我们也不在乎。问心无愧!即使别人误会也没有关系,放著胆量去做。不要做了几桩好事,人家反而埋怨你;就认为好事不能做,好人不能当。为什么做了好事、待人好,还要受人责备?想想《金刚经》里所说的,这正是自己过去世业障深重,他替我消业,这不是求之不得的好事吗!

  因此,我们不要灰心,“只理会善一边去”,“不论大小难易,实实落落”。就是踏踏实实的去做。切切实实,直捷痛快的去做。“耐心行去”,大小善事都要有耐心。一天、一年、一世都要这样去做;并且还要发愿,生生世世都这么做,这才是‘菩萨’。这是我们力量办得到的。“若力量不能行的”,“亦要勤勤恳恳”。换句话说;我力量虽然达不到,我有这个心、要存这个心,使此善意圆满。诸位要晓得,佛家所谓‘功德圆满’,是指善心善意确实‘圆满’。并不是样样事情都做好了才叫圆满,因为有的力量达不到。力虽达不到,但是有一个圆满的心,这样功德就算圆满了。所以,佛法常讲‘论心不论事’,圆满不圆满是在你心地里。心地善意若不圆满,则善事、善行做得再多,也不能算是圆满。
  第一。要忍耐心。

  没有忍耐心,一切都不能成就。忍耐心就是菩萨六度里面所说的‘忍辱波罗密’。忍辱为什么不把它翻成忍耐呢?诸位要晓得,世间法里面最难忍的就是辱。中国古时候读书人常说:‘士可杀,不可辱。’读书人,杀头没有关系,不能接受侮辱,可见得杀头都容易忍,侮辱不容易忍。因此,佛法到中国,六度中的忍度,最不能忍的是辱,释经师就用这个字‘忍辱’。辱都能忍,还有什么不能忍的呢?这是忍中最重、最难的。所以,什么都要忍耐,能忍耐就有成就;能忍是福德之相。反之,不能忍就是罪业之相。我们要学忍耐。

  第二。要永远心。

  永远心就是‘恒心’。恒心不变,既然发了这个愿,决不更改。无论是在什么环境里,顺境也好,逆境也好,一定要以行填愿,久久功德自然圆满。

  切不可自惰。切不可自欺。

  这两句是要我们痛戒的。‘惰’是懈怠、懒惰。往往一般人刚刚发心的时候,心行都非常勇猛,时间久了就懈怠,所以不能成就。古人常说,如果每个人都能保持初发心,那就没有一个不成佛的。可见初发心,确实是真心、清净心、勇猛心、精进心。古人也有一句话说得很有味道,‘学佛一年,佛在眼前。学佛二年,佛在西天。学佛三年,佛化云烟’。这是懒惰、懈怠、没有恒心,越学越变成老油条了。这样的学法,怎么能有感应道交呢?感应是凭‘真诚、精进’而来的,不是从懈怠中来的。所以,一定要戒懈怠。

  不可以自欺,就是不能欺骗自己。欺骗别人很容易;欺骗自己是极深罪业。人要做到不自欺,没有不成就的。所以,必须天天读诵《了凡四训》、《感应篇》。这就是一面镜子,每天早晚都得要对照心行。诸位要想真正学佛,在佛法里成就,就应当老老实实、恳恳切切地把《了凡四训》跟《感应篇》,认真的学三年,把基础奠定,而后佛法才能得力,否则想佛法得力,自然有困难。有很多老修行、老同修常常在一起谈起,学佛几十年了仍不得力,原因在那里?也就是说懈怠、自欺,从来没认真过。满腹的牢骚,怨天尤人,那怎么行呢!心行都与佛法相违背。

  久久行之。自有不测效验。

  只要你长久这样做,也就是认真修三业清净。照这样做,自然有你意想不到的效验。

  君家事我。甚见虔洁。特以此意报之。速速勉持。可回天意。

  这些都是劝勉的话。俞先生对于灶神爷还很相信,初一、十五晓得上香、上供,对祂很尊敬,这才有感应。灶神特地把这个意思告诉他,教他“速速勉持”,赶快勉力修持,尚可挽回天意,也就是扭转命运。命运是可以改造的。

  诸位读了这一段文之后,平心静气的想一想,我们一生的遭遇,还没到俞公这个悲惨的程度。我们三业的过恶,没有他重。他都能挽回,我们要是能照做,挽回的时间应该比他更短。他要三年,诸位如果去做,一年也许就可以了。这一点不假,我们要生清净信心。

  言毕即进公内室。公即起随之。至灶下。忽不见。方悟为司命之神。

  这一番开示讲完了之后,张公就进到里面,走到厨房里就不见了!俞先生此时才晓得是灶神爷示现。一九四八年周邦道的夫人,在南京寓所遇到地藏菩萨,也是面对面说了很多话。你若以为这是寓言,那你就大错特错!这是转变命运的起点,千真万确的事实。

  因焚香叩谢。即于次日元旦。拜祷天地。誓改前非。实行善事。自别其号曰净意道人。志誓除诸妄也。

  俞先生是在腊月三十晚上遇到灶神,第二天是大年初一。一年复始万象更新,他就从这一天起改过自新,先把自己的名字改了;他本名叫‘良臣’,现在改成‘净意’,称‘净意道人’。诸位要知道,名号含义很深,名号就是提醒自己‘顾名思义’,要把‘净意’两个字做到。所以,你要学佛了,皈依时,师父给你取一个法名,意思就是告诉你,要把名号在心行上做到。那就是道,所以也叫‘道号’。

  初行之日。杂念纷乘。非疑则惰。忽忽时日。依旧浮沉。

  诸位看了这几句,再想想,过去了凡先生刚刚改过的时候。我们要是照样去修,一开始当然也是这个样子。袁了凡是过来人;俞净意也是过来人,一开始都是进进退退。问题是要有忍耐心、永远心,这两种心很重要!只要有这两种心,有恒心、有毅力、有决心,要痛改前非,这些毛病慢慢会改掉。一下断不容易,是断不掉的。古代这些前贤都是作榜样给我们看,不是一下能断得了的。

  由此可知,听讲最重要。假如我们要求真实的效果,《了凡四训》一遍讲完,过一个礼拜,再开讲;一年中要讲十遍、二十遍,大家就都改了。为什么?天天在劝!若只劝你这一遍,讲完了书都束诸高阁,过几天都忘了,还能提得起来吗?真修行不容易!一百个人当中有十个能提得起来,就不错了!如果要想真正成就的话,一年当中得听十遍、二十遍,我想在座的同修们当中,最低限度应有二分之一的人能成就,这一点也不假。

  所以,同修们千万不要认为这本书我看过了;这一本经我已经学过了。当知菩萨们从初发心到等觉位,天天都在学,没有一天不学习。每年总得要讲几遍,这是自救。所以,你们听这篇文才是真正有福报。听《华严》、《楞严》,未必有福报,因为境界太高,学不到,有什么用处!而听了此记之后,马上就可以做得到,立刻就收到效果。诸位果然能够以三年的时间,从这一篇文上奠定基础;三年以后,再学大经大论就不一样了,这才是真菩萨。那时大经大论才能契机。现在不契机,为什么?因为好高骛远。
  今天下午,我去参观华视的节目制作,他们建议我,弘扬佛法必须现代化,制作录影带,建新式讲堂,佛法就可以流传到全世界。确实是有价值的启示。

  所以经教,必须要天天听、天天讲,天天在一起切磋琢磨才有效。读了这一段文,我们的信心、勇气就要提起来。

  因于家堂所供观音大士前。叩头流血。敬发誓愿。愿善念永纯。善力精进。倘有丝毫自宽。永堕地狱。每日清晨。虔诵大慈大悲尊号一百声。以祈阴相。

  这是求佛菩萨加持,因为靠自己的力量断恶修善,实在不容易。人家做的并不多,每天早晨拜拜佛,念佛号一百声。我们同修每天念佛号不止一百声,但是诸位用心不如他。人家的一百声,声声虔诚,我们所念的恐怕只是有口无心,那就不如他了。我们念一万声,抵不上他一声的效果。就是要诚、要敬,要诚心诚意去做。他能发这个誓愿,我们也要效法。发誓愿是督促自己。念观音也好,念阿弥陀佛也好,都可以得到佛菩萨的加持。

  从此一言一动一念一时。皆如鬼神在旁。不敢欺肆。

  这几句话非常重要。这就是他所以能成功,能转变命运关键之所在。这一念,是不是事实?是事实。‘举头三尺有神明’,这是一点也不假。无论在何处,都有鬼神看著我们,若有这个警觉心,当然就不敢自欺、不敢放肆。

  凡一切有济于人。有利于物者。

  ‘物’包括一切动物、植物。广则遍及九法界一切众生。

  不论事之巨细。身之忙闲。人之知不知。力之继不继。皆欢喜行持。委曲成就而后止。随缘方便。广植阴功。

  这是在‘行持’上转过来了。前一段是从心地里转过来(观念的转变)。心念一转,身口的行为就随著转了,这是我们应当学习之处。从此以后,凡是于人、于物有利益的,不管是大事、小事;自己是忙、是闲;别人知道不知道都无所谓,我一定要去做。做的时候也不必考虑“力之继不继”,我有没有这个力量,能不能把它做到有始有终?我能做多少就做多少,尽心尽力去做;做到一半,没有力量了,这样功德才能圆满。只问事之应为不应为,应该做不应该做,不问力之能继不能继。‘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事无有不办者,“皆欢喜行持”,都欢欢喜喜去做,委曲婉转的一定把它做到成就而后已,这就是“随缘方便,广植阴功”。这几句是行持的典范。

  且以敦伦。勤学。守谦。忍辱。与夫因果报应之言。逢人化导。惟日不足。

  前是‘自行’,此是‘化他’。自行里有心行,心的念头转变,身口行为就转变。化他有五个重点;一、敦伦。‘伦’是伦理,敦睦伦常。我们中国文化的精髓就是‘伦常’。夫妇、父子、兄弟、朋友、君臣,大家能守住自己的本分,尽自己应尽的义务,这叫‘敦睦伦常’。二、勤学。要努力读书,要读好书、读善书。三、守谦。《了凡四训》中讲的‘谦德之效’。四、忍辱。五、深体因果报应的道理,恳切地劝导大众。

  每月晦日。

  ‘晦日’就是每个月的月终日。

  即计一月所行所言者。就灶神处为疏以告之。

  每个月到灶神爷前报告一次。把这一个月当中,身口意三业所修的善法,月月报告。这就是说明他求灶神爷监督他。有一个督促他的力量,他要是不做,到了月终,他就没有法子给灶神爷交差了。这个效果真是不可思议。诸位修学,不一定要写疏文去报告灶神。你们家里供奉释迦牟尼佛、观音菩萨、阿弥陀佛的圣像,就在佛菩萨面前具疏以告之,比灶神那里还要灵,还有效。这都是要认真学习之处。

  持之既熟。

  下面两句是讲修持的效果功德不可思议。

  动即万善相随。静则一念不起。

  这样的境界,是我们非常羡慕的,他做了几年呢?

  如是三年。

  千日之功。我们想一想,他过去的业障多重!三年就转过来。袁了凡先生过去转命的时候,也是三年转过来。三年就见到效果了。为什么我们三年还做不到!三年时日不算长,为什么不肯自勉、发奋呢!希望同修们读到这里,应当要奋起,效法俞净意先生。

  年五十岁。乃万历二年。甲戌会试。张江陵为首辅。

  ‘江陵’是地名。张公是江陵人,张江陵是对他的尊称。最尊敬的人是称他居住的地名;像满清末年,大家尊称李鸿章为李合肥(他是合肥人)。佛门里也常用这个惯例,我们称祖师大德,既不称名也不称他的字或号,都是以地名或以寺名来称他。如天台大师,天台是指智者大师。我们不称智顗,而称为‘天台’,大师住天台山。又如窥基大师,称为‘慈恩大师’,窥基是他的法名。他一生大部分时间住在慈恩寺。‘慈恩’是寺的名字,并不是他的名字,这叫‘尊称’。这里也是尊称,张公是当时的首相。

  辍闱后。访于同乡。为子择师。

  他以首相的身分主持这一次的考试,也就是主考官。考完之后,他想在同乡中选一位品学兼优的人,来教导他的儿子—为子礼请一位老师。

  人交口荐公。遂聘赴京师。公挈眷以行。张敬公德品。为援例入国学。

  他既然想请一位品学兼优的人,乡里的人都推荐俞净意先生。从前没有学校,富有的人家,另外有一间书房,请一位老师,这就是‘私塾’。家里的子弟以及社会上清寒的子弟,有聪明智慧的,往往也召集来跟老师读书。俞先生应聘在宰相家中做了儿童的老师,生活环境当然就改善了,不至于再像过去那样的穷苦潦倒。感应也来了。他带了家眷一同到京城。张公非常敬重俞净意公的道德学问,所以也为他“援例入国学”(国子监)。张公替他报了名,入了学。当时国家所办的大学,不像现在大学有这么多,那时国立大学只有一所,而这所学校出来的学生,都是做官的,是为国家培养通才的学府。

  万历四年丙子。附京乡试。遂登科。次年中进士。

  从前读书人志在功名。得了进士,功名成就了。‘进士’是古代的最高学位,相当于现代博士学位一样。
  一日谒内监杨公。

  ‘内监’就是从前的太监,侍候皇帝的。俞公有一天去见老太监杨公。

  杨令五子出拜。皆其觅诸四方。为己嗣以娱老者。

  杨公是太监,所以没有儿子。他的儿子都是义子,现在所谓的干儿子,都是从外面找来的。他养育这些孩子,可以养老。他有五个干儿子,自己年老了,干儿子很孝顺。他叫这五个儿子都来拜见俞净意先生。

  内一子。年十六。公若熟其貌。

  其中有一位小孩,年十六岁。俞公一见面,就觉得很面熟,好像是从前认识的。

  问其籍。曰江右人。

  ‘籍’就是籍贯。‘江右’包括了现在长江以南,江西、江苏、浙江这一带,当时都称之为江右。‘江右人’,俞先生是江西人。

  小时误入粮船。犹依稀记姓氏闾里。公甚讶之。

  这小孩还仿佛记得家乡,自己本来姓氏。小时候游玩时误入人家载粮食的船,船开走了,小孩也带走了。俞净意公一听之后,非常的惊讶。

  命脱左足。双痣宛然。公大呼曰。是我儿也。

  原来就是他遗失的儿子。他太太生了五个儿子,死四个,有一个失踪了;生了四个女儿,死了三个,只剩一个女儿在身边。他的太太因为想念儿女,眼睛都哭瞎了。这个时候,遇到他失散多年的儿子。

  杨亦惊愕。即送其子。随公还寓。

  这个太监杨公很不错,知道小孩真的是俞公的儿子,立刻欢欢喜喜的就送还给他了。

  公奔告夫人。

  ‘奔’就是很快地,将这个消息告诉他太太。

  夫人抚子大恸。血泪迸流。子亦啼。捧母之面而舐其目。其母双目复明。

  改过迁善之报如是。诸位想想,眼睛瞎了,, 现代眼科这样进步,也不容易恢复。经上常讲‘佛氏门中,有求必应’,怎么会没有感应道交呢?袁了凡先生短命都能延寿,寿命都可以延长,疾病怎么会不好?这并不是迷信。经上说的理论,我们看了也很明了,说起来也能相信,可是经本一丢开就忘了。不能说不相信,是忘了!经上说‘境随心转’,《华严》云:‘应观法界性,一切唯心造’;唯识经论中常说‘万法唯心’、‘一切法从心想生’。境界是我们心里变现的,我们这个身体也是自己心里变现的。所以,‘感应道交’是有理论依据的。理上能讲得通,事上就可以办得到。理就是事;事就是理,所谓‘理事无碍’,当然能转变。

  他的儿子孝顺,也非常难得。看看这一段,这不是容易的事!失踪这么多年的儿子,忽然遇到了,使得母亲欢喜流泪。儿子孝顺,能“捧母之面而舐其目”,这一点很难得!他母亲因此双目复明,这是感应道交的事实。

  公悲喜交集。遂不愿为官。

  此时俞先生一家团圆。知道这三年改过迁善,正如灶神爷跟他所说的‘不测效验’,即意想不到的果报,果然应验了。这个时候对于世事愈看愈淡,因此也不愿意做官了。

  辞江陵回籍。

  辞谢张宰相,回到自己的老家。

  张高其义。

  俞先生既中进士,就有服务公职的资格。从前读书人心心念念就是指望将来谋个一官半职。而这个机会到来,俞先生却不要了,放弃了,回家乡去。所以,张宰相认为他是一个义人。

  厚赠而还。

  张宰相为感谢俞先生教子之德,只有厚赠他贵重的礼物,送他回家。

  公居乡。为善益力。

  俞先生改过自新,力行三年就有这么好的效果,真实的效验。可知其往后行善必更积极。虽然传记里没有记载,我们也想像得到,必然还是用老方法,每个月终向灶神爷报告。相信他是尽形寿(一生)都不会改变的。人家是这么修行的,是这样的断恶迁善。

  其子娶妇。连生七子。皆育。

  俞先生自己很不幸,生了那么多儿女,结果只剩一子一女。他是从四十七岁才开始改过修善,五十岁才得到感应。我们同修当中还有很多人年纪很轻,要是能努力学习,断恶修善,改过自新,你们的前途太光明了!你们的效验、福报、感应必然超过俞净意,超过袁了凡。这是绝对做得到!只要诸位自己肯努力做,三年之后,事事如意,有求必应。为什么不勉力去做?看俞先生的儿孙命运都转好了,这是积德修善的感应。

  悉嗣书香焉。

  俞先生的七位孙儿个个书都念得很好,书香门第,个个成名。

  公手书遇灶神。并实行改过事以训子孙。

  俞先生遇灶神这一段往事是事实。他遇到灶神,经灶神一番开示之后才改过自新的;到晚年就有这样的效验与果报。我曾经说过,晚年所享的福报才是真实的‘福报’;年轻人享福,老实说绝不是福。年轻时发达过早,容易迷惑颠倒,造罪业。因此,年轻的时候要多修福、培福,照俞先生的方法去做,把福德留到晚年享受,这才是懂得享福、造福的人。俞公把他自己一生改过自新之事,毫无隐瞒的写出来,教训他的子孙。

  身享康寿。八十八岁。

  俞公寿命也延长至八十八岁。他的长寿是修得的,而不是命中所有的。因为前面灶神爷曾经说他‘意恶固结于中,神注已多,天罚日甚,君逃祸且不暇,何由祈福哉?’可知他没有福报。寿命是福报之一,五福中就有‘长寿’。由此可知,他的长寿与福报,完全是他自己从四十七岁以后所修来的。这正是一切修行人的最佳榜样!

  人皆以为实行善事。回天之报云。

  乡里大众看到俞先生一生所得的果报,没有一个不说他是力行善事,改转了自己的命运。先生现身说法,广劝社会大众,功德尤不可称量。

  同里后学罗祯记。

  这一篇文章是俞净意公同乡晚辈罗祯先生所写的。里面所说的话,灶神说的话,以及俞净意先生讲的话,都是实录。

  了凡先生、俞净意先生,是在家同修与初学道者的好榜样,我们能够取法于这两位贤者,不但命运可以扭转,道业在这一生必定也有成就。

  云谷大师是出家人的榜样。所谓‘出世要学高僧,在家要学高士’。袁了凡跟俞净意都是高士。我们以他们做典型,以他们做模范,照他们的方法学。如诸佛菩萨,作一切众生最好的样子,才是佛陀的好学生。
  毗婆尸佛偈曰:
  身从无相中受生,犹如幻出诸形象。
  幻人心识本来无,罪福皆空无所住。

  尸弃佛偈曰:
  起诸善法本是幻,造诸恶业亦是幻。
  身如聚沫心如风,幻出无根无实性。

  毗舍浮佛偈曰:
  假借四大以为身,心本无生因境有。
  前境若无心亦无,罪福如幻起亦灭。

  拘留孙佛偈曰:
  见身无实是佛见,了心如幻是佛了。
  了得身心本性空,斯人与佛何殊别。

  拘那含牟尼佛偈曰:
  佛不见身知是佛,若实有知别无佛。
  智者能知罪性空,坦然不惧于生死。

  迦叶佛偈曰:
  一切众生性清净,从本无生无可灭。
  即此身心是幻生,幻化之中无罪福。

  释迦牟尼佛偈曰:
  法本法无法,无法法亦法。
  今付无法时,法法何曾法。
  太上感應篇讲记全集(共195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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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超越宗教的大智慧
  ---金刚经说什么
  超越宗教的大智慧
  今天要讲的金刚经,在中国文化中,金刚经是影响非常大的一部佛经。千余年来,不晓得有多少人研究金刚经,念诵金刚经,因金刚经而得到感应,因金刚经而悟道成道。金刚经是佛经典中很特殊的一部,他最伟大之处,是超越了一切宗教性,但也包含了一切宗教性。我们研究金刚经时,不能将它局限于佛教的范围,佛在金刚经里说:‘一切贤圣,皆以无为法而有差别’,这就是说,佛认为古往今来一切圣贤,一切宗教成就的教主,都是得道成道的;只因个人程度深浅不同,因时、地的不同,所传化的方式有所不同而已。
  金刚经的这一个重点,彻底破除了一切宗教的界限,它与佛教一部大经──华严经的宗旨一样,承认一个真理、一个至道,并不认为一切宗教的教化仅限于劝人为善而已。在座的诸位先生女士们,大概也各有不同宗教的信仰,我们今日研究金刚经,先把自己观念意识里宗教的界限和形式放在一旁,然后再来研究金刚经的要点与精神,这样才会得益。
  在所有的佛经,以及后世菩萨高僧大德们的著作中,金刚经在学术的分类上,归入般若部,所以叫做金刚般若波罗密经。什么叫般若呢?大致上说,大智慧就叫做般若。因为过去翻译佛经的原则是观念不完全相同的字不翻,宁可译音再加以注解。就像现在中西文化交流,遇到翻译气字(气功的气,修道的气)就不能翻,因为不能译成瓦斯,也不能译成空气,或其他的气。由于外文每一个气都有一个专有的字,而中国字却不同,气字上面多加一个字意思就不同了。空气、煤气、电气,就是人发脾气,都是气字上面加字不同而有异,所以单独一个气字只好翻音,然后再加注解。当时般若不译成大智慧,也是这个原因。
  所谓般若智慧不是普通的智慧,是指能够了解道、悟道、修证、了脱生死、超凡入圣的这个智慧。这不是普通的聪明,这是属于道体上根本的智慧。所谓根本的智慧,也是一个名称,拿现在观念来讲,就是超越一般聪明与普通的智慧,而了解到形而上生命的本源、本性。这不是用思想得到的,而是身心两方面整个投入求证到的智慧。这个智慧才是般若。所以‘智慧’两个字,不能代表般若的整个含义。
  般若这个智慧包含五种,就是所谓的五般若,第一种是实相般若,第二种是境界般若,第三种是文字般若,第四种是方便般若,第五种是眷属般若。五种的内涵就是金刚般若。
  实相般若
  实相般若就是形而上的道体,是宇宙万有的本源,也就是悟道、明心见性所悟的那个道体。在佛学的文字上,悟道就是见到那个道体的空性,叫做实相般若,属于智慧的部分。我们聪明只是意识部分,局限于现有的知识范围,以及现有的经验与感觉想像的范围。真正的道体是不可思议的,是不可以用我们普通的知识意识去思想、讨论、研究的。大家要注意!他并没有说不能思议啊!
  ‘不可’是遮法,遮住,挡住,不准看,不可以用普通的知识、意识去推测、去思想道是什么。假如实相道体能够用思想得到的话,那还是属于妄想意识的范围。所以说不可思议,并不是说不能思议;因为这是修持求证的境界,不是思议的境界。
  到了后世禅宗,讲一个道字,无所在,无所不在,很难表达。如果讲一个佛字,又带了一个佛的观念。虽然有时侯佛法里头,佛字就代表了这个道体,但是一般人一听到佛,脑子里马上想到大殿上那个塑得发亮发光的佛像,不免又著相了。所以,唐宋以后,禅宗干脆不用道,也不用佛,就是这个,这个就是那个,那个就是这个,反正都是代名辞而已。华严经上说:叫它道也可以,天地也可以,上帝也可以,神也可以,主也可以,佛也可以,真如也可以,涅槃也可以,说了一大堆,一百多个名辞,反正这些都是代号,代表实相般若道体。世界上很多人都追求这个东西,找到了这个东西才认识了自己生命的本源,所以,实相般若是属于般若中最根本的。
  境界般若
  这些年来,有许多外国同学研究如何翻译境界两个字,我说假使翻成外文的话,勉勉强强可翻译成现象,但是那仍属于自然界的观念。境界就是境界,只能加注解,很难翻译。譬如修道见道的境界,药山禅师就讲:‘云在青天水在瓶’,这是很自然的,天上的云在飘,水在瓶子里,摆在桌上,一个那么高远,一个那么浅近,这就是个境界。又譬如唐人诗说:‘千江有水千江月,万里无云万里天’。
  我们常在讲悟道,或者般若的部分时,就会引用到这两句话。天上的月亮只有一个,照到地上的千万条江河,每条河里都有一个月亮的影子,就是千江有水千江月。万里的晴空,如果没有一点云的话,整个的天空,处处都是无际的晴天,所以万里无云万里天。这是一很好的境界,很多禅师们因这些境界而悟道。
  有一个和尚住茅蓬的时侯,就写了一副很好的对子:‘万里青天开笑口,三间白屋竖拳头’。
  像弥勒菩萨一样,哈哈大笑,就是我们喜欢塑的一个咧嘴笑,大肚子的和尚,悟了道,什么都空掉,什么都喜欢。三间白屋就是三间空空洞洞的白屋,自己在那里海阔天空。像这一类的文字,就描写一种境界,但也并不足以代表悟道那个境界。我们的人生随时有境界,痛苦的时侯想到那些痛苦,痛苦还没有来的时侯,脑海中又随时出现痛苦的威胁,这是苦恼的境界。高兴的时侯,又越想越得意。尤其年纪大的人,不大喜欢想未来,因为前面的路程太远了,没有力气走了,专门回头想少年时代的事。有时侯自己坐在那里想起来,还摇个头笑一下,回味那个境界。这些都属于境界,所以境界可以意会,不可以言传。
  此外,一个人修道,或者读书,一步有一步的不同境界。像一个学艺术的人,今天有了一个新的灵感,或者画一张画,特别有一种心得,就是有它的境界。一个做水泥工的,今天突然一砖头下去,用水泥一抹,特别平,心里头很舒服,原来这样砌才好,这是他做水泥工时侯的境界。所以,境界包含一切境界,修道人有一分的成就,境界就有一分的不同,有两分的成就,就有两分的不同。换句话说,人修到了某一种境界,人生的境界就开朗到某一种程度。
  至于我们没有修道的人,有什么境界呢?也有境界,就是一切众生所有的苦恼境界。如古人诗中所讲的:‘百年三万六千日,不在愁中即病中’。
  这是普通人生的境界,不是烦恼,就是病痛,或者是衰老了,眼花了,头发白了,这就是人生苦恼境界。所以古人说:‘学佛乃大丈夫事,非帝王将相所能为。’因为他的境界、气派、胸襟与众不同。这种不同的境界从那里来呢?从实相般若而来,是道体上所产生的,自然而来的。因此,真悟道的人,智慧开发是无穷尽的,佛学的名辞叫做无师智,也叫做自然智。自己本有的智慧仓库打开了,不是老师传授给你的,是你自己固有的智慧爆发了,天上天下,无所不知。这就是境界般若。
  文字般若
  我们晓得,文字本身就具备了智慧,文字也就是言语;因为把我们言语记录下来,就变成了文字。中国人的言语思想符号就叫做中文,英语系统人的言语思想符号就是英文,其他法文、德文、俄文,都是代表他们的思想、言语的记号。文字有它的境界,我们大家都读过书,都认得字,可是很少有人变成真正的文学家;因为优美的句子出不来,没有文字的般若。有的人出语成章,话一讲出来就是文章,每一句话都很优美,很漂亮,因为他有文学的境界,有文字般若。
  金刚经在中国,为什么那么吃得开呢?是鸠摩罗什的文字般若所造成。他翻译了很多经典,其中金刚经以及法华经,影响中国文化极大。尤其它文字的格调,形成了中国文学史上一种特殊优美、感人的佛教文学。此外还有维摩经的文字,也都很特别,是另创一格的文字意境。后来玄奘法师等人的翻译,在文学境界上,始终没有办法超过鸠摩罗什,这就是文字般若不同的缘故。
  所以同样的读书学文字,并不一定能够成为一个文学家。同样的修道,有些只能够成为修行人,而不能够成佛,这与文字般若是绝对相关的。清朝有位历史学家赵翼,也是大诗人,大文豪,他晚年写了三首有名的诗,其中有一首说:
  少时学语苦难圆,只道功夫半未全。
  到老方知非力取,三分人事七分天。
  他说,年轻的时侯学讲话,讲不圆满,自己以为学问功夫还没有到家。到年纪老了才知道,学死了也没有用,因为努力只有三分,天才就要七分。不过这是指普通人而言,据我所知所见,有几位大和尚,并没有读过书,也没有上过一天学,一个字也不认识,悟道以后,诗好、文好、样样都好,那真是不可想像。
  八十年前我的老师见过一个和尚,本来是一个剃头师傅,挑个担子在乡下到处走,在满清的时侯,剃头的孩子不准参加考试,限制极严。可是这位剃头的大禅师悟了道,什么都懂,无所不知。他也有一个庙子,是方丈圆寂时侯,护法给他的。有人叫他杨和尚,有人叫他杨剃头。一般读书人去考他:杨和尚我有句话忘掉了,你看是出在那本书里?他说:这在第几页那一本书嘛!我老师年轻的时侯很调皮,故意去问他红楼梦上一句话,他都能回答得不错,那怪极了。有一个很有钱的人抽鸦片,想戒也戒不掉,后来只有去求这个杨和尚,杨师父啊,你来帮我剃个头。剃头的时侯鸦片烟瘾发了,鼻涕、眼泪直流,很痛苦,这位杨剃头在他背上拍了一下说:‘脱了!’就是解脱,头也帮他剃好了。从此以后,这个人也再不抽鸦片了。
  这些是讲文字般若,在悟道以后自然发生,不是凭我们的聪明来的。聪明是想出来的,想出来的没有用。悟了道的人,他的记忆力也特别高,不光是年轻的事想得起来,前一辈子读的书都知道。这个话,你们诸位听了,大概觉得很稀奇,的确有这么一回事。所以苏东坡有一首诗说:「书到今生读已迟」。要读书要早读,这一辈子的书是为来生读的。悟道的时侯,过去千万生读的书都会搬出来,就是因为般若智慧都出来了。学问好的人记忆力强,一目十行;不会读书的人,一个字一个字抠。有人看书,眼睛一瞄,这一页就过去了,一目十行,日记千言,到老而不衰,甚至老了记忆力更强。当然,这必须要定力,要般若的智慧才行,这就是文字般若。

  方便般若

  佛经上经常讲方便,假使我手里没有纸,请你给我一张方便方便,这可不是佛学的方便。东汉的霍光大将军,是大元帅,也是大宰相,东汉一代的天下,是他扶正的。可是历史批评他四个字:「不学无术」,说他读书太少,处理国家大事,在知识见解上,没有恰当的方法,所以是「不学无术」。

  术,不是手段,一个有学问有道德的人,要教化别人,自然有他无师自通的方法;做人做事,也自然有他高度的艺术。譬如说看佛经,他能够用特殊的一种方法,把难懂的立刻就懂进去,最难表达的东西,他用一种方式表达出来,别人一听就懂了,这就属于方便般若。

  我们都看到过千手千眼观世音菩萨,一千只手,每一只手中有一只眼睛,头上有三只眼睛。这位菩萨代表什么呢?一个人有一千只手,一千只眼睛,你说这个人办法多不多?当然很多。所以要真正做到大慈大悲,要具备有千手千眼那么多的方便方法才行。像一个会魔术的人,随手抓一个东西,都可以变一个魔术,这就是方便般若。

  眷属般若

  眷属般若是跟著悟道的智慧而来的,佛学名辞叫行愿,用我们现在的观念来说,是属于行为方面的。也就是说,自然发起道德行为,一个人自然就成为至善的人。所谓眷属就是亲戚、朋友、家人等亲眷。

  般若的眷属又是什么呢?我们都晓得佛学讲的六度,就是布施、持戒、忍辱、精进、禅定、般若。一个修持的人,如何布施,如何守戒,如何忍辱,如何做到禅定的修证功夫,然后才能大彻大悟而成佛。所以在般若的前面,就有这五个相关的眷属,也就是五个行愿,称为眷属般若。关于这方面,我暂时不作详细的报告,因为金刚经的本身内容,就提到了这五样事。

  现在我们已经晓得般若所包涵的内容这样多,没有适当的字可以翻译,所以只能译音了。般若的内容,包含了悟道之愿,换句话说,这个修道的道愿,本身就具备了这么多的内容。

  无坚不摧

  现在我们手里的这本金刚般若波罗密经,为什么在般若上面加了金刚两个字呢?金刚,在金属之中最坚固,就像金刚钻一样,能破一切法。也可以说,能建一切法,而且无坚不摧,所以叫金刚般若波罗密。金刚经有五六种不同的翻译,我们惯用的是鸠摩罗什翻译的这一种。有的翻译,上面加「能断」两个字,意思是能断世间一切苦痛、一切烦恼,而成圣成佛。所以称为「能断金刚般若波罗密」。可能鸠摩罗什认为,这种能断的精神,已经包含在经文里了,所以经名不需要特别再加上去。

  所谓「波罗密」,一般的翻译就是到彼岸,有些最后加一个多字,成为般若波罗密「多」。这个「多」字是尾音,现在的音来念,就是摩诃般若波罗密多,拿古代的梵音念,就是摩诃般若波罗密「达」。「多」就是「达」的音。我们大家惯念的二百六十个字的摩诃般若波罗密多心经,常常有人把它称为「多心经」,因为西游记上,把这两个字与上面切断了,变成多心经。

  现在我们讲的这一本经,如果照含意来说明经名,就是:能断一切法,能破一切烦恼,能成就佛道的般若大智慧,脱离苦海而登彼岸成就的经典。如果我们照旧式庙子里的讲经方法,这个经的题目,一天讲两个钟头,连续讲一个月也讲不完。事实上,那一种讲经的方法非常好,解释得非常详尽,由文字教育开始,什么叫经?这个经字就可以讲一个礼拜。什么叫金刚?又可以讲上一个礼拜,因此一个题目讲完了,个把月过了,金刚经的边在那里啊?那叫做无量无边。现在我们不采用那个办法,我个人的个性,也是不大适合那种讲法,所以我们采取简单明了的解释。
  鸠摩罗什和武则天

  现在说到翻译的人,姚秦三藏法师鸠摩罗什。他的父亲是印度一位宰相,出家当和尚了,他的妈妈是一位公主,逼著这位宰相还俗,跟她结婚,后来生了这个儿子。以后这位公主自己却要出家,宰相丈夫不答应,我好好的出家当和尚,你逼著我还俗结婚,现在你却要出家。所以这个故事真可以编写成一部小说。

  鸠摩罗什十一、二岁的时侯,已经可以说悟道了,三十多岁就到了中国大陆。当时是南北朝时代,为了请这位学者来,消灭了三个国家,这在古今中外历史上,都是桩震撼的事件。研究当时的历史很有意思,鸠摩罗什这样一位大法师,这么有学问的一个人,各国都在争取他,什么经济、政治,一概都摆在后头不管,因为争请鸠摩罗什,一国消灭了另一国,第三个国家又消灭了第二个国家,这个故事讲起来话长,可以讲上一两个礼拜,现在简单说明,向诸位报告到这里为止。

  金刚经前面的发愿文等,我们都不加介绍了,由于在坐的女性道友很多,特别要向女性道友介绍一下开经偈。

  无上甚深微妙法百千万劫难遭遇

  我今见闻得受持愿解如来真实义

  这是武则天这位女皇帝所作。武则天自己也是研究金刚经的,有人说,云何梵偈子也是她作的:

  云何得长寿金刚不坏身

  复以何因缘得大坚固力

  云何以此经究竟到彼岸

  愿佛开微密广为众生说

  关于这个偈子,在佛教文学方面,称得上是一个大手笔。写这种大文章不能够写得轻佻,也不能够写得幽默,要很严谨才行。

  「云何得长寿,金刚不坏身。」如何可以得到清净、长寿,永生不死呢?大家都希望活得长,究竟怎么样才能真正活得长?长到什么程度呢?这里是提问题,换句话说,这个经典本身就是告诉我们,怎么样得到生命永恒不灭的那个本来。

  「复以何因缘,得大坚固力。」大坚固力也是我们人类所希望得到的;但是我们要用什么办法,那一种因缘,才可以得到坚固的力量?人世间的一切都不牢靠、不坚固。寿命也是不坚固的,顶多活到一百年两百年就要走了。家庭、父母、子女、夫妇相聚都不坚固,终归要分散的。佛经上经常有一句话:聚会必有消散。聚拢的因缘完了,统统要分散。发了财,钞票来了,终归有不发财的一天,钱也有消散的一天。权利拿到手,总会有失掉的一天。房子建筑起来也总会有毁坏的一天。世界上有没有一个东西是坚固不破的?这个大坚固力,倒底有没有?你们要去找。

  「云何以此经,究竟到彼岸。」我们研究金刚经以后,如何了解其中的方法,如何能够脱离三界苦海,而到达常乐我净的极乐世界;这些等等的问题,希望佛能打开最微妙秘密的法门,统统告诉我们。

  现在我们看的金刚经,只分为三十二章,金刚经原始翻译的时侯,根本没有分章分品。原始的佛经是一篇连下来的文章,没有段落,分章分段是后世所作。金刚经分成三十二章,是梁武帝时代编辑而成的。这个编辑人是谁呢?就是梁武帝的昭明太子。我们研究中国文学,有一部非读不可的书,就是「昭明文选」,这也是国文系必读之书,就是梁昭明太子所编辑的各种名文。

  金刚经三十二品的分法,品目的分类,以及标题,都是昭明太子的杰作。标得的确很好,每一节里的重点,都用标题说明。譬如第一章法会因由,就是说为什么有佛讲金刚经这件事。譬如今天我们讲这本经,也有一个因由,因为萧先生、崔先生他们这五、六位发起的,我是受别不能不来讲了,这也就是我们这一次的法会因由。
  金刚经的感应力量非常大,我给大家讲一个我的秘密,我在读中学阶段,每天早晨四点钟就起,练拳运动以后,首先念金刚经。为什么念呢?我一点都不懂;反正人家告诉我念金刚经很好,我就念金刚经。因为在学校里,也不敢敲木鱼,怕被人家说神经病,偷偷的弄一本金刚经,到会客室去念。前怕狼,后怕虎,一下子就念完了。有一次我念到,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忽然觉得我没有了,我到那里去了?不知道啊!以后我就不念了,后来才明了其中的道理。此经对我的经验,有这样奇妙。在历史记载中,更有非常多的感应。抗战八年,出门在外,跟家里父母分离,生死不可知,那时我只有一个愿力,每天晚上睡觉以前,一定要给我父母念金刚经、心经。这是我的秘密,我心中自己的愿力,外面不知道,可是我的经验上知道,感应力量非常大,非常大,我只能向诸位报告到这里。至于说,你们要做科学的研究,感应是个什么道理,我可以跟你讲科学的理由一大堆,但是今天是讲佛学的课,不是讲科学的课,暂时就不讨论了。

  第一品法会因由分

  【如是我闻。一时佛在舍卫国。只树给孤独园。与大比丘众。千二百五十人俱。尔时世尊。食时。著衣持钵。入舍卫大城乞食。于其城中。次第乞已。还至本处。饭食讫。收衣钵。洗足已。敷座而坐。】

  照中国人读书,就是这样念,如果照念经的方法,要敲个木鱼,嘟嘟嘟……一路念下去。为什么敲木鱼呢?鱼是昼夜瞪著眼睛的,鱼睡觉就是停在那里不动了,休息一下就算睡觉了。所以我们庙里敲这个木鱼,是要我们精进,修道要效法鱼的精神,昼夜努力不停。本经第一章,是说明一切各有因缘不同,佛讲楞严经时,开头另有不同;说佛有一天刚吃饱饭,他的兄弟阿难在城里头出事了,佛就马上显神通,头顶放光,那光可大了,化身一出来,传一个咒子,叫文殊菩萨赶快去把阿难救回来。经典的开始虽都不同,但是只有金刚经特别,没有什么头顶放光、眉毛放光、胸口字放光等等。金刚经只是从吃饭开始,吃饭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在北平白云观有副名对,从明朝开始的一副对子:「世间莫若修行好,天下无如吃饭难」。
  在我们平常的观念里,总认为佛走起路来一定是离地三寸,脚踩莲花,腾空而去。这本经记载的佛,却同我们一样,照样要吃饭,照样要化缘,照样光著脚走路,脚底心照样踩到泥巴。所以回来还是一样要洗脚,还是要吃饭,还是要打坐,就是那么平常。平常就是道,最平凡的时侯是最高的,真正的真理是在最平凡之间;真正仙佛的境界,是在最平常的事物上。所以真正的人道完成,也就是出世、圣人之道的完成。希望青年同学千万记住金刚经开头佛的这个榜样,这个精神。

  佛这样说

  【如是我闻。一时佛在舍卫国。只树给孤独园】

  每一本佛经开头都是四个字:「如是我闻」。涅盘经上说,佛在涅盘的时侯,阿难问他:你要走了,将来我要记录你的言语,别人怎会相信呢?还以为我是假造的。佛就告诉阿难,在一本经开始时,加上「如是」二字,「我闻」的我是指阿难自己。「如是我闻」就是我听到佛这样说。

  阿难的头脑,像录音机一样,佛所讲的东西,他一字不漏记得。为表示负责,他特别说明是「我闻」,是当时听到佛说的。「如是」两个字是古文,照我们中国文字的写法,应该是「我闻如是」,佛经翻成中文,产生了另外一种文学,用倒装的文法。「如是我闻」成为中国佛教文学的一种体裁,优美而有文艺气息,鸠摩罗什译经加上「如是我闻」,味道就不同了。

  如果照旧式的讲经方法,「如是我闻」这四个字,又可以讲上两个月。怎么样叫做如?如者,如如不动之如也,然后怎么样叫如如不动?如如不动者佛法之境界也……这么讲起来就没完没了,现在我们就不讲得离题太远了。

  那个时侯

  「一时」这两个字,倒是一个大问题,没有一本佛经记载时间、年龄;佛经都是「一时」这两个字。拿白话文来解释,「一时」就是「那个时侯」。那个时侯就是那个时侯,那个时侯也就是这个时侯,所以这个「一时」很妙。

  我们研究印度的文化及历史,知道印度人不太注重时间,所以印度人没有历史观念。十七世纪以后,靠著英国以及东西方一批学者的整理,才有了印度史。不像中国的历史,是从古老开始五千年一直下来的。所以有些人要学梵文来研究佛学,那就是一个非常滑稽的事。尤其是现在的梵文,是十七世纪以后的梵文,唐宋以前的梵文,连一本原经都找不到了。而且唐宋以后的梵文,有南印、北印、东印、西印、中印,五方梵文各自不同。我们当时翻译过来的梵文也有不同,咒语的发音也有不同,这些旧的梵文,现在影子都找不到了。所以说,一般研究梵文的佛学家,用十七世纪以后,欧洲人整理出来的梵文,追究少数留下来南传佛教的本子,想探讨整个的佛法,拿孟子一句话来说:「缘木而求鱼」。

  当然,这个事情我也很少提到,严格的来说,真正的佛法,全部都在中国大藏经里。这一两百年来,西方人似乎有意否定东方的佛学,日本人也跟著乱叫。所以说,花很大的精神学梵文,为了研究佛学,真是浪费光阴,又误人子弟。你慢慢三大阿僧只劫去找吧!当然,梵文也是一种文字语言,可以去学,但是它同真正佛法是毫不相干的。

  再说,印度人除了没有时间观念而没有历史外,数字观念也非常差,所以佛经上这里八万四千,那里八万四千,等于杭州人说:「木老老」,多得不可数的意思。印度人说多得很就是八万四千。

  「一时」意思非常好,真正悟了道,就没有时间观念。金刚经告诉我们,「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时间是相对的,真正的时间,万年一念,一念万年,没有古今,没有去来,等于一首古诗:「风月无古今,情怀自浅深」。

  月亮、太阳、风、山河,它们永远如此,古人看到的那个天,那个云,也就是我们现在看到的这个天和云,是一样的世界。未来人看到的也是。风月虽是一样,但是情怀有浅深。有些人看到风景很高兴,痛苦人看到一样的风景,却悲哀的要想死,都是个人自己唯心所造。
  在科学上的了解,时间是相对的,在佛法上时间是唯心,不是绝对的。痛苦的时侯,一分一秒却有一万年那么长,幸福快乐的时侯,一万年一百年,也不过一刹那就过去了。因此佛法已经点题了,「一时」,就是无古今,也无未来。

  舍卫国的讲堂

  「一时佛在舍卫国。祗树给孤独园。」佛由三十一岁开始说法,直到八十岁,在四十九年之间,他的教化工作,大部分都在舍卫国。舍卫国在中印度,经济文化发达,财富很多。舍卫国的国王,就是楞严经上那位波斯匿王,也是佛的弟子。那里有位长者,年高有道德,是舍卫国一个大财主,名叫「给孤独」长者,也是拜火教的教主。有一天他到波斯匿城去给儿子相亲,遇到了佛,对佛产生了信仰。他请求佛到波斯匿城去说法,而且要给佛盖一个讲堂。佛说:有因缘,你盖好讲堂我就来。他回到波斯匿城,找了一个最好的场地,但是却属于祗陀太子所有。太子提出来一个条件,如果长者能把黄金打成的叶子,一片片铺满了八十顷的地,就把这地卖给他。
  给孤独长者爱布施,孤苦伶仃的人找他,他一概都帮忙,专门做好事,所以叫做「给孤独」。他真的把金叶子一片片去铺那八十顷地,铺了一半的时侯,有人报告了太子,太子问他为什么这样作?长者说:「那真是佛啊!是真的圣人。」太子说:「我相信你的话,你不要铺了,我们两个人共同建造吧!」所以这个讲堂就是祗树,祗陀太子、给孤独长者两人合力所盖,称为「祗树给孤独园」。楞严经也是在这个地方讲的,这个园林是佛的大讲堂,经常在这里说法。

  千二百五十人

  【与大比丘众。千二百五十人俱。】

  每一本佛经,都提到这两句话,不论佛在那里说法,都是与大比丘众,千二百五十人俱。佛说法的时侯,难道都是出家和尚听吗?它这里只讲和尚,没有讲居士多少人,男人多少,女人多少。有些佛经记载佛说法的时侯,天龙八部亿万,不可知,不可数,不可说,那就很多了,那就是「木老老」。普通说法都是千二百五十人,这一千二百五十个佛弟子,叫做常随众,佛走到那里跟到那里。拿我们现在的名辞来说,这是基本的学生,基本的队伍,都是出家人。

  为什么只提千二百五十人?佛出来传法以后,第一批招收的学生,拿我们现在的话讲,最难降伏的学生,就是这一千二百五十人。其中的舍利子,在佛没有出来说法之前,他已经是大老师了,跟他的有一百个学生。还有三迦叶兄弟(不是拈花微笑那个迦叶),其中两人各有二百五十个学生,另一位有五百个,合起来一千个学生,他们都是影响当时社会宗教的大学者。另外有神通的目连尊者也在那里,年龄也比佛大几岁,也在传教,他也有一百个基本徒弟。还有耶舍长者子,朋党五十个,所以佛有这六个徒弟皈依了以后,他们带领出家修道的学生,一起皈依佛,才变成了一千二百五十个常随众,就是经常跟著佛的;每次说法,他们都是听众。

  不过千万记住啊!其中有些人年龄都比佛大几十岁,佛是三十一、二岁开始说法,舍利子年纪较佛大二、三十岁,目连也比佛大。所谓比丘是出家人,翻译成中文的意思就是「乞士」。乞士是一个好听的名辞,意思是讨饭的,讨什么饭呢?不是讨一口饭吃的饭,是讨一个永远不生不灭的精神食粮。所以,上乞法于佛,下乞食于一切众生,称为成佛比丘。比丘的道理,也含有破除一切烦恼,了一切生死,而能有所成就,能证果的意思。

  世间与大千世界

  【尔时世尊。食时。著衣持钵。】

  尔时,这个时侯。世尊,是佛的另外一个代号,佛经里所称世尊,是指世界上最值得尊敬的人。不过我们要注意,所谓这个世界,不是只讲这个人世间;佛学里所谓世间,有三世间与四世间两种概念。所谓三世间是:器世间、国土世间、有情世间。

  器世间:就是国土世界,用现在的观念,就是物质世界,是这个地球上,有人类、生物存在的世界。

  国土世间:就是地球上各个分别的国土,中国、美国、欧洲等,是这个世间观念里的一个范围。

  有情世间:有情就是一切众生,有生命有灵知性的存在,这是一个世间的观念,等于我们现在讲社会、人类等观念差不多。

  所谓四世间,除了前三种之外,另外第四种就是圣贤世间,也就是得道的圣贤所成就的另外一个范围。拿佛教来讲,阿弥陀佛西方极乐世界,就是有道之士所居住的圣贤世界。其它宗教所讲的天堂,是另外一种圣贤、善人所居住的世间。

  佛学里有净土,有秽土,我们这个娑婆世界算秽土,阿弥陀佛西方极乐世界是净土。所谓土,有两种观念,一种是常寂光土,这个土已经不是土地,不是物质,而是说,在那个境界里,永远都是快乐的、清净的、寂灭的。另外一种观念是指我们这个世间,是凡圣同居土,圣人与凡夫共同居住的地方。这个世界也可以说同时包括了四世间,与各个国土的观念。所以说佛经里所称的世界,是包括我们这个世界,以及超过这个地球范围所有世间的世界。
  另外一个观念是说,释迦牟尼佛是我们这个三千大千世界的佛,为了我们初学同学们的研究,我们再说明一下三千大千世界在佛学上的概念。

  在我小的时侯,有一位老前辈就问我,你晓不晓得世界上有一个吹大牛讲大话的人是谁?我说不知道。他说:是释迦牟尼佛!他所说三千大千世界这个数字,无量无边,谁能够把它对立破得了?那真是摸不到边,大极了。当时年轻,听了也是笑笑而已;但是时代到了现在,更加证明佛的说法真实,他的神通智慧,更是了不起。他对于世界的看法,认为一个太阳系统是一个世界,这个是普通观念的世界,一个太阳,一个月亮,带领了九大行星,中间有一个地球,就是一个太阳系。

  过去物理学天文学称太阳为恒星,现在有人反对,不一定叫它恒星,这个是科学上没有定论的。在这一个太阳系中,地球是面积很小的,与其它行星的寿命来比较,也是很短的。可是在我们看来已经是不得了啦!这算是一个世界。

  佛说,这个地球上的人,以六十岁或者以一百岁为一寿命。这个世界上的人,认为一昼夜很了不起,而在月球上是半个月白天,半个月黑夜。现在人到了太空,发现果然与佛两千多年前说的一样。佛告诉弟子们说,这个虚空中,像这样的太阳系统,带领很多星球构成的世界,是无量数、不可知,如恒河沙一样多;也像中国的大黄河里头的沙子一样的多,数不清的。

  一千个太阳系统这样的世界,叫做一个小千世界,一千个小千世界,叫做一个中千世界,再把一千个中千世界加起来,叫做一个大千世界。他说这个虚空中,有三千个大千世界,实际上不止三千大千世界,而是不可知、不可数、不可量那样多。这个说法以前是没有人相信的。

  吃饭穿衣

  佛的戒律,规定弟子们喝一杯水,必须先用一块布滤了以后,才可以喝。为什么呢?「佛观一碗水,八万四千虫」。佛的眼睛,看这一碗水,有八万四千个生命。几千年前他这样说,也没有人相信,觉得他很琐碎,现在科学进步了,都相信了。还有佛的戒律,规定弟子们每餐饭后都要刷牙,没有牙刷,用杨柳枝。所以观世音菩萨净瓶里泡的有杨柳枝,大概一方面洒水用,一方面刷牙用。把杨柳枝剪下,放在水里泡,然后拿石头把根根这一节一敲就散开了,用来刷牙齿。这些生活的规律,都属于佛戒律的范围,礼仪都是非常严格的。拿现在的观念来讲,各种的卫生常识,他早就有了。佛经上所说一个成佛、得大成就的人,在一个佛国里教化众生,是师道的第一位,所以称为世尊。

  「尔时世尊食时」,吃饭时侯到了,这个吃饭的事我们须要说明一下。佛的戒律是日中一食,每天中午吃一餐。普通佛学把我们人类吃饭,叫做段食,分段的在吃饭,一天吃三餐,叫做段食,也叫做抟食。印度人吃饭用手抓,中国人用筷子,外国人用叉子,反正都是用手,所以也叫做抟食。早晨是天人吃饭的时间,中午人道吃饭,晚上鬼道吃饭。佛采用的制度,以人道为中心,日中一食;后世弟子们,过了中午一点钟就不吃饭了,这个是佛的制度。

  关于这个吃饭的问题,世界上各个地区不同,习惯不同。有的民族注重早餐,有些注重午餐或注重晚餐,每个人不同,叫做段食。除了吃饭外,还有思食,是指精神食粮。当一个人苦闷到极点,灰心到极点时,如没有精神食粮也会死掉。另外还有触食,触食就是感受,譬如我们在房间里,衣服穿得不对,闷得非常难过;或者被埋在土里,感觉气不通了,就是感觉没有气可吃了。更有识食,阿赖耶识的功能,支持生命的存在。所以段食、触食、思食、识食,也可说都是人的食粮。

  现在本经所讲吃饭的时侯,是佛自己所规定的日中一餐。佛虽然是太子出家,但是他以身作则,吃饭时间到了,「著衣」,穿好他的法衣,就是那件袈娑。其实佛的衣服就是那件袈娑,我们现在出家人所穿的这个衣服,是明朝老百姓的便服,所不同的是出家人的颜色朴素而已。分别身分就在头发,出家人是光头,在家人有头发,衣服都是一样的。佛的衣服是一件袈娑,又称福田衣,袈娑的横条、直条,依照受戒的情形都有规定。条纹像一块田一样,是为众生培福的标记,所以叫做福田衣。

  由本文可以看到平常佛也穿便衣,尤其印度人,天热的时侯,膀子统统露出来。我们读礼记也可以看到:「仲尼闲居」这一句,仲尼就是孔子,孔子平常不讲学的时侯,闲居的情形,礼记中有描述。我们现在看到释迦牟尼佛的闲居,是比较自由一点,可是到了吃饭的时侯,著衣,仍要穿好他的袈娑,「持钵」,拿著饭碗。这个钵传到中国来有瓦钵,也有铜钵,反正是一个吃饭用的器具,不过是汤啊、饭啊,放在一起的一个钵。现在看来两千多年前,佛已经发明了自助餐的方式,每人端著自己的钵吃自助餐。
  另外一个观念是说,释迦牟尼佛是我们这个三千大千世界的佛,为了我们初学同学们的研究,我们再说明一下三千大千世界在佛学上的概念。

  在我小的时侯,有一位老前辈就问我,你晓不晓得世界上有一个吹大牛讲大话的人是谁?我说不知道。他说:是释迦牟尼佛!他所说三千大千世界这个数字,无量无边,谁能够把它对立破得了?那真是摸不到边,大极了。当时年轻,听了也是笑笑而已;但是时代到了现在,更加证明佛的说法真实,他的神通智慧,更是了不起。他对于世界的看法,认为一个太阳系统是一个世界,这个是普通观念的世界,一个太阳,一个月亮,带领了九大行星,中间有一个地球,就是一个太阳系。

  过去物理学天文学称太阳为恒星,现在有人反对,不一定叫它恒星,这个是科学上没有定论的。在这一个太阳系中,地球是面积很小的,与其它行星的寿命来比较,也是很短的。可是在我们看来已经是不得了啦!这算是一个世界。

  佛说,这个地球上的人,以六十岁或者以一百岁为一寿命。这个世界上的人,认为一昼夜很了不起,而在月球上是半个月白天,半个月黑夜。现在人到了太空,发现果然与佛两千多年前说的一样。佛告诉弟子们说,这个虚空中,像这样的太阳系统,带领很多星球构成的世界,是无量数、不可知,如恒河沙一样多;也像中国的大黄河里头的沙子一样的多,数不清的。

  一千个太阳系统这样的世界,叫做一个小千世界,一千个小千世界,叫做一个中千世界,再把一千个中千世界加起来,叫做一个大千世界。他说这个虚空中,有三千个大千世界,实际上不止三千大千世界,而是不可知、不可数、不可量那样多。这个说法以前是没有人相信的。

  吃饭穿衣

  佛的戒律,规定弟子们喝一杯水,必须先用一块布滤了以后,才可以喝。为什么呢?「佛观一碗水,八万四千虫」。佛的眼睛,看这一碗水,有八万四千个生命。几千年前他这样说,也没有人相信,觉得他很琐碎,现在科学进步了,都相信了。还有佛的戒律,规定弟子们每餐饭后都要刷牙,没有牙刷,用杨柳枝。所以观世音菩萨净瓶里泡的有杨柳枝,大概一方面洒水用,一方面刷牙用。把杨柳枝剪下,放在水里泡,然后拿石头把根根这一节一敲就散开了,用来刷牙齿。这些生活的规律,都属于佛戒律的范围,礼仪都是非常严格的。拿现在的观念来讲,各种的卫生常识,他早就有了。佛经上所说一个成佛、得大成就的人,在一个佛国里教化众生,是师道的第一位,所以称为世尊。

  「尔时世尊食时」,吃饭时侯到了,这个吃饭的事我们须要说明一下。佛的戒律是日中一食,每天中午吃一餐。普通佛学把我们人类吃饭,叫做段食,分段的在吃饭,一天吃三餐,叫做段食,也叫做抟食。印度人吃饭用手抓,中国人用筷子,外国人用叉子,反正都是用手,所以也叫做抟食。早晨是天人吃饭的时间,中午人道吃饭,晚上鬼道吃饭。佛采用的制度,以人道为中心,日中一食;后世弟子们,过了中午一点钟就不吃饭了,这个是佛的制度。

  关于这个吃饭的问题,世界上各个地区不同,习惯不同。有的民族注重早餐,有些注重午餐或注重晚餐,每个人不同,叫做段食。除了吃饭外,还有思食,是指精神食粮。当一个人苦闷到极点,灰心到极点时,如没有精神食粮也会死掉。另外还有触食,触食就是感受,譬如我们在房间里,衣服穿得不对,闷得非常难过;或者被埋在土里,感觉气不通了,就是感觉没有气可吃了。更有识食,阿赖耶识的功能,支持生命的存在。所以段食、触食、思食、识食,也可说都是人的食粮。

  现在本经所讲吃饭的时侯,是佛自己所规定的日中一餐。佛虽然是太子出家,但是他以身作则,吃饭时间到了,「著衣」,穿好他的法衣,就是那件袈娑。其实佛的衣服就是那件袈娑,我们现在出家人所穿的这个衣服,是明朝老百姓的便服,所不同的是出家人的颜色朴素而已。分别身分就在头发,出家人是光头,在家人有头发,衣服都是一样的。佛的衣服是一件袈娑,又称福田衣,袈娑的横条、直条,依照受戒的情形都有规定。条纹像一块田一样,是为众生培福的标记,所以叫做福田衣。

  由本文可以看到平常佛也穿便衣,尤其印度人,天热的时侯,膀子统统露出来。我们读礼记也可以看到:「仲尼闲居」这一句,仲尼就是孔子,孔子平常不讲学的时侯,闲居的情形,礼记中有描述。我们现在看到释迦牟尼佛的闲居,是比较自由一点,可是到了吃饭的时侯,著衣,仍要穿好他的袈娑,「持钵」,拿著饭碗。这个钵传到中国来有瓦钵,也有铜钵,反正是一个吃饭用的器具,不过是汤啊、饭啊,放在一起的一个钵。现在看来两千多年前,佛已经发明了自助餐的方式,每人端著自己的钵吃自助餐。
  衣服穿好了,端了吃饭的钵,「入舍卫大城」,到这个首都。「乞食」,讨饭,土话叫做化缘。佛的戒律规定,佛弟子们不但不做饭,连种田也是犯戒的,一锄头下去,泥土里不晓得死多少生命,所以不准种田。夏天则结夏,弟子们集中在一起修行、打坐,不准出来。因为印度是热带,夏天虫蚁特别多,随便走路踩死了很多生命,故不准许。在夏天以前先把粮食集中好了应用,到了秋凉以后才开始化缘。这是当时的制度,时代不同,慢慢就有所改变了。

  乞士生活威仪

  化缘,规定弟子们不要起分别心,穷人富人一样,挨次去化,不可以专向穷人化缘,或专向富人化。譬如迦叶尊者,是印度的首富出身,但是他特别同情下层的贫苦社会,所以他都到贫民区去化缘,同时收些弟子也都是穷苦的人。另外一个弟子须菩提尊者则相反,喜欢到富贵人家乞食化缘,佛曾把他们两人叫来说:你们这个心不平,不管有钱没钱,有地位没地位,化缘的时侯,平等而去,此心无分别,而且人家给你多少就是多少,这一家不够,再走一家。我们现在看到出家人站在门口拿个引磬叮叮,那个就是释迦牟尼佛留下来的风范。

  说到乞食的制度,泰国还保存著。泰国信佛教的家庭,中午饭做好了,出家人没有来化缘以前,锅盖也不敢开;出家人来了,锅盖赶快打开,用勺子在饭锅中心挖起装上一碗,再把很好的菜给他装满。化缘的走了,自己才吃饭,这是佛教所遗留的制度。

  【入舍卫大城乞食。于其城中。次第乞已。还至本处。饭食讫。收衣钵。洗足已。敷座而坐。】

  这一段是讲化缘吃午饭的事。我们研究佛经,会发现所谓夜里到白天,昼夜二六时中,佛都在禅定中,在如来大定中;只有中午吃了饭,才打坐休息一下。大概从下午一两点到五六点钟说法,等到天快要黑了,大家闭起眼睛又入定去了。

  在舍卫国首都的大城,他挨门挨户的化缘。化好了以后,「还至本处」,没有说在路上就吃起来了,不像我们买一根香蕉,一边走就咬了一口,很没有威仪的。佛把饭碗端回自己的讲堂,「还至本处」,在规定的地方吃饭,「饭食讫」,饭吃完了。「收衣钵」,再把衣服及碗都收起来。然后有一个动作,「洗足已」,还打水洗脚。

  所以我说这一本经是最平实的经典,佛像普通印度人一样,光脚走路,踩了泥巴还要洗脚,非常平凡,也非常平淡,老老实实的就是一个人。

  「敷座而坐」。洗完了脚把自己打坐的位置铺一铺,抖一抖,弄得整整齐齐,也没有叫学生服侍他,更没有叫个佣人来打扫打扫,都是自己做。生活是那么严谨,那么平淡,而且那么有次序。由这一段看来,金刚经会使人觉得学佛要设法做到佛的样子才好,不像其它经典那样,把佛塑造得高不可攀,只能想像、膜拜。

  看了金刚经,佛原来同我们一样的平常,虽是太子出家,但是他过的生活同平民一样。当时印度的阶级森严,他却指定一个最低贫民出身的弟子优波离尊者,执法管纪律,任何人犯了法都一样处理。所以在现实的生活里,在最平凡中,建立了一个非凡神圣的境界,也就是佛的境界。

  第二品善现启请分

  【时长老须菩提。在大众中。即从座起。偏袒右肩。右膝著地。合掌恭敬。而白佛言。希有世尊。如来善护念诸菩萨。善付嘱诸菩萨。世尊。善男子。善女人。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云何应住。云何降伏其心。佛言。善哉善哉。须菩提。如汝所说。如来善护念诸菩萨。善付嘱诸菩萨。汝今谛听。当为汝说。善男子。善女人。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应如是住。如是降伏其心。唯然。世尊。愿乐欲闻。】

  善现就是「须菩提」,是中文的意译,意思是他的人生境界,是道德的至善。须菩提表现出来的是长寿,另有舍利子这些人也比佛的年龄大。所以,有些经典把「须菩提」翻译为「具寿」就是长寿的意思。等于我们中国人所称鹤发童颜,南极仙翁,老寿星。不过须菩提不仅是老寿星,他的道德修持,他的智慧,以及他生活的仪轨,都足以领导当时佛的弟子们。他年高德劭,威仪气度在佛的十大弟子之中,是非常有名的。
  佛教一般知道须菩提谈空第一,这一本经就是空和有的研究。后世佛教,称须菩提为尊者,连中国民间对他也非常熟悉。怎么熟悉呢?大家都看过西游记,孙悟空大闹天宫及七十二变的本事,都是从须菩提那里学的,这是小说上写的。孙悟空找到尊者,小说上把六祖见五祖那个故事,影射孙悟空访道访到了须菩提。西游记中这一段,描写得非常有趣,因此,须菩提尊者的名字,就在中国的民间十分流传了。

  善现须菩提

  【时长老须菩提。在大众中。即从座起。偏袒右肩。右膝著地。合掌恭敬。而白佛言。希有世尊。如来善护念诸菩萨。善付嘱诸菩萨。】

  这一段文字,好像给我们写了一段剧本,描写当时的现场。「时」就是当时,就是佛把饭也吃好了,脚洗好了,打坐位置也铺好了,两腿也盘好了,准备休息。可是我们这一位须菩提老学长,不放过他,意思是你老人家慢一点休息吧!我还有问题,代表大家提出来问。时长老须菩提,所谓长老,照佛学解释「长老」的内涵,还有许多意思。总而言之,就是中文的年高德劭。前面我们提到过二百六十个字的心经,在心经里,向佛提问题的主角是舍利子,也是佛的十大弟子之一。金刚经的主角则是须菩提,另如楞严经的主角是阿难,每人的问题不同,所以佛的答覆方式也不同。本经是从须菩提问问题开始的,因为他谈空第一,在大众中,在所有同学里,他要起立发言。我们现在发言要举个手,佛时代的规矩,是从座位上站起来。当时,大家都在坐著,须菩提站起来,偏袒右肩,这也是印度规矩,披著袈娑,一边膀子露出来。
  关于偏袒右肩有很多说法,一种说法是右手空著好做事,在跟佛走路时,可以用这个手膀,把年纪大的扶持过去。另有说法,认为右手是吉祥的手,左手不是吉祥的手,所以用袈娑盖著。还有一种说法,认为杀人等坏事,都是这右手去做,所以,在佛前上香时,要左手去插,不许右手近佛。但是另外也有一说,插香要用右手,因为右手是吉祥之手,总之,这些都是后人的解释。上古的许多礼节,有时代及地区的意义,后世把那些习惯又加上各种解释,有花招之嫌,我们姑且不管。

  现在,须菩提「偏袒右肩」,披好袈娑,「右膝著地」,就跪下了。单跪右腿,「合掌恭敬」,合掌是印度当时的礼貌,中国也有合掌,也有作揖。印度是伸开十指合掌,有空心的合法,有实心的合法。顺便给青年同学们也讲一声,许多人写信给我,有的称我「南法师」,我不是法师啊!我没有出家。许多人写信用佛家的规矩「合十」,合十就是两个手合拢来,合十问讯,也是一种礼貌。还有些同学来信问「和南」是什么意思?和南是译音,意思就是跪拜顶礼,五体投地跪拜,叫做和南。结果有一位同学就对我说:老师也姓南,南无阿弥陀佛也姓南,拜拜也和南,好像你投胎的时侯,是选一个南字来的。我说那我不知道,我当时也许选错了呢!这是有关与年轻同学们的趣味对话,由合掌顺便提到。

  现在须菩提合掌,就是向老师先行个礼,「而白佛言」。白就是说话,古文叫道白,是南北朝时侯的说法,后来唱戏的也有道白,唱的时侯是唱,不唱的时侯说几句话,就是道白。「希有世尊」,佛经上记载印度的礼貌,向长辈请示以前,要先来一套赞叹之辞。等于我们中国人看到老前辈就说:「唉呀,你老人家真好啊,上一次蒙你老人家照顾,你老人家给我启发太多了!」我也经常碰到年轻人对我这样说。金刚经已经把赞叹的话浓缩成四个字了,其它的经典中,弟子们起来问佛,都是先说一大堆恭维话。佛是很有定力的,等你恭维完了,然后才张开眼睛说:你说吧!这里的浓缩就是鸠摩罗什翻译的手笔,只用四字:「希有世尊」,世间少有,少见不可得的世尊。前面提到玄奘法师也翻译过金刚经,还有其他人的翻译,我个人的观点和研究,鸠摩罗什翻译的这一本,扼要简单,妙不可言。

  古代翻译的规定是信、达、雅,我们看到很多佛经的翻译,信则有之,很忠实原典;达,表达的清楚也有,但文字却不大雅。像鸠摩罗什的翻译,信、达、雅,皆兼而有之,非常难得。所以,我个人是非常喜欢这个译本。

  须菩提接著说:「如来善护念诸菩萨。善付嘱诸菩萨。」现在我们先来解释两个佛学名辞,一个是如来,一个是菩萨。

  如来菩萨

  我们晓得「如来」也是「佛」的代号,实际上佛有十种不同名称,如来是一种,佛是一种,世尊也是一种。不过,中国人搞惯了,经常听到如来佛的称法,把它连起来也蛮好。现在我们先说「如来」,这是对成道成佛者的通称。释迦牟尼就称释迦如来,或者称释迦如来佛,阿弥陀佛又称阿弥陀如来。

  阿弥陀、释迦牟尼,那是个人的名字,就是特称。如来及佛是通称,等于我们中国称圣人,孔子也是圣人,周公也是圣人,文王、尧舜都是圣人。圣人就是通称,而孔子、周公就是特称。「如来」二字翻译得很高明,所以,我经常对其他宗教的朋友说:你们想个办法把经典再翻一翻好不好?你们要弘扬一个宗教文化,那是离不开文学的啊!文学的境界不好是吃不开的。

  佛经翻译的文学境界太高明了,它赢得了一切。譬如「如来」这个翻法,真是非常高明。我们注意啊!来的相对就是去,他没有翻「如去」,如果翻成如去,大家也不想学了,一学就跑掉了。翻译成「如来」,永远是来的;来,终归是好的。佛已成了道,所以就叫如来。金刚经上有句话,是佛自己下的注解:「无所从来,亦无所去,故名如来。」无来也无去,换句话说,不生也不灭,不动也不静,当然无喜亦无忧,不高也不矮,都是平等,永远存在,这个道理就是如来。用现在的观念说,他永远在你这里,永远在你的前面,只要有人一念虔信,佛就在这里。所以后世我们中国有一首诗,描写得非常好:

  佛在心中莫浪求灵山只在汝心头

  人人有个灵山塔只向灵山塔下修

  浪字是古文的说法,就是乱,浪求就是乱求。不必到灵鹫山求佛,不要跑那么远了,因为灵山只在你的心头。每一个人自己的本身,就有一个灵山塔,只向灵山塔下修就行了。也有人另外一种说法:「不向灵山塔下求」。总之,这只是说明佛、道都在每一个人自己的心中,个个心中有佛,照后世禅宗所讲:心即是佛,佛即是心,不是心外求法。以佛法来讲,心外求法都属于外道。

  另外一个佛学的名辞是「菩萨」,这也是梵文的翻译,它的全称是菩提萨缍。菩提的意思就是觉悟,萨缍是有情。如果当时翻译成觉悟有情,那就一点味道都没有了。采用梵文的音,简译成菩萨,现在我们都知道菩萨啦!如果当时翻译成觉悟有情,年轻人会以为恋爱经典了,那不是佛法,所以不能照意思翻译。
  所谓的觉悟,觉悟什么呢?就是佛的境界,也就是所谓自利利他,自觉觉他的这个觉悟。借用孟子的话:「以先知觉后知」,就是先知先觉的人,教导后知后觉的人。一个人如果觉悟了,悟道了,对一切功名富贵看不上,而万事不管,脚底下抹油溜了,这种人叫做罗汉。但是菩萨境界则不然,觉悟了,解脱了世间一切的痛苦,自己升华了,但是,看到世上林林总总的众生,还在苦难中,就要再回到世间广度一切众生。这种牺牲自我,利益一切众生的行为,就是所谓有情,是大乘菩萨道。

  有情的另外一个意义是说,一切众生,本身是有灵知,有情感的生命,所以叫做有情。古人有两句名言:「不俗即仙骨,多情乃佛心」。

  一个人不俗气很难,能够脱离了俗气,就是不俗,不俗就是神仙。菩萨则牺牲自我,利益一切众生,所以说,世界上最多情的人是佛,是菩萨,也就是觉悟有情。「菩萨」是佛弟子中,走大乘路线的一个总称。

  佛的出家弟子们,离开人世间妻儿、父母、家庭,这种出家众叫做大比丘众。在佛教经典中的出家众,归类到小乘的范围,他们离开人世间的一切,专心于自己的修行,也就是放弃一切而成就自己的道,叫做小乘罗汉的境界。这在中文叫做自了汉,只管自己了了,其他一切不管。禅宗则称之谓担板汉,挑一个板子走路,只看到这一面,看不见另一面。也就是说,把空的一面,清净的一面,抓得牢牢的,至于烦恼痛苦的一面,他拿块板子把它隔著,反正他不看。

  佛教里表现实相叫示现,为表达那个形相,大菩萨们的示现都是在家的装扮。譬如大慈大悲观世音、大智文殊菩萨、大行普贤菩萨、以及一些菩萨等,都是在家人的装束示现,除了大愿地藏王菩萨。出家人是绝对不准穿华丽衣服的,绝对不准化妆的,可是你看菩萨们,个个都是化妆的啊!又戴耳环,又挂项练,又戴戒指,叮叮当当,一身都挂满了,又擦口红,又抹粉的,这是菩萨的塑像。这个道理是什么呢?就是说他是入世的,外形虽是入世的,心却是出世的,所以菩萨境界谓之大乘。罗汉境界住空,不敢入世,一切不敢碰,眼不见心不烦,只管自己。

  但是菩萨道是非常难的,一般说来约有几个路线,楞严经上说:「自未得度,先度人者,菩萨发心。自觉已圆,能觉他者,如来应世。」

  前两句说,有些人自己并没有成道,但是有宗教热忱,愿意先来救别人,帮助别人,教化别人做善事。任何的宗教都有这样的人,自己虽没有得度,没有悟道,却先去救助别人,这是菩萨心肠,也就是菩萨发心。

  所谓「自觉已圆」,自己的觉悟,修行已经完全圆满了。「能觉他者」,再来教化人,「如来应世」,这是现在的佛,现生的佛。

  菩萨是如来的前因,成了佛如来是菩萨的果位,成就的果位。现在我们把如来及菩萨,大概简单的解释了,我们再回转来看本经的原文。我们不要忘记了,现在须菩提还跪在那里,替我们来提问题,我们多讲了一下,他就又多跪了一下了。(众笑)

  六祖和金刚经

  须菩提当时跪在那里,替我们大家跪著,替当时的大众同学们跪著,尤其为大乘入世的菩萨们,包括那些出家但发心入世的出家菩萨们跪著。

  说到这里,我们知道,在家有菩萨,出家一样有菩萨,虽然形象是出家,但是他的发心、愿行、心性、及所做的事,都是菩萨道,这就叫做出家菩萨。

  现在,须菩提替大家请求:佛啊!你老人家慢一点闭眼睛,慢一点打坐,你看,那么多跟你学的大乘菩萨们,你应该好好的照应他们,指点他们怎么用功啊!怎么修行啊!
  实际上,后来禅宗五祖就曾说过,要成佛悟道,专心念金刚经就可以了。甚至不识字,不会念的,只要念一句摩诃般若波罗密多就行了,这是经题的要点,是大智慧成就到彼岸的意思。结果,六祖就是因金刚经而悟的;所以后世的中国禅宗,也叫做般若宗。外国也有称做达摩宗的,这都是因为五祖、六祖由金刚经直接传承,鼓励大家念金刚经这件事而来的。

  「善护念」这三个字,鸠摩罗什不晓得用了多少智慧翻译的。后来禅宗兴盛以后,有一位在家居士,学问很好,要注解思益经,去见南阳忠国师。南阳忠国师说:好呀!你学问好,可以注经啊!说著就叫徒弟端碗清水,放七颗米在里头,再放一双筷子在碗上,然后问:你晓得我现在要干什么吗?居士说:师父,我不懂。南阳忠国师说:好了,我的意思你都不懂,佛的意思你懂吗?你随便去翻译,随便去注解吗?

  很多人以为自己佛学搞好了,就开始写作了,可是研究鸠摩罗什的传记,就知道他是一个到达悟道、成道的大菩萨境界的人,他当时翻译的「善护念」这三个字,真了不起。

  善护念

  不管儒家、佛家、道家,以及其他一切的宗教,人类一切的修养方法,都是这三个字──善护念。好好照应你的心念,起心动念,都要好好照应你自己的思想。如果你的心念坏了,只想修成功有了神通,手一伸,银行支票就来了,或是有些年轻人,想得神通,就看见佛菩萨了,将来到月球不要订位子,因为一跳就上去了。用这种功利主义的观念来学佛打坐是错误的。你看佛!多么平淡,穿衣服,洗澡,打坐,很平常,决不是幻想,决不乱来,也不带一点宗教的气息,然后教我们修养的重点就是「善护念」。

  善,好好的照顾自己的思想、心念、意念。譬如现在我们学佛的人,有念佛的,能念南无阿弥陀佛到达一心不乱,也不过是善护念的一个法门。我们打坐,照顾自己不要胡思乱想,也是善护念。一切宗教的修养方法,都是这三个字,金刚经重点在那里?就是善护念。大家要特别注意!
  因讲到善护念,我们晓得佛经、佛学里三十七道品菩提道次第,修大彻大悟的方法中,有个四念处,就是念身、念受、念心、念法。念心是四念处里非常重要的,随时念这个心,知道了这个念头,就是善护念。我们的这个身心很重要,念身,此身无常。念心,我们思想是生灭的,靠不住的,一个念头起来也立刻就过去了,去追这个念头,当它是实在的心是错误的,因为这个思想每一秒钟都在变去。

  什么叫念?一呼一吸之间叫做一念。照佛学的解释,人的一念就有八万四千烦恼。烦恼不一定是痛苦,但是心里很烦。譬如,有人坐在这里,尽管金刚经拿在手上,也在护念,他护一个什么念呢?一个烦恼之念,不高兴。自己也讲不出来为什么不高兴,连自己都不知道,医生也看不出来,这就是人生的境界,经常都在烦恼之中。

  寻愁觅恨

  烦恼些什么呢?就是「无故寻愁觅恨」,这是红楼梦中的词,描写一个人的心情。其实每个人都是如此啊!「无故」,没有原因的,「寻愁觅恨」,心里讲不出来,烦得很。「有时似傻如狂」,这本来是描写贾宝玉的昏头昏脑境界,饭吃饱了,看看花,郊游一番,坐在那里,没有事啊!烦,为什么烦呢?「无故」,没有理由的,又傻里瓜叽的……这就是描写人生,描写得也非常恰当。所以红楼梦的文学价值被推崇得那么高,是很有道理的。

  西厢记也有对人心理情绪描写的词句:「花落水流红,闲愁万种,无语怨东风。」没得可怨的了,把东风都要怨一下。嗳!东风很讨厌,把花都吹下来了,你这风太可恨了。然后写一篇文章骂风,自己不晓得自己在发疯。这就是人的境界,花落水流红,闲愁万种是什么愁呢?闲来无事在愁。闲愁究竟就有多少?有一万种,讲不出来的闲愁有万种。结果呢?一天到晚怨天尤人,没得可怨的时侯,无语怨东风,连东风都要怨,人情世故的描写妙到极点。

  这是我们讲到人的心念,一念之间,包含了八万四千的烦恼,这也就是我们的人生。解脱了这样的烦恼,空掉一念就成佛了,就是那么简单。但是在行为上要护念,要随时照顾这个念头,我们研究完了金刚经,看到佛说法高明,须菩提问话高明,不像我们有些同学:老师,我打扰你两分钟。我说:一定要好几分钟,你何必客气呢?多几分钟就多几分钟。不老实,说要问问题就好了嘛!然后,他讲了老半天,他讲的话,我都听了,主题在那里,我不知道,说了半天不晓得问什么,结果弄得我无语怨东风。

  金刚眼和发心

  在须菩提问问题时,事实上答案就出来了,这是本经的精神不同于其他经典的地方。佛抓到这个主题,答案的两句话也是画龙点睛。所以禅宗祖师,特别推崇这一本经,因为这一本经的经文精神特别。诸位要成佛,这两句话已经讲完了,问题与答案都在这两句话中了。「善护念」,「善咐嘱」,这两句话等于许多同学问:老师啊,怎么做功夫呀?我现在还在练气功啊,听呼吸,念佛,你好好教我啊!还有许多人去求法,花了很多时间和金钱求个法来。法可以求来吗?有法可求吗?这是个妄想!就是烦恼。法在那里?法在你心中,就是「善护念」三个字。「善护念」是一切修行的起步,也是一切佛的成功和圆满。这个主要的问题,就是金刚经的一只金刚眼,也就是金刚经的正眼,正法眼藏。
  【世尊。善男子。善女人。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云何应住。云何降伏其心。】

  这本经翻译的很不同,来个「善男子、善女人」,分开得清清楚楚。我们年轻的时侯很调皮,一边念一边看看自己,把「善男子」改成「散男子」,是一边学佛,又到处玩耍的人,所以我们自称「散男子」,是心在散乱中的天下散人。

  这里讲「发心」,发就是动机,发什么心?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阿耨多罗」这四个字是梵文,中文勉强译为「无上」,至高无上。「三」这个音就是正,「藐」是等,平等。菩提是觉悟,连起来就是说要发:无上正等正觉的心。

  但是文中的「无上正等正觉之心」,不能包涵全部的意义;如果就其意义翻译成禅宗的大彻大悟,还是不能包括完全。「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包括心地法门,明心见性,由世俗超越而达到成佛的境界;在行为上是大慈大悲菩萨心,是菩提心,入世救一切众生;在理上是大彻大悟,超越形而上的本性之心。所以「三藐三菩提心」意义很多,只能保持这个原文的音,让后世人自己去解释了。

  换句话说,「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就是一个普通人发心学佛。佛法与其它的宗教不同,认为一切众生都可以成佛,不像其他宗教,认为有第一因。其他宗教认为,只有「他」可以,我们只有等到「他」来帮忙,然后还都是听「他」的,除「他」之外,都是不对的。

  佛法既认为一切众生个个是佛,平等平等,但是,为什么众生不能成佛呢?因为他找不到自心,迷失了。如果自己觉悟了,不再迷失,个个自性成佛。

  无权威无主宰

  佛并不是权威性,也不是主宰性。佛这个主宰和权威,都是在人人自我心中。所以说一个人学佛不是迷信,而是正信。正信是要自发自醒,自己觉悟,自己成佛,这才是学佛的真精神。如果说去拜拜祈祷一下,那是迷信的作法;想靠佛菩萨保佑自己,老实说,佛不大管你这个闲事,佛会告诉你保护自己的方法。这一点与中国文化的精神是一样的,自求多福,自助而后天助,自助而后人助。换句话说,你自助而后佛助,如果今天做了坏事,赶快到佛菩萨前面祷告,说声对不起,佛就赦免了你,那是不可能的。

  我们在西藏的时侯,虽然是佛国,也有做土匪的,抢了人以后,赶快到菩萨前跪下忏悔,下次再也不敢了。下次钱用完又去抢了,抢完又来忏悔,反覆来去,自心不能净,佛也不会感应的。所以一切要自求多福,佛法就是这个道理。

  因此,要成佛,要找出自己心中的自性之佛,这才叫「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我经常告诫年轻同学们:你们以为两腿一盘就叫学佛,不盘就不是学佛,那叫做修腿,不是学佛。打坐不过是修定,是练习身心向学佛路上的准备工作而已,这个观念一定要搞清楚。
  那么,真正的学佛困难在什么地方呢?就是「善护念」。这三个字也就是金刚眼。须菩提说:佛啊,善男子,善女人(不是指坏蛋们,因为坏蛋们不学佛!)这一切好人们,要想明心见性,认识自己生命的本来,求无上大道发的这个心,有个大困难,就是思想停不了,打起坐来妄想不止。有人打起坐来,不是想到丈夫,就是太太、情人、爸爸妈妈、儿女、钞票……不打坐还好,一坐下来,眼睛一闭,万念齐飞。这就是此身烦恼不能断,也是修行第一步碰到的问题。

  此心如何住

  须菩提讲得很坦然,替大家发问,「云何应住?」这个心念应该如何停住在清净、至善那个境界上?「云何降伏其心?」心里乱七八糟,烦恼妄想怎么能降伏下去?古今中外,凡是讲修养、学圣人、学佛,碰到的都是这个问题。「云何应住」这个心住不下去。如果念佛嘛!永远念阿弥陀佛做不到,不能住在这个念上,一边念阿弥陀佛,一边心里想明天要作什么,哎呀,阿弥陀佛,老王还欠我十块钱没有收回来,阿弥陀佛,阿弥陀佛,这怎么办……心住不下去!你祷告上帝,上帝也不理你啊,你还是一样的,坏念头还是起啊!菩萨也帮不了忙。此心如何住,如何降伏其心,这许多的烦恼妄想,如何降伏下去?这是个大问题。

  金刚经一开头,像我们这个照像机一样,什么灰尘都照出来,乾脆俐落,一点都不神秘。不管学那一宗那一派,第一个碰到的就是这个「云何应住」的问题,就是用什么办法使此心能够住下来。「云何降伏其心」,有什么办法,使这个心的烦恼妄想降伏得下去!这问题问得很严重。

  我们年轻的时侯,经常有个感慨,读金刚经,读到这两句,千古高人,同声一叹!这个问题太难了。一个英雄可以征服天下,没有办法征服自己这个心念;一个英雄可以统治全世界,没有办法「降伏其心」。自己心念降伏不了,此乃圣人之难成,道之难得也!你说学法,学各种法,天法学来都没有用!法归法,烦恼归烦恼。念咒子吗?烦恼比你咒子还厉害,你咒它,它咒你,这个烦恼真是不可收拾,就有那么厉害。所以「云何应住,云何降伏其心」,这个问题问得非常之好。

  【佛言。善哉善哉。须菩提。如汝所说。如来善护念诸菩萨。善付嘱诸菩萨。汝今谛听。当为汝说。】

  佛听了须菩提的问题,他眼睛又张开了,这个问题问的好,一拳就打到中心来了。善哉!善哉!就是问得好极了。佛说:「须菩提,如汝所说,如来善护念诸菩萨,善付嘱诸菩萨,汝今谛听,当为汝说。」看佛经应该像看剧本一样的看,才能进入经典的实况,才会有心得。我说把佛经当剧本看,不是不恭敬,你不进入这个情况,经典是经典,你是你,没有用。

  现在,假设我们当时跟须菩提跪在一起,佛说:好,好,须菩提,照你刚才问的问题,如来善护念诸菩萨,善付嘱诸菩萨,是不是?须菩提说:是。释迦牟尼佛说:「汝今谛听」,你现在注意啊!好好听。「谛」是仔细、小心,也有一点意思是你要小心注意,我要答覆你了。「当为汝说」,你问的问题太好了,我应当给你讲。这时须菩提还跪在那里。

  【善男子。善女人。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应如是住。如是降伏其心。唯然。世尊。愿乐欲闻。】

  佛说:善男子,善女人,如果有一个人,发求无上大道的心,应该这样把心住下来,应该这样把心降伏下去。

  说完这一句话,他老人家又闭起眼睛来了。须菩提大概等了半天,抬头一看,「唯然。世尊」,经文中说「唯」就是答应,「然」就是好。我准备好好的听,世尊啊,「愿乐欲闻」,我高兴极了,正等著听呢!他跪在那里瞎等,佛却没有说下文了。大家看这个剧本写的好不好?经典是好剧本,我们在座也有写剧本的高手,而写这个剧本的才是真高手呢!文字都很明白,是不是这样讲?没有错吧?

  现在我们再回过来看佛说的这句话,善哉!善哉!你问的好啊,须菩提,照你刚才说的,佛要善护念诸菩萨,善付嘱诸菩萨,是不是?须菩提说:是啊!我是问的这个。他说你仔细听著,我讲给你听,当你有求道的心,一念在求道的时侯,就是这样住了,就是这样,这个妄念已经下去了,就好了,就是这样嘛!

  假设我来讲的话,我当然不是佛啦!不过我来讲的话,不是那么讲。如果我当演员,演这个释迦牟尼佛,这个时侯不是慈悲的,不是眼睛闭下来,眉毛挂下来,慢慢说:「善哉!善哉!阿弥陀佛!」不是这样。我会说:「你听著啊!你注意,你问的这个问题,当你要求道的这一念发起来的时侯」,说时一边就瞪住他。
  半天,须菩提也不懂,傻里瓜叽的:佛啊,我在这里听啊!换句话说,你没有答覆我呀!

  实际上,这个时侯,心就是住了,就降伏了。

  止住的持名念佛

  「住」就是住在这里,等于住在房子里,停在那里。但是怎么样能把烦恼妄想停住呢?佛说:就是这样住。

  我们都知道,学佛最困难的,就是把心中的思虑、情绪、妄想停住。世界上各种宗教,所有修行的方法,都是求得心念宁静,所谓止住。佛法修持的方法虽多,总括起来只有一个法门,就是止与观,使一个人思想专一,止住在一点上。
  譬如净土宗的念佛,只念一句南无阿弥陀佛,就是专一在这一点上。南无是皈依,阿弥陀是他的名字,皈依阿弥陀这一位佛。说到念佛,有个笑话告诉年轻同学们知道,有一个老太太,一天到晚念南无阿弥陀佛,念得很诚恳,他的儿子很烦,觉得这个妈妈一天到晚阿弥陀佛。有一天,老太太正在念阿弥陀佛,这个儿子喊:妈!老太太问干什么?儿子不响了。她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又念起来,念得很起劲。儿子又喊:妈!妈!那老太太说:干什么?儿子又不响。老太太有一点不高兴了,不过还是继续念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儿子又喊:妈!妈!妈!这个老太太气了说:讨厌,我在念佛,你吵什么。儿子说:妈妈,你看,我还是你儿子呢!不过叫了三次,你就烦了,你不停的叫阿弥陀佛,阿弥陀佛不是烦死了吗?这个话表面上听起来是笑话,但是它所包涵的意义,实在是很深刻的,不要轻易把它看成一个笑话。

  念阿弥陀佛是持名,等于叫妈,持他的名字。持名念佛有它的意义,不过现在我们不是讨论这个问题,而是说这一种修持的方法,是要念到一心不乱,达到止、住的境界。我们大家普通念阿弥陀佛,一边念,一边也照样的胡思乱想,就像一支蜡烛点在那里,虽然有蜡烛的光亮,旁边的烟却也在冒。又像石头压草,旁边的杂草还是长出来。这种情形不能算一心不乱,因为没有住,没有止。真要念到一心不乱,忘记了自己,忘记了身体,忘记了一切的境况,勉强算是有一点点一心不乱的样子。作到了专一,一心不乱的时侯是止,念头停止了,由止就可以得定。

  百千三昧的定境

  我们都听说过老僧入定,真正入定到某一种境界,时间没有了,他会坐在那里七八天、一个月,自己只觉得是弹指之间而已。不过大家要认识,这不过是所有定境中的一种定而已,并不是说每一个定境都是如此,这一点要特别注意。

  佛法讲修持,百千三昧的定境不同,有一种定境是,虽日理万机,分秒都没有休息,但是他的心境永远在定,同外界一点都不相干。心,要想它能定住,是非常困难的。像年纪大一点的人睡不著,因为心不能定。年纪越大思想越复杂,因此影响了脑神经,不能休息下来。

  等于说,我们脑子是个机器,心脏也是个机器,但是它的开关并不是机器本身,而是后面另一个东西;那就是你的思想,你的情感,你心里的作用。所以一切学佛,一切入道之门,都是追求如何使心能定。有些人打坐几十年,虽然坐在那里,但是内心还是很乱,不过偶尔感觉到一点清净,一点舒服而已。一点清净舒服还只是生理的反应与心境上的一点宁定,而真正的定,几乎没有办法做到。

  佛学经常拿海水来说明人的心境,我们的思想、情感,归纳起来,只是感觉与知觉,它们像流水一样,永远在流,不断的流,所谓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就是那么一个现象。所谓真正的定,佛经有一句话:如香象渡河,截流而过。一个有大智慧、大气魄的人,自己的思想、妄念,立刻可以切断,就像香象渡河一般,连弯都懒得转,便在湍急河水之中,截流而过了。假使我们做功夫有这个气魄,能把自己的思想、感觉如香象渡河,截流而过,把它切断得了,那正是净土的初步现象,是真正的宁静,达到了止的境界。由止再渐渐的进修,生理、心理起各种的变化,才可以达到定的境界。这样,初步的修养就有基础了。现在金刚经里还没有讲「定」,先讲「住」。
  「住」这个字,与「止」,与「定」是不一样的,而且很不一样。

  先说这个「止」。止可以说是心理的修持,把思想、知觉、感觉停止,用力把它止在一处。等于我们拿一颗钉子,把它钉在一个地方,就是止的境界。

  所谓「定」,等于小孩子玩的转陀罗,最后不转了,它站在那里不动了,这只是个定的比方。

  这个「住」呢!跟「止」、「定」又不一样。住是很安详的摆在那里。这些不是依照佛学的道理来说,只是依照中文止、定、住的文字意义来配合佛学的道理加以说明。

  不管学佛不学佛,一个人想做到随时安然而住是非常困难的。中文有一句俗语:「随遇而安」,安与住一样,但人不能做到随遇而安,因为人不满足自己、不满足现实,永远不满足,永远在追求一个莫名其妙的东西。理由可以讲很多,追求事业,甚至于有些同学说人生是为了追求人生,学哲学的人说为了追求真理。你说真理卖多少钱一斤?他说讲不出来价钱。真理也是个空洞的名辞,你说人生有什么价值?这个都是人为的藉口,所以说在人生过程上,「随遇而安」就很难了。

  例如,好几位学佛的老朋友们,在家专心修行不方便,与修行团体住一起又说住不惯。其实,他是不能「随遇而安」而已!他不能「应如是住」,连换一个床□都不行了,何况其他。实际上,床□同环境真有那么严重吗?没有,因为此心不能安,所以环境与事物突然改变,我们就不习惯了,因为这个心不能坦然安住下来,这是普通的道理。

  须菩提提出的这个问题,是开始学佛遭遇到最困难的问题,也就是心不能安。现在佛告诉他,就是你问的时侯,已经住了,就是你问的时侯,已经没有妄想烦恼了。这个意思也有一个比方,当我们走在街上看到稀奇事物的时侯,就在这个时侯,我们的心是住的喔!像普通讲的楞住了,这一段的住,虽不是真正佛法的住,但当这个心理现象,受到突然刺激的时侯,好像凝定住了,这是假的心住,不是心安的住,可是从这个现象可以了解,心的住确实有「定」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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