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原创《峨溪河畔》:一部记录末代农耕文化的长篇叙事散文


  
  谢谢大家

  鸡栖于埘
  菜园和田埂上种些瓜蔬,家中素菜也就有保障了,农家也会喂些鸡鸭鹅猪,确保逢年过节、家中来客有荤菜吃,尽量不要做到"三月不知肉味",昔孔子闻《韶》,三月不知肉味,夫子是吃了肉忘了肉的味道,而农家有时会三个月就没吃肉。小时农家自制的咸菜是三餐常伴的,是必备之菜,只有过年时节才会悄悄从饭桌上移去。农家的腥荤之菜便是塘里的鱼和家中的禽畜,鸡是每家都要喂的,每年春季,家中的有些母鸡开始不下蛋了,蹲在下蛋的鸡窝中不吃不喝作孵蛋样,农家会挑一只真心而有耐力的鸡来承担鸡族繁衍的任务。母亲拿着鸡蛋对着点亮的白炽灯,挑些有用的鸡蛋(受过精),有时家中不够,也会拿着没用的鸡蛋(未受过精)去邻里调换,配上二十只鸡蛋交于母鸡孵化。
  我小时每每知道鸡孵,总是急着看小鸡,每次放学都会去鸡孵处拂开母鸡看小鸡出壳没有,还会不厌其烦地问母亲鸡孵了多少天了?母亲也总是说不要急,时间没到,直到二十天后,小鸡才开始陆续出壳,出壳后的小鸡毛湿润,用不了半天,就会被母鸡的体温暖成"绒绒毛色起"了,见小鸡特别可爱,我会双手去捧它,母鸡并不愿意,有时会啄手,我是赶紧放下。待到小鸡全部出壳一两天后,喂些浸泡过的米粒夹杂莴苣叶,或采些田埂上的"经经南"(一种鸡爱吃草木植物),切碎搅拌入米粒中,来喂养雏鸡。晴朗日,母鸡会每天带着小鸡们在稻床上走来走去,一边啄、一边发出"咕咕"的呼唤声。下雨时,母鸡会像伞一样撑起翅膀,咕咕招唤,罩围着小鸡,窝在草垛旁、屋檐下。母鸡抚养小鸡一两月后,也就履行完"母亲"的责任,重回蛋鸡,小鸡也会自力更生、慢慢长大。
  春光渐渐暮去,家中小鸡透出浅红的小冠。阳光烂灿时日,村中会走进一些阉鸡(骟鸡)人,阉鸡人执一网兜,携上工具,闻家户相唤,便协助家户捕捉童鸡,童鸡中有很多中性鸡、雌雄难辨,但阉鸡人却是行家,通过鸡冠、身架、叫声总能分出公母,将捕捉的童公鸡放入罩笼里,鸡多的人家会阉上十来只。阉鸡人总是在门口露天稻床给鸡做手术,此时也会围聚很多大人小孩,阉鸡人会吩咐家户端一碗淡盐水来,手术工具会置入碗水中消毒,自己坐在小椅凳上,围一沾胶面的挂裙,抓牢一只鸡,用专用绳绑缚双爪,双腿夹住鸡爪,其如释者般正襟危坐,拔些鸡翅下腹部羽毛,用刀对着鸡腹切一小口,再用绷刀将口绷大,露出孔窦来,盯住孔窦,还会用放大镜察看,再将线刀探入鸡腹腔内,轻轻一提拔,鸡卵子(睾丸)便随刀而出,其动作之迅捷,虽不及迅雷掩耳、却似探囊取物,取出的鸡卵若米粒大小,会随刀落入碗水内,而切口处则拔些绒毛粘上,稍按下便可将鸡放行。农家会根据碗内卵子来确定鸡数,而报酬便是阉一只鸡一枚鸡蛋。
         阉鸡人有时也会操作不慎,割破鸡卵而取出不完整卵,此鸡长大后依然如公鸡般打鸣、繁衍后代,只是冠比公鸡略低矮些,此类农家称之为"走骟"。古代有雌鸡化雄之说,其实极可能是走骟的公鸡被文学家所点墨,化为国家不祥之兆也是后人附会,以异常之态必有异常之始。小时也偶见母鸡学公鸡打鸣的,并不觉得牝鸡司晨有什么不妥,只觉得好玩,而今想来,此类母鸡应该属女汉子母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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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家户养的鸡也少了,阉鸡人却还有,他们会去养殖户那儿,一坐就是好几天。上次听村中人说,如今阉一只鸡也不再收鸡蛋了,而是五元钱的费用,但去养殖户那儿,只能"薄利多销"。人们都爱吃鸡,唯有阉鸡肉质细嫩、易嚼、香而不腻。小时我家中养鸡,母亲却不让阉公鸡,吃阉鸡也总是过年去舅舅家。阉鸡体态丰硕、性格温和、毛色油润、翅和尾垂亸若凤,很是妩媚。
         阉鸡活比较轻松,似外科版禽医,多是某些农家的兼职,而兽医可是专职,平时给猪牛看病,还阉猪、骟牛。兽医腰间总是悬一皮鞘,内插一类似小斧头的钢刀,走起路来皮鞘像摆钟一样来回摇晃,孩子们看着很是威风。某家阉猪,他便解下皮鞘,抽出斧头刀,寒光烁眼、銛锋异常,扭耳按猪头,脚踩猪身。猪嗥嚎几分钟,便可收工,农家有时会将割阉的猪卵煮熟,给咳嗽的孩子吃。兽医阉猪如快刀切菜,很是熟练,但骟牛却是集技巧与力量于一体,牛体型大,力气也大,一两人很难驯控,通常是多人协助兽医。某年兽医骟牛,农家把牵牛绳拴在窗户铁栅上,牛几番用力,窗破墙欲出,灰尘纷落,铁栅也被犟弯了。农家见状,赶紧将绳解下重系于濠沟边一棵大树,牛绕树腾步,极力反抗,兽医是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完成工作。
  阉鸡阉猪骟牛理论相传出自华佗《青囊书》,《三国演义》华佗被曹操关押,自知不可出狱,为能流传其技,便将书付于狱吏,狱吏之妻不愿其夫从医,焚烧此书,烧的只剩阉鸡阉猪之法。而《三国志》却言狱吏畏法不敢收书,华佗索火焚烧。其实阉鸡阉猪实为古方,华佗作为人医,未必写入书中。
  雏鸭和幼鹅都是从炕坊捉回的,鸭不会孵,皆是人工孵化,捉来的雏鸭放入澡盆中,喂些和小鸡相似的米和菜,雏鸭长大些,关在罩笼里,可以从土中掘些红蚯蚓喂它,再大便可以散养了,孩子们提着锹,一边走一边唤着"鸭兜兜,鸭兜兜",鸭子们很听话似地跟在孩子们后面,提锹便在潮湿的墙角和草垛边掘土,掘翻的土里蚯蚓极多,鸭子总是争先恐后的吞食,家门四周的空地常被掘遍,会一次又一次的腾翻;有时也在春种泡水的田里拣蚯蚓喂它,鸭子吃上活食,像吹气球般长的很快,羽毛也油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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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暑天下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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