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痕漫评隋唐的历史 那段被英雄传奇模糊的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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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节 营建东都洛阳

  平定汉王杨谅的叛乱之后不久,隋炀帝就开始大举营建洛阳城了。

  在正式开工前,隋炀帝就诏告天下,详细解释了自己为什么营建东都洛阳。
  总而言之,无论从历史、地缘,还是经济、政治、军事,洛阳就是天然的大统一都城所在地;只是因为以前天下一直处于分裂之中,所以洛阳荒废了;我朝统一天下后,一直都计划重铸洛阳的辉煌,只是因为各种原因一拖再拖,现在真的不能再拖了。
  再总而言之,现在无论基于经济、政治、军事的原因,我们都有重铸洛阳辉煌的必要性、迫切性。[注1]

  既然营建东都的原因、目的,只是基于经济、政治、军事上的原因,所以隋炀帝专门强调,在营建东都洛阳时,我们一切就要从实用性出发;绝不追求奢华;记住,一切都要从实用性出发,坚决杜绝奢华!

  更主要的是,隋炀帝还告诉大家,凡追求奢华的皇帝,写在历史书上,都也不是什么正面形象;只有那些追求节俭的皇帝,才会得到世人的称颂。
  总而言之,东都洛阳只要建成了,许多年以后,也肯定还会屹立在那里;我希望后人看到我们修建的洛阳城时,都会发自心底的崇敬我作为一代帝王,依然会保持艰苦朴素的作风。
  这种赞语写在史书,有多拉风?你们应该是知道的,所以希望你们能明白我的追求,绝不要让后人认为我是一个低级趣味的人。

  当然了,隋炀帝更不会忘了告诉大家,人民、人民才是国家的根本!所以,我们的国家虽然已非常富足了,但是也不能滥用民力、物力;总而言之,居安思危,国家才能长治久安。[注2]
  面对这种正能量十足的文字,如果不说作者是谁,恐怕没人能想到,它竟然是出自隋炀帝之手。
  当然了,隋炀帝写的文章,大都是如此的。总而言之,就是印在现在中学课本中,它也是最优美的散文;关键是,其中所说的大道理,也都会让人情不自禁的喜欢上。
  因为类似的原因,若干年后,唐太宗看到隋炀帝写的文集,一时都觉怅然若失,因为隋炀的文词,也未免太优美了;关键是,这治国大道理讲的,比我讲的还有道理!这叫什么事呢?

  这就好像,许多年以前,老蒋在历史课本上,就是一个脑残的、低级趣味的反动派头目。
  但是网络时代,许多人突然看到了老蒋写的官样文章,更看到了老蒋写的私人日记,一时都惊为天人。因为,我们真没有想到老蒋竟然如此伟大?
  其实呢,我们有机会看到历史大人物写的官面文章,恐怕都是这种感觉。
  毫不夸张的说,就是看着汪老大写的文章,就是看着汪老大嫡系写的文章,你也难免会觉得,汪老大就是一心为国为民,不惜自己承受各种牺牲的人。

  只是许多历史大人物丧失了话语权,所以我们难免会有一种错觉,那就是脑残弱智邪恶变态的人,也能成为一个时代的标杆人物。
  因为隋炀帝失败了,所以在许多童话级的历史书中,隋炀帝之所以营建东都洛阳,就是为了他自己享乐。
  更主要的是,东都洛阳的整体工程,仅仅用了10个月就完成了。
  营建一个宏大的都城,仅仅历时10个月,这种事实,如果大隋帝国没有迅速灭亡,肯定够我们中国人吹了又吹了。
  因为这种奇迹,只有我们伟大的中国人才能实现了;相比而言,当时的其它国家,那都是弱暴了。

  但是隋炀帝失败了,所以这种事实本身,就成了隋炀帝残暴的铁证。因为这样宏大的工程,历时10个月就完成了,这得滥用民力到什么程度?这得死多少人啊?

  但是如此浩大的工程,可以在如此短期内完成,它更多的是生产力发展、组织技术发展的结果。单纯的暴政,肯定无法实现这一点。
  因为你可以不断缩减劳动者的休息时间,也可以不断增加他们的劳动强度。但是它有一个极限的问题,超过一定极限,它只会降低劳动效率,而绝不会提高劳动者的效率。

  我们还是前面的例子。贞观16年,也就是李世民在位16年时,大唐帝国依然有许多人为了逃避傜役,不惜自残手足。李世民这种仁慈化身的皇帝,都会让许多老百姓宁愿自残手足,也想逃避徭役,其它皇帝还可以想象吗?

  翻开近现代历史,因为资料非常丰富,所以人们在说敌人残酷压榨老百姓时,都会写得极尽耸人听闻之能。
  因为类似的原因在,当我们把各方的资料摆在一起看时,常常会觉得,大家都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因为大家在压榨老百姓时,也就是半斤对八两罢了。

  因为类似的原因,在民权崛起之前,再邪恶残暴的统治者,如果没有强大的组织动员能力、没有明显的工程技术发展,也无法完成让人叹为观止的基建工程。
  因为压榨到了极限的边缘,你再压榨它,只会降低劳动效率,绝不会提高劳动效率。
  要知道,唐太宗李世民在让人服傜役时,许多人都有宁愿断手断脚,也要逃避的感觉;其它人再压榨,还能怎么压榨呢?
  最简单而言,一天睡八个小时,是一种比较充足的睡眠时间,通常可以保证劳动效率。
  你让他一天只睡六个小时,然后用暴力强迫它工作,可以维持同样的劳动效率吗?在短时间内,应该是可以的。
  你让他一天只睡四个小时,还可以吗?这个比较难说了,在极短的时间内,应该是可以的。时间稍长,它的劳动效率肯定会明显下降的。

  劳动强度也一样,超过一定极限,表面上可以让劳动者干更多的活;但这种作法,它肯定会让劳动效率下降的。

  只要我们知道这种事实,自然就会知道,10个月修建成东都洛阳的主体工程,它更多是政府强大组织能力的体现,也是当时工程技术发展的结果。并不是简单的暴政可以实现,因为暴政本身,对劳动效率的提高,那是非常有限的。

  我这样说,并无意认为,这里面没有暴力。相反,这里面的暴力肯定非常普遍。但是如果我们认为暴力可以实现这一切,也未免把一切说
  得太简单了。


  更主要的是,在隋文帝时代,就有一个比东都洛阳更规模宏大的都城,那就是大兴城。
  隋文帝修建的大兴城,规模有多大?毫不夸张的说,是当时人类历史上的最大城市。
  据一些学者的估算;大兴城是汉代长安城的2倍,是同期拜占庭王国都城的7倍,是历史上著名的巴格达城的6倍。
  隋炀帝时代修建的东都洛阳,单就规模而言,与大兴城相比,也是相形见拙;因为东都洛阳只有大兴城的四分之三。
  毕竟大兴城是帝国都城,东都是帝国的陪都。

  这样一座空前规模的城池,用了多长时间修建成功呢?
  公元582年6月,正式开始施工;第二年3月,就迁入了大兴城。整体工程历时还不到十个月。[注4]

  面对如此壮观、而迅速修建的工程,史书虽然也表达了隋文帝不恤民力的一面,但更多的是体现大隋帝国的强大与辉煌。因为类似的工程,可以证明我们中华民族,在当时是如何的遥遥领先于世界。

  东都到底有多繁华?因为它牵涉太多政治宣传的内容。所以我们很难知道了。
  因为人们在说东都的宏大繁华时,通常只是为了证明隋朝当时的罪恶,所以相关内容难免有夸大其词的成份。

  最经典的就是,秦始皇最重要的一项罪恶,就是修建阿房宫;而在史书上,阿房宫的宏大奢华描写的非常细致;而在现代的考古挖掘中,却发现,这只是一个传说。因为各种考古资料表明,它只是修建了一个巨大的夯土台,整体工程都没有展开。

  所以炀帝时代修建的东都有多奢侈?我们也很难确切知道。

  要知道,唐太宗时代,一再要在洛阳修建宫殿,虽然臣子一再劝谏,但是唐太宗依然不能罢手。[注5]

  我们现在问题是,隋炀帝修建的洛阳城,已极尽人类想象的繁华,唐太宗为什么还要不顾大家劝谏,而在洛阳城修建宫殿呢?
  比较流行的说法是,秦王李世民攻克洛阳后,一把火把它全烧了;因为这就是暴政的象征。后来,实在没办法,只能继续修建它了。
  其实,更大的一种可能性就是,当时的洛阳城,也未必真有传说中那样牛X;毕竟一个繁华的大型都市,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建成的;它是一代接一代人努力的结果。

  所以,到了武则天时代,政府依然在补充洛阳的基础工程;更夸张的还在于,据说,隋炀帝时代的洛阳,外城修得非常简陋,武则天时代,才开始大规模营建它。[注6]

  抛开各种云遮雾罩的细节,我们只知道,隋炀帝规划、修建的洛阳城肯定非常宏大,而且也足够奢华。但是各种细节的描写,就我感觉,看看就可以了;实在没有必要全信。
  总的来说,当时修建洛阳城,有着它的必要性、迫切性。因为进入隋唐时代,长安城的军事政治经济地位,开始不断下降了;帝国军政重心东移,几乎是无法逆转的趋势了。

  长安城的军事政治经济地位下降,大约是因为三个原因。
  第一、气侯原因。以前,关中可以成为天下的军政中心,很重要的原因是气侯比较适宜。后来,干旱度下降一点点,温度下降一点点,这里的经济实力就下降了。
  第二、过度开发。这里作为政治经济文化中心,人口密集年代久了,森林难免会被过度开发,让这里的地理受到破坏。
  第三、经济比重下降了。经过多年的发展,其它地方开发的越来越深入,关中的比重下降了。

  在这种背景下。
  从军事政治上考虑,长安城太偏于西北,在关东、江南发展越来越快的背景下,它显然不利于有效控制关东、江南了。
  从经济上考虑,长安城偏于西北,而且地势偏高,水运会有三门峡之阻,陆运有崇山之阻。想把天下的物资向这里聚集,成本会非常之高。虽然帝国政府想了各种办法解决这段物流的问题。但是总的来说,并不理想。

  因为类似的原因,从隋朝开始,皇帝就开始戴上了逐粮天子的帽子。

  隋文帝时代,关中大旱,外地物资运输到关中成本太高,而且也无法充足,于是隋文帝只能带着大批官员百姓到洛阳解决吃饭问题。[注7]

  唐高宗时代,关中大旱,外地物资依然难以运输到关中,于是唐高宗也只能率领官员百姓到洛阳解决吃饭问题。[注8]

  唐玄宗时代,因为关中物资缺乏,唐玄宗更是经常到东都洛阳办公。[注9]

  至于武则天时代,中央政府更是常年在洛阳办公;以至于民间野史都认为,这是因为武则天在长安城作孽太重,所以不敢回长安城。[注10]

  唐中宗时代。因为关中物资缺乏,关东、江南的物资难以运输到关中,所以人们就建议皇帝按从前惯例到洛阳办一段时间公。
  唐中宗说出一句流传千古的话。总而言之,我身为皇帝,为了吃个饭,还要奔波于长安洛阳之间。[注11]


  从这些基本事实,我们大约可以知道,进入隋唐时代,中国政治经济军事重心东移,已经非常明显了。
  只要我们知道这种历史背景,自然就会知道,炀帝修建东都,以及经常到东都办公,有它必然性、合理性。

  洛阳居于天下之中,而且作为天下交通枢纽,水陆运输便利;把天下的物资汇集到这里,成本会很低。
  关键是,立足于洛阳,因为地理位置居中,而且交通便利,对于制约江南、河北、中原都非常便利。

  总的来说,抛开云遮雾罩的细节内容,当时修建东都洛阳,显然是基于国家整体战略考虑的结果。绝不可能是单纯的基于皇帝个人享乐,对此,现代史学家应该是没有什么分歧的。只是喜欢把历史当成故事段子看的人,似乎很难接受这种事实。


  [注1]:然洛邑自古之都,王畿之内,天地之所合,阴阳之所和。控以三河,固以四塞,水陆通,贡赋等。故汉祖曰:“吾行天下多矣,唯见洛阳。”自古皇王,何尝不留意,所不都者盖有由焉。或以九州未一,或以困其府库,作洛之制所以未暇也。我有隋之始,便欲创兹怀、洛,日复一日,越暨于今。念兹在兹,兴言感哽!朕肃膺宝历,纂临万邦,遵而不失,心奉先志。今者汉王谅悖逆,毒被山东,遂使州县或沦非所。此由关河悬远,兵不赴急,加以并州移户,复在河南。周迁殷人,意在于此。况复南服遐远,东夏殷大,因机顺动,今也其时。群司百辟,佥谐厥议。但成周墟脊,弗堪葺宇。今可于伊、洛营建东京,便即设官分职,以为民极也。

  [注2]:夫宫室之制本以便生,上栋下宇,足避风露,高台广厦,岂曰适形。故《传》云:“俭德之共,侈恶之大。”宣尼有云:“与其不逊也,宁俭。”岂谓瑶台琼室方为宫殿者乎,土阶采椽而非帝王者乎?是知非天下以奉一人,乃一人以主天下也。民惟国本,本固邦宁,百姓足,孰与不足!今所营构,务从节俭,无令雕墙峻宇复起于当今,欲使卑宫菲食将贻于后世。有司明为条格,称朕意焉。
  [注3]:太宗对亲近的大臣说:“朕翻阅《隋炀帝集》,见其文辞深奥博雅,也知道推崇尧、舜而非议桀、纣,然而其行事为何与其文章相反呢?”
  [注4]:丙申(二十四日),隋文帝下诏令高等人负责在龙首山一带建造新宫城。因为太子左庶子宇文恺在建筑方面有巧妙的构思,于是任命他担任营建新城的副监。
  三月,丙奈(十八日),隋朝宫廷迁入新都。
  [注5]:乙卯(二十二日),征发士兵修筑洛阳宫殿以备太宗巡幸之用,给事中张玄素上书行谏道:“还没确定巡幸洛阳的时间就预先修筑宫室,这并不是现在的急务。.......
  九月,太宗....又打算修筑洛阳宫,民部尚书戴胄上表行谏,认为“动乱刚结束不久,百姓穷困潦倒,国家府库空虚,如果不停地营造,公私耗费,恐怕难以承受。”太宗称赞....过了一段时间,还是命将作大匠窦修筑洛阳宫...
  太宗命人营造洛阳的飞山宫。庚子(十四日),特进魏徵上疏认为:“隋炀帝依仗着国库富足,不担心后患,穷奢极欲,使老百姓穷困,以致于被人杀掉,社稷江山变为废墟。陛下拔乱反正,应当深思隋朝灭亡和我大唐得天下的原因,撤掉高大的殿宇,安居低矮的宫殿;假如在旧基上又加扩修营建,承袭旧殿加以华丽的装饰,这便是以乱代乱,必然遭致殃祸,江山难得易失,能不好好考虑吗?”
  [注6]:当初,隋炀帝营造东都洛阳,没有外城,只有低矮的围墙而已。这时候,凤阁侍郎李昭德才开始营建东都外城。
  [注7]:十四年,关中大旱,人饥。上幸洛阳,因令百姓就食。从官并准见口赈给,不以官位为限。
  [注8]:唐高宗因关中地区发生饥荒,米价每斗涨至三百钱,准备前往东都洛阳;丙寅(初三),从京师长安出发,留太子监理国家政事,让刘仁轨、裴炎、薛元超辅佐他。[注9]:关中久雨成灾,谷价昂贵,唐玄宗将要到东都洛阳,就召见京兆尹裴耀卿商量这事。裴耀卿回答说:“关中是帝业兴起的地方,应当百代不迁都,但由于这里土地狭小,五谷缺少,因此您经常到东都洛阳,以减轻这里的负担。......
  [注10]:武后数见王、萧为祟,被发沥血如死时状。后徙居蓬莱宫,复见之,故多在洛阳,终身不归长安。
  [注11]:是岁,关中饥,米斗百钱。运山东、江、淮谷输京师,牛死什八九。群臣多请车驾复幸东都,韦后家本杜陵,不乐东迁,乃使巫觋彭君卿等说上云:“今岁不利东行。”后复有言者,上怒曰:“岂有逐粮天子邪!”乃止。

  待续

  我说隋炀帝一心追求秦皇汉武的功业,并没有任何褒贬之意,只是说一个事实罢了。
  换而言之,他们都是重国轻民的典型代表;甚至我说到列大哥、斯大哥时,也是类似的意思。
  而重国轻民,从来就不是夸人的词语。但是那些创建宏大功业的统治者,恐怕都有类似的倾向。

  我说,隋炀帝追求秦皇汉武的功业,只是一种客观的描述。因为他们都是重国轻民的典型,而且都曾建立了足以夸耀后世的功业,如果有差别,仅仅是炀帝身败名裂了,所以在史书上常常以丑角的形象出现。

  我拿隋炀帝与秦皇汉武相提并论,实际上一直都怕人们这样喷我。因为就隋炀帝那种身败名裂,脑残弱智、只知道吃喝玩乐的人,也配与秦皇汉武相提并论?

  问题是,许多人对此却是说,秦皇汉武是什么东西?隋炀帝竟然会以他为榜样?你也未免把隋炀帝说得太不堪了!
  这种喷人的方向,可实在让我感觉有点找不到北的感觉。
  感谢诸位网友支持,感谢大有行、我是一皮狼98、勇敢的心还在吗、英式船长 、夜相当美、ty_郑鹤271828、雁小驴1、围炉煮酒话桑麻、草苞、左道正门 、致远悠扬的打赏,再更新一节。

  第三节 千秋功过大运河

  军事行动开始后,后勤常常是制约军事的最大瓶颈。
  后勤对军事的制约有多大?沈括曾有一个经典的分析。

  一个人通常只能背六斗粮食长途跋涉。
  一个人一天需要吃2升粮食。

  这样说来,如果用人背的方式保障后勤,一个士兵打仗,专门让一个民夫保障他的后勤。最远也就能走15天的路,就会把准备的粮食都吃光。
  从这层意义上,如果后勤全靠大后方供给,一个民夫保障一个士兵的后勤;最大的作战半径,也就是7.5天的路程范围内;因为回的路上还得吃饭。
  就算作战的士兵,也背一些粮食;它最大的作战半径,也就是9天的路程范围。[注1]

  沈括又说,马骡可以驮15斗东西;驴可以驮10斗东西。
  但是,马骡驴也需要大量的进食时间,还得消耗大量的草料。所以用马骡驴运输。未必就比人背更经济。[注2]

  两个民夫保障一个士兵的后勤,自然会更好了些。
  但是,多一个民夫参与军事行动,就等于又多出一个每天消耗2升粮食的人。所以它并不会让军队的行动半径扩大多少。
  三个民夫保障一个士兵的后勤,自然会更好一些。但是,每多一个民夫,就意味着又多出一个每天消耗2升粮食的人。[注3]
  许多人在分析古代战争时,经常引用沈括这段话。
  但是,用沈括这段话分析古代战争,显然会把后勤问题无限夸大。因为沈括分析的战争,显然是在一种极端的环境中进行。
  第一、那里没有合适车辆行走的陆路,更没有合适船行走的水路;所以只能人背、驴马驮运。所以他就没有考虑车船运输的情况。
  第二、战争经过的地区,都是广阔的无人地区。

  但是通常的战争环境,并没有这样艰难。

  第一、通常战争进行的地方,都是适合车船通过过的地方。
  而且大规模的战争,通常不敢、不会远离这种地方。因为远离这种地方作战,后勤保障就会难得无法想象了。
  而车船可以运输重量,显然比人背扛、驴马驮运,要大的多了。关键是,按比例的消耗也小的多。

  第二,军队行经的地方,通常都是经济富裕的地方;部队的后勤可以沿途通过购买、掠夺实现。
  大规模的战争,通常都不会、也不敢远离这种地方。因为远离这种地方,就算有车船运输,难度也会非常大。

  我无意说,沈括分析的战争情形不会发生,但它显然是一种极端情况下存在的战争。
  从沈括这段话中,我们大约可以知道,一个中央政府想管理广阔的地区,必须得加强交通建设。否则,帝国政府难以控制的范围,那是极其有限的,因为地方稍远一点,帝国政府的军事力量就无法有效覆盖了。

  在工业时代之前,水运是一种最优越、最便捷的一种交通方式。
  但是水运常常受制于一个重要的问题,那就是中国的河流,普遍都是东西走向;而且天然的河流、湖泊通常也不会成为巨大的网络。
  说得具体点,你顺着黄河、长江一线从东向西走,自然可以利用水运;但是远离这些河流,水运就无法进行了;而且你想从长江进入黄河,也是无法实现的。

  想解决这种问题的方法,从理论上非常简单,那就是挖建人工运河。
  这样一来,众多东西走向的河流,就被连接起来;这样一来,任何一个地区的货物,都可以通过水运到达指定地点。

  水运实现了网络化,军事行动的后勤瓶颈,就比较容易克服了。
  这样一来,军队的作战半径,就可以扩大许多倍。在这种背景下,政府对广阔地区、边远地区的控制力,才能充分实现。

  事实上,正是因为类似的原因,人工运河的修建,才是中国历史上,一个非常重要的工程项目。

  中国有七大水系。
  抛开东北的松花江水系、岭南的珠江水系。由北向南一共有五条大河,分别是海河、黄河、淮河、长江、钱塘江。

  海河位于现在的北京、天津一线;钱塘江位于现在杭州一线。
  只要把这几条河流贯穿起来,那中国普遍地区的货物运输,就都可以通过水运实现了。
  最简单而言,四川有一批货物想运到河北,那它顺长江到达杭州,从杭州沿运河北上可以进入海河;就可以了。
  当然了,浙江有一批货物想运到陕西,他可以从运河进入黄河,然后沿黄河西上;如果想更方便一些,还可以沿着相关的人工运河西进。

  从理论上,建立一个水运的网络,并没有任何难度,只要修建足够的人工运河就可以了。
  所以在隋朝开国之前,这几大水系,早就被人工运河大致贯穿起来了。

  春秋时代;吴王夫差主持挖通了长江、淮河两大水系,这就是著名的邗沟。
  战国时代,魏惠王主持挖通了黄河与淮河两大水系,这就是著名的鸿沟。
  三国时代,曹操的主持下,挖了平虏渠、泉州渠、白沟、利漕渠。这样海河与黄河也挖通了。
  秦始皇、孙权、梁武帝都曾主持过江南地区的运河挖掘,在这种背景下,江南水系与长江水系也挖通了。
  当然了,这只是一些标志性的运河工程,所以很容易就可以从史书上找到记录。
  更多的相关工程,却只能在一些更专业的的历史资料中寻找了,因为一些不知名的小河(这五大水系的支流),某年某月在某人的主持下挖通了,史书通常不会记录的;但水这的网络正是在此基础上实现的,而且后来系统化的、规模化的运河工程,也是在在此基础上修建的。

  总的来说,在隋炀帝上位时,中国水运网络已基本完成。
  要知道,在过去的上千年历史里,勤劳勇敢的中国人一直也没有闲着。

  因为类似的原因,大运河有一段叫通济渠,这段运河长两千里。大业元年3月开始正式施工,同年10月就完工了。
  这种工程量、工程效率,就是修复、拓宽、连接一下前人早已修建好的运河,也是惊人的。
  如果真的用半年时间,修建这样一段人工运河,不要说以人力畜力为主的小农社会了,就是以机械为主的现代社会,也够人们吹了又吹的!至少,在21世纪,有几个国家,敢说自己能在半年时间内,完成这种工程呢?

  在隋炀帝时代,把运河网络系统化,大约包括两个意思。

  第一、把整个运河系统的各种瓶颈解决掉。
  因为以前的运河修建,不是全面规划的。所以许多地方,因为各种原因,绕的弯有点大,或是挖的不够深、不够宽,甚至是某个关键的节点没有挖通,正常运行的船只,到了这里速度就会放慢,甚至只能转陆运了。
  现在国家调集大量的人力物力,把不必要的弯道取直它;把狭穿、低浅的地方拓宽它、挖深它,让断点连接起来。这样一来,整个水运网络,就比较畅通了。

  第二、从理论上,运河沿线陆运也应该比较发达;但是,它也只是从理论上,许多时候未必如此,尤其是在许多地方,肯定不是如此的。现在国家调大量的人力物力,让运河沿岸的陆路也变得顺畅许多。

  虽然说这个工程量,与从无到有挖通一条运河相比,那是小多了;但它也是惊人的。
  这个需要国家强大的组织动员能力,更需要高度成熟的工程技术。

  大隋帝国在完成这项工程后,难免会夸大它的工程量,更会有意无意的抹煞前人的贡献。
  总而言之,在皇帝的英明领导下,在工程负责人的正确指挥下,在百姓积极劳作下,我们大隋帝国,用了很短时间,就完成了一个接一个大工程。
  这绝对是值得夸耀的事!
  甚至而言,面对这种伟大的政绩,皇帝还会授意文人不吝词汇的夸耀它。总而言之,我们克服一个接一个的,人们都认为不可能克服的困难,挑战了一个接一个的人类极限。再总而言之,这样短的时间里,这样惊人的工程量,只有我们伟大的隋帝国才能实现。

  如果大隋帝国一直保持兴盛,类似的夸耀,怎么听,也没有什么刺耳的。因为怎么听,这也是歌功颂德的声音啊。

  问题是,帝国突然喀嚓一声响,倒了!再回头看这种歌功颂德的文章,那可是大问题了!而且怎么听,也怎么刺耳极了。
  因为,这就是政府滥用民力的铁证啊。
  因为,这就是政府往死逼老百姓的铁证。
  这样大的工程,得用多少劳动力?
  这些看起来,根本不可能实现的工程,你们却干成了?在此过程中,得逼死多少老百姓,才有可能实现啊!
  仅此,就足以让隋炀帝认为是千功业的大运河工程,变得不伦不类了。
  而人们在抹黑大运河工程时,还不只是从这个角度论证,因为人们说隋炀帝修建大运河的动机时,常常是说,这是因为隋炀帝想到江南游玩方便。
  总而言之,为了自己的私人享受,就滥用民力到了如此境地,这是人干的事吗?

  这种观点,因为传统史书反复强调,所以一度被许多人所接受。时至今日,类似的观点,除了一些童话版的历史书,已没有多少历史学者愿意采用了。

  因为这种空前庞大的、系统化的运河网络;对当时的历史影响是巨大的;对后世的历史影响,也是巨大的。它绝不可能是因为皇帝贪图享受就能推动出来。
  对于政府所作的大规模基建;通常总会得到两方面的评价。
  甚至在现代,每当政府干大规模的基建时,人们也是持类似的观点。你想盛赞它,就强调它的长远价值;你想贬低它,就强调它当时的劳民伤财。

  说起大运河,从好的方面,我们自然是强调它的长远价值。
  而大运河的长远价值,那绝对是巨大的。因为千年之后,我们想找一些,比这更有长远价值的大型基建,似乎都不是件容易的事。

  从坏的方面,我们自然会强调它的劳民伤财。
  而大运河的劳民伤财,更是显而易见的。因为这样巨大的工程,动用的人力、物力、财力,绝对是惊人的。关键是,以当时的工程技术、政治背景,还会死伤大量的民工。

  我们现在的问题是,我们应该从哪个角度分析大运河的修建呢?
  这个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事了。
  但是,大隋帝国很快灭亡了。所以,人们类似的问题似乎没有多少争议了。因为说一千道一万,大隋帝国不久后就灭亡了。所以,哪怕人们承认修建大运河的历史意义,也会认为它的修建,是隋帝国灭亡的重要原因之一。

  其实呢,只要我们不是倒推着看历史(带着有色眼镜看历史),自然会发现,运河工程本身,并不会危及大隋帝国的统治。
  事实上,运河修建完成之时,我们实在看不到大隋帝国有灭亡的迹象;相反,运河产生的商业、经济价值,却已开始显现出来了。

  但是大隋帝国还在继续不断折腾,于是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依然被帝国政府不断的挥霍着;终于渐渐进入了某个临界点,各种不满的力量开始积累,于叛乱开始越来越多的出现。

  关键是,当时的豪门贵族势力,依然还残存着巨大的影响力,所以在这种背景下,也开始蠢蠢欲动,于是大隋帝国开始出现砖崩瓦解之势。

  因为在各种故事段子中,隋炀帝修建大运河,就是为了自己的享受,所以史书在隋帝国的灭亡时,总喜欢强调大动河的修建。
  总而言之,隋炀帝为了自己游山玩水方便,于是把大隋帝国折腾灭亡了。

  [注1]:一般军队出行,从敌方获取军粮是最要紧的急务。运粮不仅费用多,而且难以载粮远行。我曾经计算过,每人背米六斗,士兵自己携带五日干粮,每人供一个士兵,一行可达十八天;六斗米,每人一天吃两升,两个人吃,正好十八天吃完;如果以往返计算,只可吃九天的行程。
  [注2]:如果以牲畜运粮,骆驼可以负三石,马、骡一石五斗,驴一石,相比于以人运粮,虽然负多费少,但如果不按时喂草,牲畜多会死亡,一个牲口死掉,它驮负的粮食也得扔掉,相比用人背扛,有利有弊,利害均半。
  [注3]:两个人供一个士兵食粮,一行可以达二十六天;......如果以往返计,只可有十三天的路程。...三个人供一个士兵,一行可供三十一天,....计算往返的话只可前行十六天的里程。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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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节 巡游天下

  隋炀帝在位14年。在长安城呆的时间,总计也就一年时间左右;在东都洛阳呆的时间,加起来却有六年之久。而剩下的时间,就是奔波于江南、塞外、西域、涿郡、辽东。

  隋炀帝为什么不在长安城呆着,而喜欢常年在外呢?
  因为他是反面人物,人们自然会说,这是因为他喜欢游山玩水。

  隋炀帝为什么会常年在洛阳办公呢?这个,看过我前面分析的人,自然会知道,它绝对有着绝对充足的理由。

  第一、洛阳作为天下交通枢纽所在地,水运陆运都非常发达,天下物资向这里汇集,相对更迅速、便捷、成本也更低。
  皇帝在这里办公,就意味着帝国的军事政治中心向这里偏移了,与此相伴随的就是大量的非生产性人口,都因此进入洛阳。这样一来,关中的经济负担就减轻了。
  事实上,因为类似的原因,隋唐的皇帝经常到洛阳办公,几乎就是一种传统。

  第二、过去的三四百年时间里,关中、关东、江南分裂并存的格局反复的、经常的出现。这证明,这三大版块在当时,就存在着分裂、割据的客观基础。
  现在,帝国军事政治重心一直设在偏于西北的长安城,显然不利于这三大版块的溶合。
  现在,皇帝坐镇居于三大版块交汇处的洛阳,显然更有利于这三大版块的溶合。

  从这层意义上,隋炀帝喜欢在洛阳办公,这个绝对无可非议。
  至于隋炀帝经常在江都(现在的扬州)办公;甚至在帝国呈现瓦解之势时,竟然选择了坐镇江都,其实也是无可非议的。

  进入隋唐时代后,江南的经济比重日益加大;尤其是运河网络系统化后,北方对于南方的经济依赖更加严重。
  在这种背景上,连结大江南北的枢纽地区出了问题,后果有多严重,相信不用作太多的分析。
  大唐帝国在安史之乱前后,一直在危机中挣扎了一百多年,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江南经济如同一个巨大的造血机器,源源不断的给西北统治中心供血;如果南方物资北运的通道出了问题,大唐帝国当时就有要玩完的意思。

  更主要的是,在过去三四百年时间里,南北统一的时间加起了也没有多久,整个江南一直与北方并立着。
  隋炀帝经常坐镇大江南北的枢纽地区,有着什么样的意义?应该也不用太细分析的。

  但是因为隋炀帝成了反面人物,所以隋炀帝经常到江都,就成了他喜欢贪图享受的铁证。

  总的来说,以前大统一的时代,帝国不是设在长安、就是设在洛阳,这几乎没有任何悬念。
  但是从隋唐时代开始,它就存在问题了。
  为什么会这样呢,这是因为随着生产力的发展,经过三四百年大分裂,各地经济发展不平衡了;以前发达的地区,现在相对落后了;以前落后的地区,现在经济开始越来越发达。从前无可争议的军事政治重心所在地,现在开始出现争议了。

  在这种背景下,皇帝坐镇长安自然出现了问题;甚至在长安、洛阳之间往复,也开始出现问题了。
  总的来说,天下军事政治重心东移,已无可避免了。这也就是长安、洛阳在隋唐之后,再也无法作为大统一都城的主要原因。

  隋炀帝时代,已清晰感受到了这种问题的困扰,所以隋炀帝时代,天下其实是三都并立;关中的长安;关东的洛阳;江南的江都。
  关键是,哪个都城最优先呢?这似乎也是个问题。

  只要我们明白这种最基本的历史事实,自然就会知道,与此相伴随的大规模皇帝巡游,也不是简单的为了私人享乐。
  皇帝大举巡游江南,人们首先看到的事,就是皇帝带着浩大队伍,源源不断从一个地方到达另一个地方,然后又从这个地方,到达另一个地方。
  类似的场景,显然冲击当地人天高皇帝远的习惯思维。因为这意味着,只要皇帝愿意,只要军事需要,大批的军队、大批的物资就会源源不断的到达任何一个地方。

  类似的行为,如果从消极的角度去看,自然是隋炀帝为了讲排场。
  在这种基础上,基于需要丑化隋炀帝的需要,自然会把这种排场极尽夸大之能。

  类似的行为,如果从积极的角度去看,自然是隋炀帝需要类似场面,让人们清晰感受到,大隋帝国有无与伦比的组织动员能力,以及无与伦比的物流调动能力,从而威慑任何试图割据分裂的势力。
  当然了,从这个角度去分析,炀帝各种巡游也是极尽排场之能。

  因为隋炀帝是失败者,所以很多人相信,隋炀帝最喜欢的事,就是各地旅游。
  隋炀帝自己是怎么说的?隋炀帝说,作为一个统治者,天天就在宫里、办公室呆着,怎么能了解天下的实际情况呢?看着众多天天呆在深宫大内,闭门造车,看着各种奏报处理国家大事的皇帝,我就发自心底的看不起。[注1]
  总而言之,我要用实际行动,让世人知道,一个勤政的、不贪逸恶劳的统治者是怎么工作的。

  说到炀帝类似的行为,人们常常夸大的它的开销,这一切自然需要大笔的开销。但它显然没有传统史书所说的那样的大。

  第一、皇帝不论在什么地方呆着上,也需要各种奢侈的享受;跟随皇帝的那些达官贵人,无论在什么地方呆着,也需要各种奢侈的享受。
  如果有什么不同,就是天下的物资向西北汇集时,成本更高、难度更大。而象洛阳、江都,相对成本会低很多、难度也会低很多。

  第二、不论皇帝巡游与否,帝国的交通建设也有加快发展的足够动机。
  这种交通发展包括运河、道路、车船大规模的修建。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加强各地的联系,更能让帝国的统治触角,轻松的渗透到每一个地方。
  而皇帝的出行,只是会刺激这一切的发展。因为皇帝一出行,队伍浩大,道路、河流、车船的规模必须得符合一定的标准,否则,怎么通行呢?而各地的运输能符合这种标准,那无论调军队、运输物资,肯定都会变得更容易。

  第三、我这样说,无意说类似的出巡,并不会增加帝国的财政负担。因为类似的行为,肯定会增加政府的财政负担,让地方百姓承受很多。
  但是我必须得承认,这绝不是简单的源于皇帝贪图享受。而且,如果隋炀帝天天折腾的只是这种事,并不会对让帝国陷入崩盘的境地,但是,还有一种更大的追求,在等着隋炀帝,那就是追求至高无尚的国际地位。
  追求至高无尚的国际地位,这种行为正确吗?这个很难简单的说它正确或是不正确。
  因为从正面意义上,这是追求国家战略安全的努力;从反面说,这就是好大喜功的表现。
  一切,就看我们从哪个角度分析了。

  面对突厥、西域诸国、土谷浑、高丽等地方,中原王朝应该实行什么样的战略呢?
  大明太祖皇帝曾说,千万不要试图征服这种地方!因为征服他们,国力消耗太大,却没有实际的意义。所以,我不会和他们较劲的,后世儿孙,千万也不要和他们较劲。

  大明太祖皇帝这种国际战略,对或是不对。我们很难说清楚,但是它肯定会受到一些人的非议。因为秦皇、汉武、唐宗都也不是这样做的啊!
  关键是,中原王朝就被这种农民思想支配了,会让中原王朝的国际地位有意无意的下降了。

  以隋炀帝的野心勃勃,以及当时的历史环境,自然不会认可后世明太祖的这种战略。于是,大隋帝国的步子越迈越大,终于把淡扯了。

  [注1]:炀帝对给事郎蔡徵说:“自古天子有巡狩之礼;而江东南朝的各位皇帝多爱敷脂粉,坐于深宫,不同百姓相见,这是什么道理呢?”蔡崐徵回答:“这就是他们王朝不能长久的原因。”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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