芦苇荡女尸惊魂——凶残惨案拷问人性真谛

  吴副所长见柳天凉已认可情况通报,口气缓和下来,又说道 :“以上情况,你的岳母、孩舅等亲戚已确认,武娟由失踪变更为遇害,作为刑事案件正在调查。希望你们家属配合调查,共同破案,抓捕凶手。请你在这份备忘录上签字,后天到市殡仪馆办理武娟遗体移交手续。”

  “多谢警方的幸苦工作,帮我找到失踪的家人。”柳天凉身上冒冷汗。作为杀妻凶手,他距离警察太近了,听到协助调查的话,难免心里像敲鼓,脸上却极力装出感谢的模样。

  吴副所长把文件夹递过来,柳天凉探头一瞧,只见笔录题头上铅字印着四个字:

  【审讯笔录】

  他顿时魂飞胆散、头发昏眼发花,差点支持不住瘫倒在椅子上,心想:“怪不得对我这样客气,原来是秘密审讯我,花言巧语哄我录口供啊。吴副所长才是老狐狸,手段狡猾呢,我完了玩完了。”

  吴副所长见柳天凉脸色大变,有点奇怪,自己望文件夹上一看,原来刚才疏忽,上边有一页审讯笔录的纸页没翻过去, 下边那一页才是协查笔录。柳天凉看后又吃一惊,他和吴副所长的谈话都记录在案。他想仔细看一下内容,字写的龙飞凤舞的,只认出几个常用字,如果仔细辩认,得花半小时,吴副所长捧在手里,又劳驾不起,只得浏览一下,糊糊涂涂认可。吴副所长递过一支笔来,要他在下边签名确认,又拿来一盒红印泥,请柳天凉在名字上按了手模,内容上接着按,按的笔录上到处红,揭过一页来,又是签名按手模,按得柳天凉心惊肉跳:

  “这是套取我的指纹啊,如果大浦那块杀人砖头上留有我的指纹,这下可铁证如山了。但愿突发的暴雨冲掉了一切罪证。不过张小五会不会撒谎?那天市区多云下小雨,但愿海边天气真是张小五所说的狂风暴雨。”

  柳天凉按了手印,像魂也被按到笔录上去了,按完了呆呆地向吴副所长望。吴副所长笑嬉嬉的把案卷拿回去。庆幸的是,各项手续办完后,吴副所长并没有叫来门外等待的警察把他铐起来,拖进禁闭室去。
  吴副所长客气地送他出门,柳天凉才恢复了老板的风度,与吴副所长握手言别时说:

  “所长为我的事操劳,辛苦辛苦。中午我备个酒饭,恳请赏光。”

  “多谢多谢。太忙无缘领受,抱歉了。”

  又寒暄一番,吴副所长回去关上了门。下台阶时,柳天凉大有逃犯溜走的感觉,脚下带小跑,心中怀着鬼胎一脚踏空,栽下楼去。庆幸楼梯扶手是水泥墙特别结实,摔趴在上边有惊无险,仅仅把手腕擦破了一块皮,半天才回过神来。迎面,户籍警小胡带着一个穿便衣的中年人上二楼,柳天凉与中年人对视有点面熟,但想不起在哪儿见过。小胡伸手扶他,柳天凉担心被小胡看破囧态,连忙热情地招呼:

  “胡警官,你好你好。”

  “柳老板,没摔伤吧?”

  “没有没有。”

  柳老板又想请小胡去吃饭,也被推辞了。到了楼下,柳天凉心有不甘,拉到了两个人去吃饭:一个是退休的协警老王,六十多岁,无事常到派出所门口闲坐聊天,有时充当临时咨询师。那天柳天凉来派出所虚假报案,不知道在哪一间找人登记,就是老王好心引导的。另一个是经常到派出所搞清洁的朱大叔,也被柳天凉一把拉住不放。在他们看来柳天凉真是好客,但在柳天凉看来,任何人都有用,他们能够获得对他有用的信息,并且通过谈话透露出来。在协查通报上签字以后,柳天凉内心忐忑不安,希望多了解一些武娟案件的进展情况。




  第八章:拉拢门卫探风声,后妈与孩子合不拢



  果然,两杯酒下肚,两个老人话就多了。退休协警老王很早就知道柳天凉妻子遭遇了不幸,为了感谢柳天凉的热情款待,拿出当年当协警时的豪气,手指向空作手枪状,大声嚷嚷:

  “歹徒真是大胆包天,杀人焚尸,天理难容。如果被我抓到,先吊他三天三夜,用皮带狠揍他一百下,叫狼心狗肺的东西尝尝厉害。”

  “啊,这样行吗?”柳天凉听了吃一惊,仿佛自己已被吊在房梁上,手腕被细麻绳勒的火辣辣地疼,骨头像在燃烧中断裂。皮带抽打在腿上,又像肌肉被小刀碎割,却无法躲闪。

  “有什么不行的,这是最轻的。更厉害的,是用高压电击棒戳腿。”

  “这倒没什么可怕。”柳天凉有从梁上解脱的轻松,笑了。

  “什么?不可怕? ”老王喝了一口酒,对柳大老板的无知摇头,又讲开了,“把你绑在椅子上,高压电棒击往你身上一戳,你就连椅子一起栽倒了,下边屎尿齐下。”

  “把我绑上去.......?”柳天凉听了两眼眨吧,猜测着老王是不是讲了真话,在向他透风。老王笑了说:

  “误会误会,绑上去的是那个杀你妻子的凶手。”

  “这不是费话吗?老家伙处处戳我的疼处。”柳天凉在心里恼火,表面上却不好发作。
  搞清洁的老朱大叔活重忙饿了,难得午饭有人请客,自个儿先吃喝个饱。听了老王这些吊打犯人的话感到离谱,他进出派出所多年从没有见到过,插嘴笑道:“柳老板,他讲的是气话,别当真。我哥俩干一杯。”

  “老王爱开玩笑,我知道。” 柳天凉嘴里附和着喝了一杯。虽然老朱的话让他有些宽慰,但是心中总觉得老王并没有酒后失言,像他这样残忍的杀妻凶手落到警察手里,不会像到老朋友家里似的,客客气气,好吃好招待的,不由得叹口气。老王见了,以为柳天凉为逝去的妻子伤心,也端起杯来说:

  “柳老板,我俩也干一杯。祝你的案子早破,凶手早日受到法律的严惩。”

  “干。”

  柳天凉一口喝干了杯子,感觉这口酒好苦。他看到,即使和善的老王也对凶手进行了严厉的谴责,没有一句开脱,自已是花钱请人吃喝找骂,真是晦气。他极力掩盖内心的不安,还得附和说:

  “那当然,我盼着那一天。老哥,案件调查是不是有了进展?”

  “这个不清楚,市里刑警队在查,多天没消息。哦,对了,刚才市局老李来了,匆匆上楼去了,我不好问他。”

  老王现在退休了,对所里新情况不了解,但对进出人员情况却大体知道。

  “哪个老李?”

  “刚才小胡接待上楼的那位就是他。”

  退休老协警讲得高兴,又与老朋友朱大叔干了一杯,没有注意到柳天凉脸上的怪异。柳天凉经老王提醒,忽的想起来了,怪不得下楼时见到小胡身边的中年人眼熟,原来在大浦芦苇荡武娟的焦尸边见过的,当时还曾拉过他的衣袖才没被武娟的焦尸吓倒。柳天凉头脑里七颠八倒的想:

  “难道就是他去老岳母家查找破内裤的?认出焦尸就是武娟的?”

  “盯上我了?还是到这儿来找证据?”

  “无事.........老李来来级派出所一定是在找酒喝.........查到我可没那么简单。”

  正想不出头绪,饭店门口脚步声吵杂,有客人进来吃饭。柳天凉吃了一惊,大有被警察堵住去路的感受。客人进门,柳天凉再一瞧,认出当中一个人是蛇猫山大师汪小仙。
  相别了几天 ,汪小仙还是穿着那身唐装,仿佛他从不换衣服,一把长胡须,仙姿飘飘。另外两三个人,满身散发出令人恶心的鱼腥味,像是打鱼发了一笔小财,其中一个老渔夫拎着一条大鱼,吵嚷要红烧喝酒。汪小仙没注意到柳天凉在请客,对迎客的服务员伸出两个手指头,微笑着,像施法一样轻声慢语地说:

  “两件小事,哎,听好了,一呢来个五两小瓶装的二锅头,二呢来碟油炸花生米,过半小时再上碗肉丝面。”

  “老板,帮我们把鱼剁了红烧,要多放辣。先来瓶酒喝着。”

  高兴的老渔夫大声嚷嚷,把汪小仙的轻声慢语打断,服务员根本没听清他这个长者吩咐了什么话。汪小仙有点恼怒,又无可奈何,这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喊他:

  “汪大师,这边有请。”

  “柳老板,你好你好。”

  他乡遇故知,最妙的是进饭店看到他在请客,而且好酒好菜一大桌。

  汪小仙看到柳大老板离开座位向他迎来,连忙喜笑颜看伸出手,两人热情握手,心情是不同的:对于柳天凉来说,被吴副所长和老协警一顿说教,快把自己当成囚犯了,好半天不开心,正需要神道安慰受伤的心灵,重新找回被人捧感觉;对于汪小仙来说,柳大老板太尊重仙家了,自己说什么,他信什么,吃他拿他心安理得,比旁边那几个渔夫好哄多了。

  此时渔夫们看到柳大老板把长须老道当贵客,都感到惊讶,吵嚷的音调也小了许多。

  协警老王和朱大叔客气让座,柳老板互相介绍了,几个人马上成了好朋友。柳天凉叫服务员添一套酒杯筷子,又要点菜。汪小仙忙拉住说:

  “已够多了,不必再破费。”

  “哪里哪里,酒逢知己千杯少,没菜哪能行。”

  柳天凉多喝了几杯闷酒,有了一些醉态,汪小仙越是阻止,他越要点菜,冷热摆了一桌子。相比之下,旁边几个渔夫们节俭,只要了一碟花生米,在那里咂酒,专等自带的鱼烧好,其他菜都不要,怕花钱。

  饭店又添来两道热腾腾的菜:一个是红烧猪头肉,一个是烧鸡。汪小仙在柳天凉家为阳阳的丧礼帮忙多天,柳天凉知道他最爱这两道祭祀常用菜,多年吃出爱好来了。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这话名不虚传。汪小仙见了果然精神振奋,这两道菜比自己进店时要的肉丝面美味多了。因为是中途上席,他按规矩先敬了坐主位的柳天凉一杯酒,自己仰脸喝了个干净,又依次敬了老王、朱大叔。老话题继续讨论,汪小仙听了心里暗暗吃惊: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此话不假。办阳阳丧事时我就估计不妙,哪有这么狠心的母亲,会丢下几个未成年的小孩跟拐男人跑了?原来被人害死了。唉,母女歧路同归,惨啊。”

  酒过三杯,老协警老王按自己的思路判断凶手是谁——在派出所干过的人都喜欢研究案情——可惜他对案情分析的条条是道,就是没有猜到凶手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朱大叔又想听听汪小仙对此事的高见,他这个做粗活的人更是猜不到柳天凉是凶手,也猜不到柳天凉现在的心思,很期盼地说:

  “柳老板报仇心切,很想知道凶手是谁。大仙,你帮算算吧。”

  “三个臭皮匠顶上一个诸葛亮。老汪,说说你的高见。”老协警老王讲了不少,见柳天凉很少赞同,有点泄气,把主讲的位置让出。

  汪小仙望着柳天凉,在用眼光征求他的意见,他不敢冒冒失失对柳大老板的家事插言。
  一个仙家哪能 像老协警、清洁工那样肆无忌惮地品论柳老板的爱妻。柳天凉对他微笑地点点头,表明乐于听听仙家的高见。汪小仙这才拿出大师的品范,先理摸几下长胡须,眯着眼睛咳嗽一声,把两个酒桌上的新朋友逗弄出极大的兴趣,停下喝酒,四只眼瞪大听他讲话。汪小仙吊足了听众胃口后,才把眼挤挤,装出像要哭的样子,先对武娟不幸的遭遇表示哀悼,继而梗咽着说道:

  “我小仙不能挽救大嫂子的飞来横祸,在此道歉。”

  “的确是惨。小仙,你的道歉从何说起?”

  退休协警老王听了奇怪,他嘴上问着心里好笑。说实话,即使真的需要有人为焚尸案道歉,全部责任人都追责完了,也轮不到你一个江湖耍嘴的人物为此事道歉。这一点,老王很清楚。

  汪小仙没有回答老协警的疑问,而是转过脸,对身边的柳天凉抱拳作揖,叹息地说:“柳老板,只恨老天不作美,让我迟几天认识你。如果早两天知道你和妻子要进城,我小仙一定会为你安排个良晨吉日,避开凶神。”

  “多谢大仙的美意。”

  听了汪小仙的话,柳天凉心里宽慰了许多:终于找到了一个愿意与自己共同存担责任的人。同时也庆幸迟认识小仙几天,否则杀妻阴谋就破产了,潘小美岂不闹翻了天?

  “好笑,这样的费话我也会说。”退休协警老王心里想着,脸上露出不宵的神色。看到他的表演赢得柳大老板的感谢,老协警忍不住说:“大仙,别吊我们的胃口了。把凶手的名字直接告诉我们吧,市里有赏金的,分你一半。”

  “天机不可泄露。”汪小仙脸上看不出撒谎神色,却有凛然正气。“事情是上天安排的,不可更改,本小仙无能为力。把凶手的名字讲出来,小仙我就是犯了天条,还会另生事端。”

  这一回,汪小仙不好再讲武娟是被上天玉皇大帝招去做仙女了,因为武娟做烈女才合乎身份,可惜暂时还无从查考她的英烈事迹,只能这样打圆场。柳天凉很赞同汪小仙的回答,不过不好从嘴上流露。朱大叔半信半疑,老协警则不满意,把手一摆说:

  “听了半天,等于没说。”

  柳天凉不愿再把这事深入讨论,越听越难受,最后扒出自己是个杀妻找小三的陈世美,弄巧成拙,于是号召各位吃喝。邻桌那帮渔夫两三回往厨房跑,催菜,终于把自带的大红鱼烧好,满满盛了一大脸盆,自己端到桌上,兴高彩烈吃开了。
  柳天凉招呼朋友们喝酒吃菜。邻桌那帮渔夫们的下酒菜上齐,烈酒鲜鱼美味可口,使他们极其兴奋,有讲不完的话。尤其那两个老渔夫,像是冤家对头,一说一回没完没了,年老点那位大声嚷嚷:

  “我出门时就说换个地方能发个小财,你却说不空手就行了,没志气。这回又打脸了吧。”

  “老张,我老赵以前讲话是特灵的。自从你向大浦女尸下跪喊亲妈,成了名人,抢了我的风头,我说话就不灵了。”老赵 一边美滋滋地啃着鱼头,一边向另一个渔夫小周挤眼笑。

  “真是这样吗?鱼头堵不住你的嘴。”老张听了脸上就发红,有些恼怒。

  “那当然,名人讲话就不一样,有时候,比算命的小仙还灵。”

  听了这话,老张对老冤家兼老朋友老赵瞪眼,一副要发作的样子,可惜不管用,没有人怕他。老赵和小周等渔夫特别喜欢拿老张的下跪开胃,多天来一贯如此,没有换过新话题。小周笑道:

  “老赵讲得话不对。”

  “好,好。小周,你说说老赵哪儿说得不对。”听到有人为自已辩护,老张高兴了,自己干了一大杯,两眼看着小周满怀期待。

  “听说那女尸才三十岁,还嫩呢,老张应该叫她小妈才对啊。”

  老张脸上的笑容没消,已气得跳起来,嘴里唠唠叨叨坚决不同意。渔夫们又是一阵哄笑。


  小饭店狭窄,空间有限。当初柳天凉找饭店请客时,因为请的是低层小人物,身份有限,就没带到大饭店去。这样做,有好的一面,那就是酒菜价廉物美,花钱不多特别实惠,符合小人物用餐的标准层次;也有不利的一面,没有包间,不同用餐者挤在一起,酒桌相邻,吵吵闹闹互相干扰,躲也躲不开。

  柳天凉对‘大浦’两个字太敏感了,这边和汪小仙、老协警称兄道弟,那边耳朵听到渔夫们议论‘大浦女尸’,已开始注意他们了,想从他们的对话里听出些什么。后来,听说那个老头子跪认女尸为亲妈,两眼就开始打量两个耍嘴的老渔夫,只见他们头发已变白,脸上饱经风霜,皱纹很深,就在心里对他们说:

  “武娟连生了四个女孩,肚里从来没有过儿子的种,没想到死了才有福,有儿子跪着叫亲妈。当然了,我也沾光。不过你们别想得美,我要积阴德,坚决不要你们这些白发老头子做儿子。比我去世的老爸小几岁,叫你们喊我爸,成何体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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