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四十一、情深友于
几天后的一个深夜,重庆歌乐山上,松涛阵阵宛如万马奔腾。在山下的一个密室里,蒋介石坐在沙发上,手拿28军总司令李仙洲从山东潍县发来的电报,恼火异常。他用沙哑的语调冲着秘书说:“立即发一个电报,质问一下延安方面!”他用浓重的浙江口音口述着电文,秘书记录着:延安,毛泽东、朱德:
八路军在鲁省安邱县,打死了我们的民族英雄秦启荣,何若?请迅予答复。
秘书把记录稿递给他,他飞快地看了一遍,签上名字。“马上发出去!”蒋介石用带火冒烟一般的嗓音说。
秘书忙立正答:“是!”
第二天,黄昏时候,还是那个秘书,手拿一份电报走了进来,“报告总裁,延安来电。”说完,双手把电报递给了在室内来回踱步的蒋介石,他接过电报,紧蹙眉头,恼怒地看着:重庆,蒋总裁:
我们在鲁省安邱县日伪的据点里,打死了一批汉奸,哪知道汉奸队里还有你们的“民族英雄”。
蒋介石感到深受毛泽东的讽刺挖苦,恼羞成怒,暴躁地把电报撕得粉碎,摔在地上。
秦启荣并没有死,原来他故布疑阵,白天在老子村办公,夜晚却率贴身警卫100多人秘密龟缩在王家沟村的一家民房里过夜。当夜,遭到沉重袭击的秦启荣,犹如丧家之犬,带领残兵败将仓惶向城顶山方向逃窜,在夏坡附近的辛庄子村与厉文礼特务团抱在了一起。
不久,付静涵在日寇北野的监视之下,回到碧霄峰,召集其部属团、营长及司令部系统负责人开会,陈述降日之事。
会议结束,众人黯然退场,付静涵手托额头,肘撑桌面,半响摇头轻叹道:“想不到,我付静涵也有今日!”
“对不起……”他吓了一跳,回头见是李舒颜,正站在一边,低头垂臂,满面愧色,“我连累您了!”
“你怎么还没走?”付静涵摆了摆手道,“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你不要自责。”
“你是为了救我才降日。我觉得我不值让你背负骂名。”
“这些年你一直追随我,出了很多力,记得我当县长,任命你当教育部长,那是我们第一次合作,你出资兴建了县公署,还有西大营、团防局;日军占领泰安城,你随我出走打游击,四处筹粮筹款,帮我度过难关。是我一直欠你人情。”
“没想到,你还记得这些。”李舒颜脸上露出一丝欣喜,“你我初次相识你还没当县长,那时你是泰城联庄会会长。”
“那是十年前的事了,我23岁,可谓少年得志,意气风发,总想着干出一番大事业。”
“那年我20,随家父组织画社、办学堂,致力于教育事业。”
“我记得你那时是个特别儒雅讲礼,说话温柔的书生。”
“你联合乡绅,训练民团,保卫乡里,获得了好声誉,还记得那次土匪水狸张绑架我校九名师生,以巨额勒索,要我交出赎金,我上门求助,你二话没说就答应了,带领两百多团丁趁夜围住老巢,与之激战,击毙水狸张,顺利救出人质。那时我就认可你的为人。当上县长后,你为政清廉,重视民生,严禁鸦片,以教化治民,泰安县政通人和,我请你给学生作演讲,你都慨然欣往,每次都很精彩,让师生群情振奋。我还记得你穿着长衫的样子,集正直、英武于一身,我心生钦佩,想:如有机会跟着这样的人,必一生追随。”李舒颜说着话,眼里充满回忆,仿佛又看到了当年付静涵在台上演讲时器宇轩昂的样子。
“为了帮我戒烟瘾……”付静涵突然一把抓起他的手腕,推起袖子,小臂上露出两排深深的牙印形疤痕,“我命人将我捆在椅子上,你一直陪着我直到清醒,哪怕我将你咬伤,也没有一句怨言。恕我愚钝,你出自书香名门,为何对我一介武夫这般用心?”
李舒颜吓了一跳,他脸色如醉酒般酡红,像是被看穿了心思,语无伦次地说:“我,敬佩司令为人,既得信任,跟随左右……只想帮你戒除毒瘾,没想太多。”
付静涵看着他,点头道:“你从未负我,算是我最亲的兄弟,我又怎能看你受罪?只要能救,什么骂名无所谓啦。”
李舒颜感动地说:“能得司令这句话,我死而无憾!”
付静涵道:“别说死字,我们都得好好活着,缺一不可。”
李舒颜重复道:“嗯,我们 缺一不可……”
这时有卫兵进来报告:“报告司令,夫人和三姨太接来了,她们担心司令,急着想见司令,我是否将她们带来?”
李舒颜想将手腕从付静涵手中抽出,无奈付静涵抓的甚牢,他竟没抽出来。
付静涵说:“你把她们带到住处,安顿好,我马上过去。”
卫兵应诺退下。
付静涵这才放开李舒颜的手腕,道:“舒颜贤弟,这些年随我东奔西走,已过而立,还未有家室,这次我让你几位嫂夫人给你物色几个门当户对的人家,让你挑选。”
李舒颜拒绝道:“不劳司令挂心,兵祸之年,舒颜暂时没有成家之念。”
付静涵认真地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若不延续香火,怎对得起家翁?”
李舒颜冷冷地说:“这是三生石上的缘分,若石上无字,则强求不来。司令快去吧,免得几位夫人着急。我可不愿再做罪人。”
“好吧。”付静涵走到门口,又回头道,“以后不要叫我司令,我们兄弟相称。我长你三岁,你就叫我大哥吧。”
李舒颜并没有叫出口,看着付静涵的背影,一手握着另一只手腕,喃喃道:“你若安好我便安好!”
二百四十二、弈之道
日军司令部,宽大的桌上铺着一张巨幅鲁省地图,一名年长的日军军官正凝神细看,不时在上面放上一颗围棋子。在他右手旁,放着两盒围棋,一为黑子,一为白子。那人五十六七年纪,瘦长的骨头脸上带着一副圆框眼镜,镜片后面那双眼睛炯炯放光,不凶狠也不和蔼,只是嘴角边的法令纹让他看起来显得颇为严肃。
听到有人报告,他也没有抬头,只是淡淡地说了句:“嗨一待(请进!)”
来人是联队长北野次郎,他毕恭毕敬地敬了个礼,保持着笔挺的姿势诚惶诚恐地说:“大将阁下,您召见我!”
此人正是日本陆军大将冈村宁次,昭和军阀“三羽乌”的第三位,百团大战后调任华北方面最高司令长官。
冈村宁次抬起头,看着北野说:“特工科的人绘制的山东地图越来越精密了,可见他们做了很多功课。现在这是我的棋盘,围棋起源于中国,据说是尧帝所制,称为弈,唐朝的时候传入日本。在中国的地图上布子,是一件很有成就的事,这就是我主张的‘以华制华’。自从1941年4月天皇陛下钦点我出任华北方面军司令,就经常进行这样的游戏。太平洋战争爆发后,大日本皇军在各地战无不胜,占领了太平洋约四分之一的地域。在华北占领区,从1942年春开始,我们轮番‘扫荡’山东国民党军占领区和各抗日根据地。一年来,我们对国民党正规军于学忠部发动了三次大规模的进攻,于部伤亡惨重,损失兵力数千,已经不成气候,他手下的军队纷纷投降改编。”
说完他继续放棋子,地图上几乎被黑子布满,显然黑色代表日军势力范围,岗村宁次看着地图说:“鲁中的吴化文,鲁南的付静涵,滨海的厉文礼、张步云,胶东的秦玉堂,清河的周胜芳,冀鲁边的曹振东,湖西的孙良诚……山东国民党军队投降改编为伪军的已达4万左右。”
北野崇拜地看着冈村宁次,骄傲地说:“皇军的胜利是势不可挡的,大将阁下是兼备明智、卓见、果断、意志坚强等品质的优秀军人,在统率及作战发面都是罕见的名将,成为百万中国派遣军的总司令,乃理所当然!”
岗村宁次这才抬起头,对北野说:“围棋方趾圆颅,各子皆然,众生平等,黑子白子蕴藏阴阳变化,没有谁更强大,时机一到任何形式均可转化。听说李仙州的92军进了山东,北野君有何对策?”
北野不假思索地回答:“我们已将日军于学忠部打的损兵折将、疲惫不堪,李仙洲兵强马壮,若与于学忠汇合,国民党军将再度恢复元气,我认为必须要阻止他们汇合。”
岗村宁次道:“北野君,我同意你的观点。而且,李仙洲入鲁也在山东伪军中引起不小的波动,这些部队摇摆不定,不能不引 起我们重视。因此我命令你在陇海路、津浦路及微山湖西岸一带设防,阻截李仙州入鲁部队,同时我带人扫荡鲁南山区,破坏李仙州借以北上、东进的立足点。付静涵应该学聪明了吧?”
“嗨,我保证他对我们俯首帖耳、唯命是听!”
“另外,”冈村宁次思考了一下又说,“对于八路军的那些根据地,要采取主动进攻,八路军甚是隐秘,表面上与我们相安无事,实际上却无时无刻不在民众中秘密进行工作,充实力量,一旦时机成熟,即一举转向进攻,百团大战就是例证,八路军如附骨之蛆,药劲一过又迅速生长,因此绝不能放松对八路军的打压。按照我的步骤去做,既不急于求成,也不坐失时机,最终目标是把华北的1亿民众拉向我们大日本帝国的光辉羽翼之下。”
“嗨,多谢阁下教诲!”北野再一次鞠躬行礼。
李仙州率主力到达单县不几天,日军即纠集1000余人的兵力,配合汽车、坦克,向单南葛楼、武楼、宋刘楼等李部驻地进攻。
李仙州得到情报后自信地说:“来的正好,老子刚到山东来,正要试试刀口呢,叫他们尝尝利害。”但很快他就发现自己自信过早了。
单县为黄河冲击平原,地势平坦,日军的十几辆坦克如履平地,攻势凶猛,李仙州部只能利用村庄房屋等进行防守。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左右的时间,通讯兵气喘吁吁地跑来报告:“军座,敌人占领南葛楼了!”李仙州心里格登了一下,南葛楼驻了一个团的兵力,怎么一会儿说丢说丢了?他抽出盒子炮,打开扳机就朝左翼方向冲去,一班卫兵也随他跟了上去。
守南葛楼的是三团一营,由于这两个营营长有矛盾,交接部位留下了个大空裆,致使一股敌人乘隙而入,一下子摸到了两个营的背后,两个营因此匆忙丢了阵地,李仙州当然不知道这些,他在半路上正碰上三营营长敝着胸襟,带着100多个部下一边放枪,一边没命地朝武楼跑来!
妈的,这不是把敌人往武楼主阵地上引吗?一股无名之火蓦地从李仙州心头腾起,他一把抓住三营营长的衣领,吼道:“妈的,你个贪生怕死的东西,老子毙了你!”说罢,他拔枪顶住他的脑门。
日本人的偷袭已让这位营长屁滚尿流,李仙州的怒吼更让他魂魄出窍,张口无言!好半天,他才哆嗦道:“军座,我知错,我马上带人把他夺回来!”
因武楼一带水网纵横,日军大部队不便活动,北野次郎便派出一二百人的小规模部队轮番冲击92军26师的防线,26师则集中炮火予以轰击。敌死伤累累,最后出动3辆坦克掩护其步兵前进。
26师的山炮营有大炮8门,全为美国货,本来是分散于几个点使用的,师长周志道一见敌人坦克来势汹汹,顾不得集中炮火易被敌发现、被敌摧毁的禁忌,硬是将8门大炮并在一起,向敌坦克猛烈轰击,“嗵!”“咣!”一颗颗炮弹落在湖中,落在敌人坦克的周围。水柱擎天,尘土飞扬,行进在道路两边都是湖泊的敌军坦克顿时放慢了速度。
这时日军几架飞机如同猎鹰一般从高空俯冲而来,瞬间六门美式山炮成了日军的射击活靶。
乘着飞机轰炸,数百名日军从26师防守的阵地气势汹汹地冲了上来,借助已有阵地,后面的鬼子正源源不断地聚集,92军司令部受到被合围的威胁。
“挡住他们,谁敢撤退,老子就枪毙谁!”李仙州声嘶力竭地吼道。
二百四十三、千万不能打呼噜
李仙州几次催问战况,刘春霖再也不敢像以前一样报喜不报忧,因为敌人就呆在他的脚下,他想报喜也无喜可报,他只是向李仙州保证,天黑之前一定解决这股敌人。
天渐渐地黑了下来,李仙州急得像关在笼子里的野兔似的,来来回回地在指挥所里乱转着,口中的香烟忽明忽灭。
此时,八路军指挥部已得知日军进攻李仙州部的消息,这里却开始了一场争论。
罗荣桓打电话到山东分局与朱瑞商量,朱瑞主张静观其变。他说:“于、李如果合流,国民党顽固派的力量将大为增强,使八路军在三角斗争中处于不利。这次日军进攻国军,也是化解国军力量的最好机会。我们只需坐山观虎斗即可。”
朱瑞1925年赴苏联,先后在莫斯科中山大学、克拉辛炮兵学校学习,是莫斯科中山大学“二十八个半”的人物,是正儿八经的“国际派”党员,可谓是背景厉害,文武全才。长征路上,朱瑞的职务是红1军团政治部主任,罗荣桓是8军团政治部主任,遵义会议后毛泽东开始掌权,罗荣桓担任1军团政治部副主任,成为朱瑞的副手。
1937年,全国抗战爆发后,朱瑞任中共中央北方局军委书记。1939年5月4日,中共北方局根据中央书记处的决定,组建八路军第一纵队,统一指挥山东与冀鲁边、苏北等地八路军115师和山东纵队、新四军游击支队等武装,隶属集总(第18集团军)。6月,徐向前、朱瑞到达鲁中地区,8月1日通电就职。徐向前为司令员,朱瑞任第一纵队政委兼任中共中央山东军政委员会书记和中共山东分局书记,统一领导党政军各项工作。1940年5月,徐向前赴延安,第一纵队番号撤销。
长征结束,朱瑞调任2方面军政治部主任,罗荣桓担任1军团政治部主任。两人应该是很了解彼此的老战友了,但到了山东工作后,却屡屡产生分歧。
罗荣桓说:“老朱啊,我们对李仙州入鲁固然要采取谨慎的态度,但山东分局在李部入鲁之初曾指示该部所过各区主动与之联络,希望团结抗战。我更是想借这次机会帮助李仙州解围,92军被打垮了,我们是不是也少了一份抗战力量?”
朱瑞不以为然地说:“老罗,如果我们卷入这次混战,我们的力量将被削弱。我认为没有必要为国军牺牲自己的兄弟,他们不会领我们的情。”
罗荣桓坚持说:“山东不是国军和共军的,是中国人的,我们一方面让他们看到我们团结抗战的诚意,另一方面向友军伸出援手,也是为了化解干戈,有利于今后的交流合作。我意已决:协助友军突围。”罗荣桓挂了电话后,便通知八路军冀鲁豫军区的部队积极从侧翼袭扰日军,配合李部作战,并为李部护送伤员。
此时,赵奔正带着独立团在微山湖以西的谢寨。
自那日从老子村返回后,丁迅带着打游击的一营前来接应,赵奔让演剧队和赵小怜等人先返回,他则带着部队顺道在单县逗留了几日,和单县人谢协群领导抗日自卫队在一起。赵奔和谢协群几日畅谈,很是投机。这谢协群自幼习武,身材高大健壮,性格豪爽。虽然不识大字,却是一条热血汉子。由于他善使大刀,他的自卫队员们也人人都配了一把大刀。
这几日赵奔不但和他交流抗日思想,还和他切磋了一些刀法,谢协群没想到一个看似文弱的政委竟能文能武,也不由得心生敬佩,两人相见恨晚。因此独立团官兵和自卫队员们相处也很融洽。他们除了一起训练,还一起唱歌。此时他们正集合在院子里,齐唱一首名叫“千万不能打呼噜”的歌:
日本鬼子打进东三省,我们还在打呼噜;
日本鬼子打进山海关,我们还在打呼噜;
日本鬼子打进卢沟桥,我们才睡醒!
同胞们,醒来吧!鬼子打进了济南府;
同胞们,醒来吧!千万不能打呼噜,鬼子打到了家门口;
同胞们,醒来吧!扛起枪,拿起刀,对准鬼子头!杀、杀、杀!
这原本是邻村张寨自卫连连长米凤海编的抗日自卫队队歌,现在传唱到了谢寨自卫队,而此时谢寨自卫队员们又把这首歌传给了独立团。两队唱的豪情万丈,士气如虹。
此时李仙州部被日军攻击的消息,独立团指挥部已经得知。而且,赵奔在指挥所里还能听到远方零星的枪声和暗哑的炮声。
赵奔微笑着说:“这下够李仙州喝一壶的。”
丁迅说:“小鬼子真是眼疾手快,一招锁喉。”
赵奔道:“是啊,他们也怕于、李汇合,实力壮大。”
谢协群有点焦急地说:“赵政委,我们要不要趁机上去冲杀一阵,也舒活舒活筋骨?”
赵奔说:“鬼子人多势众,我们不是他们对手,而且他们的目标是李仙州,我们再等等看吧。”
这时,指挥部的电话铃声响起,通讯员接了电话后,忙说了几个是。他来到赵奔身边报道,说是司令部打来的。
赵奔忙走过去接听,电话那头是罗荣桓,他指示赵奔积极从侧翼袭扰日军,配合李部作战,并为李部护送伤员。
赵奔挂了电话,把首长指示传达给谢协群,他高兴的一拍大腿:“太好了,他娘的,这回俺一定要给小鬼子点颜色看。”两人分别带着各自人马去袭扰日军。
谢协群带领十几名抗日自卫队员,来到小周庄西边的树林里,日伪军出单县,一路向南扫荡,经过小周庄的这路日军有三十人左右,待日伪军进入树林埋伏圈,谢协群一声令下,自卫队员拿着大刀、长矛,喊杀震天,如同猛虎下山一般冲入敌群,和日寇展开了肉搏战。
二百四十四、掩护撤退
谢协群手中的大刀飞舞,寒光闪闪间血花飞溅,砍倒两名日军后,他直扑向日军小队长而去,小队长被这突入起来的飞兵杀的不知所措,拿着指挥刀乱喊乱叫。见谢协群举刀向他砍来,忙挥刀抵挡,两刀在半空相碰,火星飞溅,震得两人虎口发麻。谢协群见到鬼子早就杀红了眼,一刀快似一刀,一刀猛似一刀,逼得那小队长连连后退,一不留神被脚下一块大石绊倒在地,谢协群见状上去就是一刀,砍下了小队长的脑袋。
赵奔分兵两处,一处攻击冲击武楼之敌,一处围剿南葛楼之敌。
这时冲锋中的鬼子侧翼,忽然乱了阵脚,伴随着枪炮声响起,很多鬼子倒下了,日军一时阵脚大乱。敌人进攻慢了下来,李仙州阵地稍缓,立即修复工事,补充人员和弹药,重新组织了防线。
“谁?是谁在侧翼袭击鬼子?”李仙州眉头稍稍舒展,欣慰吩咐下面道,“查一下,我要给他记功!”
路可贞说:“查过了,攻击鬼子侧翼的不是我们的人。”
李仙州不可置信地看着路可贞,惊讶地说:“不是我们的人,会是谁?”
“不知道。看衣服有点像,有点像……”
“像什么,快说!”李仙州不耐烦地说。
“像八、八路。”路可贞艰难地说出这几个字。
李仙州眯着眼睛,不假思索地说:“不可能,那帮家伙见我们遭遇敌人,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来援助?”
这时,有警卫进来报告,说是有一名八路军长官在外面,要见军座。
李仙州疑虑地说:“难道真是他们,我到要看看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请。”
很快,一个八路军军官走了进来,李仙州认出这人正是前几日在单县进城时迎接他的那个团政委赵奔。
李仙州脸上挤出几丝假惺惺的笑容,道:“你现在来这里是帮忙的,还是来看笑话的?”
赵奔说:“李军长说的哪里话,我们国共本是一家,现在日寇进犯,更应齐心抵御外敌,我部奉罗司令命令积极从侧翼袭扰日军,配合贵军作战。”
“原来帮我们解围的是你们,那谢谢你们罗司令了。”李仙州说,“贵军这是在暗示我们无能吗?”
“我们一心帮李军长解围,没想到李司令在生死关头还想这些,你这让我们那些拼死杀敌的兄弟情何以堪呢?”赵奔话中带刺,“如果于你这样想,我们就此撤退了。”
赵奔转身就走,路可贞拉了拉李仙洲袖子,又转身对赵奔大喊道:“赵政委,请留步。军长他脾气直,随便一说,你别在意。我们愿与贵军合作!”
赵奔停下脚步道:“我现在来只是协助你们输送伤员。另外罗司令让我带一句话给你们:贵部与日军激战,精神可嘉,我们八路军要向老大哥部队学习,并向你的官兵表示慰问。他建议你们要灵活机动,不要过多消耗力量,以利持久抗战。”
李仙洲傲慢地看着赵奔不说话,他不肯放低姿态,但也担忧这外来的援军走了,他独木难支,再次陷入困境。路可贞点头说:“是是,贵军罗司令用兵如神,我们照办。”
赵奔顿了顿又道:“等天色一黑,你们就向微山湖西侧张土城附近撤退,一路上都有我部给你们指路,掩护贵军撤退。”
李仙州看看刘春霖,又看看路可贞,一时不知如何答复,只能抿了抿嘴唇,从鼻孔中发出一声“嗯”,掩饰他的尴尬与不甘,这是他最后的倔强。
92军遭受严重损失,第21师63团一个营伤亡殆尽,激战至黄昏,乘夜转移至微山湖西侧张土城附近。
此后李仙州部多次组织兵力强行渡湖,但由于日军在微山湖西岸和津浦路两侧,深沟高垒,增调兵力,防守甚严,均未得手。而日军飞机的不断轰炸扫射,又迫使李部不得不化整为零,分散活动,昼伏夜出,滞游于湖西地区。
微山湖一带是延绵几十公里的湖岸线,形成大片的滨湖湿地,湿地上芦苇摇曳,荷花满湖,一望无垠,美不胜收。李仙州被日寇打的疲敝之极,进退两难,如被堵住洞口的老鼠一般惊恐烦乱,微山湖美景并不能令他释怀。
路可贞和刘春霖二人便命人去湖上渔民处采购了很多湖鲜,备了一桌丰盛的菜肴聊解李仙州烦闷。这日刘黑七也来了,带来了几坛好酒,李仙州见了刘黑七道:“我们被日军困在这里,寸步难行,刘师长倒是来去自如。”
刘黑七嘿嘿一笑,自得地说:“现今世道,即要会走蛇道,又要能走鼠道,才能路路通达,国军视我为良将,日军奉我为上宾,共军也曾收编过我,现在拿我无可奈何。毛泽东自称擅长游击战,我刘桂堂才是游击战的老祖宗哩,我打游击的妙诀就是:大庄吃饭,小庄住宿,过河不脱鞋,走路不歇歇。”
李仙州道:“我倒是要向刘师长讨教这几话作何解释。”
刘黑七黑脸泛光,自得地道:“讨教不敢当,大庄人多,才有饭吃;小庄分散,宿营不会被包围;过河不脱鞋,行军不落伍;走路不歇歇,来去踪难觅。”
李仙州拍掌赞道:“刘兄厉害,鄙人佩服。”
二百四十五、微山湖困局
傍晚时分,四人又在一起宴饮,只见八仙桌摆满了烧河蚌,煮虾子,炒莲藕、烤白鳝等菜肴。刘黑七端起酒杯,对李仙州说:“军座,这是微山湖土酿老烧,是用湖水酿造,我敬您一杯。”那刘黑七身材高大,生着一颗圆圆的脑袋,黝黑的脸上长着一对绿豆眼,看起来倒像只王八。那一年他修建祖坟时,祖坟里便趴着一只王八。
李仙州把酒喝了,点头道:“嗯,好酒,香浓醇厚,绵润甘冽。”
路可贞介绍:“今日为军座做了微山湖四大特色湖鲜菜肴。”
李仙州饶有兴趣地说:“哦,说来听听。”
路可贞指着中间一个硕大的鱼盘,只见里面盛着一条十几斤重的红烧大鱼,道:“这是微山湖独有的四鼻孔鲤鱼,肉质鲜嫩,色泽红亮,比其他鲤鱼更为名贵。”说罢他给李仙州夹了一大块鱼肚子上的肉。李仙州吃了连连点头:“鲜呐,真鲜!”
另一个大盘子里则是杂鱼,四周围着一圈焦黄的煎饼,路可贞边夹菜给李仙州边说:“此菜中间为鱼汤,因饼贴着锅的样子如同老鳖靠着河沿,当地人形象地称之为‘老鳖靠河沿’。”
李仙州喝了一口汤,又吃了一块饼,道:“嗯,鱼汤味美,煎饼即香脆又筋道,和这鱼汤搭在一起吃更好。”
还有一个大碗,里面漂浮着很多白里透红的鸡蛋。路可贞解释道:“这道菜叫鮥鱼下蛋,微山湖野生的鮥鱼用秘料煨开,然后将麻鸭蛋打入锅内,等蛋漂浮在汤汁上即可起锅。”
李仙州边吃边说:“白里透红,鲜美无比。”
还有一个汤碗里则盛着像珍珠一般的小丸子汤,路可贞介绍道:“这是当地著名的漂汤鱼丸,原料是用湖中特有的鲜活撅嘴鲢鱼,去鳞、剔刺、打茸,然后做成珍珠大小的丸子,用高汤烹制,入口即化,满口馨香。”
李仙州道:“你们二位费心了。这微山湖真是个好地方,可惜我却困顿于此。听说微山湖因湖中的微山岛而得名,微山岛又因殷商的微子在此隐居而得名。你们谁给我讲讲微子的故事?”
路可贞和刘春霖对视一眼,刘春霖是个粗鲁军人,说:“不知这微子是何人?”
李仙州道:“微子是商王帝乙的长子,纣王的庶兄,纣王暴政,微子多次向纣王纳谏,都被拒绝,于是找到太师箕子、少师比干商量,箕子认为微子是一心为了国家大治,如果能国家大治即使身死也不后悔,但如果身死国家却不得治,不如远走高飞。微子听从了箕子的意见,逃到了他的封国微。后来箕子被关,比干被杀。周武王灭商后,微子持宗庙礼器,来到武王军营前,肉袒面缚,跪地膝行,左边有人牵羊,右边有人把矛,向武王请罪。周武王很受感动,将他释放,恢复爵位,以示宽怀。后来周公以成王之命封微子国于宋,微子成了宋国国君,以勤政仁贤闻名。这微山岛上除了微子墓,还有汉初张良墓和春秋目夷墓。”
刘春霖说:“哈哈,看来这微山岛倒是风水很好,军座在此,一定能化险为夷,险中求胜。”
刘黑七道:“我今日来就是有一件喜事要向军座报告。”
李仙州抬起眼角看着刘黑七说:“我一入鲁就被日军攻击,兵疲力竭,还能有什么喜事?”
刘黑七道:“我今日就是为了这事而来,你若听我意见,立即可以反败为胜,立地为王。”
李仙州的眼神愈加疑虑了,说:“你说,我洗耳恭听。”
“现在真是反共的好时候,只要你我联手攻击八路军根据地,这个困局就解了。”
李仙州惊愕地说:“那八路军刚刚帮我们袭扰日军,突出重围,和我们是统一战线,我们现在反而要攻打他们,岂不是不仁不义?”
刘黑七滴溜溜转了转的王八眼说:“军座此言差矣,那共军最是狡猾,他们帮你突出重围,完全是别有用心,对于狡猾之人,又何须讲什么仁义?”
见李仙州不作声,刘黑七又道:“蒋委员长也说攘外必先安内。共军帮了你们,必然想不到你们会反过头来攻打他们。这可是天赐良机要司令消灭山东共军,攻其不备,定可一举击破。这样既可让日军不攻自退,又在全国战局上为蒋委员长分忧,无论哪一方都要感谢军座,军座在山东的地位也就稳固了,一举三得,岂不是喜事。”
刘春霖耳语说:“就怕那八路帮助我们本来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按好心。日军对我们攻势那么紧,这八路军却是坐收渔利啊。”
路可贞说:“现在和日军硬拼下去也不是办法。他们这时来救援我们,我看是企图动摇军心,我们还要领他什么情?”
李仙州道:“我就是想不明白,这日军为何死盯着我不放?”
“军座,你打着抗日的旗号入鲁,又要和一心抗日的于学忠会合,那于学忠已经被日本人打的元气大伤,你一旦与他会合,抗日力量增强,日本人自然不愿意看到这样的局面。”刘黑七端起酒杯道,“日军那边就交给我去说项,我们现在的敌人可是共军。我们打败了共军,日本人才会让你在山东立住脚,蒋委员长也会支持我们消除他的心头大患。军座,你要是同意我的话,就干了这杯酒!”
刘春霖和路可贞也说:“请军座速做决断!”
李仙州抿了抿嘴唇,端起酒杯,迎上刘黑七的酒杯碰了一下道:“干!”
二百四十六、张土城赴宴
不久,李仙州给八路军山东纵队指挥部送了信去,请他们派代表即日到张土城92军司令部赴宴,一是对他们协助抗击日军,运送伤员表示感谢,二是商讨联合抗日事宜,共叙友军携手合作情谊云云。
黎玉看了信,立即和几位领导研究此事,他说:“我感到事情有些蹊跷。”
“能有什么蹊跷,肯定是那李仙州被堵在湖边上实在熬不住了,要我们协助他进攻日军呢。”朱瑞大大咧咧地说,“老黎啊,你也太小心了吧。”
“你没发现,这几日日军对李仙州部的攻势明显减弱了,而且好几方面的日军还有撤退迹象。”
“我们的侦查员也给我报告了这件事。”黎玉的说法也引起了朱瑞的思考,“你是说,那李仙州和日军会有什么勾结?这不会是鸿门宴吧?”朱瑞看着黎玉道。
“我只是担心。更可况,李仙州身边的几个师长向来对我们不友善,还有那个刘黑七不但是个土匪,更是个有奶便是娘的墙头草。”
“那怎么处理这事?”朱瑞问:“如拒绝他,一来显得我们胆怯,二来他就有了不联合的借口。”
黎玉两道蚕眉皱在一起,他稍作沉吟道:“还是天骏同志去吧,但我们也要有所防备。”黎玉让沈天峻挑几个人一起带去,沈天峻最后只挑了两个人:徂徕山独立团政委赵奔和天宝山联防队长栗广山。上次李仙州进单县赵奔曾率队迎接过他,粟广山是费县水连峪魏家沟人,二十三四岁左右年纪,三年前的一个夏天担任村抗日自卫队长,带领队员站岗放哨,打击敌伪军,尤其擅长埋地雷、炸炮楼。小伙子头脑聪明,喜欢钻研,研制发明了很多地雷和炸药,是天宝山一带有名的爆破专家,带他去自然是为了防止不测。
翌日一早,天宝山下一辆马车上坐着三个人:沈天峻、赵奔和粟广山。他们在天宝山碰头后,由赵奔驾着马车前去张土城赴宴。马车上还装了10坛老酒,黑瓷坛子,红布盖子十分醒目,每个有南瓜大小。
一个钟头后,几人来到了张土城92军营地。在指挥部门口通报过后,两个守门的哨兵却要求几人徒步进去,不得携带武器,而且要搜身。
粟广山气愤地说:“这就是你们李司令的待客之道吗?”
两个哨兵毫不理会,语气不逊地道:“我们只是奉命行事。还有这些坛子也要检查。”说罢便去揭坛子上的盖子,揭开一个,酒香就漂了出来。
粟广山大声嚷道:“住手,你们太无礼了,这是给你们李军长的酒,你也敢随便动?”
赵奔忙过来打圆场,他递给两人一人一坛酒,道:“这是我们自己酿的老烧锅,两位兄弟尝尝,还有几坛我们要送给李军长的,还请两位兄弟行个方便。”
两人得了酒,也不再为难众人,语气稍缓和道:“你们进去把武器留下,等出来再还给你们。”几人把随身携带的手枪留下,便一人抱着两坛酒走进了李仙州住的院子。
在大厅里,李仙州见几人来了,忙站起来迎接。赵奔走上前介绍道:“这是92军李仙州军长,这是我们山东纵队副政委沈天峻。”沈天峻笑着和李仙州打招呼,李仙州忙抱拳道:“天骏兄,幸会幸会!”
李仙州向他们介绍身边的几人:刘桂堂,刘春霖和路可贞。
沈天峻也向李仙洲介绍:“这位是徂徕山十中队政委赵奔,听说先前已和司令见过面。这是我们天宝山联防队长栗广山。”
李仙州点头嗯了一声,看着两人道:“两位年轻豪侠,都是山东的抗日英雄啊,欢迎欢迎!共军之中是藏龙卧虎,人才济济啊。”
李仙州请几人入座,红木八仙桌上碗筷都已摆好,八样冷碟和中间一份卤水大拼盘也摆好。众人坐定,李仙州刚叫人倒酒,却见栗广山和赵奔一人手里抱着个黑酒坛子。李仙州诧异地说:“天骏兄,你们这是何意,怕我这没有好酒招待吗?”
沈天峻哈哈一笑,道:“这是我们天宝山的陈年土酿老烧酒,外人一般喝不到的,今天李军长请我们来共商国共合作大计,我们特意带了十坛酒请李军长品尝,吃你们的菜,喝我们的酒,这才算是国共合作呢。”
“哈哈哈……”一席话说得李仙州哈哈大笑,“天骏兄说得好!国共合作从现在做起,今天我就尝尝八路军的酒。”
说话间,两人已把桌上众人的杯子倒满酒。李仙州说:“今日沈政委和二位兄弟大驾光临,鄙人深感荣幸,今天请你们来,一来感谢上次解围之恩,二来希望今后国共通力合作,一切尽在酒中。干!”
众人一起说“干”,这第一杯酒就下了肚。热菜上了桌,自然有微山湖四大特色湖鲜,李仙州一一给沈天峻介绍,沈天峻笑道:“不怕你笑话,这些菜我来山东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李军长才来几天就把这里的土特产摸透了,真是佩服!”
二百四十七、爆破专家
“这里微山湖,自古就是风水福地,很多先贤墓在这里,尤其是微子,在这里成了一带明君。我们都要学学微子,天骏兄,该掉头时及时掉头啊。”
沈天峻说:“不知李军长这话什么意思?”
李仙州微笑着道:“天骏兄没听说,你们的共产国际已经解散了,马骡子主义已经破产,近段时间,蒋委员长已宣布解散G党,取消边区割据。G党领导的八路军、新四军只不过是新式军阀,根据地是变相割据,实际上G产主义不适用于中国。我们92军准备奉蒋委员长的命令,剿灭山东之G匪,天骏兄若是个聪明人,何不学微子,及时掉头,加入我们国军,共商剿匪大计。
沈天峻端坐在那里,毫不惊慌,他镇定地说:“共产主义是我毕生追求的信仰,我怎么可能背叛自己的信仰?微子不足称道,他背叛了自己的君主投奔周武王,这种行为不可取。蒋介石集团利用封建主义的文化糟粕来推行法西斯主义的独裁统治,中国共产党为民族和人民谋利益,为人民所共见,是消灭不了的。我看李军长若是个聪明人,倒应该及时弃暗投明才是!”
李仙州颇有自信地说:“天骏兄,我最后奉劝你一句,识时务者为俊杰。今天你若答应留下,我保你高官厚禄,否则……”
“否则怎样?”
“否则,今日你难出此门,恐怕要有去无回啦!”一旁的候镜如放下酒杯,只听一阵杂沓的脚步声,震的楼板直颤,二楼栏杆后面出现了很多士兵,端着枪瞄着下面,门外也有很多士兵涌了进来,仿佛进笼子抓鸡一般,虎视眈眈看着三人,眼看着沈天峻一行是插翅难飞了。
赵奔冷笑一声说:“这就是李军长、候军长的待客之道?”
“恐怕李军长做不到!我也劝李军长一句,不要飞蛾扑火,那是自取灭亡。我即敢来,你就不敢留我。”沈天峻一字一顿地说。
“哼,今日由不得你们。”刘春霖蛮横地说,“不想留也得留。只是不知沈政委是吃敬酒还是罚酒了。”
“等把你们拿下,我们就去进攻你们的根据地,你们等着看好戏吧!哈哈哈……”刘黑七嚣张地笑着。
“我们这次来,做了两个准备。”沈天峻依旧不温不火地说。
“什么准备?说来听听。”李仙州自得地问。
“要么全身而退,要么同归于尽化作灰烬,”沈天峻一双眼睛盯着李仙州,“还好有李军长相陪,到哪里去都不会寂寞。”
李仙州看沈天峻笑容奇怪,不由有些诧异,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沈天峻指着李仙州面前的酒坛子说:“李军长,这酒味道如何?”李仙州朝着酒坛子看去。
“它不但能倒出酒,还能开出花!李军长和各位要不要欣赏一下!”一直未开口的栗广山说话了,他举起左手摊开,中指微微弯曲,上面套着一个铁环,众人再仔细看,只见那环上有一根细线一直连到坛底。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酒坛子就是一个人造炸弹,路可贞大声道:“你们不要故弄玄虚,吓唬谁呢?”
“谁吓唬你了?”赵奔说,“栗队长是我们天宝山的爆破专家,研究了很多种地雷了,现在李军长面前的酒坛子有个学名:蛛丝雷。他只需轻轻一拉细线,恐怕这么大一所宅子顷刻就化作一座荒坟了。”在沈天峻带来的十坛酒中,只有一个坛子上半部装酒,下半部则被栗广山设了隔层,放了炸药,改装成了炸弹。
沈天峻说:“李军长,在座的各位,大家要不要试试?”
栗广山双眼锐利地看着李仙州,仿佛要喷出火来,他额头青筋暴露,手抬的更高了,一桌子人的眼光随着他手上的那根细细的银线晃动,都慌了神,这时谁也不敢说炸弹是假的,万一是真的,岂不是都得白白报销?
李仙州额头也冒出汗来,他说:“沈政委不要激动,我请你们来只是坐坐,加强两军交流合作,并无它意。”
沈天峻环顾了一下四周持枪的官兵说:“是啊,来吃顿饭还要被这么多人端枪包围着,李军长这顿饭一般人消受不起啊。我们只是礼尚往来罢了。”
李仙州忙对四周官兵喊道:“你们还不退下!”
刘春霖把手一挥,围拢的官兵们纷纷退下。
“前几日我们八路军拼死帮你们解围,今日你们却设局包围我们,李军长如此不义,狼心狗肺,我们不敢再相信你了。现在酒饱饭足,还请李军长陪我们走一趟,等我们安全了,自然会放李军长回来。”沈天峻说着便起身。赵奔则上前扶起李仙州,一旁的栗广山右手抱着酒坛子,左手拉着引线,贴在李仙州身旁,叫了声:“不想死的,让开!”
李仙州手下众人想阻拦,却也没有办法。李仙州被赵奔扶上了三人来时的马车,赵奔挑了一下眉毛说:“李军长,请上车!”
李仙州满脸怒气,恨恨地看了赵奔一眼,跨上了车。栗广山也跟着上车,沈天峻回头对众人说:“你们不必都跟来,只准李军长的小车跟在后面,到了安全地界我自会放人。”说罢他上了车。赵奔则到前面驾车,马鞭扬起,车轮转动。后面只跟着李仙州一辆吉普车。直到出了张土城,到了单县八路军的辖地,才把李仙州从车上放下来。三人得以平安归来。
二百四十八、顶李送于
沈天峻把情况进行了汇报。朱瑞、黎玉都为李仙州的背信弃义而愤怒,朱瑞愤怒地说:“这李仙州还没和于学忠接上头呢,就先把枪口对准我们了。他站稳脚跟还得了?”
黎玉说:“罗政委去华中看病了,我看我们也要先做些准备,防患于未然,对国民党军队有所堤防。”
果然几天后,92军便对八路军各根据地展开了进攻。
李仙洲提出“先歼匪,后敌伪”,以集团战术进攻八路军,以分散战术周旋日军。刚好国民党挑起第三次反G高潮,李仙州亦加紧了在山东的反G活动,他亲率第21师主力并鲁西地方顽军近两万人,向单县、成武、巨野之间的抗日民主根据地发动进攻,刘黑七也率部向天宝山根据地进犯。
在此情形下,共产党方面被迫考虑自卫反击问题。山东军区致电八路军总部、中共中央军委,提出打击进入鲁南山区的李部的对策,并着手准备反击作战。
6月28日,彭德怀致电中央军委,提出消灭围攻八路军之李部一部的建议。
6月29日,毛泽东、朱德复电同意。山东及冀鲁豫八路军开始反击李部。
7月1日,王秉章、唐亮指挥冀鲁豫第六、二、五军分区三个团,歼李部第62团两个连及一个重机枪排于成武县赵小楼前张庄。2日,李仙洲命第21师师长聂松溪率61团增援,又在单县城西北之禄刘庄一带被歼300余人,其间还在丰县北部王堂被歼400余人。
此时,于学忠开始部署离鲁。刚从华中治病返回的罗荣桓,得悉这一情况后,便将原在东北军工作过的一些干部请来分析形势,研究对策。罗荣桓分析:“国民党不信任东北军,所以要于、李换防。按常理,于学忠应当等李仙州来了再走,但是于学忠如果搞得漂亮一点,最好不等李来拍拍屁股就走。如果我们能把李仙洲顶住,再给于学忠提供便利条件,他完全可能先期出鲁。如果于学忠真是这样走,我们就礼送出境。至于对李仙洲,则坚决顶住,决不能让他过来。”于是,形成了“顶李送于”的对策。
7月4日,朱瑞、罗荣桓、黎玉、肖华联名向中央军委、八路军总部提出了《关于对待李仙洲、于学忠之军事部署》。
7月15日,中共中央书记处复电山东分局并告北方局同意对付于学忠、李仙洲的方针。
随后,山东军区即在滨海区、鲁中区、鲁南区部署打击伪顽、接控于部防地、反击鲁南李部的作战。同时,冀鲁豫八路军也集中6个团兵力,在鲁西南、湖西地区阻滞李部东进。
7月下旬,冀鲁豫军区司令员杨得志、政治部主任崔田民亲自指挥5个步兵团、1个骑兵团及地方武装,展开反击李仙洲战役的第二阶段作战。29日,李仙洲军总部及第21师、暂编第30师等部被包围于成、单、曹边的陈楼、陈庄一带,第21师突围,遭八路军伏击,被歼近千人。
李仙洲急命第92军军长侯镜如率军部及暂编第56师、142师各一部驰援,虽得以解围,但侯部也遭到严重打击。接着,李仙洲所倚重的国民党鲁西南地方武装曹斑亭部大部被歼。
以上种种因素,造成李仙洲部长时间徘徊、滞留于鲁西南,无法东进接近于学忠防地的局面。在内外援无望的情势下,于学忠部弹药缺乏,补给无术,处境更加艰难,为避免继续受损失,于学忠部便不等李部接防就开始撤离,向皖北转移。事前,于部与八路军已约定:于部撤离驻地时,以烟火为号,八路军即去接防。于部可在鲁中根据地之坦埠(位于沂水与蒙阴边界处)和旧寨(坦埠以西)两地,通过八路军的防区,于部通过时,八路军筹备粮草,予以欢送。
于学忠部驻防的沂鲁山区和诸(城)日(照)莒(县)山区,纵横数百里,峰峦连绵,山崮耸立,形势险要,是山东中部最大的山区。占据这一带山区,西可与泰山、南可与蒙山相呼应,北可抵胶济铁路,东可达诸城、莒县、安丘,具有极其重要的战略意义。在这两块山区周围的伪军和顽固派,包括鲁山以南的伪军吴化文部,盘踞诸城一带的伪军张步云部,碧霄峰一带的付静涵部,以及原驻鲁南,后转至日(照)莒(县)公路以北的张里元部等,都对于这两个山区垂涎三尺,企图染指。
为抢先控制于部退出阵地,7月4日、12日,山东分局、军区命令鲁中区和滨海区的部队分别向沂鲁山区和诸日莒山区大规模进军。从7月中旬到8月上旬,同在日军支持下的张步云部、吴化文部、厉文礼部和付静涵部展开激烈战斗,基本控制了日(照)莒(县)公路以北的诸日莒山区,青(州)沂(水)路以东、安(丘)莒(县)边区和青沂路以西的北沂蒙地区等原东北军驻地,新开辟的解放区面积达2000余平方公里。控制诸日莒山区和北沂蒙地区后,山东八路军又把重点转向南面的天宝山区和蒙山山区,寻求击退或歼灭进入该地的李仙洲部。8月13日至18日,鲁南军区集中主力第三、第五团及地方武装一部,在天宝山地区刘春霖部的侧翼,纠缠扭打,进行反击。顽军虽然受到损失,但仍越过滋(阳)临(沂)路窜至费(县)北,又遭鲁中第二团的打击,只好退回滋临路南,盘踞在乎邑以南的流峪、常庄一带。此间,津浦路西的冀鲁豫军区也全力反击李仙洲部主力。
在此局面下,李仙洲部陷入重重困境,入鲁初的2万余人,到这时剩下不到8000人,战斗兵减员半数以上,弹药消耗殆尽,有的轻重机枪只剩几十发枪弹,迫击炮只剩下几发炮弹,官兵都害怕再有战斗。远隔津浦路的刘春霖,也一日数电告急。
二百四十九、道别微山湖
国民党陆军第51军,原是张学良的基本队伍,1936年,51军参加了“西安事变”。事后蒋介石没有放过张、杨,对51军亦恨之入骨。1938年春,于学忠率51军参加了李宗仁指挥的台儿庄大会战。在这次大战中,蒋介石耍了个小手腕,就是妄想借日军之手,消灭51军和所有的非嫡系部队。可出乎意料,在台儿庄大战中,士兵们奋勇抵抗,广大人民大力支援,给日军以沉重的打击。蒋介石一看目的没有达到,就令51军113师334旅断后,掩护全军退却。334旅旅长周毓瑛单独指挥,奇迹般地掩护全军成功撤退。日军竟没敢追击,周掩护有功,提升为113师师长兼副军长。
台儿庄战斗的胜利,使国民党的部队冲昏了头脑,没有继续组织有效的抵抗,徐州很快失守,山东、江苏也完全沦陷了。在这样的情况下,蒋介石又划了一个敌后战区,蒋介石用于学忠当鲁苏战区总司令的目的:苏鲁两省城市全部沦陷,首先用于学忠的军队深入敌后山区消灭了日军,就省下了老蒋的主要兵力;其次,若日军消灭了51和57军,又解了他的心头之恨。总之,无论谁胜谁负,都与蒋有利。另外,还想借双方的力量来消灭共产党的115师,这是蒋介石蓄谋已久的一条妙计,实际上就是想叫日、于、共三军混战,自己的嫡系部队坐观成败,渔翁得利。
牟中珩离任51军时,于学忠提名周毓英继任军长。周毓瑛是山东安丘人,字龙渊,保定军校第6期高才生,毕业后进于学忠的混18旅当见习排长,从此跟着于南征北战。
1943年5月,经过两个多月休整的第51军在周毓英指挥下,决定对吴化文伪军实施一次反攻,以报城顶山之仇。
进攻开始后,第114师的两个主攻团接连突破伪军防线,其中第683团一度逼近吴化文的总部,无奈第683团缺乏后援,又是孤军突入。在经过一天猛攻之后,反被赶来增援的日军包围,第683团团长张本枝率部左冲右突,没能凑效,张见大势已去,在命令所部分散突围后举枪自戕。此战过后,第51军已无力继续维持鲁南游击区的现状。
7月,于学忠为了保存实力,避免同归于尽,呈请国民党军委会批准,率领51军和57军南撤安徽和河南驻防,从而结束了鲁苏战区在山东的抗战局面。
于学忠西撤过微山湖时,在张土城附近的一个小村庄约见李仙洲。几缕红霞像是天边燃烧的火焰,夕阳映照着群山,山下微山湖水泛着金色波光,成片芦苇的影子在风中摇曳,一群不知名的水鸟的黑影,贴着水面向芦苇荡冲去。
两人看着眼前的景色,不知从何说起。半响,李仙州触景生情,吟起了范仲淹的《渔家傲•秋思》:“塞下秋来风景异,衡阳雁去无留意。四面边声连角起,千嶂里,长烟落日孤城闭。”
于学忠接着吟起下阕:“浊酒一杯家万里,燕然未勒归无计。羌管悠悠霜满地,人不寐,将军白发征夫泪。”
李仙州叹道:“孝候兄,你我二人不想在此种情境下见面了。你真要走吗,这是辜负了委座啊!”
于学忠说:“仙州兄,现在的形势,我也是迫不得已啊。我在鲁南坚持抗战,备历艰辛,将、校、尉级军官死伤的都有几个编制表了,自己也有几次险遭不测,都是我命硬,阎王爷才没收我。现在51军和57军就剩这么一点家底,要保存实力,只能如此啦。”
听后,李仙洲也不免“兔死狐悲”,眼神中满是悲观失望。他道:“孝候兄,我能理解你,我们和八路军几次较量后,才知道,对手不可轻视啊,他们的夜袭及伏击,简直神出鬼没,我们自以为兵强马壮,可以纵横山东,却是举步维艰。本想要鲸吞、蚕食八路军根据地,其实根本是不可能的。八路的汗毛没动一根,倒是越发壮大了。”
于学忠看着湖面上盘旋的几只飞鸟说:“秋天快来啦,眼见青纱帐时期将告过去,日军秋季大‘扫荡’迫在眉睫,我看仙州兄还是早做准备吧,你在山东,那日本人也是容不得你的。24军司令庞炳勋和新5军军长孙殿英在太行山区作战不利,都已经被俘降日了,仙州兄总不想步他们后尘吧?”
“是啊,我的部下们,曾力主继续东进鲁南,现在也已经军心动摇,主张早日南撤啦。”李仙州抬头看着天空道,“我现在是有退无进,回天无力啊。”
于学忠说:“仙州兄,就此别过,你好自为之!”便带着队伍走了。
1943年8月21日凌晨3点半,侵华日军华北方面司令部陆续召集他们控制之下的士官、领事馆、华北交通、华北政务委员会、北平市卫生局、警察局的相关人员,召开了一次紧急会议。时任日军第一军医部部长的石井四郎,在会上做了一个耐人寻味的报告,内容是“关于华北防疫强化对策”。石井四郎另一个臭名昭著的身份是原关东军731部队队长,日本细菌战最高权威。
石井四郎在报告中说,因北京、山东、河北、河南等地发生了虎列拉(霍乱),应禁止在上述区域乘车、乘船,这些地区的果物蔬菜也禁止外运。几天后,日军实施了代号为“昭和十八秋鲁西作战”的霍乱作战阴谋(1943年是日本昭和18年)。
这次作战由华北方面军司令冈村宁次和石井四郎亲自指挥。实施作战的是12军第59师团,由师团长细川忠康具体部署,执行任务有师团防疫给水班、第53旅、54旅等部。日军规定,部队一律称代号,违者“严惩不贷”;细菌制造、作战活动均打着卫生防疫的幌子,作战计划、命令和汇报统统使用“隐词”、反语;对配合执行作战的海陆空军官兵也严加保密,除少数高层人员外,其余官兵包括具体操作人员均不知自己所为。为何如此隐秘?因为日军实施惨无人道的鲁西细菌战,是见不得光的卑鄙行为,违背国际公约和人道主义。所以,在发动细菌战之前,就制定了严密的保密制度。
二百五十、鲁西霍乱阴谋
夏秋之交,连续两年大旱的鲁西地区上空,一串滚地雷伴随着球状闪电,在黑云压城的天空极为耀目,很快一场暴雨降临。百姓们齐声欢呼老天总算开眼了,但没高兴多久,一场灾难降临了。朝夕间,倾盆大雨使得卫河、漳河、滏阳河、滹沱河等河流水位暴涨,随时有决堤的危险。
“涨大水了,都越出河来啦。”就在老百姓们人心惶惶,准备组织人员加高堤坝时,三艘小汽艇载着二三十名日本鬼子到达卫河西岸,他们用铁锨开始挖河堤。消息传出后,临清村村长和村里辈分高的爷们立即赶了过去,试图阻止日军,但鬼子用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他们,这些爷们只好下跪哀求,日军用枪托捣他们,把人打到堤沿下面。
这些爷汉子们只有冒死一拼,拿着手中工具与日军厮打起来,几声枪响,已有两人倒在血泊中,这时河堤弯曲处被三四个鬼子掘开半米宽、半米深、五米长的口子,湍急的卫河水冲了出来,汹涌的洪水向西岸堤下一泻而下,转眼间堤坝即被冲垮一百多米,河水咆哮着向前奔涌,流速迅疾,浪头很大,人们根本无法逃避。正在临清旧城门玩耍的几名儿童,一齐惊呼妈妈,一会儿便葬身大水之中。田地里待收的谷子转眼被淹没,正在地里干活的农夫都被冲走。侥幸逃出来的村民,爬到树上和房顶上,被洪水包围,无路可走。
几架飞机如同恶鹰一般在鲁西上空飞行,发现决口堤坝后立即俯冲下去,在奔涌的河水上空抛撒一串串羊粪蛋,奇怪的这不是炸弹,而是几十上百个陶罐,掉在水面便摔碎开裂,消失在水流中。
大雨下了七天七夜,四条河流陆续决口,淹没了卫河流域附近上千公里的农田和村庄。接下来的一个多月,大洪水致七县受灾,两万多人被淹死,100多万人流离失所,沦为难民。洪水肆虐后后,霍乱疫情随之席卷而来,在鲁西北十八县及冀南大名、曲周、永年、鸡泽、威县、清河等县猛烈蔓延开来,腐尸遍地,白骨挡路,鲁西大地一片哀嚎。
不明真相的老百姓都说这是老天发怒了,要收走罪孽之人。
霍乱为急性传染病,严重呕吐,伴随水样腹泻,病程平均3至7天,患者大都死于脱水休克。为了最大程度地传播霍乱菌,日军又乘机开展了霍乱作战的第二步,对疫区进行“讨伐”。他们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追逐感染的老百姓四处逃亡。老百姓跑到哪儿,霍乱就到哪儿。至此霍乱在鲁西地区大面积爆发。
日军这次作战,一是检验大规模霍乱战杀伤能力;二是大量杀害中国军民,摧毁冀鲁豫和冀南根据地抗日力量。日伪军采用“分进合击”“铁壁合围”等毒辣战术,频繁进行扫荡和蚕食,根据地被分割成了若干碎块,鲁南基本区被压缩在东西长40华里的狭窄地带。日军还有一个重要目的:抢夺粮食。借“霍乱搜索作战”为名,掠夺大批物资,如数万袋棉花和上百头牛,刚成熟的麦子被抢走十多万斤。
伪军吴化文也趁机出动部队,屠杀疫区民众,同时横征暴敛,疯狂掠夺,最后索性见粮就抢,见东西就拿。在这种敲骨吸髓式的压榨下,人民群众的钱粮迅速枯竭,制造了震惊全国的沂鲁“无人区”。
沂鲁“无人区”以临朐县的三岔、九山为中心,东至安丘、昌乐县西部,西至蒙阴县西北部、博山县东部,南至沂水、蒙阴县北部,北 至益都、临朐南部,纵横近100公里。仅临朐一个县不完全统计,被杀害和冻饿疾病而死者10万多人,背井离乡逃荒的16.8万人,骨肉分离、典妻鬻子者1.4万人,全县38万人锐减到8万人。沂鲁山区人民处于亘古罕见的黑暗时期,受尽了骇人听闻的人间灾难。逃到抗日根据地的难民,纷纷恳求八路军出兵拯救“无人区”。
八路军冀鲁豫军区紧急进行反“扫荡”,主力部队有计划地转移到外线,向敌人薄弱部位出击;留少量主力在中心区,会同地方武装坚持斗争,10月开始,鲁西、冀南根据地又进行为期1个半月的保卫秋收与反抢粮斗争。
但是,对于日军大规模霍乱作战的阴谋,所有中国人都不知情。霍乱疫情发展之快,流行之广,让人措手不及,防治工作陷入困境。每天都有大量的人死亡,每个村几天内就新增绝户,饿殍遍地,死尸盈野,无人掩埋,任其腐烂,农田一片荒芜,村中房倒屋塌,街巷杂草丛生,幸存者纷纷外逃,卖儿卖女,惨状不堪言述。
冀鲁豫军区和冀南区党委、行署紧急动员,拨出专款救灾,组织医务人员奔赴各地,给群众注射防疫剂。在医药严重缺乏的情况下,组织军民用土法消毒,广泛用针灸法治疗,防止霍乱蔓延。行署组织专门人员研究出中西医相结合的防疫办法,大力推广“雷公救济散”用于治疗霍乱。
泰安不在疫区中心,但每天都有从疫区逃来的百姓。宋燕臣、赵奔带领独立团加入了抗疫队伍,组织全团官兵学习防疫方法,再派人到各村广泛宣讲,让百姓注意卫生,避免接触和聚会,坚决不喝生水,烧开饮用,不吃生食、凉食,必须煮熟等。人居之地,遍撒石灰粉、熏艾草消毒,同时在各村设立收容点,对外来人员进行隔离。
细川中康事后签发了一份《关于霍乱停止发生的报告》,隐瞒日军散布毒菌造成瘟疫的真相,竟把发病原因说成是从中国人那里感染的。11月上旬,日军12军军医部对外宣称他们的研讨结果:“一是由于当时在厦门和香港流行霍乱,从南方传来此地;二是因霍乱菌可以越冬,原来此地就有霍乱菌。”据日本军方统计,该霍乱瘟疫波及鲁西地区24个县,中国平民死亡42.7万余人,再加上其他地区的间接受害者,死难同胞不计其数。
8月至11月,在罗荣桓、黎玉领导下,山东军区先后与日伪作战355次,歼灭日伪军4110人,缴获大批枪支弹药,攻克敌据点、碉堡74座,攻入或袭击日军占据的东平、东明等6座县城,恢复、开辟部分地区,彻底粉碎了日军大扫荡。同时在非疫区根据地实行减租减息和大生产运动,提高农民积极性,农业获得了丰收,自给有余的地区从经济、物资上支援疫区和兄弟地区,根据地每座村庄都变成了抗战的坚强堡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