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原创《峨溪河畔》:一部记录末代农耕文化的长篇叙事散文

  农家艰辛、孩子早熟,父母平时的教育也总是以兄弟姊妹多,钱得攒下修房子,给哥哥娶媳妇、姐姐备嫁妆之类,鳖鳝换来的钱大多数上交父母,自己偶尔会中饱几角几分。截留的钱平时不是买吃花了,很多用于租书,八九十年,武侠剧风靡一时,电视电影的素材多是从武侠小说中提炼的,武侠小说书是遍地开花,梁羽生、金庸、古龙、卧龙生等人作品大小书店处处有售,连旧书摊上武侠书也成主流。学校某些开小店的人见武侠书受读者热捧,市场前景光明,除平时卖些吃喝用品和文具,开始兼租武侠小说书。堂哥便开始沉迷小说中,翻遍名家名著后,还会像"萧远山、慕容博"一般要读遍所有武侠书,凡是有些名气的名家作品都会阅览,租书都是以日计费,为了省钱,总是一晚上读掉一本。有时不注意会租上盗用名家的山寨书,那些书拿回家一看,文字粗俗、情节平淡,书封面故意弄些"冰肌玉骨、钗横鬓乱"的图片误诱,租来的小说书一般不会装在书包里,有时会把书卷起来揣入裤兜里。有一天清晨上学,我和堂哥一行几人结伴,行至某水塘埂边,堂哥突然神秘兮兮地从怀里掏出一本书来,说:"你看这本书是哪个写的?"我接书一看,说:"金庸。"
  "你再细看看?"堂哥笑着说。
  
我细看了下作者的名字,笑着大叫:"金康,这家伙真积宝(奸诈)!"
  
 堂哥摇着头,严肃地说:“下回租书可得注意了”。
  出租的那些武侠书有些是店主从旧书摊上淘来的,也有是错字不太多的盗版书,出版社都是某某文艺出版社,很多书为了节省纸张,翻开封面,便开门见山地切入正文,书背面仅仅标了个定价即可,武侠小说书价格都高,一套三两本的书,也敢标上一二十元,比市场上其他书都贵上三五倍。出租的那些书时常会被店主用锥子戳洞穿上卡子线(一种粗棉线)穿牢勒紧,类似线装书,即便如此,长时间被租,总会出现"韦编三绝。"每本书都被翻得又黑又厚,边角卷褶。店主不仅租书与人,自己也会沉醉书中,有时学生买货,在柜台外说:"买东西。"
  店主不应,再说:"买东西。"
  店主依然如饥饿的人扑在面包上。
  学生只好提嗓:"买-东-西。"
  店主方抬头一看,如大梦初醒,一惊一颤地问:"要什么?"都说卖油娘子水梳头,其实不然,以身作则,方有市场,不经一番寒彻骨,哪有梅花扑鼻香!
  堂哥以好沉迷武侠小说,而大哥和堂兄以怀却很少观看,他们平时练气功学周易,闲来也会读读写写,为了发扬团队力量,还成立了外滩文学社,而文学社定期会印一份油墨的报纸,内容都是他们写的诗歌、谜语、小说散文,报纸边幅还会画些花草,类似纸上黑板报。有时他们也会往全国各处杂志刊物投稿,大哥有一篇《浅谈中医的诊断与治疗》还在某杂志发表了,那本杂志邮回来后,大家当作新闻,争相观看,杂志都被翻的掉页,剩余的页面黑不溜秋的。

  
  大哥是位有文学梦想的人,从医之前,大量阅读古今中外名著,立志当一名作家,平时常写短篇小说,小说中人物都是以中草药贯名,如女孩用紫苏、黄芩,男用麦冬、黄柏。我那时也会翻看他小说,小说通俗易懂,文章尾处常有惊人之回转,让人难忘,我后来读欧美短篇小说,才知他深受那些外国名家影响。他也经常将名著中某些短篇读给家人们听:
  
"唉,可怜的玛蒂尔德,不过我那一串本是假的,顶多值得五百金法郎!"
 大哥读书声音清脆,发音准,富有感情。初中毕业后,拜师学医,自办诊所,边自学边实践,通过各类考试,投稿著书,如追寻文学梦般实现着他的医学梦。
  初中学校的大门是双开的铁栅门,锈迹斑斑,还保留着蒋山小学四个圆铁皮镂空字焊接在门顶处,进入学校院内是花木成蹊,冬青、木兰、海棠都有,学校外观有些陈旧,仿佛是一年四季披着红裙而脸有些褶皱的妇人。西面近塘处有食堂,校东面襟领漳河化工厂院墙,墙下是块空地,有些老师觉得浪费,便在院墙边角种些蔬菜。
  初一有一百人左右,分两个班,都是来自校周边几个大队和横山乡近学校的某些村,横山乡的学生有借读的意思,报名时学校会多收他们几十元的"外乡费",而峨桥镇境内学生是原价。同学们传言外乡费收归于学校经费,并不上交,应属乱收费。
  峨桥境内有两所初中,一所是我们蒋山中学、一所是岳山中学。我们初中的老师有一部分是师范专科毕业的,有一部分是小学晋升初中后,那些教小学的中师毕业老师也跟着晋级。班主任姓刘,师专毕业分配那年便是教我二哥那届,学校师资力量很弱,老师水平更是参差不齐,二哥说他们那届是最差了,中专一个都没考上,算颗粒无收了,而景配去年谈及蒋山中学,愤然说出误人子弟的话来。平时讲课较好的老师三心二意,一心醉于考研究生跳走,而水品差的老师倒是老实,但有时所教的题都不会做,似南郭先生在齐宫中滥竽充数。学校学习风气一年不如一年,学生逃课成家常便饭、退学更是司空见惯,俨然是农村俗语:黄鼠狼拖鸡,越拖越稀。

  刘老师是位负责的老师,很想从学习上抓抓紧,毕竟很多学生是可塑的,如果初一没打好基础,考不上中专、高中就有些可惜了。他第一堂语文课便要求大家练钢笔字,90年代是有一股硬笔书法热的,钢笔书法家如雨后春笋般涌现出来,当时我练的帖是堂兄以怀的,书帖是军人吴玉生,同学敬全是习庞中华字帖,同学积富是庞中华弟子书写的一本红字的字帖,而张霞临的那本字帖,竟然是一个比我们大不了几岁人出的帖。同学们并不挑帖,觉得字帖上的字都比自己写的漂亮,班上同帖的人极多,记得当时刘大卫的帖最多,但我并不喜欢刘的字,觉得他笔法有些造作,而我平时练字,并不临摹,总是由着性子写,其实现在想来是不对的,虽然楷字也横平竖直、方方正正,但细心人会看出功底一般,练字应先临摹,待到可以假乱真时再去变化,方能有所成就。有些同学觉得自己字太丑,会静心临帖,誓摆脱"吴下阿蒙",竟能实现。敬全的字变化最大,小学那字像女生一般绵软稚嫩,习了一学期庞中华字,竟脱胎换骨,变得几分似庞体。同学积富写字最有耐心,后来上高中读大学,临习欧体,如今毛笔字非常漂亮。而我的字后来长进不大,也是习字耐心不足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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