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原创《峨溪河畔》:一部记录末代农耕文化的长篇叙事散文

  农家千百年来一直认为柳还是那柳,不会去在意它有多美或散发着离情,不过在皇帝赐姓后成了他家之树,和李渔认为李树是他本家,也无任何改变。依然是尖叶、绿枝、黑干。文人们对着垂柳大肆吟诵,至于空心的杨柳,也不再认为它是美人,也不觉得它可以牵绊相依,自当冷落一旁眼不见为净。
  柳树生长在水边和农家相近相亲。在过去的春季柳芽初发之时,会采些下来,入锅炒干,平常用来当茶饮。清明节那天,农家早早起来,用猫脸刀剔些枝条,用来扦插坟头后标纸钱。孩子斫些柳条用来作花棍,也会把柳条编成无顶的圈帽,像野战军一样戴在头上作伪装。农家水边插柳是固堤护埂,通过柳树的根系来防止水土流失,而秋冬时节,锯下的粗柳枝晾晒后可以当柴火烧。
  
 柳树生长快,虫害严重,天牛是最喜欢在树上钻洞取食,蝉也喜欢歇息在柳枝上,孩子们见着天牛,总去捉它,捉回后用线拴系天牛触角根都,像牛一样牵着它走,它是"叽叽"地不听话,足会像胶水一样粘在地上,拖也拖不动,和倔犟的水牛一般。


  
 塘边还有种叫鬼杨柳的树,叶不似柳叶尖削,带些椭圆,显然不是柳,清明节,也不用这种枝条上坟,平时也不见有什么作用,树很粗壮,好像庄子所言"山木自寇、膏火自煎",真是无用而致天年。
  农村的杨树是白杨居多,堂前屋后水塘边皆可种植,青幼年时的白杨树皮青白带些痂结,正如顾城所说:"我失去一只臂膀,就睁开了一只眼睛。"顾城显然是用心观察了白杨。杨叶带些心形,密密地贴在枝干上,风儿吹过是"沙沙"作响,树干挺直,像昂首挺胸的军人,看着很有朝气。夏天中午时分,搬张竹床放在树荫下午休,不需用蒲扇,即凉又有憩意,白杨不像桦树下小虫多,也不像柳树枝条黏人,偶尔风吹时,某些落叶会飘下,点在熟睡人的肚皮上。
  村子里的白杨树没有柳树多,而梅山脚下宁铜铁路两旁都是白杨,它们伴着铁路站立的,大人们说那是铁路部门用来制作枕木的,孩子却不这么认为,树干太细,做枕木有些不堪重负,平时火车开过时,总见车厢上堆起很多粗壮的松木,也总认为松木才是用来做枕木的,夏天赤脚走在枕木上,枕木会分泌粘脚物质,那一定是松脂,所以枕木一定是松木。
  白杨树在铁路两旁,夏天时会遮些太阳,路轨上会铺上荫凉,孩子们总是在轨道内枕木上行走,风儿吹来,习习凉爽。孩子有时会去数一根铁轨内有多少根枕木,"一,二,三......二十。"一般短轨都是压20根枕木,而转弯处长轨则是压40根。还会两人各走一根铁轨上,像走钢丝那样看谁走的更久更长。有时孩子们上学时在轨道内边走边侃,而忘了火车从身后而来,"呜"地一声长啸,吓得赶紧跑下轨道,跳到人行道时,火车正好急驰而过,很是惊险。有些孩子会将石子堆在铁轨上,看看石子是被车轮压碎还是被撞飞。而学校外也经常展览一些关于铁路安全知识的宣传画,有火车撞死牛而导致翻车的,也有拖拉机或公共汽车被火车撞上车毁人亡的。那时乡村道路通过火车路是没有隧道的,道口也没有专人看守,小时也听说有人开拖拉机横穿铁路,突遇火车,弃拖拉机逃跑的,火车遇这种金属障碍物,倒也不怕,有些孩子们说火车头前有大铲,将其铲碎,推到路基旁,这类场景我也没见过。但火车轨道上轧死人的事却是常有的,轧的大多是聋哑人和精神病人,有一次八号桥那儿轧死了人,有些同学还跑去看,回来后描述的场景让人既恐又惊。

  
  铁路两旁的白杨是公家的,有些人夜间会去偷斫,发现后会被追责罚款。听母亲说,族下一堂伯因病去世,家贫置不起棺材,族下伯叔们便想到去斫铁路旁白杨,铁路上工作人员发现树被盗,查出是村中人所斫,便来追究,后见杨树是用来做棺材,又见堂伯家瓦灶绳床、茅椽蓬牖,子女又小,心生怜悯,也不提罚款之事便走了。白杨树干直,房屋上可以当横条用,而生虫的杨树只能当柴火烧。平时铁路沿岸掉下的杨树枝叶,有些老太太会扫回去打火堆(烧成草木灰施肥),铁路旁的茅草秋季时会有人斫去,而乡间田野的茅草都是不等人斫时,被孩子们玩火烧掉。
  诗人白居易有"堂梨花映白杨树,尽是死生离别处",写的花死树活,有些凄凉。白杨树在白居易笔下总是有些哀调,怀念元稹时 ,也写下"闻道咸阳坟上树,已抽三丈白杨枝。"和张仲素《燕子楼》中有"见说白杨堪作柱,争教红粉不成灰。"写得让人伤心不已,白居易总是用白杨去衬托某些伤心的事情,也许是白杨的肤色有些冷漠,让人感觉它有些冷面冷心的。这显然不似茅盾把白杨写的崇高有气势,还带战斗力。清代黄景仁《都门秋思》却是这样引入了白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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