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精记》:界门纲目科属种,怪力乱神人鬼妖 。

  过完眼瘾,他们将我们带到茶室品茶,两种茶,一茶为恩施的玉露,一茶为英山的天堂云雾茶,绿茶沁人心脾,芳香宜人,我没敢喝太多,怕晚上亢奋。干部们和张教授畅谈风花雪月,诗词歌赋,又和刘宝童论起古玩里面的弯弯道道,刘宝童讲得头头是道,听得他们全神贯注。我们仨就像土鳖一样,只知字面意思,不懂背后历史典故。
  当话题终于转到我们这次力除僵尸和降服金鱼后,我们仨的价值才体现出来。知道内幕的张教授将我们粘杆处的简介又说了一遍,此前,他已经向这几位高干隆重提过我们。其中一位高干语重心长地说:“这次僵尸事件和翻船事件,伤亡了几十人,在这里,允许我代表武汉人民和政府谢谢四位,当然,长春观的道长,我那边也去登门答谢了。没有四位啊,我们这个事还不知道闹到何时!”
  梦云舒代表我方发言,回谦道:“您客气了!我们吧,只是举手之劳,本来这条金鱼,我们就要抓的,有人说它是拦江鱼,历史上断过几次长江水。它是活金,金子成精的鱼,也值点钱,我们已经把它送到我们单位一个专门收押这些成精东西的地方了,它一辈子别想出来了。”
  “厉害啊!我泱泱大国,能有你们这些奇人能士,真是幸运。来,喝茶!”
  张教授指点着我们,说道:“他们粘杆处啊,人才济济,我和他们的一个总管范老同志,是挚友,那老家伙也是一身本事,哈哈,上士闻道,勤而行之,你们范总,绝对算是上士!”
  “对了,张教授在这,我说句,就是四位啊,能不能露一手,我们瞧瞧,咱们这些在机关单位上班的,可还真没多少机会能亲眼所见呐!您四位看,方不方便?”
  我看着他,又看向张教授,梦云舒也一样看着张教授。大家抿嘴品茶之余,皆有微妙的神情交流。张教授向我们发出请求,请我们当场表演一把。梦云舒看向我,说:“要不咱们让小的先来?”
  张教授鼓掌道:“好好好!你们老师傅压轴在后面!”
  梦云舒提手请我表演一出,我按住激动的心情,磨掌擦拳跃跃欲试。在开始前,我有模有样地问他们哪位来做个“人质”。我夸夸其谈地说:“我师父教的是一种叫控梦术的绝技,类似于催眠,能在人毫不知觉的情况下,使人失去主观意识,但是不威胁生命,而且除了人,只要是有大脑有思维的生物,我们都能控制。要不,张老师您来体验下?”
  高干们全推他到我边上,张教授被动得还有些害怕起来。我让他不需要动,坐在椅子就行,我借此正好验证自己的控梦术是偶然还是彻底成功了。我再说下控梦术筑基三个步骤,第一步是清明梦,第二步是明目梦,第三步是混元脱壳。筑基后,能熟练地使自己混元脱壳,那就可以施展控梦术了。结果,我当场试了几次,张教授都没有被我控制,我的表演失败了。
  梦云舒对此感到惊讶,但是他猜到了什么原因。我尴尬得面红耳赤,高干们和张教授也难以掩盖他们的失望之情,他们还安慰我,说什么肯定是梦云舒没有教完整,师父教徒弟都会留一手嘛!可是我当时觉得这些宽慰我的话是在侮辱我,这就像一个尖子生,本来可以考满分,结果不及格,众人都劝他下次努力一样。
  我精神上退到一边,看梦云舒开始他的表演。控梦术不像催眠,打个响指或者做个什么暗示性动作,梦云舒只和张教授对上一眼,张教授就毫无征兆地垂下头,身子侧向椅子一边,一位干部赶紧起身扶住他。众目睽睽之下,张教授就这样被梦云舒控制住了。但是一位眼尖的干部发现,梦云舒在控制别人时,自己也闭着眼,他问我们这是不是意味着控梦者自己不能做其他事。
  他问的这个正是梦云舒控梦术的致命缺点,我在前文说过,就是因为这个缺点,所以梦云舒才想找到梦猴,炼制魇丸,极大提升自己的控梦术,扩大控梦距离和控制时间。
  梦云舒解开控梦术,张教授慢慢醒来,对刚才发生的一切毫不知情,一点没有记忆,他们全部鼓掌。一位干部端着茶杯,似笑非笑地说:“你们这本事可了不得啊!传承这种功夫,师父应该都要筛选徒弟吧,两位同志一定是足够善良优秀才会继承!”他的话有含义,我们听得懂。
  接下来到张小美的才艺展示时间。她自报家门道:“我学的是鬼门十三针,解放前,这门手艺还在抗日战争时发挥过,无声之间,取敌人首级,各位看好了!”
  大家瞪大眼睛看着张小美,期待她的过人表演。只见张小美掏出银针,纤细又尖锐,她站了起来,摆了摆手,对他们说:“这屋子里可都是值钱的玩意,可不敢乱射,有纸吗?”
  “纸?”高干们和张教授都很疑惑,取来了几张宣纸。
  张小美让我起身帮个忙,张教授就开着玩笑道:“经纬同志可不能做托啊!”张小美说:“我这又不是变魔术,哪要什么托呀!经纬,你听我口令,把这些纸撒到空中,就这样乱抛!”她向我比划了下。
  周末结束。
  她离我几步远后,一声令下,我抛洒满天飞纸,张小美眼疾手快,“嗖嗖嗖”地射出数根银针,我赶紧躲开,怕她误伤了我,这些银针穿着宣纸,宣纸受力在空中飞舞,看似杂乱无章,结果一张贴一张,被最后一根针串住,稳稳地落在地上,全程没有一根银针误扎在别处,可谓百步穿杨,百发百中。大家当场起立鼓掌,声音雷动。
  张小美好不容易能公开秀一次绝技,有点上头,还要再来个杀手锏,“口吐白莲”,言下之意,就是从嘴里射出银针,这项绝技,除了她,付红和李咬也会。
  张小美问高干和张教授,:“有啤酒瓶吗,白酒瓶也行。”一位干部叫进来服务员,让人拿了几支啤酒。张小美问:“可以倒掉吧?我要空瓶子。”
  张小美拿了三支空瓶子卡在旁边的书架上,几根细针含进口中,做出一番咀嚼的动作,对准瓶口,“嗖嗖嗖”射出银针,一个不落,全部精准进洞。她这一场个人秀和李咬当年口吐铁签有异曲同工之妙,只是李咬的嘴上功夫更胜一筹。
  干部们赞不绝口,他们今天算是开了眼界了。
  天堂云雾茶品完,我们又换了恩施玉露来尝,好茶不涩,甘甜清香。借机,干部们又问刘宝童的绝技是何,“该不会是鉴宝吧?”
  “哈哈!你们讲对了,她可是个古董专家!”梦云舒自豪地说道。
  刘宝童谦虚地说:“不敢称专家,只是自小和家父学过一点,后来随长兄铲地皮,做了些小生意。”
  一位干部说:“看吧看吧!这位女同志真是谦虚啊,我们知道你肯定是个黄金眼,铲地皮这个活,可比得上那些在故宫里修文物啊!哈哈!”
  张教授帮衬了一句道:“这次僵尸闹事,刘宝童女士可是帮了大忙啊!那金阳道士写的文字是道教的讳文,长春观的*老道都不一定懂,刘女士竟然完整地翻译出来了,佩服啊!”
  ……
  总之,在这一场茶局之间,我们和武汉这些高干们增强了黏性,建立了一层浓厚的友谊关系。他们需要我们,我们也需要他们。
  茶室之谈结束后,才是今天主题的开始,晚宴。那时候这种形式的餐饮还不叫私房菜,大家更愿意叫它家常便饭。
  俗话说没有白酒的饭局不能叫饭局,传统的酒桌文化里是看不见红酒和啤酒的。这顿饭的过程我不再赘述,它只是我生命中诸多饭局的一个回合,也是因为它,我们后来在湖北的业务诸多顺利,承蒙当地政府这些为民服务的高人照顾。
  临近饭局尾声,大家酒灌得满满的,互相之间吐露心声,几位高干说了一番发人深省的话。他们说我们就是旧社会的侠客,大侠,中国需要党,需要人民公仆,也需要我们这样的大侠,斩妖除魔之事,大家心照不宣,虽然我党是无神论主义,可是成精作怪的生物,一样属于唯物范畴,干部们指天画地,最后一个人语重心长地讲了一句:“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短短四个字,我听得是热血沸腾,可是酒醒后,那种感觉就没有了。
  我们第二天打道回府,见到范山人,把从张教授手里接过的报酬分文不少地交给他,他表现得很奇怪,我的第六感告诉我,有什么事发生了。他已经知道我们完成了这两件艰巨任务,淡淡地表扬了我们几句,随后把张小美叫到楼上。我在楼下坐立不安。
  张小美跟着范山人上了楼,在走廊上忍不住问了范山人到底什么事,谈话被我们听到。范山人说:“我给张教授那边打了电话,本来想让他通知你们直接去趟……”后面的话没听到,他俩进了办公室。我在一楼四下走走,也没看到J哥,看来真出什么事了,而且是不好的事。我想到母亲叮嘱过我的话,她一直想让我踏踏实实地做人做事,她一直担心我的工作有生命危险,所以每次回家她都要劝我不要只盯着钱。我又想到东王闹蜘蛛灾这茬事,不知道二舅他们有没有破案。
  我忧心忡忡,我不喜欢这种提心吊胆的感觉。我感觉我们这次回来是带着荣耀回来的,不说张灯结彩,欢迎凯旋,起码要休息调整下状态。可是等张小美下楼见我们时,她说了一句话,我们当场心急如麻。她闷闷不乐地说:“我家里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我十分关心地问道。我们仨睁大眼睛看着她,不敢去胡乱猜测。
  “我母亲遇害了。”张小美说着哽咽起来,接着“呜呜”哭起来。讲起张小美的生平履历,也是颇具传奇。她自幼丧父,母亲一手将她和姐姐操持带大,母亲想她嫁个好人家,结果遇到个花心男人,最后离婚,张小美对此一直有所隐瞒,她对外宣称自己单身未婚过。当时她已经二十五岁,是个大龄姑娘,婚姻失败后,她去求师学了鬼门十三针,她母亲一直反对她学这个东西,认为鬼门十三针不吉利,后来她又做了摘灵人,母亲更反对她了,严重时候,连家门都不让她进。所以,张小美极少回家,回去了也是住姐姐家里。
  剩下的交给各位了。顶。
  我们围着她,安慰她。张小美强忍着泪水,继续说道:“我母亲是被人害的,被仇家害的。”
  我攥紧拳头,咬牙切齿道:“张姐!是谁,我们替你做了他!”
  张小美花了妆,脸上一块一块黑,说:“湘西王家赶尸匠!”
  “赶尸匠?啊?”我很疑惑。这湘西赶尸,大学时,我在报亭里卖的野史杂闻类书刊上看过,当时看到,浑身起鸡皮疙瘩,毛骨悚然,包括现在,还有不少人拿这个赶尸匠大做文章。
  张小美继续说:“来粘杆处之前,我在老家慈利附近地方摘灵,有一次追一只坟里头跑出来的狐狸精,半路遇到王家赶尸匠,狐狸精把从墓里带出来的明器统统给了当时一共三个赶尸匠,求他们帮它对付我。这三人只是运大烟土的,没有真材实料,被我几下就收拾了,狐狸精我是抓到了,但是和王家赶尸匠结了梁子,他们几年来,一直在追查我下落,所以后来我才离开家,加入了粘杆处,就是怕连累家里人。”湘西赶尸匠,清末期以前,不论是王家还是哪家,都有点真本事在里面,干的就是运输客死他乡的旅人尸体回家的生意。后来,清末期以来,赶尸匠便趟了运输大烟土的勾当,发家致富,继承传统赶尸技术的人少之甚少。
  王家赶尸匠是湘西最出名的赶尸家族,一整个体系的人员构架皆是亲戚关系,业务范围早从偏远的湘西地带扩增到湖南省境内外,主要区域在湘云贵川。换句话说,“王家赶尸匠”们就是一批大毒枭,和杨参有得一拼。张小美的这件家事已经不关乎摘灵业务的事了,这是个人恩怨。
  梦云舒暗示她出去说话,他问张小美的是,“范山人什么态度?”
  张小美一脸委屈的模样,说:“山人考虑这帮赶尸匠是地头蛇,他还没表态。”
  我感到气愤,想到当初我父母被人欺负,他立马拍了揭雄烧他们七员大将前来支援,说什么我的事就是粘杆处的事,现在成员真有大麻烦了,又当起缩头乌龟,当然,我只是这么想,没有说出来,和梦云舒一样,我皱着眉头。
  刘宝童新来乍到,直接说:“张姐姐,我们可以私下去帮你报仇!”
  梦云舒抱着手咂着嘴,说:“咱们签了字,就是粘杆处的人,做什么都要经过上头同意的!我去找下范山人,弑母之仇,绝不原谅!”
  他上去准备敲开范山人的办公室门,范山人正好从里面开门出来,梦云舒见他第一句话是:“山人,J哥呢?”范山人让他进办公室里说话,他讲J哥和粘杆处江西四人出去吃饭还没回来。他俩关注点都在张小美的家事上,没有多去聊此次前往武汉执行任务的情况。梦云舒问范山人,他到底怎么考虑的,张小美这个事可不能忍。
  范山人说:“我当然知道,小美是我们粘杆处的一份子,但是有一个问题。”没等范山人说完,梦云舒开门见山道:“你怕和那帮赶尸匠结梁子?”
  范山人难堪地说:“云舒,不是这个话,王家赶尸匠不是小作坊小摊子,也是兵强马壮的,我们在江湖中立身,招惹太多敌人,四面树敌,对未来我们粘杆处的发展非常不好。你说杨参,可恨不可恨,但是他也有人罩着,不管白的黑的,他吃得开,我们就动不了,即使他杀人放火越货作恶,我们还是得礼让三分。你从前时候跑过江湖,你不是不懂这个道理的。”
  梦云舒不赞成范山人这种绥靖政策,他追问范山人:“那J哥什么意思呢?”
  范山人明显不高兴了,说:“我的意思就是他的意思,他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你什么意思?”
  梦云舒说:“我没什么意思。”
  范山人说:“你们安慰安慰小美,我本来想让她先回老家戴孝,但是我不放心她一个人回去。这两天你们先在合肥休息休息,后天,我还要带你们去处理一桩事。结束后,你们陪小美一起回趟老家。”
  梦云舒下来时,我见他沮丧着脸,他走过来安慰张小美道:“小美,你也不要怪山人,他说得也有道理。”张小美边哭边擦泪水,她说她要自己回家报仇,她不要粘杆处插手。我愤愤地说:“真是怂包,自己人吃了亏,还袖手旁观!话讲得比谁都硬,做事比谁都软,杨参不敢得罪,这远在湖南的赶尸匠又不敢得罪,哼!”我这是一时气氛,其实说话声音很小。
  刘宝童在一边干着急,不停地看我看梦云舒。梦云舒没怎么深想,便说:“山人怕结梁子,我们不怕,我们帮你!给他什么赶尸匠一锅端掉!那玩意,就是跑江湖运大烟土的,和杨参一样的勾当!小美,你别哭了,我们把山人的事再做了,就调休去你家,干就是了!”
  张小美看着梦云舒说:“老梦,你说的!”
  “我说的,就咱们四个,端了他们,神不知鬼不觉,他们哪里知道我们这号人。”
  发发钻,留着也没什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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