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原创《峨溪河畔》:一部记录末代农耕文化的长篇叙事散文

  南方的夏天是极热的,到了傍晚,暑气还是不能消退,汗是一直流。屋内如炕坊一般,夜间是难以入睡,农家用桶从水塘里打上水,去泼洒稻床,让热气退一退,从屋内搬出竹床放在稻床上,洗完澡吃罢饭总会在竹床上纳凉,一手拿着蒲扇拍蚊子,一边抓挠被蚊叮嗜过的痒痒皮肤。仰卧在竹床上,我总是想着空中飞来飞去的蝙蝠能吃尽蚊子,还会想到如果也有一只《聊斋志异》中吃蚊子的小猎犬多好啊!
  看着星河,却怎么也认不出《自然》书上的星座,只发觉北斗七星随着时间的流逝,从直勺缓缓平了下来,成了舀勺。奶奶坐在小凳上,靠在竹床边,会一边给我扇蚊子,一边不厌其烦地说牛郎织女和吴刚砍树的故事,我不知不觉会瞌睡起来。有时父亲还会将四根竹竿绑在竹床腿上,挂一顶蚊帐,便可在竹床上睡的第二天早晨,母亲便不想让我们睡到天亮,说夜里露水伤人,总是在我熟睡时,让父亲悄悄把我抱回屋内床上。第二天早上醒来,总会觉得择床的惊讶。
  夏天的夜晚最讨厌的是蚊子,最喜欢的便是萤火虫了,"萤火虫,挂灯笼,飞到西来飞到东······",萤火虫又叫火密虫,夏季夜晚到处都是,点着黄光,一眨一闪,夜间在稻床上纳凉时,见虫飞来,我会用蒲扇去打扑,扑住后,将虫装入空酒瓶里,有时也会藏入空火柴盒内,小时也不知听谁说萤火虫会吃蚊子,我将逮来的萤火虫放入蚊帐内,蚊帐傍晚时分早已用蒲扇赶走了蚊,帐门用木夹夹牢,床上铺的竹簟已是用毛巾沾上井水抹净。我见帐内没有蚊子,便悄悄移动下木夹,帐门处留个小口,放一两只蚊后再关闭好帐门,第二天早上醒来,蚊子饱腹丰满,悠闲地贴在账子顶角处,萤火虫却在帐内慌乱地到处攀爬找寻出口,而我身上是多了几处红痒的包。
  萤火虫白天都歇息在瓜蔬上,捉一只翻看肚皮才发觉萤光在日光照耀下便不能见,古人常称自己之才如"萤虫之光",而赞之对方为"皓月之明",是极自谦的。《三字经》有句:如囊萤,说是东晋车胤夜间用囊萤作灯读书的故事,和西汉匡衡凿壁偷光一样,这种弱光会不会让人近视显然不重要,这种为书痴狂的精神是让人钦佩的。萤火虫白天也会在菜园里覆盖的烂草中寻爬,怪不得古人有"于今腐草无萤火"之句,认为萤虫是草化而成,《红楼梦》里还有个谜:单单一个萤字,宝琴猜出谜底是"花",众人不解,黛玉说:"极妙,萤火虫不是草化的吗?"

  
  萤火虫多是在菜园地和瓜田里,而待到农田泡水插秧时,萤虫是不见的,蝼蛄却极多,它们都会拼命地向田埂方向游,一接触埂土,便生龙活虎,开始用它大力水手式开掘足掘土逃命。蝼蛄又名土狗子,头像极了狗,眼珠圆圆的像微小的黑珍珠,样子忠厚萌萌哒,说它是害虫有些于心不忍。逮一只放在手心,总是用拇指和食指捏按它的一双开掘足,土狗力气很大,会趁你松劲时,绷掘出自己天地后,溜出手掌,掉入田里。孩子们有时会去储粪池旁边掘土找蝉蛹,把掘来的蛹放入家中抽桌屉内,慢慢等着它们羽化,过不多久蛹背上会崩裂一道直口子,蝉会从口子那透出来,脱下的蝉蜕是可入药,用治小儿夜啼和大人嗓子哑。羽化后的蝉摸摸其腹部,会嘎嘎地响,声音却不如在树上流畅自然。浮山上还有种叫知了花(金蝉花)的药材,是蝉蛹感染了真菌后,孢子长出菌类透出地面,和冬虫夏草成因相似。
  
 濠沟边有棵乌桕树,摘一片叶子,覆贴在疖疮表面,待到相沾时,剥叶可以抽出疖内的脓,乌桕的果子可用来做竹子枪的弹药,绷出的弹打在脸上是很疼的。竹子枪容易卡壳,不像水枪顺畅,水枪是用青竹作枪筒,截一段长不到20厘米、直径不到1.5厘米的青竹,一头留节,一头不留,将竹节用草袋针旋钻个小洞,再取一根筷子,将筷梢用布裹几层,用纳鞋线缠紧,沾水后,插入枪筒内,缠布的筷类似活塞,而枪筒便是缸体,此时对着塘水便可抽吸,吸满一管水,将枪插在背后,见其他孩子过来,像特务一样猛地抽枪,左手执管,在手执筷一推,水像变色龙的舌头一样射了出去,被击中孩子身上会湿上一片。夏天时,孩子们经常用这种水枪抽来射去相互"洗澡",90年代,商店开始售卖塑料水枪,这种孩子们自制的"土枪"也就被替代了。
  水枪只适合夏天耍玩,不像弹弓一年四季都可以玩。找一丫字型木叉,两边系上橡皮筋或剪上自行车内胎,中间拴一扯平的虫窝作包弹器,弹药是些敲的均匀的石子或沙中小鹅卵石,平时练习时对着莲茎或树干作靶。我小时枪法不好,用弹弓击癞蛤蟆都不中,堂哥继楼枪法最准,时常能打中树上麻雀,有一次他在濠沟荷塘中发现一只秧鸡,弹弓未带,情急之下,顺手在塘埂上抠了块小石头,瞄准用力掷去,一袭便中。堂哥体质极好,喜欢练气功,天生有股不服输的气概,也很淘气,99年从军,去广东当了一名海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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