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原创《峨溪河畔》:一部记录末代农耕文化的长篇叙事散文

  课桌学校就有,同学们坐的板凳却是从自家带过来的,板凳大小高低不一,同学们身高高矮不等,而课桌却是一般高的,老师会按身高调好座位,个子小些坐前排,个子大的往后坐。上语文课时,老师会像电影电视那样尽量用普通话去念读课文,数学课多半是方言教。小时听懂普通话也是从电视电影中明白的,普通话相对于自己的方言,更像某些地方的方言,而平时农家互相交流,只会用土生土长的方言,某些从外地回来的人,一时半刻改不回乡音,嚼些半土不洋的普通话,会被农家嘲为"撇腔",方言是根之所在,"撇腔"人在农家人眼里,有些忘本,甚至数典忘祖。但如今随着人口不断流动迁徙,普通话渐渐深入,年轻人的方言显然不是特别乡土了,会夹杂些城市的方言,变得娓娓动听了。而年龄大的人依然操着上千年传承的语言,仿佛更像文化语言的坚守者,农村特别特别接地气的方言也会在交流中不常用而丢失,随着农村渐渐远去,方言也会慢慢消逝在历史文字的长河中。
  一种方言是一种文化,伴着信息交通的便利,文化相通,方言也会相融,相融后,新的文化和方言会应时而生。类如秦灭六国后书同文车同轨,每一次国家统一和民族融合,都会有些文化消失,有些文化诞生,秦统一后,南方最为瑰丽的荆楚文化便被中原文化侵蚀了,楚人的习俗会被替代,风俗会和其他风俗融合,形成另一种风俗,而文明的脚步会不知不觉地往前挪动。
  古时村落不多,人口很少,地广而人稀,由于南方雨水多,洪涝经常发生,很多地方是常年有水的,耕地不多,人口会更少。当年仁五公从婺源迁至梅山,也是荒芜人烟,诺大的梅山竟然成了张氏之山,颇有些"占山为王"的感觉。仁五公迁徙梅山,最初也是将古徽州的习俗和风俗嫁接于此,他的方言也是婺源话,经过几代繁衍后,会慢慢融入当地文化和习俗,渐渐从舶来变成长住,直至永久居民。风俗一部分会入乡随俗,一部分会坚守过去古徽州的,两者互融慢慢会形成一种特有特定的家族地域文化,中国的农村文化和风俗虽不至于村村相异,至少十里外会有差别的,比如方言中某些字发音不同、传统祭祀略有偏差、而某些用具会有出入等。饮食文化上更是见解不一样,99年,我们班同学在休宁岭南林场实习,学校安排一位厨师给我们做饭,而每个组会轮一人帮厨,有一次我们芜湖的同学用土豆做汤,而安庆的同学认为土豆不可以做汤,吃了会中毒,土豆既然能炒丝,为何不能下汤呢?显然饮食上有了差异。芜湖和安庆相差一二百公里,饮食分歧也算正常。
  如我们冬天村子家家户户都做团子,而浮山那边村子做的是年糕,相差不到十公里,饮食便出现差异,而他们也认为团子细腻比年糕好吃,却不依附。古人说:移风易俗非圣人不能为之,风俗一旦形成,改变极难。好像某些人的口音一样,贺知章八十多岁时致仕还乡,还是"乡音无改鬓毛衰",而镜湖水恰恰也是"春风不改旧时波"。
  上小学时,老师都是本村或周边邻村的,说得都是本地话,待到上初中时,老师都是县域境内的,虽是方言口音会有差别。老人们常通过某人口音而识辨他是哪一个乡镇的,孩子只觉得某些外地乡镇人说话口音略不一样,具体是哪儿的不会去关心,反而觉得真正距离极远的外地人说出的方言更有意思,和如今孩子听外国人当面说外语一般。那时孩子都是在方圆数公里内活动,走动亲戚会稍远些,上街会去镇上和县城,芜湖市基本不会去。在我很小时,我甚至认为天下就是我一眼所见的范围,似乎更小的孩子生活圈更像井底之蛙,等我懂事长大上学后,天下突然变大了。
  才上学时总觉得一年级的教室没有二年级的教室宽敞明亮,下课或放学时会去张望其他年级教室。教室内黑板都是光滑的水泥墙面涂了些黑色漆,时间久了,都会开裂起皱,待到密云欲雨的日子时总会渗出"汗"来,老师的粉笔像溜冰人的脚那样打滑,而黑板上字迹更像油印笔划过一般,模糊的像隐形字。下课时,同学们会去擦黑板,黑板上沿的字擦不着,会蹦跳地去够。当然一年级是没有值日生的,孩子太小,都是放学后老师扫地。上下课的铃声,是铁路上的道钉敲打一块挂在墙上的凹铁吐出的,也有类似和尚撞得那种缩小版的钟,"当当当"清脆带些沉闷。而有些大点孩子会趁老师不在时,恶意操纵下午预备铃时间,敲打节奏慢、力量不足,却也以假乱真,听到铃声后孩子很快坐回教室,会自忖:"今天上课时间好像有点早吧!"
  
 一年级时操场很大,是一块土稻床,教室是围着稻床四面展开的,西面和北面的教室成了农家的住所,操场上没有升国旗的旗杆,一年级是没有体育课的,操场仅仅是下课和放学时同学们奔跑追逐的空旷地,天气晴朗的日子,操场的一部分会被农家用来晒稻谷,而雨天操场变的泥泞,到处有胶靴(雨靴)留过的鞋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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