芦苇荡女尸惊魂——凶残惨案拷问人性真谛

  一顿饭吃完,柳老奶和孩子们一哄而散,留下满桌的碗碟与残饭剩菜,又脏又乱, 哪像一个光鲜的富豪之家?潘小美一边皱着眉洗刷,一边恨恨地想:

  “以前他的妻子在家是怎么熬的?柳天凉手里有几个钱天天在外边鬼混,真对不起他的妻子。”

  潘小美一边忙家务,一边决定必须约束住柳天凉的花花心,并且把自己定位为从没有坑害过男人的良家妇女、好妻子。又不想再与柳老奶同桌吃饭了,心里还盘算道:

  “和柳天凉结婚后,就和她分家。与她在一起生活谁也受不了。”

  柳天凉磨磨蹭蹭、心怀鬼胎,九点半到了辖区派出所时,门口已停满了车辆。由于是郊区派出所,没有深宅大院,占据着民营门市中间三个门面宽的地方:中间是大门,两边是户籍室与值班室。院内小的轿车开不进去,警车与办事人员的自行车都停在门外路上。柳天凉来迟了,有限的车位已告满,只得将摩托车停在旁边烟酒店门前。因为警民关系融洽,商户们对门口停车久已看惯,熟视无睹。

  所属的乡撤消后,乡里事务合并到郊区办事处管辖。柳天凉对办事处的干部都比较陌生。上次来派出所报案,岳母一家在这里和他吵闹过,他和负责户籍室的警察小胡一回生、二回熟,快交上朋友了。不过柳天凉几次邀请他吃饭,都被他惋转谢绝。停车后,柳天凉在派出所门口转悠观察一番:与平时并无异样,门大开,空荡荡的,没有人埋伏在这儿准备逮捕他。还看到,有个人报户口,材料不齐,在户籍室里大声报怨呢。进出的人无人正视他,显然,根本没有人猜到他心里有鬼,也没有人在乎他的存在。这样站了一会,柳天凉心里渐渐坦然,恢复了作为老板的心理优势。

  看看手表时间,指针正向十点前进,滴滴答答,可不像主人柳天凉这样犹豫。柳天凉跨进派出所大门时,一刹那,他忽的感到大门后躲藏的人向他猛扑过来,
  麻利地将他扑倒戴上手铐.,柳天凉的心瞬间提到了嗓眼,实际上只是穿堂风在他耳边轻拂。通道西边是户籍室;通道东边墙上开了一扇门,就是值班室,天天有警察守候在电话机边,接受咨询和报警,当时柳天凉报案就在这里笔录的。大家忙着自已的工作,根本无人暗算他,柳天凉对自己神经过敏感到脸红,才感觉脊背上冒虚汗凉凉的,他安慰自己:

  “即来之,则安之,心里不用害怕。”

  他大着胆走到派出所的院子里,迎面遇到一男一女两个年轻警察从身边走过,手里拿着材料、案卷等东西,把他当着普通群众看待,问都没问。可见,警察并非都是火眼金睛,雇凶杀妻的凶手在眼前他们都看不出,柳天凉对自己更佩服了,心里有点洋洋得意:

  “哈,我才是真的英雄啊。上天报案来了一次,今天又来一次,怎么滴?”

  派出所 院子很小,有一些房间,比普通民居还显得陈旧,与他的豪宅比则落后到三十年。东墙边有窄窄的水泥台阶楼梯,水泥墙做扶手,柳天凉见了摇头,想:

  “太没档次了,不做个全木护手,至少也做个胶木护手吧。土老包。”

  柳天凉这样想,又看看自己穿的绸、戴的金、用的表,样样都高档,这是地位和财富的象征,这年头没有钱摆不平的事。这样想着,柳天凉更坦然了,不过还是觉得退回到派出所大门外才安全。他在院里转一圈,和自己身上穿着比档次,又想着自己承包派出所的装修改造能挣多少,倒把心中的鬼算跑了。看了一回,两脚不令而行向大门外慢慢走去。

  走到过道,值班室门开了,小胡拿了几张报纸出来,迎面看见柳天凉,两眼满是笑,打招呼说:

  “柳老板,吴所长在二楼等你。”

  这小胡才二十岁出头,工作不到一年,如果不是穿着警服,真像没毕业的大学生。柳天凉从他天真的脸上看不到任何隐瞒,只有对老板的热情。
  虽如此,柳天凉对他的突然出现,仍然在心里惊骇,做贼心虚实在难以控制情绪波动。但在表面上,柳天凉对人民警察更加恭敬了,连忙快步迎上前握手,唯有这样才能换来心中的安定,嘴里热情地回应:

  “胡警官你好、你好,为我的事操心,真的感谢感谢。”

  讲着,又掏出待客的好烟,就递给小胡抽,被谢绝了。小胡请柳天凉到吴所长的办公室坐,谁知柳天凉的戒备心很大,磨磨蹭蹭,装着大腹便便走不动的样子,反而落在小胡的后边——他耽心小胡会从后边偷袭,把他铐进审问室——那可鸡飞蛋打完了完了。

  二 楼都是单间,柳天凉爬到楼梯一半高度时,前边的小胡已在楼上敲开了一扇门,请柳天凉进去就走开了。吴副所长低头在一大册文件夹上写写画画的,忙个不了,他又高又瘦,穿着便衣,不像所长,倒像是柳天凉手下大年纪农民工,按他这瘦模样,干个杂活还将就,只能拿最低的工资。柳天凉上次来见过他,但没有什么特别印象,现在看清了,倒在心里笑:

  “派出所里都是弱兵老将,想和我这样的犯罪分子斗智斗勇?吃干饭去吧。”

  柳天凉心情放松不少,坦然的坐在办公桌边的旧沙发上,没有家里外国进口沙发舒服,也只能将就了,进了派出所要求不能高。几句寒暄过后,吴副所长拿出一封案卷,神色凝重地说:

  “抱歉,柳老板,告诉你一个不幸得消息。”

  吴副所长这样说着,停顿一下,像在考察柳大老板的接受程度,然后选择是直说还是更惋转地暗示。柳天凉早已从他的话音里知道了下边的话,在心里不耐烦地斥责:

  “卖什么关子?无非告诉我女人死了。不是吹的,女人活着时我就知道她哪天死,怎样死,怎样挨烧。我比你们警察高明多了。”

  表面上柳天凉不能这样摆谱,显的有点吃惊,瞪大了眼睛要听下边的话。吴副所长见柳天凉拥有更多的心里准备,没有情绪大波动,干脆直说了:

  “市局来了消息,经过刑侦技术鉴定,大浦被焚女尸的身份已确定,正是你失踪的妻子武娟。”

  “不可能吧。”
  柳天凉显得很惊讶,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差点从沙发上跳起来。他知道,如果听到妻子横死的消息平静地 接受,打马虎,将是噩梦的开始。吴副所长见此情形,果然很 理解柳天凉痛苦的心情。其实,柳天凉那天在大浦芦苇荡见到武娟焦尸恐怖的样子,才是真正惊讶的神色,尤其见到烂眼眶往外爬蛆,吓的几乎摔倒,庆幸有人民警察在旁边扶了一把。相比之下,这一次的表演很俗套。可惜当时吴副所长不在现场,无法比较。

  “请柳老板节哀。”吴副所长安慰柳天凉一句,打开手边的案卷,拿着笔又说:“柳老板,请你回忆回忆,你妻子走失时穿了什么样式的内裤?”

  “啊,这个问题很重要吗?”

  柳天凉搞不懂吴副所长问这话的用意。古人说,一回生、两回熟,虽说两人谈话才几分钟,因为彼此久仰,已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可是关系再好,忽的谈起对方妻子的内裤来,还是比较敏感的,柳天凉想避开这个话题。谁知吴副 所长肯定地说:

  “很重要,你好好想一下。”

  即然吴副所长一心想知道,柳天凉不好避开这个敏感的话题了。可是他也不知道那天武娟穿了什么样式的内裤。骗她去买车,只看见她换了一身新衣服,虽然当他的面换也没有兴趣看。总之好几个月都把注意力集中在狐狸精潘小美身上了,白天陪她游玩,晚上扒她的内裤,如果吴副所长问潘小美穿什么样式的内裤,就有好逗的话讲了。那个狐狸精骗了他的钱,变着花样搞怪,什么性感内裤、日式丁字内裤、韩式露臀内裤,按男人的喜好更换。为什么吴副所长只对黄脸婆武娟的内裤感兴趣呢?
  从以往知道的 情况看,武娟常穿蓝色普通样式的三角内裤,或是红色的,随便说一种得了,总之吴副所长他也没看过武娟穿什么样的内裤。柳天凉像告诉好朋友秘密似的,悄悄对吴副所长说:

  “哎、哎,这个,那天她穿了红色的三角内裤。”

  “柳老板,不对吧。”

  “我想起来了,那天她穿的是蓝色的三角内裤。”柳天凉疑惑了,他仍然认定吴副所长没有看过武娟穿了哪个样式的内 裤,忙改口说。

  “柳老板,你仔细回忆一下,不要乱猜。”

  这柳天凉奇怪了:“哎呀,现在的世道是变了,我妻子武娟穿什么样式的内裤,难道我做丈夫的不知道,倒要猜着玩?你吴副所长却更了解?”柳天凉瞪大了眼睛,要从吴副所长脸上找出答案来。

  “柳老板,告诉你吧,你妻子武娟走失时穿了一件老年妇女才穿的大短裤,屁股后边还补了一个花补丁。”

  “啊,这、这是真的吗?开玩笑吧。”

  柳天凉做梦也不相信武娟那天穿的是破旧内裤,虽说因为她不愿离婚,对她刻薄,但自己从牙缝漏点出来也够她吃穿不愁,难道钱都用到孩子身上去了?这话传到外边,岂不被人笑掉了牙。柳天凉一改刚才的小心和敬畏,对胡编乱造的吴副所长笑道:

  “吴所长真幽默。”

  “柳老板,我这是和你核实一下情况,不是开玩笑,并且这些话真的好笑吗?”

  吴所长一边说,一边在案卷上写着,接着又肯定地问:

  “柳老板,你能肯定武娟当天才走失时没穿老式短裤?”

  “这真还不好说,她那人有时很节俭的。我想问一句,你们是怎么知道了武娟那天穿着破旧内裤呢?”柳天凉想将吴副所长一军,戳破他的胡造。

  “告诉你吧,那破内裤是别人借给他她穿的。”

  “别人的?我说吗,我家里哪有破衣服。”

  柳天凉有点坦然了,忽的,心里像挨戳了一刀似的难受,他想:“难道是张小五光棍三个背着我干了混帐的事,不但拿了武娟带去的三万元,还换了她的内裤?”
  想到此,柳天凉内心的谨慎被懊恼驱散,后悔是自己疏于防范才出此丑闻,让张小五那个变态狂得了手,他是光棍,见了女人像苍蝇见血一样。柳天凉记得,以前张小五帮他家干农活,当着他的面嘴里喊着‘嫂子’,背着他的面却对武娟开下流玩笑。武娟是个温顺的良家妇女不以为意,柳天凉自己听过了几次,想着是自己的得力部下,用得着,没当回事。大约那时张小五已经想入非非了,难怪安排他杀武娟立即答应,为十万元钱不怕天诛地灭,说不定同时,张小五已开始安排如何换武娟的内裤了。

  柳天凉恨恨地想:

  “吴所长早点告诉我就好了,上两天他讨要杀人报酬的余款,被阿红偷了两千元,当时我应当再赏他俩个耳光才对。这混蛋倒是个节约标兵,屁股带补丁的破短裤都不丢,打我面子寒碜我的妻子。’

  柳天凉胡思乱想了一会,想从吴所长那里知道是谁换了武娟的内裤。求人时,他立刻掏口袋,摸出了待客的好烟。刚才警察小胡没有接受他的香烟,在柳天凉心里留下了阴影。但是吴副所长没有客气,高高兴兴接了烟,让柳天凉亲切,用试探的口气问:

  “我妻子武娟的内裤到底是借谁的呢?”

  看到柳天凉已完全丢掉了戒备心,慢慢被引进圈套,一步一步的承认被焚女尸就是自己的妻子武娟,吴所长心里高兴。


  不过我们人民警察做事说话光明磊落,即使对柳天凉这样狡猾的犯罪嫌疑人也是真诚相待,愿意告诉他案发的真实情况,必竟在法理上他还是一个受害者家属。吴副所长在烟灰缸里弹去烟灰,把调查出的秘密说了出来:

  “旧内裤是你岳母武老奶的,是她借给你妻子武娟穿的。”

  “哎呀,原来是这么回事。她家真是够节省的。早知道的话,我一定好好说说我那孩舅,怎能让老人家穿破衣服。”

  到此,柳天凉已真的对吴所长产生好感,也对妻子武娟勤俭持家有了新了解。回想以前过穷日子受的苦,后来慢慢好了起来,中间武娟的操劳功不可灭,如果换了潘小美那个花钱好手只能败家,他柳天凉永远也不会有今天的辉煌。此时,武娟那消瘦顺从的笑模样又浮显在柳天凉眼前,他的心里不由得难受。

  “这样的好的妻子,我却下了狠心杀她。唉,后悔已迟了。以后多烧些纸钱给她吧,让她在阴间买几件好内裤,换下她妈的破内裤。”

  对于自己刚才的胡乱猜想柳天凉感到好笑,他在心里夸赞张小五是好样的,平时讲讲男女笑话,关键时候倒也不乱来,守住了男人的道德底线。不像那些道学文人,嘴上夸夸其谈,一本正经,见了女人则原形必露。张小五真的没有辜负自己的栽培,柳天凉心里舒坦了几秒,忽而疑惑地问:

  “你们从哪儿打听到是我岳母的破内裤?”

  这样问了一句,柳天凉随后很想用巴掌在自己嘴巴上打一下——讲妻子武娟的内裤已不好,现在女婿又谈到老岳母的内裤上去了——在外人面前成何体统?吴所长没有笑,实话实说:

  “老太太自己告诉我们的。”

  “她说的?都老糊涂了,还能认出灰烬中扒出的破内裤?”

  柳天凉听了吴副所长的话,脸上露出不屑,认为岳母的话可信度低。比如上一次来报案,岳母武老太唠唠叨叨说武娟不是失踪,而是被我柳天凉杀了,但是警察没拿她的话当真。看来,岳母武老太不甘心,又跑到派出所告我的状了,大概这一次吴副所长仍然是例行公事。

  这样想着,柳天凉忽的明白过来,否定的话脱口而出。他从心底里反感岳母武老太所有的证言证词,更多的是对她的话感到恐惧。吴所长见柳天凉反复无常,处处提防,的确狡猾异常,不来点硬的,他是不会就范的。于是拿出平时训斥管教人员的口气,威严地说:

  “她的话糊涂不糊涂,我公安机关自有定论,不是拿出来让你讨论的。看着自己打的补丁,就像看到自己的笔迹一样,怎么会看错?”

  “那是、那是。”

  柳天凉吃了一惊。他必竟心中有鬼,看到吴副所长一副威严不可侵犯的脸色,仿佛已经知道他柳天凉在大浦芦苇荡里搞的阴谋诡计,吓的一抖擞,感觉手铐忽的戴在了他的手上。吓的连忙附和,乞求放自己一马。后悔武娟出门换新衣时自己太大意,早知道如此,那天应该叫她换上一件潘小美的日本内裤,让公安机关出国找日本鬼子算账去吧。到此时,柳天凉的心理防线快崩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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