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精记》:界门纲目科属种,怪力乱神人鬼妖 。

  好在我幻想的这些事都没有发生,但是就在大脚姨刚要动手砸开棺材时,棺材里突然传出一声人声,“现在是北京时间20点整!”我的妈,当时这一声报时,把我们三个吓得,可谓是屁滚尿流,丢了手里东西就跑,一直跑到旁边田埂上,大脚姨被吓得很重,丢了魂一样呆愣好久。我出了一头虚汗,喘着大气。母亲说道:“冬梅,这坟不对劲,棺材不能再掏了!”
  大惊失色的大脚姨平静好心态后,说:“挖,继续挖。”
  她直勾勾地跳下田埂,径直走向新坟,母亲赶紧跟过去帮她用手电照路,我无奈地匆匆跟上去。大脚姨毫不留情地狠狠砸开棺材板,我一开始没敢往里看,直到大脚姨说:“原来是个破收音机,骇(吓)死老子了。”我扭头看到大脚姨手上拿着的收音机,原来刚才声音是收音机的准点报时。
  大脚姨握着刀的手伸进棺材里,对着脖子一刀,扭下死人头,掏出来时,我闻到一股酸臭味,我略扫了眼,看见死人头是平头,后脑勺表皮已经腐坏。我好心说道:“大姨,你死人都埋了好多天了,这死人头里都是细菌,你真要给大姨夫吃这个啊?!”
  她说:“哪有那么多门道,什么细菌不细菌的,开水煮一煮不就行了。”她慌慌张张地把死人头装进布袋,我和母亲帮着一起把土填回去,搞得整整齐齐。回到家后,母亲仔细问我有没有被吓狠,我说没有。母亲言外之意是看我有没有被吓丢魂,要是被吓丢了魂,还要帮我叫魂。母亲叫魂有一套,一叫一个准。
  我在这里简单阐述下。叫魂比较简单,准备几颗黄豆,从屋子旁边的巷口一粒一粒放到大门口,然后搞个白毛巾挑在一根树枝上,人坐在门口对着外面喊:“伢丢了魂,来奥!伢丢了魂,来奥!”然后魂丢的人就要在外面应道:“来喽!”
  这对话听起来感觉很傻,但是母亲坚信非常神准,因为她帮父亲叫过一次魂,喊好了。其实这种“土方子”肯定是带着封建迷信色彩的,人生病第一选择一定要去医院就医。说到奇怪的土方子,我突然想到一个特别滑稽的验胎儿性别的偏方法。我事先说明,在我看来,这个偏方法绝对无用,纯属坊间笑资。具体做法是,用一根细绳穿一根缝衣针,找一根木筷,将针扎在筷子正中间,拎起筷子放在孕妇右手腕上方几公分处,按母亲的讲法是,筷子不靠近手腕不转,一靠近手腕就会转动,转一会就会停止,这时候,如果筷子和手腕垂直,那怀的是男孩,如果是平行,怀的是女孩。
  我亲自看过母亲给三姐测过,虽然测对了性别,但是我认为这种偏方法和筷子在水里直立的背后原理都是可以进行科学解释的,一个是铁和磁场的关系,一个是水浮力的原因。所以,大家看到这里,要明白崇尚科学的重要性。
  后来,大脚姨的丈夫还是死了,大脚姨也因为受到惊吓,低烧生病搞了很久才好。期间,母亲帮他去请了下桃生产队的老郭友帮她收魂。老郭友和古河老太是一样的职业性质,美其名曰,全椒本土神职人员。我劝阻过母亲,不让她去请老郭友,我怀疑老郭友和古河老太一样,都是猫精活老九的小弟。
  老郭友让大脚姨把内衣脱给他,他就拿着大脚姨的内衣在巷口嘀嘀咕咕一会,回来让大脚姨穿上,然后大脚姨还真就好了。自从古河老太倒了,老郭友和白酒东边挨着的水湾村两个老奶奶生意好起来了,人送尊号水湾老太。特别是水湾两位老太,被坊间传得神乎其神。有的说她们家世代是做花娘子的,一代传一代。花娘子类似于东北的出马仙,就是人被成精的东西附体(通常是狐狸,黄鼠狼之类),能请大仙帮人治病。除此之外,还说水湾土地庙里供的送子娘娘像有很大的神通,两位老太请的大仙就是这位送子娘娘。
  以前母亲是非常迷信老太的,自从古河老太事情后,她比之前开明多了。在我眼里,全椒县真正能让我承认的神职人员只有童宗锁一人。严格来说,他不算是个完全的神职人员,他更多的角色是地理先生,祖传的堪舆相地之术。后来,业务扩大,也提供殡葬一条龙服务了,一年收入不少。外公和小姨夫去世,都是童宗锁亲手写的“净七事宜”。
  我在家吃喝玩乐“堕落”了六七天,憋不住无趣,打算提前回粘杆处。父亲当晚借了气枪带着我去打麻雀,要做赤镇麻雀给我带回合肥吃。赤镇麻雀和赤镇螺蛳都是全椒有名的小吃,在1958年中央发出除四害(苍蝇、蚊子、老鼠、麻雀)指示后,赤镇麻雀一度成为家家户户的桌上美食。后来,麻雀被“平反”,吃麻雀的热潮才慢慢减退。那时,我已经记不清油炸麻雀的味道,记忆中是非常美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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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麻雀喜欢在屋檐下打洞做窝,更喜欢在树枝上站着打盹,手电一照,一排排的。父亲用气枪对着麻雀屁股,一枪一个,打一个我捡一个。第二天,父亲炸好麻雀,和买的管坝牛肉,打包给我带上。这里插一句,麻雀是益鸟,是生物链的重要成员,而且麻雀是国家二级保护动物,任何捕猎麻雀的行为都是违法的。
  管坝牛肉至今依然是全椒最畅销的美食,卤好的牛肉呈酱色,看起来非常有食欲,直接食用或者和大蒜、青椒一起翻炒,和尚闻了要还俗。
  梦云舒在十天假过了两天才回到合肥,此前他已经通过电话向范山人请过病假。梦云舒的确是生病了,他的脸发黑,整个人一看就是病态。他告诉我他的肝有点小毛病,去医院开了护肝药口服。我问他家在苏州什么地方,他没说,但是他告诉我一个秘密,他竟然有个女儿,已经读了大学。我再继续追问他的家庭情况,他就和以前一样守口如瓶了,这让好奇心重的我非常想知道答案。
  他就是不说,而且还向我炫耀道:“现在知道不止你一个人是大学生了吧?”
  我笑道:“我本来就没觉得自己是个大学生很了不起啊!”
  梦云舒记性好得很,说:“不,你骄傲得很,在神木林里,你不还看不起我这种跑江湖的吗?”
  我说:“是吗,我怎么记不得了?”
  梦云舒说:“我看你要吃点猪脑补一补。”
  他说到这,我就把这次回家挖人坟的事说给他听,梦云舒没觉得惊讶,反倒认可道:“按道理吃什么补什么,吃人脑对中风偏瘫是有作用,我有听人说过这样干的。”
  我先前觉得他孑然一人,膝下无个一儿半女,挺凄惨。现在我不这么看了。我依旧满怀好奇地追问他:“不说这个补脑子的事了,师父,你到底还有多少事瞒着我啊?一点不实在。”
  梦云舒指着我说,“易经纬,老外有句话叫好奇心害死猫,你听过吧?”
  我一脸嫌弃地看着他,说:“切~~师父,我早就发现你和J哥一样,喜欢卖关子,一口话非要藏着掖着,慢慢说,我就不行,有话就要说出来,不然急得慌。”
  梦云舒说道:“那是因为你还不够成熟,毛毛躁躁,男人要稳重一点。”
  我们在办公室才待几天,屁股都没坐热,范山人就有个紧急任务需要我们去做----到徽州找幅活画。活画的概念和活金一样,我当时听了,纳闷徽州不是齐沈平的地界吗?范山人马上解释道:“小齐和小方在大别山跟踪一宗大物,一时半会回不来,只能安排你俩去,你们放心,这单提成你们拿。”
  我说:“山人,这个提成无所谓的,我考虑,齐哥和方哥会不会有什么意见?”
  范山人拍拍我肩膀说:“小易心思头还挺深啊,这是我下的命令,你们只管执行。”
  我笑着站起来,敬了一个军礼,道:“坚决服从命令!”
  范山人给我们详细说了活画的情况。这幅画是南宋画家李嵩所作,名为《骷髅幻戏图》。北京故宫收藏有一幅构图本,就是李嵩创作时打的草稿,这样的草稿,不止一张,而且每张构图本内容都不一样,只有正本图组合在一起,才是真正的李嵩亲笔《骷髅幻戏图》。故宫藏的一张《骷髅幻戏图》,世人解读是绢本设色团扇画,左上角的“五里”二字其实应该是四字“黄泉五里”。这组草稿画与真画早在几年前就有人出天价买,委托到粘杆处,一直寻了几年,终于在徽州人民路一家古玩店里找到了。
  范山人十分认真地告诉我们:“这幅画要是找到,买家给的报酬是我们华东分舵去年一季度所有灵物总收入的五分之一,你俩一定要慎重再慎重,务必完成任务。”
  上次动员大会有提到华东分舵去年一季度总收入,高达870万元。这个买家竟然花一百多万求购这么一组图,我实在想不通有钱人的生活。梦云舒告诉我,花钱买画不一定是收藏画,有可能拿画洗钱,和香港黑社会拍电影一样的目的。我听他这么说,觉得有道理。但是我想到一个问题,范山人说买家告诉粘杆处,这幅画是活画,说明这个买家也有点道道在里面。沿着这个话题,我顺便问了下梦云舒金书还带在身上吗。梦云舒捣捣心脏位置,说:“金书能保命。”其实我知道他随身携带金书是怕金书自己跑了。而我一直都有个邪恶的想法,等梦云舒退休了,我把他的金书继承过来,金光闪闪的东西谁不喜欢呢?我对黄金一贯持有好感,我猜这种感觉正是托尔金在《魔戒》一书里构造出来的微妙而强烈的欲望。很显然,目前来看,我的邪恶想法不会得逞,毕竟他有个女儿。
  范山人讲完《骷髅幻戏图》的线索情况后,拿出一张黑白照片,是拿相机拍摄的故宫藏的幻戏图。我和梦云舒见了都觉得非常诡异,其实原画更诡异。这张圆形细绢承载的画作内容在宋朝那个年代属实异常另类,李嵩是历经光宗、宁宗、理宗的三朝老画师,擅长市井风俗画,但是这幅画,也太恐怖了。画面上是,左边一妇人抱一小儿喂奶,旁边有一大骷髅正通过细线操纵着傀儡小骷髅,右边一小儿在地上爬向骷髅,被母亲伸手阻拦住。画风阴沉古板,内容诡异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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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范山人交待完所有事宜后,他要求我们整顿整顿,当天立马出发前往徽州。
  “我有一件事一直不放心。”我在临走前对范山人说。
  范山人问道:“什么事?”
  我提及林娜月的事,担心林娜月到一个月期限,会找麻烦上门,我提醒范山人一定要格外小心。结果范山人说林娜月的事,游子善、戴天月这些高管已经在处理了,让我不要再关心、惦记这事,另外,严格封口,不准对任何人提及。
  我心想既然林娜月的事有人管了,那我肯定不关心,我本本分分完成工作就好。
  下午,我和梦云舒坐汽车前往徽州。
  其实那时候徽州专区已经改名叫黄山,是安徽省为了更好地发展当地旅游业。但是,安徽人更喜欢徽州这个名字,就像合肥人更喜欢庐州这个名字一样。徽州人民路,就是现在的黄山屯溪老街。去过黄山的朋友肯定知道这条老街的特色,全是非常古老而经典的徽派建筑,白墙黛瓦、马头墙、浮雕。
  那是我第一次去徽州,坐在车上,随着车身不断地颠簸,我反而心情愉快,像是来徽州旅游似的。山里面空气清新,景色又美,就是气温比合肥低几度,凉飕飕的。我收起手臂,拉上窗户,抱起手,不停地称赞着沿路的风景。快进入徽州时,天完全黑了,客车的车灯有一只是坏的。我闻到了炊烟的味道,鸡皮疙瘩瞬间起来,我想这是异乡游子都会有的共同经历。
  “炊烟一点孤村迥。娇云敛尽天容净。”
  我看见村子里坐落着一座一座白墙屋,像白色石灰点缀着黑色油布。各家各户烟囱都冒着白烟,一片安详与静谧。我对梦云舒说:“我老了,就来徽州买座那种徽式老房子养老,怎么样?”
  梦云舒意味深长地来一句,说:“我就怕你年轻时想着老,老了时想着年轻,等你到我这个年纪,你或许会和我一样忙碌不休。”
  他的一番话触及了我的神经,我想到一句古话,“人情似水分高下,世事如云任卷舒。”人活一世,细胞不再分化,分裂到了头,最后都是走向死亡,凋零的背后暗藏着熵增,有序变为无序,这是自然规律。我时常会思考,人生究竟是该平淡度过,还是要做一番惊天动地的事情。世事如云,终究会烟消云散,摆平心态,事无大小,才应该是人生态度。
  车子驶进汽车站,乘客挤着下车,车站门口有自行车载客的,见到我们都扑上来,争先恐后地问我们要去哪。那时的中国正在由经济落后国飞速向世界第二大经济体跨进,今天来看,中国特色的经济体制没有制定错误。
  屯溪老街自八几年开始大力发展旅游业,同时,黄山市大力向老街倾斜城市中心,我们打了两辆自行车到了老街,自行车师傅介绍了几家小宾馆,价格还可以。
  我前面说过,我每到一个陌生地方,都会先转转有什么美食。徽州当地的美食,有太多代表菜。首屈一指的是大名鼎鼎的臭鳜鱼,这个天下皆知。那时臭鳜鱼真的是吃着稻花长大的野生鳜鱼,旅馆老板自己从家里稻田捉的,经过手工制作,端上桌子,臭气熏天,但是肉质板,相当好吃。不过我个人认为毛豆腐不好吃,和长沙臭豆腐比起来,我更喜欢后者。这是个人喜好问题,梦云舒不喜欢石耳炒蛋,我却很喜欢。老板特意推荐他独门秘制的醉小蟹,这种在水沟里纯野生的小螃蟹,用自家酿的米酒醉过进锅爆炒,配上老黄酒,直让人“醉后乾坤大,壶中日月长。”
  我俩喝得酩酊大醉,酒下肚前,我还特意要梦云舒晚上继续指导我清明梦,我告诉他我要学习真本事,要像他一样,有个一技之长,不能再跟在人屁股后面混来混去,被人瞧不起。可是,几两酒下肚,这个酒精渗透进入血液,到达大脑,麻痹了神经,就忘了这桩事,心情很好,话匣子打开后,我就不停地和梦云舒说话,至于说的什么,后面慢慢就记不住了。等我一觉醒来,天已经亮了,昨晚是梦云舒把我扛回房间。
  他早就洗漱好,梳完头。我揉揉眼,说:“师父,你酒量真好。”
  梦云舒把我掉在地上的衣服,捡起来给我,说:“醒了就快起来,干正事。”
  我火速收拾好,和他简单吃了点早饭,直奔老街这家“坟下斋”古玩店。可是我们到时,店还没开门,老古式木门板对外紧闭。我指着旁边一家茶铺,说:“师父,我们去那歇歇脚,喝点茶等店开门吧!”梦云舒点头,我们正准备离开时,楼上突然有人叫住我们:“两位同志,是来看古玩吗?”
  我抬头看到一个年轻人,左手端着瓷缸,右手握着牙刷,嘴一圈兜着牙膏沫。我回他道:“你是这店老板吗?”
  这人擦干净嘴,说:“我是小老板,你俩稍等,我抹把脸就下去。”听口音,这人也不是本地人。
  过了一小会,店里传来拖鞋拖拉的声音,小老板卸下一块块门板,一边说:“两位老板看来气宇轩昂,肯定是做大买卖的大老板,肯光临寒舍,我倍感荣光啊!来来,请进请进,我这里是全徽州最全的古玩店,绝对货真价实,走路小心点,地上东西多,打坏了没事,别伤着二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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