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途歌之卸龙甲》——“欲耀祖上门,首得撬鬼门。”


  第十七章:逃出生天

  嗬,敢情这粽子还有姐姐妹妹七大姑八大姨的?

  我头皮一麻,大声疾呼让庄逊掰住岸沿上的石头别松手,同时没被抓着那条腿使劲往下踹。

  诸位游过泳的应该知道,这水里踹人可不比岸上,再江水的阻力下,我蹬了好几下,都感觉是蹬在了棉花上。

  那玩意不但没有把我放开,反而更加使劲,指甲扣进我小腿肚子里,疼得我倒抽一口凉气。

  “泽哥,是那粽子?”

  庄逊紧紧抓着岸边的钟乳石,现在岸上还露着尖儿的石头也不多,水面离他的手不过一握的距离,在折腾不到十五分钟,我俩就得给埋水下面。

  我心里发狠,叼着三防板砖瓮进水里,睁眼一看,呵,还真是那阿姨!

  她脖子像是被庄逊踢断了,但又断得不完全,耷拉在肩膀上,随着江流甩来甩去,两只爪子紧紧扣在我小腿上,整个像个大铅块似的坠着我。
  看样子刚才庄逊那一下没踢得实,也不知道是因为第一次打粽子,还是因为水的阻力,反正这腿力出了偏差,粽子剩的一口气给放了一半,还剩一半搁肚子里存着呢。

  江水迷眼,我也看不了更真切,只能“呼”的从水里抬起头,冲庄逊苦笑,“这阿姨估计是看我长得帅气,实在舍不得,脑瓜仁断了都还得拖着小爷不放。”

  腿都快断了还能开玩笑,我也觉得自己胆子见长。

  那僵尸就算是被庄逊打残了闹腾不起来,但力量还在,又加上自重,比水猴子的力气可是大得多。我要不是死死拉着庄逊的腰杆儿,恐怕已经被它扯到了水底。但就这样,也感觉大腿要和屁股蛋分家了。

  “泽哥,用剑。”

  “不行,没手。”

  庄逊空出一只手将九阴剑拔出来,他隔着一个我,刺不到水底的粽子。但我双手抱着他的腰,刚松开一只,下面一股猛力,差点没给我扯走。

  庄逊剑眉一拧,眼瞅就要扔了石柱子,拔剑往水下钻,我赶忙喊住他,“别介,你一放我俩都得下去。”

  “那怎么办?”

  我心里也着急,这江水越涨越高,越涨越快,我俩说两句话的功夫就能窜上了几寸。一会儿粽子没把我俩拉下去,我们倒能自己淹死在水里。

  “没招,只能这么办了!”我一咬牙,“这粽子就剩半口气,抓我们纯粹是本能。不可能跟刚才一样凶。现在我下去给它搂住,你再给它两剑,成不?”

  “下去?”

  庄逊为难的瞅了瞅身下,黑黢黢的江水已经成了奔腾之势,“呼呼”向黑洞深处灌区,我俩现在能不能游出去都还是个未知数,还要带上一头粽子,那不是一松开石头就给冲跑了吗?

  但这事越拖越是不利,我一上火就吼起来,“怎么,不信你泽哥?我小时候可是京城的浪里白条,只要你瞅准了刺,咱俩一下子就能给这玩意甩开。”

  说完,不能庄逊答话,我已经放开他一个觅头扎进水里,三防板砖的光线在水里仅仅能穿透半米不到的距离,刚好照在那粽子死白的脸上,我像是拔河一般使劲将腿曲起来,伸手就去拽那粽子的头发。

  这可不能怪我粗鲁,是阿姨你太过分,不就拿你颗珠子吗,人死灯灭,多大点事啊,还非追着小爷不放。

  我嘴角咕嘟咕嘟直冒泡泡,人在水里活动,氧气消耗量必然增大,我知道时间不多,想要靠过去抱住它的肩膀。这会儿也顾不得是不是粽子了,就是贞子姐姐亲临此地,我也能直接给它抱个满怀。

  那粽子感到自己头被揪了起来,立刻松了一只手,去抓我胳膊。腿上的力量顿时大减,我趁机扭身上蹿,从斜躺的姿势变成了半蹲,抽冷子往前一送,两手抱住了粽子的肩膀。

  它力气大也没用,科学啊,对人和粽子一样公平。

  抓无所谓,想把挣开,那就免不了水的阻力和浮力。

  一时间,它扯着我半条腿,我蹲在它胸口上抱着它的肩膀,谁也奈何不了谁。

  唯一的区别是,这玩意不需要氧气,但是小爷我不行!就这几下子,我已经觉得肺叶子要炸了一样。庄逊再不来我就真得给这给这阿姨陪葬。

  念头刚一过,我差点没拍着大腿哭起来。

  这庄逊,他不会游泳啊,先前见他扑腾的那两下挺像那么回事就把这茬给忘了。但能扑腾着不沉下去,不代表会游泳啊,他可别被这江水一冲,懵了圈,那我可就玩儿蛋了。

  刚这么想着,听见头上咕嘟一下,一个人头探进水里,伸着手到处四处试探。

  在水里睁眼,那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得到的,特别是刚刚学游泳的新人,要不是水里没法说话我就张嘴喊他了,现在我只能冒险松开一支抓粽子的手,去拉庄逊。

  就这一下的功夫,那粽子向上使劲一顶,我摁她肩膀的手倒是没有松开,但大腿却跟上了老虎凳儿一样,险些没折了。

  它空出那只爪子一把抓向我脸,吓得我赶紧一低头,好悬没破了相,但那爪子还是薅住了我的头发,疼得我“吱”一声,咽了口水进嘴里。

  庄逊循着我的手臂也已经骑在了那粽子脖子上,我瞅着他像拍西瓜似的给那粽子的头扯起来,“噗噗”拍了两下,举剑就刺。

  只见那九阴剑破开水流,向工程队打地基的铁钎子一样,干净利落的插进粽子脑门。

  抓我的两股力刹那间消失,我啥也来不及干,蹬着水就往外面钻。

  洞里的空气还是那么冰冷潮湿,但此时此刻我觉得简直没有比这更舒服的了,深呼吸了好几次,脑子因为缺氧产生的“嗡嗡”声才消失。

  呼,总算是活下来了!除了少了几撮头发,其他部件还算完好。

  我刚想感谢一下祖宗保佑,便听见庄逊喘着粗气喊我,“泽哥,我们要被冲下去了。”

  嗯?我一激灵,想起我俩还泡水里呢。这洞子要是一直是暗河,那还好点,要是遇上个瀑布啥的……

  卧槽,我刚一冒出这个念头,前面的水流便陡然一急,似乎有坠落之声。

  我反手给了自己一个嘴巴,瞎想些啥呢!

  “庄逊,快往外游,把你吃奶的劲儿都给使出来!”

  “嗯。”他应了一声,竟是蹿出两三米。

  ……

  好吧,我忘记这家伙是吃百草中药长大的,那身体就不是我这种文化人能比的,现在要担心的是我自己才对。

  水流湍急,索性是没有风浪。

  我俩靠着洞壁游。我嘴巴里叼着三防板砖照亮,庄逊解下自己的腰带,屡屡套中洞壁上突出的石块,然后再用我的腰带把我拉到他身边。

  到了此时,我们唯一能感到幸运的是这水洞上面还有一小段空间,并不是被水彻底灌满那种。但这样一来,就意味着我们想出洞必须在水底走上一段。

  我担心庄逊没那么好的水性,本想说是带着他,没想到这厮在运动这方面天赋异禀,肺活量有够大,竟是平安的游出了洞口。

  冒头的一刻,我只觉得恍如隔世。

  青衣江上的天空已经泛起蒙蒙的白色,江雾散去,江水平静。周遭的景物被暴雨冲刷一夜后显得干净苍翠,恬淡安然,仿佛昨天一夜的经历都是我在做梦一样。

  庄逊的神色也有些松怔,毕竟只是个十七岁的少年,甭管打架时多么英勇,这会儿劫后余生,反倒有些不知所措了。

  我游过去拍拍他的肩膀,一开口,鼻子竟然有点酸,“还有力气吗?”

  “嗯。”他点头。

  “那咱们还是先上岸去吧。”

  我也不知道我们究竟被冲了多远,反正这儿看不见大佛的影子,估计是拐了个弯,已经出了景区,到了岷江下游的村子附近。

  这番与粽子搏斗惊险是惊险,险些赔上了性命,但是这收获其实并不大,那些金银首饰全在打斗中弄丢了,要不是那块儿血玉一直系在我腰间的袋子里,这一趟还真成了白玩。

  想想这其中的凶险,我真觉得兜子沉甸甸的。

  撬鬼门这件事儿,果然不是平常人干得了的。

  我一边游一边胡乱想事,忽然庄逊停下来,我差点撞上他,“怎么?”

  “有船。”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我只觉得一阵狂喜,一艘小渔船晃悠悠的出现在遥远的江面上,虽然只是一个小黑点,但此刻在我眼里简直无异于天边最闪亮的星。

  “快游过去,喊他。”

  我和庄逊撒丫子往那边儿游,边游便喊。眼瞅着都到了船边儿上,就差个百十来米,那船儿却忽然一个拐弯,调头走了。

  卧槽,走……走了?

  我懵逼的瞅了瞅庄逊,他也很迷茫的看着我,这清晨的江上又没其他船只,我俩嗓子都快扯破了,他们听不见?

  这他娘的摆明了是不想救啊!

  “喂,他们这啥意思?”

  我气不打一处来,这合着没死在阎罗殿里面,却要死在这阎罗殿外边儿。

  庄逊若有所思的瞅着船尾巴,“嗯。怕摊上事儿吧。”

  “卧槽!我还能讹他是怎么的?说是他们给我推下水的?那人也不能信啊!”

  “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自从街上的老奶奶不敢扶了之后,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宝贵传统就给扔到九霄云外了是吧。”

  刚才心弦还没放下来倒是还没啥感觉,自从看见船之后,我觉得自己就是一海绵,吸足了水,手脚发麻,抬都抬不起来,是真的游不动了。

  看着那船徜徉而去的背影,我真是觉得自个儿要死在这里了。

  第十八章 卧龙穴

  就在我以为自己要命丧岷江之时,那发动机的声音忽然停了下来,似乎有个人站在船头张望了一下,我和庄逊赶紧再次大声呼救。

  那船儿停了一会,发动机再次响起,滴溜溜的又转了回来。甲板上探出一个头,瞅了一眼,“叔,这下面真的有人呢,两个。”

  “我还以为我听错了,还是丫头耳朵尖。”

  我泡在水里,听着船上两人对话,心情简直难以言表。看见有人不知道先救吗?还在闲唠什么磕!

  不过现在就他们这一根救命稻草,我可不敢不客气,“大叔,小妹子,我们不小心掉水里,都泡半宿了,麻烦您先让我们上船吧。”

  两分钟后,开始那个脑袋再次探了出来,手里抱着两个救生圈,漆黑的眼睛滴溜这朝着我俩,白净的小脸上带着两个淡淡的小酒窝,“救援费,五千。”

  我差点没一口老血喷江里面,看着挺好一尖果儿,心还倍儿黑。这趁火打劫打得真好,小爷在洞子里折腾一晚上,倒是先给你挣钱了。

  但事到临头,别说五千,就是五万也得认啊。

  我赶忙猛点头,“行,五千就五千,快让我俩上去。”

  小姑娘扬起救生圈准备扔,刚举起来,又停住了,“是五千一人。”

  “好好好,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先让我俩上去。”我简直恨不得喊这小妞姑奶奶,这节骨眼儿上,谁还有能耐跟她讨价还价啊。

  她这次总算好好扔下救生圈,我和庄逊一人一个搂在怀里,然后让她拉着救生圈的绳儿拖回船边,再拉到甲板上。

  我们淌了一晚上的水,又是铁背龙王,又是水猴子,最后还折了粽子,体力和精力早就到了极限,往这甲板的凳子上一坐,觉着整个人跟泥做的一样儿,止不住往下瘫。

  江风一吹,身子骨冷得哆嗦。

  庄逊自幼习武倒还好点,我就惨了,连咳嗽带喷嚏,打得鼻涕眼泪糊了一脸。

  正难受得不行,那小姑娘托着两杯热气腾腾的白水一溜烟跑到我俩面前,一人一杯搁面前儿,又从肩膀上摘下两条毛巾,“赶紧擦一擦,喝点热水,免得感冒。”

  我感动得简直热泪盈眶,人间自有真情在啊,刚才真不应该觉得人家趁火打劫……

  “对了,热水是五十一杯,毛巾算送给你们用赠送,服务费两百。两人一共五百,加救援费就是一万零五百,支付宝微信还是现金。嗯,刷卡也可以,但是要手续费。”

  “……”

  看着小姑娘甜甜的笑容,我只觉得刚刚树立起来的友好形象,“咔吧”一声碎成了八瓣。

  在跟她再三保证我们不会赖账,并且又买了两桶一百五十块的方便面和两袋一百块的板蓝根冲剂,凑足一万一千之后,小姑娘终于同意先记账,然后扔下我们溜到了一边。

  我和庄逊在默默感叹完人生的艰难之后,狼吞虎咽的吃掉了泡面,有点食儿下肚,感觉确实好了很多。那姑娘倒也没丧心病狂到极致,至少还允许我们用暖壶续杯。

  我喝板蓝根,又喝了好几杯热水,觉得自己终于是缓个劲儿来,问庄逊,“手机在你哪儿吗?咱们给伊老板打个电话,让他带钱来接人吧。”

  庄逊掏出三防板砖搁在桌面上,默默的摁了几下,然后看着我,“没电了。”

  “……”

  好吧~,我也不能怪它不是,毕竟人家在洞子里算是救了我俩的命,随便哪个手机开上半宿的电筒,也不能指望它还坚挺着。

  可问题是,要是打不了电话,我俩该怎么办呢?庄逊这木头就不说了,兜比我脸还干净,我身上倒是有带钱,不过也只是做零用的,而且再跟粽子打架的时候早不知道扔哪儿去了。

  现在身上就块儿血玉,我总不能用这玩意抵账吧。

  愁得我瘫在椅子上,忍不住就去瞅那个小姑娘,心里琢磨着不行就得让她上岸给我们找个地儿歇着,给手机充上电,才能给钱。但那样一来,可能最后付的,就不止一万一千这个数了。

  我并没想到我这无心一瞅,却瞅出了个花来。那小姑娘抛下我们之后,竟是拿了个小本站在甲板上,念念有词的掐算着什么,掐上几下又在本上写上几笔,倒不像是个普通的有船服务员。

  我一下子来了精神,一动不动盯着她的手指,心里默默盘算着她的手法,一时间竟然看入了迷。

  直到她忽然停下,我才猛的回过神来。

  抬头却看见那小姑娘搁下本儿的原因正是因为她在瞪我。

  瞪我干嘛呢,我又没招她,刚这么一想,那姑娘正气势汹汹的朝我冲了过来,“啪”一声,双手砸在桌面上,“色狼!”

  “呃……”我扭头看庄逊,他竟然相当不讲义气的低下了头。

  小姑娘继续怒喝,“你一直盯着我看干嘛,看着年纪轻轻,长得也不错,没想到跟那些中年油腻男人一样猥琐!”

  “……”我也很无语好吗,“大姐,我可没看你,我是在看风景。”

  “大……大姐?”小姑娘嘴巴一撇,眼瞅着就要往下掉金豆子。

  说时迟那时快,船头掌舵的船师傅“噌”的一下窜上甲板,凶神恶煞的瞪着我俩,“汐丫头,谁欺负你?”

  “他……他说我是大姐……”

  我喝了口水,趁着船夫还没动手之前,把刚才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我看她堪舆手法奇特,忍不住就多看了两眼。谁知这位小妹子误会我是在偷看她。”

  “哈哈,这样啊,误会误会。”船夫摸了摸脑袋,爽朗一笑,“没想到你们还懂这些,这里十里八乡还没人能看出汐丫头在船上搞的这些门道噻!”

  “她爷爷以前是我们村的算命先生,姓章,前两年去了,留下汐丫头自己。还交待了她一个什么任务,说是要每周来着江边算一次……”

  “叔,那叫堪舆。”小丫头嘟着嘴,不满的纠正船夫。

  船夫一噎,“呃,好好,堪舆,堪舆。让她每周来江边堪舆,还要纪录,说是还有个什么预言。这些我都不懂,但是我跟章家关系一直不错,也不能看着汐丫头一个女娃娃自己过日子,就让她到船上来帮忙。反正堪舆风水还能挣点生活费,也不错嘛。”

  “可是,我知道这汐丫头跟别的丫头不一样,她懂得东西可多着呢。只是平时遇不上能聊到一起的,您要是真懂这些,你们真可以多聊一聊。”

  我一惊,下意识的反应是,陪她聊天能打折吗?

  船夫澄清误会之后就回到了船舱里,章汐这小姑娘虽然一脸不情不愿的样子,却还是坐在我们面前的凳子上没离开。

  我琢磨着,难不成她真是在等我跟她聊天?

  心念一起,我也来了兴趣,咳了两声,挑起话头,“说实话,我们俩其实也是来这儿堪舆风水的,也就是昨晚看得入迷才掉进江里,不过这周围的环境我们也看得差不多了,不如交流交流?”

  “嘁,吹牛吧。你们看到什么了?”

  “三江交汇之所,恶龙藏身之地,聚散生气,吞纳祸福,若没有这大佛镇着,便是极凶的风水,有着大佛镇着,就是极佳的风水。”

  章汐那双眼睛亮了亮,像是夜空中闪烁起了星辰,她简直是迫不及待的掏出纸和笔,“你说得对是对,但还是比较表面。”

  “风水地象,星象天象,只看风水不看星象是不算完整的,因为地象中也蕴含着天象,也就是地支中藏着干支。”

  好吧,我承认我被她唬住了,只感觉好有道理的样子跟着她点了点头。

  看着我一脸懵逼的样儿,她问我:“你看,现在是春天,土是辰土对不对?”

  “对呀,”我应了一声。

  “可春天的土由于刚过冬,土里也有不少水气,还有木气。这也就是所谓的‘辰藏乙木兼戊癸’。那么根据这个理论你看交汇的三江,分别对应天上三星,三星之中还藏有一颗暗星,就意味着地下还应该又一条暗河。”

  “暗星居中,是帝王的位置,说明这条暗河多半是条龙脉。但它又只是颗暗星,证明不是当位之帝,德不当位,必有大殃,这才是恶龙之所以成了恶龙的原因。”小丫头片子越说越起劲儿,吐沫星子都开始溅出来了。

  “你们看我画的图,当时武则天,海通和尚他们为什么要在这里修佛像而不是其他什么,就是因为弥勒佛的功德能制住这不当位的龙星,德当其位,即为大吉。”

  “但大佛像毕竟只是大佛像,要是遇到失德的世道,这下边儿的恶龙一样镇不住要出事情,这么些年来大佛这里怪事也挺多,我到觉得这下面说不定有什么别的风水局。我一直觉得这里的风水有趣起了,人的善恶在一念之间,而此地的吉凶也在有德和失德之间……”

  我看着她的签字笔在本儿上划来划去,眼皮却越来越沉,本来挺有意思的话儿,却像是远在天边一样,眼前的庄逊忽然成了两个。

  最后的一瞬,我听见庄逊大喊一声,“泽哥……”然后便失去了知觉。

  第十九章:杨家坝

  等我再次睁开眼儿时,头顶是亮晃晃的白炽灯和泛黄的天花墙板,我身上盖着一床农村长见的花棉被,脱过臼的那只手缠上了绷带,另一只手背上连着根儿输液管。

  庄逊穿着件儿洗的发白的蓝色衬衫坐在我旁边的椅子上,闭着眼儿像是睡着了,他边上儿也竖着个挂吊瓶的架子。

  我刚琢磨这地儿是不是就一张床,就看见章汐那丫头拎着个药瓶走进来,手脚麻利的敲掉头,注射器吸出药液,注进另一瓶生理盐水中,晃了晃,给我换了上去。

  我趁机喊住她,用头点点庄逊,“怎么不给他找张床?”

  她“咦”了一声,低头瞅我,“你终于醒了。我还以为你们俩准备借晕倒赖我的账呢。不过可不是我让这小哥坐这儿的,隔壁还有张床,他不去,非要守着你,我能怎么办,我也很无奈好吧~!”

  “……”我心窝子一热,为了不让这小丫头片子看出我的情绪波动,赶紧换了话题,“看不出,你连护士的活儿也会啊。”

  “那当然。”她语气一转,竟然显得无比自豪,“我会东西可多了,这村子里,就没有我没去打过工的地方!”

  “……”好吧,我又无言以对了。看样子这尖果儿的生活真是很艰辛了。

  她给我换上吊瓶之后,坐在椅子上又翻开那个小本儿开始写写画画起来,这让我一下子想起她在船上讲的那段话。

  三江对三星,暗星对龙脉。

  西方占星术观察星座,黄道十二宫,全天八十八星座,主要以天上亮星组成的图形来划分区域。

  而中国的观星术分为三桓四象二十八宿,则是通过星星的运行轨迹来划分星域,不但要观察亮星的运动,同时也要观察和计算暗星的运动轨迹,在中国古代的星象学中,人眼不太能识别但是仍然能被推算的星星,反而更加重要的。

  换句话说,能说出亮星运动的观星者并不少,但是连暗星运动都能算出来的观星者,那必定不是普通人。

  我心里琢磨,甭看这姑娘年轻,但说不定还真是个有道行的人,只可惜我自个儿在船上太不顶事,还没套出个所以然,自己到先倒了去。

  要不,这会儿接着侃?

  我张了张嘴,刚想说话,那丫头“嚓”一声在本儿上撕了一道儿,转手就递到了我跟前儿,“先前的一万一,再加送你们过来的车费,卫生所的医药费,换的衣服,一共一万一千九百四十二块五,给你抹个零,就收一万两千好了。”

  我差点没从床上跳起来喷她一脸唾沫星儿,有她这么抹零的吗?从百位四舍五入呢?

  见我面色不善,小姑娘撇撇嘴,“这不贵啦,看你们是同道中人,我连服务费都没收呢。难不成你们两条命连一万二都不值?”

  唉,行行行,你说得都对还不行吗?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我无奈的指了指庄逊身边儿搁的三防板砖,“手机没电了,你给找个地儿充电,不然我们哥俩只能卖身给你还债了。”

  “嘁,就你们那小身板还卖身——哈……”章汐瞅着我俩上下一打量,竟然忍不住笑起来,然后带着迷之微笑带着我的三防板砖跑了出去。

  我去,女人的心思,果然是很可怕就对了。我捡起她撕下的条子,下边儿夹着卫生所的收费单,这回她到真没收我们高价,单子上写着“杨家坝卫生所”,我照着脑子里的地图一琢磨,发现我们已经被江水往下游冲了快二十里地。

  这遭能囫囵上来,确实是运气。

  那章汐出去转了一圈,又拿着三防板砖走回来,跟我说,“卫生所没有这个型号的充电器,干脆去我家充吧,反正你们还有半个来小时就输完了。”

  我一听,下意识开口就问,“多少钱。”问完又觉得自己露了怯,堂堂一大老爷们,在乎这点小钱儿,真是被这女人带沟里了。

  章汐摇摇头,“这回算送的,不要钱。”

  半个小时之后,我和庄逊打完点滴,跟着这小丫头片子去了她家,江边一座红瓦平房,简朴得简直跟新农村格格不入。

  小丫头把手机拿进自己屋充上电,招呼我们随便坐,可这正堂屋除了桌儿和牌位什么都没有,连庄逊都忍不住叹息,“不如青槐道棺。”

  “那是,一刚成年的小姑娘,爹娘爷爷都死了,能囫囵着活两年,那是她能耐。”我一边说,一边瞅着另一间屋子上贴的风水符。

  黄纸做底,朱砂描红,图纹繁复精深,行笔流畅厚重,一看就是行家手笔。

  “走,进去看看。”

  我伸手将门推开,入眼便是一柜的风水书,其中不乏书页儿泛黄的古籍。要我起了坏心思,想个招把这柜子书收走,回了潘家园卖出一两个禄宝斋还真不是事儿。

  柜顶上放着罗盘,蓍草,龟甲,兽骨一溜的风水堪舆工具。

  我刚想那一个起来仔细瞅瞅,就听见那小丫头片子在背后嚷,“嘿,谁让你们进我爷爷房间的?”

  我当然不能让她知道我是看上她这几本儿书了,当即不客气的怼回去,“不你让随便坐吗?外面又没凳子。”

  “嗯,也是啊。”

  这小丫头还挺单纯,我心念一动,想起她在船上掐掐算算的模样,如果她爷爷本来就是个高手,那么她这道行恐怕比阿年只高不浅。

  就算是差些,也不打紧,这技术型人才总是越多越好嘛。

  我扫了眼柜儿上的罗盘,“这些东西看上去有时间没用了吧,都积灰了,看样子你这手艺学得也不怎么精嘛。可别告诉我,你光凭十个手指头就能把这风水给掐明白啰。”

  “嘁,我看你才是学艺不精,亏我还觉得你肚子里有点墨水。这些东西是我爷爷给人算命时候才用的,堪舆风水谁用它们啊。”

  “哦,我还没听说过那个风水师连罗盘都不用的,难不成你那指法来头这么大,罗盘都比不上?”

  章汐意外的沉默了一瞬,然后猛一招手,口气不屑的答道,“那些用罗盘的风水师不过是些行走江湖的艺人而已。真正的大牛才不会用呢,你看那诸葛亮,刘伯温什么的,有没事就拿个罗盘的吗?”

  “我爷爷说了,天上万星对地上万物,地上万物应人间万灵。日月星辰,山川河流,人世百态皆为风水,既然万物就是星盘,那自然不需要什么特定的“盘”才能看风水了。”

  “比如你这个兄弟伙,他背上这个黑布条就不是凡物,而他的命格自然就会受这东西的影响,而他的心志和行为又会影响某处的星象风水,这些东西靠罗盘,怎么可能看得出。”

  这番话说得我有些愣怔,对着丫头片子的观感再次拔高,且不说她前面说的在不在理,但能一眼看出庄逊背上的九阴剑不是凡物的人,要说道行儿浅,那我是不信的。

  要说刚才,我还只是试探,那么现在我可是坚定了要给她忽悠回队里的想法。

  可那小丫头片子一口气儿说完,紧接着就转了话锋,“好了,别在我爷爷屋里待着。我看你们手机也能开机了,赶紧给朋友打电话吧。我养自己都挺不容易的,可不需要你们卖身。”

  呃,这话说得就很尴尬了,我和庄逊相互瞅了瞅,实在没那么大的脸子继续在这个时候谈让她加入的事情,搞不好让人以为咱哥俩穷疯了,要拐卖妇女儿童。

  我跟着章汐进了她的房间,里边跟外边儿一样没啥东西,不过倒是很干净规整。

  三防板砖已经充了百分之五的电,我试了试果然顺利开机,赶紧给伊老板打了个电话,刚一接通,伊老板的声气儿都在发抖,蝎子也吼了两声,听着像是都带上了哭音儿。

  我安慰了两句,把地址报给他们,让他们带点钱来,其他事儿在电话里也说不清楚,见了面儿再谈。

  挂了电话,心里总算有了底儿,再看章汐觉得忽悠她这件事有谱多了。

  可是,怎么说我还得好好想想。

  我和庄逊在卫生所睡了大半天儿,这会外边的天已经黑了,章汐也不说给我俩做个饭啥的,倒是自己个儿去了院子里。

  庄逊觉得自己昨晚的表现不够厉害,这会儿没事,干脆在院子里做起俯卧撑来。

  伊老板他们过来得绕路,走河道二十里地,从大佛往这边开车估计得一个来小时,我琢磨来琢磨去,干脆直接把这事挑明算了。

  我看那丫头片子对着星象堪舆之术是真的喜欢,我不信她她不想去证实一下自己看到的东西,毕竟光她嘴巴说了,谁也不知道这大佛底下是不是真的有条龙脉暗河。

  要有机会能去瞅一瞅,我觉得要是我,肯定会动心。

  说干就干,我搁下手机,起身向院子走去,刚走到门前儿,却见那丫头片子浑身跟筛糠一样猛抖起来,一脸惊恐的望着天空,嘴里念念有词,“果然,果然……果然是出现了。”

  第二十章:佳肴美馔

  “出现什么了?”

  我来不及多想,一个箭步冲到章汐身边将她护在身后,警惕的瞅着她刚才望去的方向。庄逊也从地上弹起来,横剑身前。

  可是天上除了半拉子朦朦胧胧的小月牙之外,并没有什么玩意。

  别说是飞禽猛兽外星人,就连蚊子都没有一只。

  我有些恼火的瞅了眼章汐,这是看爷们昨儿个遭的事儿还不够多,故意制造紧张空气是吧,“你看见高达了,这么慌里慌张的。”

  “嘁,看见高达只会高兴好吗。”那丫头恢复得到也快,一会功夫又能怼人了,小白眼一翻,甩开我手就往屋里走,“你们朋友什么时候来啊,赶紧钱结了走人吧。我大概也要出远门了。”

  “这么突然?不是赶我们走的借口吧。”

  “不是。”

  不知怎么,我觉得这小丫头的语气低落中还带着半分跃跃欲试,疑惑的瞅了瞅天上,冷不丁问了一句,“是星象吗?”

  小丫头脚下一顿,有些惊愕的转过身来,“你也看到了?”

  这会儿我肯定不能说没有,轻轻点了点头,“嗯。”

  “我爷爷走的时候就跟我说过,我们祖上有特殊的使命。如果出现三星黯淡,龙星闪耀之相,那就意味着我作为章家最后一个子孙,就必须去履行这个使命。”

  “什么使命?”

  “不知道啊,爷爷说到那时候会有人带我回归到我该走的那条道儿上,来带我的人不是姓陈就是姓庄……诶?”

  她猛的一停,嘴巴张得比鸭蛋还大,脑袋跟上了发条似的,一点一点扭过来,盯着我和庄逊,“陈?庄?……我去,不会就是你们俩吧!”

  我也很懵逼,想起在卫生所看病的时候,她应该是看过我俩的身份证,知道我俩的姓倒是不奇怪,可什么带她回她自己道儿上这种事……

  庄逊惊讶地看着我,“泽哥,是吗?”

  是个犊子啊,我也一头雾水好吗?本来是想拐骗人口,这刚一扭头,怎么感觉被拐骗的反而是我和庄逊才对啊!

  我见庄逊和章汐都用异样的眼光瞅着我,只觉得浑身有点发毛,勉强挤出一个友善的笑容,“那啥……咱们还是先进去再说吧。”

  进到章汐的房间,我们三人分别坐下,把各自之前的身份大概齐一说,基本确定我和庄逊还真就是她爷爷说的那俩人。可问题是,我俩知道的也未必比这丫头片子多啊。

  虽然不用再费力拉拢这小丫头片子进队了,但我回想从开始到现在发生的事情,血麒麟,禄宝斋,庄老道,三杯酿,血佛经,湘疏园,清妍,章汐,大佛……

  总觉得这些事情在冥冥之中有一条看不见的线索串联在一起,可总是差点什么,没办法给它拧成一股绳儿。

  “你爷爷还说什么了?”我问章汐。

  小丫头歪着头想了一会,“好像没了吧……诶,不对,还有一个。”她伸手在脖子上摘下一个锦囊,“这也是爷爷走的时候留给我的,但他交代过,除非是进了龙穴再出来,否则绝对不可以打开。”

  出了龙穴才能打开?

  呵——,这是算准了我和庄逊就是奔着这龙穴来的啊。可是为什么必须出了才能打开呢?

  难不成里面的秘密跟龙穴没有关系?不可能,如果没有关系,那么什么时候打开不都一样吗。

  除非,他的意思是,要是没有实力出来,那这锦囊里的东西看了也没有意义。

  这老头,是有点不相信我俩啊。

  既然如此,我也没有非要一看的打算,摆摆手让章汐把那锦囊收起来,“那你现在怎么打算,是跟我们走还是留在这儿?”

  我本以为她会按她爷爷的意思爽快的加入我们,谁知这丫头把锦囊塞回去之后,磨磨唧唧的盯着脚尖,半天一句话也没说。

  “不愿意?”

  我瞅了瞅庄逊,心想是不是昨儿个看了我哥俩狼狈的模样有点不相信我们,正想侃一侃庄逊的身手,就听见那小丫头下定决心一般开了口。

  “我可以跟你们走,但是以后吃喝拉撒睡的开支都得你负责,还有每个月零花钱,至少不能比我在船上少。”

  呵,我差点没笑出声来,这要是刚才我先开口拉拢她,她跟我这儿谈条件倒还合理,这会儿,可是你爷爷让你跟着我哥俩走,攻防转化,我能不端着点儿?

  正想跟她掰叱掰叱的这个理儿,门外“嗤”一阵汽车甩尾的声音,我和庄逊立刻站了起来,相互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喜色。

  没等我俩出去,伊老板带着蝎子已经破门而入,“泽娃~”他狠狠搂住我的肩膀,老泪纵横,蝎子也站在后面,虎目中含着泪光,见我也不说话,只知道傻呵呵的笑。阿年走在最后面,一进门就蹙起眉头。


  我见伊老板脸上贴着快纱布,蝎子胳膊和腿上缠满了绷带,阿年只有双手露在外面,但隐约还是能看见里面的绷带,看样子他们昨儿个也不轻松。

  劫后余生,我们也是不胜唏嘘。

  我本想把昨天的事儿和章汐一起跟伊老板说说,但刚起了个头,伊老板便打断我,说这儿不是说话的地儿,我只好先介绍了章汐,让他把欠款先给我垫上。

  哪想到这家伙财大气粗,知道章汐救了我俩,又听说她的本事,直接划拉了一张二十万的支票塞过去,“章妹子,你是我侄儿的救命恩人,这点钱实在不多。这样而,你来咱们队里,帮我们找着了龙穴,这工钱咱再另算,成么?”

  我瞅着章汐眼儿都直了,忙不迭的点头,“不用不用,这些就够了。”说完,东西一卷,美滋滋的就要跟我们上车。

  还在背后偷摸着跟我嘀咕,“没想到你叔叔这么有钱,以后就抱你大腿了哦。”

  我无奈的摇头,解释,“这不是我亲叔,钱也不是我的钱。”

  我俩正闹着,阿年跟个幽灵儿似的从我俩身边飘过,自顾自拉开车门坐在副驾驶上,眼神极为冰冷的瞥了一眼章汐,又意味深长的看了看我。

  连身边儿的庄逊都感觉到了奇怪,一本正经的问我,“阿年姑娘好像不喜欢章汐姑娘,是因为你吗?”

  “是个鬼啊!”我两巴掌把庄逊和章汐全部拍进车里,心里多少也有点奇怪,但再看阿年的时候,她已经闭上了眼睛。

  我想可能是同性相斥或者同行是冤家,不是多大不了的事儿。

  蝎子开车,一路风驰电掣回到小洋楼,伊老板已经叫人准备了一桌子佳肴美馔,天上飞的地下跑的水里游的应有尽有,还有几瓶正宗五粮液。

  我和庄逊一天一夜就吃了碗高价方便面,此刻那是眼睛都绿了,啥也不说先是一顿猛吃。

  趁我俩吃着的时候,伊老板点了根烟,跟我们说起他们昨儿晚的经历。

  我俩掉进江水之后,他和蝎子就拼命想把船开回去救我们,却不成想那船老大受的刺激太大,怎么喊都喊不停,一溜烟跑了好远。

  “他姥姥的,那愣子就跟中了邪一样,我都快给他脑袋打爆了,他也死活不停船。要不是最后老子一脚给他踹翻了去,他能一口气开出乐山。”蝎子说道这事儿还一肚子气,“我俩刚要回去找你们,那狗娘养的船又给抛了锚。幸好这机械船的构造跟汽车有点相似的地方,我俩好不容易给它修理好了,开回去却怎么也找不到你们。”

  “老板都要给急死了,让我开着船在大佛脚下兜了半宿,要不是没油了,他能开到景区开门,让人给逮起来。”

  “回来之后,一整个白天都在江边转悠,让阿年守在屋里听新闻,又让我开车沿着江找,要你再晚十分钟打电话,潜水队都要给他叫来了。”

  听他这么一说,我心里要是不感动,那是不可能的。放下扫到一半的盘子,先是起身,正儿八经的冲伊老板执了个晚辈礼,才开始跟他们讲起昨晚上分开之后发生的事情。

  这惊险程度可就不比书摊上说书的差。

  桌上几人听得耳朵都直了,伊老板和蝎子那烟头快烧着了手都没察觉,阿年常年紧绷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倒是章汐的表现听出人意料,这小丫头像不知道害怕似的,边吃边听,津津有味,跟我在讲有声图书一样儿。

  说完之后,我从兜里掏出那块血玉,推到伊老板面前,“这次我能活着回来也真算得上是乐山大佛保佑。别的东西也没捞到手,就这块血玉,伊叔您收着吧。虽然跟您替侄儿做的这些事儿,出的这些钱比起来,算不上什么东西,但也算是侄儿一点心意。等我重振禄宝斋,再送伊叔你更好的宝贝。”

  “哈哈哈……”伊老板爽朗的笑起来,连连摆手,“泽娃~,你真是太客气了。叔叔能要你搏命淘来的东西?自己收着吧。你这眼力倒还不错,这血玉珠子也算是水漂儿里面最值钱的东西了。”

  “这也就是我侄儿命格高贵,这回不但逢凶化吉,还给咱带回来个女诸葛,啥也不说,咱爷俩走一个。”

  伊老板拎起五粮液瓶子,给自己到了个满杯,又给我酒杯里添了点儿,我俩一饮而尽,相视而笑。

  气氛正是融洽之时,对过儿的阿年忽然站了起来,端着满杯五粮液,斜挑着眉,端着步子踱到章汐面前儿,“听说章小姐跟我是同道中人,阿年在此先干为敬。”说完,一仰头,满杯五粮液喝了个底儿朝天。

  章汐刚抬起头来,还是一脸懵逼,便又听见阿年问道,“不知章小姐学的是哪门哪派的观星之学,阿年不才也学过些观星风水之术,想跟你讨教一番,不知可否?”
  第二十一章:纸上谈兵

  火热的气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冷了下去,我本以为章汐这么个小丫头片子在阿年面前会露怯,刚想打个圆场啥的,就看见小姑娘“啪”一声给筷子拍在了桌面上,眼珠子一转,落在阿年腰间的皮口袋上。

  “你就是小陈同学说的那种还在玩罗盘的江湖艺人哦。”

  小陈同学是个什么鬼啊!还有我什么时候说了玩罗盘的是江湖艺人?这丫头片子,推锅推得倒挺利索啊。

  我差点没被自己给呛到,打圆场的话儿到了嘴边又给生生咽了回去,果然,阿年冷冷扫了我一眼,脸色已经白得跟那粽子阿姨没了两样,“看来小陈爷还是对星象风水有些误解啊。”

  “不,我没有……”

  “那,您就是对我有意见?”

  “我没有!”

  嘿~!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我狠狠瞪了那小丫头片子一眼,低声吼道,“章汐,你别瞎说成吧,我啥时候说了玩罗盘的就是江湖艺人?”

  “这星象风水传承千年,流派众多,哪还有什么正统不正统的区别。你们俩都是有本事的人,咱们现在最要紧的,是赶紧把龙穴的位置定出来,切磋什么的,放在以后也不晚。”

  “大家伙儿觉得我说得在不在理?”

  伊老板第一个回过神来,赶紧笑呵呵的给我帮腔,“我觉得泽娃说得对,切磋这种事情,以后有的是机会。我听泽娃说,章姑娘也确定这大佛脚下有龙穴,正好跟阿年姑娘的说辞一样,相互印证,证明这事儿定是不假。”

  “我看大家也吃得差不多了。这样吧,咱们去书房,趁着昨儿个刚去了一趟印象还深,赶紧测算一下,看能不能把具体位置给定出来。蝎子,你去把地图摆一摆,茶叶也给拿上。”

  眼见老板发话,阿年虽然还是一副不情不愿的模样,但也没在继续纠缠,冷哼一声,扭身出门,向楼下书房走去。

  我松了口气,又瞪了章汐一眼,却看见她悠然自得的又夹了个虾仁,还对我调皮的眨了眨眼,抿嘴一笑。

  这把我给气的,合着这丫头片子刚才就是故意把火引到我身上的。

  好不容易给她从桌子上拉开,我俩和庄逊三人晚一步到了书房当中,阿年已经拿了份地图,端着罗盘测算起来。

  蝎子给我使了个眼色,示意让章汐坐到另一边儿桌上,他拿了份新地图搁她面前,又一脸便秘的表情顶我肩膀,“小陈爷,这俩丫头很不对付啊。咋回事?”

  这我哪知道啊,又不是我挑的事。

  我摇摇头,“女人心海底针,你们这些老江湖都搞不明白,我个小爷们哪能搞得明白?”

  蝎子“哦”了一声,露出个意味深长的迷之微笑,拍了拍我的肩膀,一溜烟转身走了,搞得我是莫名其妙。


  大约过了半个来小时,两边桌子同时传来一声,“好了。”

  我闻声抬头,只见阿年冰刀一般的眼神颇为不屑的扫过章汐,后者不甘示弱的做了个鬼脸。

  两份地图的路数并不相同,阿年只标了数个星点,最后圈出居中一颗。

  而章汐那份则是由许多的实线虚线以某种规律相互交错,最后切割出一个三角型空白区域,旁边有几个看不太明白的算式,整个地图得跟函数图像似的,蝎子看了一眼,就跟见鬼一样丢到一边儿,再看章汐时,目光中莫名的多了几分敬畏。

  不过,她们俩人确定的位置倒是相差不大,都在大佛脚下不足一万平方米的区域,这一万平方米说大不大,也就一块儿半足球场的面积,说小也不小,随便搞个一千来人的升旗仪式是没有问题。

  我们决定明晚再去大佛脚下探上一探。

  大家各自回到屋里休息,我白天在卫生所睡了大半天,此刻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好半天也睡不着,干脆闭着眼把脑子里有印象的帝王将相全都过了一遍,实在想不起有谁葬在了这儿。

  要知道中国古代的风水殡葬规格可比现在要严格得多,按规矩能够安葬在龙穴的只有皇帝或者皇帝的直系祖宗,如果有人敢僭越,那就是挖坟掘墓,诛九族的大罪。

  一般人也不敢触这个霉头。只是,凡事有例外。

  中国奇山异水众多,北方的主龙脉发源昆仑,直至东海,而西方的主龙脉则是从唐古拉山而下,沿着长江而去。光是两条主干上的龙穴就足以装下中国所有的正统帝王,更别提还有那么多分支余脉。

  那现成的山河湖泊搁哪儿,把祖宗放进去自己个儿就能做九五之尊,这么好的买卖谁不心动?

  历朝历代明的不说,暗地里这占龙脉和掘龙脉的战争从来没停止过。

  我估摸着这大佛底下或许是个什么没成功的野心家,想占里边儿的龙脉,结果反被武周皇帝掘了坟,这坏了风水,最后只得又修了大佛来填。

  可是就算这其中有那些个辛秘过往,那又跟我们家有什么关系呢?

  秦代的血麒麟,唐代的血佛经,三十年前的约定,还有现在的我们几个……

  我躺在床上百思不得其解。漫长的历史总是把很多重要的线索隐藏起来,不下到斗里去看看,永远不能知道真相是怎么回事。

  想着想着,也不知啥时候就睡着了,醒来的时候正听见蝎子在院里吆喝,“小心着点,眼睛长天灵盖儿上呢,这里边的东西碰坏一个,你这一年都得白干!”

  我一骨碌爬起来,三下两下洗漱完毕,套上鞋下到一楼,看见蝎子正在招呼一帮农村汉子往屋里抬箱子,阿年双手负在胸前,冷眼瞅着他们,余光时不时扫一眼饭堂,章汐和庄逊正坐在哪儿吃得欢畅。

  我觉得这俩姑娘的气氛实在是有点不利于团队建设,她们又都是我给拉进来的,现在不说点什么挺不合适的,于是溜达到阿年身边儿,“那个,阿年……”

  刚一开口,人家眼神就落在了我脸上,小刀子一般,冰冷之中不乏委屈,看得我心里直发毛,后半截话落在舌头尖儿上,愣是没出得了口。

  她瞅了我几秒,冷声一笑,“小陈爷,我知道您想说什么。我也不怕跟您说句实话,您请了我,又去买别人的手艺,这摆明了就是不信任我。”

  “……她救了我,而且说不定她爷爷还认识我爷爷……”

  “呵——,小陈爷还真是爱听故事的人呢。我也不妨提醒您一句,这江湖上,越是看上去天真烂漫的人,说不定越是老谋深算。”

  她看着我,跟个骄傲的孔雀似的,本想提醒她两句的我反倒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蝎子进来看见我,立刻露出个灿烂的笑容,“嘿,小陈爷你杵这儿干啥,快去吃早饭,还热乎着呢。”

  “嗯。”我应了一声,再回头时,见阿年已经转过楼梯间上了楼去。

  我被她那番话说的有点致郁,闷闷不乐的盛了碗粥,拿了俩馒头,还等我坐下,伊老板怒气冲冲的从门前进来,“啪”一声给手机砸在早餐桌儿上,“这些水凫儿还真是混蛋!”

  “怎么了?”我问。

  伊老板叹了口气,随手点了根烟,“今儿晚咱不还得去那大佛脚底下吗?我想再联系个船工,找了十几个人,不去就不去吧,还咒我们,说什么上回回来是大佛开恩,这回要再去保准连尸首也回不来。你说气人不气人。”

  蝎子在边儿上一听也生气了,眉毛一皱,“奶奶个熊,能得他们。老板,我说他们压根就靠不住,还不如搞条船来咱自己开。”

  没想到伊老板一听蝎子说话,火气更大,张口就凶:“找条船你开?你前儿晚上顺着流都他娘差点撞岸沿儿上!”

  我瞅了瞅庄逊,没敢接话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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