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原创《峨溪河畔》:一部记录末代农耕文化的长篇叙事散文

  去县城可坐三轮车,而从家至小楼上学,走大路时会遇上去外面拉货的空拖拉机,男孩子想省些力气和时间,会攀爬急驰的拖拉机,有些司机看到路边有孩子,为了不想让孩子爬,会加大马力飞跑,孩子们像撵牛一般飞追,双手搭拽上车斗后板,一撑便可上车,小时候我力气小,总是几个伙伴们先爬上后,再拉拽我。有些开拖拉机的人会大声吼"不准猴(爬的意思)",既便如此,还有些孩子会偷偷双手吊在车斗后、双脚搭上,像猴子一样贴在车斗门上,吊上几百米再松手下来。拖拉机都是拉货的,不想捎孩子,可能是嫌麻烦,但如果你爬上去后,司机也不赶孩子,到大路马路交叉那儿,还会停下让孩子下车,好像训练动物似的锻炼孩子奔跑体力和攀爬技术。有时会逢上司机不高兴时,即便爬上后,他会马上停车,用细竹竿威胁孩子下车,孩子也无法,只好下车,待车走远后,孩子会骂上一句:"今天发猪屌疯了!"
  开拖拉机可是门手艺,有些退学的孩子会跟车学习,学习开拖拉机技术的多是极调皮捣蛋、不服管教的孩子,在大人们眼里,开拖拉机又脏又累,是个卑贱的职业,不如学其它工匠类手艺体面。农家也知道三百六十行 行行出状元,但某些行业的状元并不如其他行业的秀才、举人尊贵,说职业无贵贱,其实在人心里不仅有贵贱、还有等级。士农工商,古人将士排在第一位,商最末,古代即便无钱的农人也小觑有钱的商人,最不屑的便是为商了,只知商人重利轻离,却忘记商人是物品的搬运工,获利同时也方便大家。在汉初时甚至禁止商人"不得衣丝乘车"来抑商,司马迁却为商作《货殖列传》,太史公认为士农工商同等重要,还言:"使孔子名布扬于天下者,子贡先后之也。"子贡结驷连骑,束帛之币以聘享诸侯,所至,国君无不分庭而抗礼。可见扬名立万最简捷方法便是施财。古人抑商之根由也是社会发展之必然,若政府重商将会导致无人从事工农,工农为国之根本,根本动摇则国之不兴,显然政府都不想去本逐末。古人推崇士,是默认"万般皆下品 惟有读书高"的理念,重士而轻其它不过是古代统治阶级的一种策略和方法。
  六一儿童节,应该是小学里最重要的节日了,六一前夕,家长会给孩子备好干净的衬衫、小白帆布鞋、红领巾,待到节日那天,孩子会起得很早,迫不及待地如过年般穿戴整齐后,系好红领巾。去学校后师生齐聚一堂,老师会给孩子一一发上小糖表示庆贺,小糖发完,会给成绩好的孩子发奖状、本子和笔。老师在讲台上对着奖状念读:某某同学,在某年度学习努力、成绩突出,被评为三好学生或优秀班干,特发此状,以资鼓励。念到谁谁便上去领,其他孩子坐在讲台下鼓掌道贺。三好学生、优秀班干部老师早就定好了,同学们心里也清楚,不过是在六一那天集中公布一下而已。只有在四年级时,程老师发扬民主精神,先提名,然后让大家举手,通过数字多少定夺。那时三好学生一个班也就三四人,优秀班干部才一人,得奖状的也就四五个人,其他没有得奖状成绩较好的,会发些本子和笔,我四年级因被老师提名,而举手数不如其他同学而错失三好学生,那天下午备感失落,虽然奖品都是本子和笔,但奖状显然比笔更有金色,贴在家中更能证明自己学习成绩好。小学几年,一直感觉四年级不管是学习环境还是学习生活,氛围是最好,至今也是难以忘怀的。
  三、四年级过六一,是梅山境内所有小学生集体在一起联欢,地址是选在梅山林场旁边的一块空地上,三年级学生是从花园学校排队走过去、四年级的我们从程村出发,程老师特意从村里借上锣鼓,让同学们敲锣打鼓走到梅山,同学们是新奇又兴奋,平时都是"闷声大发财"式的过节,如此高调过节更像某种宣示:孩子们节日不仅喜庆,更应普天皆知、世人皆晓。
  同学们聚在梅山,一排一列趺蹲在草地上,老师备好一张课桌当讲台,老师会先发言祝贺大家节日快乐,还会让学生代表上台发言,三年级六一节前,老师特意写了张演讲稿让我熟读,便交待说六一那天上台宣读,内容不是很清楚了,末尾好像写的是"争做四有新人、为祖国现代化建设而努力学习。"那时在台上对着上百学生读稿,竟然不怯场,而初中以后,我上讲台对着教室里同学读书经常是面红耳赤、心跳加快、还些许结巴。其实人总是不在乎别人评价时是洒脱的,当过于注重表现时,却变得拘泥。人越小越有痴胆,不害怕什么,古代有篇文章这样写的:"有妇人昼日置小儿沙上而浣衣于水者,虎自山上驰来,妇人仓皇沉水避之,二小儿戏沙自若,虎熟视久之,至以首抵触,庶几其一就惧。而儿痴,竟不知,虎也寻卒。噫,虎之食人,先被之以威,而不惧之一,威亦无所施欤!"真是有痴胆虎也不惧,况台下众人乎!
  五年级时生源遍布梅山、桂港、官山三个大队,学校叫蒋山小学,为何校名叫蒋山小学?或许小楼那个土凸凸叫蒋山?如今也不可考了,也不必细考了。五年级两个班,一百多人,人多了,孩子们玩的伙伴多了,趣味也多了,孩子们会根据电视内容瞎编乱造,用作平时捉弄耍玩同学,最喜欢玩的便是"假传圣旨"和"妆成日本人"。假传圣旨是某同学生将纸卷成画卷状,对着另一同学展开卷,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因XXX蒙宠厚爱,特封为太监,钦此。"太监字音未完全落下,受旨人便笑着冲了过去撕圣旨,而宣旨人早知对方会有这么一手,在念到"钦此"二字时早已卷纸撒腿开溜,二人会笑打一阵。"妆日本人"是某同学将墨水涂黑的一小片纸,用透明胶粘上黑纸片,再粘在人中处作太君,他再寻一同学当翻译官,两人见到其他同学,太君便拉扯住,开始飚起叽里嘎拉的日语,扯住的同学被语言搞得云山雾罩,抓耳挠腮表示不明,翻译从中道曰:"太君说,请问你家有没有花姑娘。"大家会被这场景调侃地大笑。五年级孩子受电视影响较大,这些也算同学表演的滑稽情景短剧吧。
  教五年级的老师都是师范毕业的公办老师,我五年级上了两年,第一年教我班语文数学的两位老师都姓桂,是桂村的,数学老师还是我父亲的远房表哥,开学第一堂数学课上完,老师便走下讲台,来到我课桌旁,低头问我:"你爸是不是叫叙枝?"我红着脸低声应"是",老师笑道:"我和你爸是老表。"后来同学们也经常用老师"我和你爸是老表"这句话打趣我。数学老师爱抽烟,上课经常边讲课边点烟,一根接着一根吸,也爱喝些小酒,岁数看着比实际年龄大(不到50岁),头脑敏锐,语速极快,那时他也兼代历史,上历史课某次还用肢体去模仿书上图片,让人忍俊不禁,同学们爱听他讲课。语文老师是位女老师,面有些板,讲课声音却大,有时会打学生,有一次我还被她误打,此后我便讨厌她,语文成绩也就下滑了。前几年我还和母亲提及此事,母亲说:"你当时回来如果告诉了我,我会去找她说清楚。"小时孩子在学校被老师打,回来后是不会告诉家长的,即使是冤枉的,孩子也不会说,孩子们觉得被老师打是丢脸面的事。我小时自尊心极强,根本受不了这种委屈之事,从此我心里便以讨厌老师为由而讨厌语文课,待到小升初考试,便以0.5分之差而留了下来。
  留级后数学老师依然是我表叔,语文老师换了位姓桂的男老师,桂老师性格开朗,上课气氛和程老师一样营造的好,打学生并不自己动手,某次一学生上课捣乱,老师便让他站起来,命他侧着墙如"面壁"般头碰几下,学生很听话地"咚咚"砸了两下头。桂老师平时爱好摄影,93年浮山春游,我和同学们的留影就是他拿相机拍的,他按快门时一直提醒我们笑一笑,小学毕业证照和集体像也是他所照,而我第一次照相是在小学三年级时的下学期,那是一张全班合影,因洗相片需要出手工费,有些同学不想找家长开口要钱,那一次合影也就没有照成全班福,相片上我的表情也挺有意思,是张着大嘴巴的。四年级我是第二次照相,是程老师所照,因胶卷是最后一张,他怕浪费全班人表情,只给我们几个班干部试照了一下,后听说那张胶卷也洗出了相片,如今这张照片还在程老师家保管着。
  第二个五年级我学习极轻松,平时稍用点心便能考好,升学考试,我是两所小学(蒋山和茶亭)总分第一成绩考上初中的。
  
 前几年,我和堂哥以好聊关于他读初中的事,初中时他数理化成绩是极好的,应合了当时那句老话: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但他语文、英语、政治成绩却很一般,他说他一直懒于背诵,英语和政治恰恰又是读诵才能提高成绩的。平时下午放学回家,除编草袋外,他还会去装黄鳝笼、放钓子(钓鳖),每天用笼捕回的黄鳝会养在缸中,待到一定数量后,会上街贩卖掉,平时想吃只能吃些小黄鳝。鳖相当难钓,偶尔钓上鳖,会当天上街卖掉,鳖价格高,一只大鳖差不多顶一个劳动力一月的工资收入,显然是不舍得去吃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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