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坤袖》三爷讲述中国古玩诡异秘闻,有些事可以不信,但不能不敬



  夜晚的承德府很安静,透着异族控制下的压抑与恐慌,与沉沉夜色融为一体。军车大灯昏黄,周围的黑暗里也不知潜伏着什么,令人心悸。

  陆军医院在都统府大街,原来是一座郡王府邸,鬼子占领热河后,为了建立大后方及军事需要,特意拆改了王府,建成一处此地少有的医院,专门为满洲及关东军各部的军人治病。此时正值午夜两点半,大门口铁栅栏两边的鬼子兵望见军车,立即敬礼,开门迎候,等到了五层楼的住院部,胖墩墩的陆军少佐石田院长早已恭候在楼前。

  “石田少佐,热河陆军医院院长,石田君,打扰了!这是华北派遣军特派的专员,特高课课长周桑和小董先生!”松井介绍道。

  “欢迎,周先生、小董先生,只是太不是时候呵呵。我刚为送来的伤员进行了全面检查和初步治疗,遗憾的很呐。”石田看是俩年轻人,有点意外。

  “人死了?!”来不及寒暄,周少鹏闻言一惊。

  “不、不,特高课先生,你要相信我的医术,不比你们的侦查手段差。你看看就知道了。”石田擦擦头上的热汗,客气地冲董无忌伸出手:“哦,小董先生,你也是我们的朋友,很好,你跟我儿子差不多年纪,比他更俊秀!欢迎你,请进。”

  董无忌瞅着他酒桶似得身材,伸手碰了下他的手说:“我这种长相到处都有,算不得什么,您的身材能做到少佐才是奇迹。”

  “哈哈哈哈,一个奇迹,你说的对,我在中国待了十几年了,就喜欢你们中国人说话时的话里有话,很有东方文雅宛转趣味。”几人进了大楼,到了三层,楼道里来来往往全是忙碌的医护人员。

  “这个人很奇怪,”石田皱皱眉:“如果不是亲眼见到,我自己都不相信伤到这个程度的人,会活着。”

  周少鹏问:“请问少佐,他是什么伤?”

  “复杂,极其复杂,实话说我在医学界半生,大概是第二次见到如此奇怪的伤者。”石田笑道:“小董先生是不是想问第一次在哪见的?哈哈,我会告诉你的,那是另外一件极为怪异的往事。请!大家请安静一点。胆小的先生要做好心理准备哦。”石田推开了门。

  四白落地的病房很大,一瞅就是高级病房,医疗设备看着也比较先进:氧气瓶、心电图仪器、强心剂和大大小小的瓶子,像被检阅的军队一样整齐有序摆在三四辆推车上。
  董无忌本来就胆小,被石田一提醒,故意落在后头隔着周少鹏、松井、石田的肩膀往里瞧,可惜前头的王署长太高,又左右摇晃着,他便慢慢踮起脚凑了过来,刚踮起脚,就听众人无不倒吸凉气,闪目观瞧:白色被单下,盖着个不到四尺长的条形物,脑袋上裹得纱布像个大马蜂窝包着大半张脸——如果那算脸,一只眼露着个黑洞洞的窟窿,眼珠儿不翼而飞,另一只眼不知是睡着了还是没睁开,竟是一条细缝儿!

  “他的四肢很奇怪,非常奇怪。请注意看,”石田院子慢慢揭开了被单,董无忌往前一伸脖子,等看清了“啊!”的一声惨叫,登时吓得魂不附体昏了过去……

  “小董先生?董无忌?无忌?!”睁开眼对了焦,眼前是一脸焦急的周少鹏抱着他连声喊叫,石田院长不慌不忙用酒精给他擦拭额头和腋窝,王署长端着杯热水一脸谄媚笑嘻嘻地,松井却背身在研究床上的人。

  “你的太紧张了所以导致受惊,小董先生,不要怕,在医生眼里,这算不得什么。就当是看一种人体更加奇怪的表现。来,喝点糖水。没有加镇静剂,你的脉搏很正常。”石田院长安慰道。

  “你感觉怎么样?”周少鹏急问,董无忌摇摇头,躺在温热强壮的怀抱里舒服的有点想睡,猛然想到自己一个大老爷们被这么抱着,立马努着劲儿要起身,身子一软又瘫了,沮丧的问:“扶我坐起来,咱可没那么娇贵!”喘了几口粗气坐起来,兀自头晕,怕被人笑话,喝了口糖水问:“石田院长,你、你确定这是个人?”

  “没错儿!是人,”松井目光炯炯转头答道,似乎带点幸灾乐祸,举着手里一张残了的小蓝本晃晃说:“证件上有,他就是你们要找的文化考察团的队长、华北派遣军文化委员会顾问、京都大学东亚文化系教授村上直人先生。”

  董无忌被周少鹏、石田架起来,壮着胆忍着巨大的惊悚,再次走到了病床前。



  @ty_酒醉心明 2019-06-07 20:03: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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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六 怪异的伤者



  被单下的细长条确实是人体,上面的衣服早已被剪掉,长度不到四尺,像只大萝卜扔在蒸锅里蒸干水分又晾晒好久似得,完全成了干巴条!皮肤表面也不知涂抹了药物还是原来的样子,呈现出一层稀糊状灰绿色,长满了密密麻麻深紫色麦粒大的脓包,看得人毛发森然直起鸡皮疙瘩。有些脓包已然像天花一样饱满,浆汁跃跃欲出,顶出星星点点的紫黑色脓浆,石田饶有兴趣用棉棒轻轻一碰,浆液流出,顿时散发出一股令人欲呕的腥臭味。

  董无忌捂嘴强忍着,再看村上的四肢,两只胳膊也像身体一样收缩干枯缩小了好几倍,像两根麦秆啷当在肩膀两侧,早已扭曲变形,两只手大小、颜色仿佛酱鸡爪子,时不常还轻轻抽动一下,上面也满是麦粒大的灰绿脓包,左腿跟两手一模一样,右腿正常点,缩得不是那么厉害,也短了一截,上头没有脓包,而是布满了毒蛇花纹状的灰苍苍褶皱,令人头皮发麻,怵目惊心。

  这么个奇形怪状的“人”,简直分不出男女老少,看他胸口还有微微起伏,石田盖上被单笑道:“幸亏大家都是见多识广的,不然肯定会以为是《百鬼夜行》里的岣嵝鬼喽呵呵。哎,这种伤痛太怪异了!刚才我们的医生和护士被吓得简直要疯了。”

  周少鹏沉思良久,让王署长退了出去,看看董无忌一脸惊惧之色,转头问松井:“松井队长,石田医生,我们可以找个地方谈一下吗?这里的环境……”

  “已经准备好了,周先生,请跟我来。”石田领着几人到了隔着几个门的另一个房间,完全欧式风格,沙发地毯电话一应俱全,矮桌上摆满了些宵夜,“请吧诸位。”石田微笑道:“不成敬意,战地嘛,不该这么享受。”

  “石田君怎么的欣赏水平还是与众不同!陆军嘛,应该简朴一些的。”松井皱皱眉,按刀而坐,“是的,我在德国留过学,沾了一些我们盟友的习气,不能因为作战就失去生活品味嘛,这一点应该向德国盟友学习。不要客气,请用些茶点!没有抹茶,这是碧螺春,味道很好。”

  几人坐了,董无忌喝了半杯温热的茶水,刚好一点,就见石田对着一盘酱汁烧肉大快朵颐,完全不在意方才的场景,不由得一阵恶心涌了上来。松井也忍不住了:“石田君的胃口真是太好了,真不明白你们这些医生见了那种恶心的病人如何下咽食物。”

  “习惯了哈哈,医生不应该有那么多常人的声色味觉,这是我们的基本职业规矩,就像阁下您在战场上见多了死尸一样。见怪不怪。”石田慢条斯理擦擦手扔了餐巾,端起一杯红酒摇了摇:“小董先生和周课长不来一杯?”

  “好了,石田君,请您介绍一下伤者的情况吧。我可不想大半夜在这儿听您讲那些离奇的病症。请简单些。”

  石田对松井点点头,看看一脸肃然的周少鹏和不安的董无忌,说:“按常理说,松井君在战场上应该常见,烧伤、枪伤、打伤、撕裂伤、骨骼伤、内脏伤、摔伤、碰伤、拉伤都有不同的表现形式,它们的表现一是外在的,通过皮肤、肌肉组织表现,另外则是需要……”

  “请您简单一些,石田君。”松井越发不耐烦。

  “好的!”石田扶了一下金边镜框,认真地说:“村上先生经过我们详尽的全面检查,很奇怪。”

  “那里奇怪?”周少鹏急问。

  “他身上没有任何伤口伤痕,没有中毒状态,内脏器官却已经完全衰竭,也就是说,他在没有任何外部伤口伤痕的情况下,变成了这副样子。”

  其余仨人面面相觑,继续听他说道:“奇怪的是,按照他的内脏状态,他应该早就死亡了,对,完全应该死掉了。应该没有了意识、没有了任何生命体征、没有可呼吸。没有一个人出现这种情况还能活着!除非……”

  “除非什么?”董无忌脸色突变。

  “除非他不是人。嗯,或者说他并不是我们一类的人。”

  柔和的灯光下踩着厚厚的地摊,仨人全都傻了,松井倒吸着冷气疑惑:“可他确实是村上啊。”

  “不错。他确实是人。”石田慢悠悠点头:“诸位,我可不是兽医。您不能因为看到他外在的怪异,就否决他是人。因为我们救治他时,用的所有药物全部是给人用的,很有效。更奇怪的是,他没有死!他的求生意识和生命体征很强!强到什么程度?烧伤十一级……不对,应该说,比帝国陆军最忠勇的武士更强。你们看到他的昏迷,是我们用了镇静剂的效果,他被送来时,还比较清醒,只是不会说话,大喊大叫,那样的惨叫大概只有在噩梦中才会遇到吧。”

  “啊!”松井不可思议翻了翻眼皮:“太不可思议了!”

  “还有救么?他的大脑怎么样?”周少鹏恢复了冷静问:“我的意思是,他还能说话或者写东西表达他的真实意思?”

  



  村上腿上的毒蛇纹褶皱大概就是这样的


  “还有救么?他的大脑怎么样?”周少鹏恢复了冷静问:“我的意思是,他还能说话或者写东西表达他的真实意思?”

  “等等,我还没说完。另一件怪事,就是村上先生身体的变异和疱疹,这是最怪异的,我们可以确定他的内脏在不断衰竭,但是他的四肢变异以及那些疱疹,使得我们束手无策,也就是说,直到现在我们无法确定是什么引起了他四肢的变异和那些疱疹,他的内脏衰竭跟他的四肢变异、疱疹完全不是一回事!不是天花、不是水痘、不是梅毒,不是已知的任何皮肤病。太怪异了,或许很久之前,我在德国的那次经历……”

  “石田君,请回答周课长的问题。您现在是在中国战场,不是德国。盟国只是暂时的朋友,大本营对于白种人的政策一向很明确。”松井挥挥手打断了石田的话。

  “不不,您先听我说,那一次……嗯……或许有点像,也有点不像。”石田眨眨眼答非所问,思绪回到了多年前的德意志,片刻摇头叹息说:“医学科技像其他领域一样,发展的太快了!我也不确定村上先生是不是那种情况。周课长,请放心,他的大脑没有什么问题,只是不能说话,我不确定他变成那个样子的手能不能写字,只有等到他清醒之后再说,可怜的村上先生,哎。我想对他的肢体变异和皮肤疱疹进行研究,不过这里的设备不够先进,只能报告关东军总部,请那边的专家们协助,尤其是他的皮肤表层需要切片化验,进行一系列检验分析……”

  松井无所谓一挥手:“我可没有闲工夫向总部报告这些琐事,也没这个职权,您要报告请随便。不过您不要捡了一个半死不活的人就灰心丧气,石田君!为了帝国圣战事业,为了天皇陛下,我们应该把这种伤痛看做一种光荣!是的,具有牺牲般的光荣!”松井被自己感动了,大笑着唱起了几句军歌说:“太晚了,我该回去啦,周课长和小董先生,你们是留下还是回去?我对你们的文化考察没有一点兴趣,请原谅。我的职责是作战!石田君,请照顾好两位贵客。”

  董无忌看看周少鹏,决定跟他一起留下来,松井挎着军刀走了。石田对着他的背影苦笑道:“愚蠢的人总是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目标自以为是!”

  “他可不傻呵呵。”董无忌饶有兴趣的看了看松井,回身问周少鹏:“周大课长,您大显身手的时候来了。去查吧?”医护人员用把村上直人随身的物品一件件拿出来,石田做院长熬夜习惯了,跟着他俩一起检查。



  “您要戴上手套,防止病菌。”石田递过一杯咖啡:“请尝尝,是美国货,我真担心啊,帝国哪一天真跟美国人干上了,我们就无法品尝道这么美味的咖啡喽。”

  董无忌觉得这老头挺有趣,跟他聊上了:“石田院长,你不是日本长大的吧?”“真聪明!我少年时便跟着家人去了法国,在德国上的学,后来回国,在日本和中国行医多年。要不要加牛奶?”

  “不然我还真不以为你是日本人。你的意思,村上外形很怪异?如果不能用你们医学解释,是否是什么法术或魔咒造成的呢?”董无忌喝了一大口苦涩的咖啡,咂咂嘴又放了一块糖。

  石田大笑道:“哈哈,您的说法真是少年特有的奇思妙想!您该去写小说呵呵,太异想天开了。我检查了他的内脏系统,除了内脏衰竭,并没有中毒迹象,尤其是现在已知的各种毒物,假设他中了剧毒,为什么还活着呢?至于魔法?哈哈哈我真的没有研究,您的思路完全可以去写侦探小说,我最喜欢我国明治年间冈本绮堂先生的《半七捕物帐》,真是名不虚传的名作。可惜他去年去世了。”




  两人喝完咖啡,戴着手套的周少鹏已经检查完了物品,他眉头紧皱,望着几件东西沉默不语:一个沾满灰土被烧残了的皮夹子、一个扭曲变形的金戒指、一套破破烂烂东京常见的野外旅行穿的的深色帆布服,一支裂了的木头铅笔和那本残了的证件。上头的黑白照片已经被泥水沾染的模糊变形,好似地狱里的恶鬼。

  “这能看出什么来?周课长?”董无忌有点无聊,想抽烟不好意思要,旁边递来一根粗大的雪茄,笑眯眯的石田说:“小孩子不能抽烟啊,不过我儿子有时也偷着抽。尝尝,哈瓦那的。”

  一股浓重的香气吸入肺腑,顿觉精神舒爽多了。周少鹏看着这俩吞云吐雾的人无奈的摇摇头:“石田先生,这些都是原始物证么?这些东西都是真的,我想我们更应该立即去围场了,如果村上先生都是如此惨状,我真为其他考察团队员担心!”

  “特高课的先生们都是如此认真么?”石田莞尔一笑:“他们送来就是这些东西,一样不少,不过我同意小董先生的建议,应该等村上醒来后,问一问状况,不然你们真不了解那里的地形。”

  董无忌忙问:“石田先生去过那么?”“没有,听说那里是以前贵国皇帝打猎的地方,太远了,有马匪出没,我这个医生可没有打猎的兴趣。”

  周少鹏忧心忡忡:“石田先生从专业角度说的很对,我在学习人体解剖时也没见过这种惨状。不过事不宜迟,我们可以分开,这样,小董先生你在承德府跟大头、小伍两位守着村上先生,我可以带人单独去围场。”

  “不成!”董无忌一听就急眼了:“你?你连中国话都说不利索,靠着书本上学来那些东西,带几个人想去闯围场?你可歇歇吧!怕是人找不到,你自己先丢了!”

  “不要急,两位先生,明天,最迟明天下午村上先生就会醒,不会耽误你们的事。”石田起身踱步:“同盟者在完成一个目的前,不该发生内斗。你太紧张了周课长,意气用事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先去休息吧,看看我给你们准备的房间。”

  注:冈本绮堂与《半七捕物帐》


  冈本绮堂的《半七捕物帐》是日本本土特色本格派推理小说始祖,从侦探小说历史发展来说,他确实是日本近代第一个从事“近代侦探小说”创作的元老。

  捕物帐这种形式的侦探故事,早在德川幕府中期就开始在日本流行,其最早可以追溯到日本中古时代,专门记述当时发生在“捕快衙门”发生的离奇志怪与诡异故事。明治维新后,因受到柯南道尔所著《福尔摩斯探案集》的影响,冈本绮堂很感兴趣,他把江户幕府时代的诡异志怪传奇故事,吸收了近代侦探推理思想,历经二十年写作出日本第一部近代意义的推理小说故事集《半七捕物帐》。

  故事充满了明治维新之前,江户幕府时代的社会风情与民生百态人情世故,又有日本传统志怪故事文化“超现实主义”的恐怖诡异,是一部开辟名作。也极大影响了日本近现代推理故事的发展。

  本格派后来的推理大师横沟正史、岛田庄司都受到了他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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