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边还是霞光万道,北边的天空却不知何时已被黑褐色的沉甸甸的云彩遮盖起来,那云像要倾覆的山峰一般,挟着劲风气势汹汹奔涌而来。
“黄泥暴来了!”金大坚和雷震天齐声惊道。
“黄泥暴?”
“每年这个时节都要来一两次,下下来的不单单是雨水,而是雨水和沙尘混在一起的泥浆。”金大坚给胡三刀解释道。
“这粥怎么办?好好的一锅粥!”胡三刀道。
“雷大侠,快把火撤了!”金大坚边说边跑回大帐,拎出了一只木制的大锅盖,待雷震天将锅底柴火完全撤出后,盖在了铁锅之上,随后又搬来一块大石头压在锅盖上面。
就这一会儿的工夫,黑黄的浓云几乎快压到了头顶,伴着嗖嗖冷风,已有几粒豆大的雨点,带着呛人的泥土气息率先“嗒嗒”地砸了下来。
“快回帐篷!这黄泥暴一会儿就过去了!” 金大坚喊着,也顾不得回头,先独自跑回了大帐。
“快走!”雷震天说了一句也赶紧奔向了自己的帐篷。
胡三刀本想看看热闹再说,但几滴冰凉的泥浆已毫不留情地打在了他的脸上,不远处传来万马奔腾、摧枯拉朽的声音,他心中一寒,便不敢怠慢,抱着脑袋钻回了自己的帐篷。
轰隆隆的雷声如战鼓,催促着乌黄沉重的风云裹着千军万马呐喊着、嘶鸣着滚滚而来。透过帐篷的缝隙向外看去,天地间已没了缝隙,黄泥暴如一只洪荒巨兽,张着浑黄的大嘴一边吼叫,一边吞噬着天地间的一切。
胡三刀还没来得及惊叹,就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人已被吞入了这只巨兽的腹中。风声、雷声、泥浆砸地的声音、砸帐篷的声音相互纠缠着,仿佛巨兽在咀嚼、吞咽着天地万物,震耳欲聋。
大地在颤抖着,胡三刀将身体缩成一团,也在颤抖着。此刻他竟突然想起了小时候在狂风暴雨的每个夜晚,自己蜷缩在床头提心吊胆地享受风雨在屋外肆虐的情景。
现在,黑暗、寒冷、浓烈的泥土气以及刺耳的声音令他觉得自己已陷入了万劫不复之境地,从此后恐再也难见天日。他也顾不得担心帐篷会不会被撕裂摧毁,索性闭上眼睛,将身躯蜷缩得更紧,用双手抱住脑袋,悉心体味着这惊心动魄的一切。
大约过了一顿饭的工夫,黄泥暴的嘶吼声渐渐减弱,然后慢慢消失在了远方,偶尔还会有一两滴泥浆无力地跌落在帐篷上。
胡三刀长吁一口气,睁开双眼,放松了身躯。这场突如其来的黄泥暴好像是自己一手竭力策动的,平息之后,竟然觉得有一些疲劳,还有一丝失落。
他打开帐篷,伸出脑袋,向四周看了看。天色虽然已经暗下来了,但也比刚才要明亮得多。临近的帐篷看上去好像新刷了一层泥浆,显得厚重了许多。看来这些帐篷一开始就驻扎得很结实,才没有轻易被黄泥暴损毁。地上也铺满了一层新鲜的厚厚的泥浆,原先坑坑洼洼的地方已被填平。
远方有一颗星星在闪烁,月亮也慢慢升起来,天地间又亮堂了一些,空气中偶尔还会飘过一丝淡淡的泥土味。
金大坚和雷震天也伸出了脑袋,三个人相视一笑。金大坚感叹道:“这场黄泥暴来得真凶猛,可比往年厉害多了。”随后又摇了摇头忧虑道:“可别让小燕他们俩遇上!”
黄泥暴前进的方向,正是金小燕和李远归来的方向。
雷震天安慰道:“死海如此广阔,他们怎么会正好遇上?”
胡三刀点头道:“我也觉得他们遇上的可能性不大!”嘴上虽如此说,眼中却满是忧色。
金大坚将脚探出帐篷,踩了踩地上的泥浆,见并不粘脚,便慢慢从帐篷里走了出来。胡三刀和雷震天也相继从帐篷里小心地走了出来,落在地上的泥浆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水分竟已经很少了。
胡三刀开始挨个儿帐篷检视病人的情况,金大坚和雷震天则走向粥锅,将锅盖上的大石搬走,再小心地揭开锅盖。粥还是热的,腾腾冒着热气。
雷震天拿来一摞碗筷,给每个碗里盛上粥,然后又在每个碗里撒了一点儿红糖,再用筷子轻轻搅匀。
金大坚先端起一碗,“呼噜”喝了一大口,“咕咚”一声咽下去,咂着嘴道:“真 香啊!”用手指将粘在胡须的几颗米粒儿小心地捋下来,伸舌头舔入口中。
胡三刀检视完毕病人,走过来也先喝了一口粥,脸色有些凝重,小声道:“老袁的情况不好!”
“怎么了?”金大坚和雷震天小声问道。
胡三刀向老袁的帐篷望了一眼,道:“老袁活不过明日午时三刻!”
“你没看错?”
“我倒是想看错,可这偏偏决没错!”
“可我看老袁这两天的精神挺不错啊!反倒是许仙仙看着要不行的样子。”雷震天道。
胡三刀道:“老袁的酒量很好,那天晚上喝了不少酒,所以中毒最深。许仙仙别看喝得晕头转向,只因他酒量太小,喝一点儿就醉了,所以中毒较浅。现在老袁的精神看起来好像不错,那只不过是回光返照而已。这两天花雨露的毒已慢慢深入他的经脉和脏腑,现在他的脉象已转为绝脉,已经无药可救了!”
“你确定?”金大坚还是不甘心地问。
“明日午时三刻,绝不会错!”这次胡三刀说得更肯定。
金大坚又端碗喝了一口粥,随后长叹了一声。胡三刀和雷震天也都端起碗喝了一口粥,看着空中的星辰,默默地不再作声。
(待续)
又是夕阳。夕阳下的月亮湾平静如旧,昨天傍晚的那场黄泥暴使月亮湾的水变得有些浑黄。
正如胡三刀所诊定,老袁果然在今日午时三刻到来的时候停止了呼吸。
胡三刀、金大坚和雷震天三人将老袁葬在了月亮湾东岸,胡三刀找了一块石板,为其刻了一块墓碑,朝向西方而立。
老袁原先最大的愿望是在大漠中看长河落日,这里虽没有长河,但至少有月亮湾。老袁这两年虽然已看腻了死海的夕阳,但这里除了月亮湾,除了夕阳,还能有什么值得留恋的呢?
“这个地方不错!”金大坚眯眼看着夕阳道,“如果有一天我死了,最好也能葬在这里,和老袁一起看月亮湾,看夕阳!”
“明天太阳落下之前李远和小燕最好能够赶回来。”胡三刀也眯眼看着夕阳,“不然会有更多的人来这儿陪老袁看夕阳。”
“但愿他们能尽快赶回来!”雷震天摇了摇头望向金窝子,夕阳似乎给金窝子蒙上了一层死亡的气息。
“小燕呢?”
“小燕呢?”
“金小燕呢?”
金大坚、胡三刀和雷震天三人几乎异口同声。
第二天朝阳升起的时候,李远满面尘土地回到了金窝子。背着的酒桶里装着两大包药材,却没有金小燕的影子。
“小燕走了!”
“走了?”
“她把我送到卧龙岭就走了?”
“为什么?”
“她说-------她说她师父那里有点儿急事儿。”李远用手指揉了揉眉毛。
“这孩子!能有什么急事?都到了也不来看一眼。唉!”金大坚满脸失落地叹道。
“半路上有没有遇上黄泥暴?”胡三刀问道。
“没有!”李远坚定地摇了摇头。
胡三刀疑惑地看了李远一眼,帮李远卸下酒桶,将两个口袋打开,分别抓了一些药材在手里,仔细看了看、闻了闻,说道:“这药材没错,而且品质上好。李远,你赶快休息一下吧!”
李远点头道:“好!我先睡一会儿。”说完急急钻回了自己的帐篷。
(待续)
胡三刀先到各帐篷为病人把了把脉,根据病情重新写了方子,三人便按方子称量配药,慢慢熬制起来。
到中午时分,三人将药给病人挨个服下,这才开始熬粥做饭。胡三刀到李远的帐篷附近转了好几圈,也不知李远睡醒了没有,犹豫了几次没敢进去。
雷震天一边往锅底添着柴火,一边叹道:“唉,有日子没吃月亮湾的大怪蛋了!真有点儿想那口了!等李远睡醒了让他再下水弄一只上来,咱们开开荤!”
金大坚一边搅着粥,一边点头道:“说得对!我也想了。不过听李远说,现在要下潜得很深才能采到大怪蛋,而且怪蛋已经没有大个儿的啦!”
胡三刀走过来道:“月亮湾的水原先清冽甘甜,最近却慢慢变了味,不但有些咸涩,甚至还有些异味,不知跟大怪蛋减少了有没有关系!”
雷震天呵呵笑道:“那有什么鸟关系!我看是因为天热了的缘故。”
金大坚停下搅动,喘了一口气问道:“他们服下药后怎么样?”
胡三刀道:“现在都已睡着了!等傍晚时再看有什么反应。”
傍晚时分,胡三刀正坐在一棵灌木下借着余晖认真地刻着什么,金大坚急匆匆走过来,一脸焦灼道:“不好了!他们都发起热来了!有的还嘟嘟哝哝胡言乱语!”
胡三刀停下刀,慢慢站起身来道:“不要慌!这正在我预料之中。明日辰时他们的热就会逐渐退去。只要热一退,后面再慢慢调理就行了。”
金大坚哦了一声,面色平静了下来。盯着夕阳沉没的方向看了一会儿道:“你说李远说得是真话吗?小燕的师父那里能有什么急事也不过来见一面就走了?卧龙岭离这儿就几步远!”
胡三刀似乎琢磨了一会儿道:“李远应该不会说假话。至于小燕到了卧龙岭就急急离开是不是因为她师父那里有急事就不一定了!”
“不是她师父那儿有事,难道-----难道是府里出了什么事?”金大坚念叨着,脸上又挂满了忧虑之色。
胡三刀呵呵笑了笑道:“你自己的闺女你还不了解吗?金小燕一向独来独往,无拘无束,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怎么干就怎么干,谁能管得了她?这次急急离开,谁知道她又转了哪根筋?依我看不一定是有什么急事,退一步说,就算有事我相信她自己也肯定能解决。所以你就不必担忧了。”
金大坚听完神情似乎放松了一些,微笑了笑道:“说得也是!”然后看着胡三刀手中握着的东西道:“你刻的是什么?是一个女人?”
胡三刀抬手看了看,将那雕刻了一半的玉石扔到灌木底下,道:“是,不过没刻好,以后再说吧!”
夕阳已完全沉没,胡三刀看着李远的帐篷说道:“这家伙睡了一天了,还没动静,这可不像平常的他。”
“也许这次他是真的太累了!”金大坚道。
第二天李远从帐篷里出来的时候,太阳早已升起老高。胡三刀、金大坚和雷震天三人正在喝着粥,撕咬着肉干儿。病人们的烧已经退去,精神也都好了许多。
李远从大锅里盛了一碗粥,挑了一块肉干儿,坐了下来。
“从没见你睡这么长时间!”胡三刀道。
李远喝了一大口粥,低头道:“这次真得是太累了。”
“真不敢相信,别人十天的路程,你都用不了五天!”雷震天盯着李远道。
李远笑了笑,低头继续喝粥。
“你们在边城有没有遇到什么人?小燕是怎么知道她师父那儿有急事的?”金大坚问道。
李远想了想,抬头道:“我们在边城的吉祥小馆吃饭的时候,确实遇到了两个像是天涯阁的人,小燕过去和他们攀谈了一会儿。”
“都说了些什么?”
“ 主要说的是八月十五顺天还宝大会的事儿!”
“还宝大会?怎么回事?”雷震天奇问道。
李远跟雷震天大概解释了一下还宝大会的缘由,说道:“据天涯阁的那两个人说,这次在都城举办还宝大会有亲王贵族,还有四大美人参加,所以筹办得很严谨精细,不是谁都可以参与的。除了有头有脸的人可以进入主会场外,其他人只能在外围活动。而即便是进入外围的人也都是有条件的。要么有天涯阁和顺风镖行的请帖,要么花上足够的银两。”
雷震天眼睛发亮,道:“这种盛会自然人人都想参加。不为别的,单单能见着四大美人一面无论如何也都值了!”
李远接着说道:“金小燕和他们也谈了些别的,我没注意细听。她师父的事儿可能就是从那两人口中探听到的吧!”说完又低头喝了一大口粥。
金大坚点了点头,道:“这就是了。”
雷震天对金大坚笑道:“金头儿,等大伙儿身体都恢复了是不是就可以撤离了?”
金大坚想了一会儿道:“行!等大伙儿一恢复咱们就离开这儿。”
雷震天呵呵笑道:“好!咱们出去也许能有机会参加还宝大会呢。”
胡三刀也呵呵笑道:“雷大侠是名人,肯定有资格参加大会,象我们这样的就别想了。”
雷震天开心道:“呵呵,要是我有机会参加,定想办法带上你们。”说完开怀大笑起来。
胡三刀也大笑道:“那就先谢谢雷大侠的美意!”
李远也跟着笑起来,金大坚却望着金小燕平时来的方向,一脸的忧郁。
月亮升起的时候,安顿好病人,胡三刀和李远来到了月亮湾。
月亮湾的东岸新添了老袁的孤坟。孤零零的新坟,使原本清幽神秘的月亮湾变得有些压抑和凄凉。
月亮湾的水还是有点儿浑浊,月亮的影子在水中有些模糊不清。胡三刀和李远站在坟旁,看着月亮湾。
“这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变清!”李远道。
“那场黄泥暴你们在回来的路上也遇到了,对不对!”胡三刀看着李远的眼睛道。
李远躲开胡三刀的目光,过了一会儿道:“你怎么知道的?”
胡三刀道:“那天你回来的时候我问你遇没遇上黄泥暴,你毫不犹豫地说没遇上,可你从前根本不知道黄泥暴是怎么回事,我也是在这里头一次遇上。显然你和小燕在路上遭遇了这场黄泥暴,你才知道黄泥暴是怎么回事。这是其一。另外,在你背负的酒桶上面还有几滴黄泥浆的痕迹,也足以证明你们遇上了黄泥暴。”
李远揉了揉眉毛不自然地微笑道:“什么都瞒不过你!在回来的路上我们确实遇上了黄泥暴。”
“那你为什么当时说没有?小燕究竟是因为什么早早离开了?”胡三刀不再盯着李远,把目光投向了水面。
(待续)
李远依旧揉着眉毛,右脚来回蹭着脚底的砂石,半天才轻轻道:“那天晚上我和小燕正急急往回赶,突然遇上了那场黄泥暴,我俩只好躲在一个沙窝里,小燕经常来往于金窝子,途中有好多类似的沙窝可以用来避日休息。”
李远停了停,不再揉眉毛,看了看胡三刀,接着低头道:“那天躲在沙窝里,沙窝很小,还有一酒桶药材,所以------所以就挤在了一起!”
李远抬头看了一眼胡三刀,又低头说道:“后来----后来,那场黄泥暴下得时候挺长,也很猛,很吓人,和小燕挤在一起,时间一久,就-----就没把持住,做了不该做的事。”
胡三刀看着水面,脸上象水面一样平静。李远没有想到胡三刀会这样平静。
“金小燕不是浑身是毒吗?你没中毒?”胡三刀突然微笑着说道。
“没有!”李远摇摇头道。
“哈哈!恭喜你啊老弟!”胡三刀笑着拍了拍李远的肩膀,“你小子艳福不浅呢!”
李远摇了摇头,不敢正视胡三刀,道:“对不起,三刀!”
胡三刀依然笑着道:“对不起?有什么对不起的?金小燕又不是我的!”
李远道:“看得出小燕是很喜欢你的。”
胡三刀笑道:“他妈的,喜欢我的姑娘多得是,还能都是我的?我确实喜欢金小燕,我知道你也喜欢,象小燕这样的姑娘谁不喜欢?你既然已占了先机,这也许是命中注定的缘分,有什么可不安的呢?再说,在那种情势下,就算是圣人也难保不犯错。何况你我这样的凡夫俗子?哈哈!”
“不管怎么说,这件事我觉得既对不起小燕也对不起你!”李远一脸歉疚。
“好了别说这种话!”胡三刀摆了摆手道,“你有没有什么打算?”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那件事发生之后,小燕一路上几乎没怎么说话,也没什么恼怒的迹象。到了卧龙岭才跟我说她要离开,并让我跟大家说是因为她师父那儿有急事。”李远挠着头,“你说这事该怎么办?”
胡三刀道:“如果让你娶金小燕你肯定很愿意,这一点毋庸置疑。但现在关键不知金小燕是怎么想的,估计她现在也不知该怎么办,所以先逃避一下。”
李远道:“反正这件事不可能就这么不了了之,无论如何也得给小燕一个交代。”
胡三刀笑道:“金小燕可不是寻常女子,你可别以世俗的想法来看她。八月十五将在都城举行还宝大会,以小燕的性格和身份,她肯定会参加的,也许在那儿可以找到她。一切都等见到她再说吧。”
李远眼里有些失落道:“你说金小燕会不会再也不想见到我了!?”
胡三刀笑道:“不会!她已经是你的人了,早晚会乖乖回到你身边的。”
李远摇了摇头,道:“你刚才说过,不管是性格上还是身份上,小燕都不是一个世俗的女子。”
“说不定金小燕过两天就回来了,到时看你怎么办!”胡三刀哈哈笑道。
“你说小燕还会不会回来?”金大坚这些天几乎每天都在问着同样的问题,有时一天问好几遍。他问胡三刀,问李远,问雷震天,更像是在问自己。其实李远心中何尝不是有着同样的心思?
经过十几天的医治和调养,大家体内的毒已经祛除,身体已恢复了正常。金大坚告诉大家,再过两三天,等身体再恢复恢复就撤离金窝子。
只不过转眼半个月过去了,金大坚还没定下撤离的日子,每天依旧絮絮叨叨地问金小燕会不会回来。
这天中午,伙夫老郑端来一碗水给金大坚道:“金头儿,你闻闻这水!”
(待续)
金大坚接过来,端到鼻前闻了闻,眉毛皱了皱,道:“这水怎么这么大的腥臭之气?”
老郑道:“月亮湾的水以前不管春夏秋冬都是甘甜无比,最近却一天比一天变得腥臭起来。我看是天意让咱们快些离开这儿,再过几天,说不定这水都有毒了!”
金大坚点了点头,道:“我再想一想。”
傍晚吃饭的时候,金大坚才从帐篷里走出来,拍了拍手跟大家宣布道:“咱们明天准备一下食物和水,后天一早就离开这儿!”
众人欢声一片,都道终于可以离开这鬼地方了。
采花大盗许仙仙敲着粥碗叹道:“唉!说实话,在这儿住了四五年,真要离开还确实有点儿舍不得。这儿虽说风沙大,气候恶劣,但有吃有喝,还定时的有漂亮女人,真不亚于世外桃源。离开这儿后,想再过这样安稳的日子就难了!”
有人附和道:“说得也是!”
雷震天呵呵笑道:“许仙仙,出去以后只要你能管住自己的下半身,不再祸害良家妇女,一样可以过安稳的日子。”
许仙仙讪讪道:“雷大侠说得对,我出去后保证不再犯了,你也别揪住我不放了!”
雷震天道:“好,只要你出去后痛改前非,以前的事我雷震天决不再追究。”
许仙仙刚说了句“谢谢雷大侠!”,胡三刀却在一旁叹了口气,摇摇头道:“唉!痛改前非,我看也难!”
许仙仙不悦道:“胡三刀,你这话什么意思?”
胡三刀道:“俗话说狗改不了吃屎,你这毛病改是改不掉的。”
许仙仙将碗一摔,恼怒道:“放屁!放你娘的狗屁!胡三刀,别仗着你有点儿医术,平日大家给你点面子你就得意忘形,信口开河。老子就冲你今天说的话,非痛改前非不可,到时看你还敢不敢乱放屁!”
雷震天帮着许仙仙说道:“胡兄,许仙仙既然有此决心,我看定能改掉。你也不要小看了人。”
胡三刀笑道:“雷大侠,许兄,并不是我小看许兄你的毅力或者你的品质,只是你的这个毛病真的是一种病,不是你想改就能轻易改掉的。”
雷震天不解道:“这是一种病?改不了?”
胡三刀点头道:“对!这也是一种病。就像一个人得了肠胃病,上吐下泻,不是你想憋就能憋得住的。”
雷震天呵呵笑道:“这原来是一种病!那这种病有没有法儿治?”
胡三刀放下粥碗,从怀中掏出一把小刀,盯着许仙仙的裤裆,道:“当然有法儿治,要想根治,只需把许兄裆中的一点儿物件切下来就行了。”
许仙仙下意识地捂住裤裆骂道:“去你奶奶的胡三刀,成天胡说八道,要切先切你自己的吧!”
胡三刀摆弄着小刀道:“许兄,我说的是真话,绝不是开玩笑。”
许仙仙哼道:“老子才不信你的鬼话!今天老子就把话撂在这里,出去后我要是再有偷鸡摸狗,祸害良家妇女的行为,到时不用雷大侠找我,我会亲自找到雷大侠,请雷大侠用你的霹雳刀,砍我的大头也好,剁我的小头也罢,随你选择,我将毫无怨言。当然,老子花钱逛窑子不能算!”
众人听罢,皆哈哈大笑。雷震天哈哈笑道:“我看到时候你自戕得了。不管砍你的大头还是剁你的小头,都会脏了我的霹雳刀。哈哈!”众人又一次大笑起来。
许仙仙也哈哈笑道:“老子出去后一定隐姓埋名,重新做人,到时候看你胡三刀还有何话说。”然后转头对金大坚说道:“金头儿,大家在这说笑了半天,你一直苦着个脸,怎么了?是不是担心咱们走不出去?”
金大坚瞪了许仙仙一眼道:“有金银花和他的神鸟红眼儿,走出死海易如反掌,这你不用操心。但愿你出去后真能痛改前非,重新做人。”
许仙仙被金大坚噎得一愣,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转身向自己的帐篷走去,嘴里嘟囔道:“他奶奶的,好心当了驴肝肺。老子还是回去做个美梦吧!”
“做美梦的时候千万捂好了自己的宝贝,别让胡三刀切了去,哈哈哈-----”他的身后照例传来了一片嬉笑声。
(待续)
第二天吃了早饭,大家便开始了撤离的准备。从金窝子走出死海,大约需要七八天的时间,每个人只备好自己的食物和水即可。
金银花的三匹骆驼可以驮不少食物和水,为保险起见,金大坚建议再将两个小一些的酒桶装满水,由身强力壮的人背着。这两个人自然非雷震天和李远莫属,雷震天和李远自然也没什么意见。
帐篷不必都带上,带走一半即可,需要的时候可以两个人挤一个,以减轻路上的负担。
除了上述的必备之物外,金大坚将库房里剩下的金银均分给了大家,又让石小玉和吴明阁给每人挑选了一块便于携带、品质上乘的玉石,也算作是劳酬。当然,金窝子还剩有好多玉石,若果谁愿意带上可以随便拿。只是从金窝子走出死海路途艰险,只要能顺利走出死海,重见绿洲,谁还能太在乎这些身外之物?何况大家天天跟玉石打交道,好像也不把玉石当回事了。
准备工作很简单,不到中午已经完成。有人向金大坚提议,既然已经准备好了,何不现在就启程?
金大坚看了看天,道:“现在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分,何必急着上路?酒窖里还有几桶美酒,咱们今晚上喝他个一醉方休,明天再走不是更好?”
众人欢喜道:“这样也好,反正也不差这一天的工夫。”
有人又提议道:“有日子没吃大怪蛋了,李远能不能在走之前,再到月亮湾采一只回来过过瘾?”
金大坚看着李远道:“行不行?”
李远笑道:“可以。”
于是众人欢欢喜喜簇拥着李远和金大坚来到了月亮湾。月亮湾东岸,老袁的坟丘在烈日下显得更加孤单。站在岸边,众人都依稀闻到了月亮湾水发出的腥臭之气,大家不再嬉笑,人人面色变得凝重起来。
金大坚拿起绳索,问李远道:“下不下?”
月亮湾水已不似以前清澈,李远犹豫了一下道:“下!”
金大坚和胡三刀一起将绳索系在李远腰间,检视无误后,说声“好了”,李远便纵身跳入了月亮湾。
绳索的一端系在李远腰间,一端握在胡三刀和雷震天手中。金大坚从腰间拔出一把尖刀,说声“小心”,扔给李远。
李远接住尖刀,挥了挥,心中蓦然一动。蓝蓝的天,黄黄的沙,胡三刀担忧的眼神, 金大坚扔给自己的尖刀,这一切何其熟悉?这不是我梦中的场景吗?
金大坚苍老的面孔,花白的头发,以及从耳边坠落的发丝,这不是和那梦中一模一样吗?
李远心中惊诧着,也只不过是一闪念间。他挥了挥手中的尖刀,对大家笑了笑,一头扎了下去。在扎入水中的一瞬间,心中又一闪念道:小燕还会不会回来?
今天是最后一天,小燕还会不会回来呢?金大坚呆望着李远消失的水纹,也一直在想着同样的问题。
胡三刀和雷震天一起握着绳索,随着李远的下潜慢慢往下续着。一会儿就到了平时采大怪蛋的深度,李远在此停留了片刻,又继续向下潜去。
胡三刀和雷震天对视一眼,更小心地慢慢地往下放着绳索。大概又下行了十丈左右,绳索便不再下坠。两人紧盯着绳索,因为绳索一旦抖动不已,说明李远有可能遇到了麻烦,必须尽快将其拉上来。
绳索在水中小幅度地前后左右摆动,应该是李远在水下沿四壁游走探查。过了一会儿,绳索又往下坠了坠,胡三刀和雷震天便顺着往下继续放绳索,大约放了三丈有余又停了下来。
岸上众人见李远潜得越来越深,都有些担心起来。胡三刀和雷震天互相看了一眼,心中也更紧张。
胡三刀心中比所有人更紧张十分,因为他和李远、金小燕那晚曾亲眼看到从月亮湾中冲出了怪物,那只怪物飞走了,不知所终。水底应当还有这样的怪物,也许还有其它的怪物,其实每次下潜都含着许多未知危险因素,隐藏着极大风险。
只不过每次下潜李远好像并不是十分畏惧,下潜了那么多次,采了那么多大怪蛋,也没遇上过危险,也许这家伙心里还真希望遇上点儿什么危险。
(待续)
胡三刀正焦急地胡思乱想,突觉手中的绳索一松,他的心里也随之彻底放了松。胡三刀和雷震天都长了出一口气,这说明李远已经开始上浮,不会有什么危险了。
过了一会儿,只听“哗啦”一声响,李远从水中探出了头,手里托着一只大怪蛋,只是这只大怪蛋比上几次又小了许多。
李远将大怪蛋扔向老郑,老郑用衣服兜住,说道:“这次太小了,不够大家塞牙缝呢!”
李远轻松回到岸上,说道:“这是最大的一只了,而且也没多少了!”
胡三刀道:“这次又向下多潜了十几丈,有没有新发现?”
李远道:“除了大怪蛋减少了,还有就是水的味道和感觉确实越来越差了,另外我老觉得水的深处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众人纷纷道:“月亮湾在这死海大沙漠中,深不见底,本身就很古怪,里面真有怪物倒是一点儿也不奇怪。”
钱塘帮钱氏兄弟来到李远身边,用手在李远脊背上刮了一下,手指反复捻了捻,放到鼻尖儿闻了闻,说道:“这水再过个三五天就没法喝了!”
老郑道:“为什么?”
钱老大道:“我们天天在水里讨生活,自然知道。”
胡三刀看着老郑怀里的大怪蛋,说道:“月亮湾的水变了质,也许真跟大怪蛋有关。”
众人皆道:“难道这大怪蛋就像是井底的黄鳝?”
胡三刀道:“也许吧!好在我们马上就要离开了!也许再过上多少年,月亮湾的水又会变得甘甜了!”
有人呵呵笑道:“不管它变不变甜,反正我是再也不想回来了!”
也有人叹道:“多少年后如果有机会,我可能真愿意再回来看看,看看金窝子,看看月亮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