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现在的问题是,为什么有人敢对尔朱荣如此强硬;关键是,尔朱荣最后为什么会向对方拉稀呢?
原因很简单,大家不敢言而敢怒的场景,那是非常可怕的。
举一个最简单的例子。
作为一个公司的主管,你现在发布一道命令,下面的人大都一脸的喜悦兴奋。在这种背景下,谁敢反对这你这道命令,你当时就可以随便收拾他,因为你收拾他,会有无数人为你喝彩、鼓劲的。
问题是,作为一个公司的主管,你现在发布了一道命令,下面的人虽然什么都不说,但是不服不忿之情都写在脸上,在这种背景下,有人跳出来反对你,你想收拾人家,难度就比较大了。
因为在这种背景下,你想收拾人家,肯定会有无数人替他求情,甚至还有可能让局势失控。
因为类似的原因,有人公然反对尔朱荣,尔朱荣放了半天狠话,终于无法治对方的罪,反而还得承认自己错了。
虽然说,现在军方大佬都管尔朱荣叫大哥,但是这些力量,显然不是尔朱荣可以强有力控制的。相反,这些人还会通过尊崇孝庄帝的方式,想方设法压制有可能失控的尔朱荣。
在这种背景下,从理论上,孝庄帝和汉献帝的身份是一样的。但实际上,孝庄帝拥有很广阔的纵横开阔空间;更主要的是,在这种空间中,孝庄帝也拥有非常可观的嫡系力量。
更夸张的还在于,面对一直不甘于受自己摆布的孝庄帝;尔朱荣那是打不得骂不得,甚至还得小心翼翼的表示各种亲近、亲热。
为了对孝庄帝表示亲近、亲热。尔朱荣经常毫不设防的,到孝庄帝家吃肉喝酒。
虽然说,从理论上,这并没有什么危险;但实际上,他是非常危险的,因为在这种背景下,孝庄帝想杀尔朱荣,那就跟砍一只白斩鸡没有什么区别。
尔朱荣为什么要这样做呢?显然是因为他希望与孝庄帝建立某种亲近、亲密的关系。总而言之,我是真的把你当朋友看,希望你也会把我当朋友看。再总而言之,希望你能认清你的身份,只要你不和我作对,我绝不会亏待你的。
尔朱荣之所以这样做,显然是因为他缺乏彻底控制孝庄帝的能力,否则他即使想和孝庄帝表示亲近、亲热,也不犯不着总用这种非常危险的方式啊!
有一次,尔朱荣在孝庄帝家里喝醉了,睡得跟死人一样。
孝庄帝当时就想拿刀砍尔朱荣,左右的人都纷纷劝孝庄帝,因为冲动是魔鬼啊。杀了尔朱荣很容易,但是善后就比较复杂了。您即使想杀尔朱荣,也得深思熟虑之后再做。
尔朱荣酒醒之后,虽然不知道自己在熟睡时,曾发生过什么事。但也是越想越害怕,此后再也不敢到孝庄帝家过夜了。
从理论上,政治人物都是理性,绝不会轻易干糊涂事;就算他愿意干糊涂事,与他利益相关的人,肯定也会拼命劝阻的。所以尔朱荣自信孝庄帝不敢杀自己。问题是,万一孝庄帝一个想不开,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呢?
这件事过后,孝庄帝还是越想越不甘心,所以就密谋杀尔朱荣。这个消息很快就传了出去。
尔朱荣听到这个消息,就试着问孝庄帝,听说您想杀我,有这回事吗?
孝庄帝说,我现在也听到各种传闻,都说你想杀我!我也想知道,是否有此事?总而言之,街头的闲言碎语多了,你相信它,它就有;不相信它,它自然就没有。再总而言之,谣言止于智者。
这种解释,真称得上非常完美!
换而言之,孝庄帝并不否认这种消息的存在;它只是否定了这种消息的确切性。关键是,孝庄帝还用事实告诉尔朱荣,一个决策者如果就相信这种小道消息,那他啥也别干了。因为江湖有名言说了,天天听拉拉蛄叫唤,就别种庄稼了。
事实上,对于一个决策者而言,最困惑的事,通常不是信息太少,而是信息太多了。信息多到一定程度,各式各样的信息都有,你该相信哪个?
最经典的就是,在德国偷袭苏俄前,很多人都得知了相关情报,并且都向斯大林做了汇报,总而言之,德国马上就要偷袭我们了,而且具体时间是某年某月某日,行动代号是啥啥啥,所以我们必须得提前做好战备。
但是,斯大林就是一直不为所动。
简单的看,斯大林真乃人头猪脑。所以才会对希特勒那样的坏人,一直毫无防范之心。
问题是,对于一个决策者,总会得到各种虚虚实实的、真真假的、互相矛盾的情报,他应该相信哪个?
关键是,斯大林相信这个情报,带来的一系列后果,是斯大林难以承受的。
最简单而言,如果斯大林相信这个情报,他必须得在西部防线进入一级战备的状态。甚至还得玩个先下手为强。
这样重大的战略选择,斯大林怎么会因为一些云遮雾罩的情报去做出呢?如果这一切,只是欧美各国为了让苏俄替英法挡刀,所以就编出的假情报,斯大林此举又所为何事呢?
处于斯大林的角度,他有足够的理由认为希特勒不会在这个时间进攻自己的。问题是,希特勒一伙人并不这样认为。
从结果去看,斯大林的分析没有错误,因为希特勒一伙这就是在作死啊!
处于尔朱荣的角度,他有足够的理由相信,孝庄帝绝不会谋杀他的,问题是,孝庄帝并不这样认为。
从结果去看,尔朱荣的分析并没有错误,因为孝庄帝这就是在作死啊!
因为四处流传着孝庄帝要谋杀尔朱荣的消息,所以尔朱荣的老婆劝尔朱荣,千万不要随便进入孝庄帝的势力范围;尔朱荣的堂弟也劝尔朱荣千万不要随便进入孝庄帝的势力范围。
但尔朱荣却认为,敢杀他的人还没有出生。
这个,我们也不能怪尔朱荣大意。因为基于理性的分析,孝庄帝就是不会、也不敢杀尔朱荣的。要知道,孝庄帝杀尔朱荣很容易,杀了尔朱荣之后呢?
上述原因,也许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还在于,尔朱荣站在了时代的顶峰上,现在遍地都是玩命斗狠搏前途的大哥小哥们;尔朱荣却是一副前怕狼后怕虎的怂样,面对一种小概率的风险,都一副要躲在保险柜的样子,还怎么混呢?
危险?你说干什么不危险?在政治舞台上,想踩着你头上位的人多的是;在战场上,只要是你的敌人,恐怕都想弄死你。如果你怕危险,回老家当富贵翁好了。
真正的问题在于,当富贵翁很安全吗?遥想当年,曹爽让敌人吓破了胆,于是只想当富贵翁,却很带着全家领上盒饭离开了历史舞台!
从这层意义上,尔朱荣必须得对孝庄帝表现出一种大无畏的勇气。因为你身为一代枭雄,面对自己扶植的傀儡皇帝,都怕的要死要活,就你这种表现,还想驾驭下面的乱世豪杰,多少有点想得太美了。
作为一个乱世豪杰,有时候就需要无畏的勇气,否则,你的竞争者,更会蠢蠢欲动的与你相争。俗语有云,胆小不得将军做,胆大吃得胆大的亏。
也许有人会说,尔朱荣可以不进孝庄帝的势力范围啊。
遥想当年,曹操进入汉献帝的势力范围,也曾吓得满头冒汗,有很长一段时间,就是不敢见汉献帝了,但这并不影响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啊。
问题是,曹操挟汉献帝时,天下海选进行了六七年,曹操虽然挟天子以令诸侯,但是曹操的实际控制范围,也就是他那一亩三分地。出了那一亩三分地,袁绍也好、袁术也好、吕布也好、刘备也好、孙策也好、刘表也好,谁把曹操当头蒜看呢?在这种背景下,曹操吓得不敢见汉献帝,并不会削弱他的权力。因为曹操不敢见汉献帝,也可以牢牢控制自己那一亩三分地;他就是把汉献帝管得服服贴贴,也不可能让袁绍、袁术、刘备、吕布、孙策管他叫大哥。
尔朱荣挟孝庄帝时,天下海选刚刚开始,尔朱荣现在可以控制的地方,乐观的看,就是整个北魏帝国;因为在北魏帝国的版图上,现在敢公然与尔朱荣抗衡的人,好像还真没有;但是悲观的看,尔朱荣实际控制的范围,其实也就是他一亩三分地,出了他那一亩三分地,虽然大家都管他叫大哥,但是这些人心里怎么想,恐怕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在这种背景下,如果尔朱荣见个自己拥戴的傀儡皇帝,都吓得要死要活,估计用不了多久,出了他自己那一亩三分地,也没有几个人管他叫大哥了。因为,就你那个怂色儿样,穿上龙袍,也不象太子。
事实上,孝庄帝敢杀尔朱荣,就是因为尔朱荣表面上控制着天下,实际上这种控制力非常弱。
如果尔朱荣保守一点,承认自己的实际控制力,就是自己那一亩三分地,不断收缩自己的势力,避免去见孝庄帝,孝庄帝自然没有机会谋杀他,问题是,隐然已控制天下的尔朱荣,怎么可能接受这种事实呢?
在孝庄帝计划杀尔朱荣之前,孝庄帝的手下都纷纷劝孝庄帝。总而言之,冲动是魔鬼,因为政治斗争不是武侠小说里的大火并,你杀尔朱荣很容易,善后的事,可就有点难办了。
但是,一方面孝庄帝不甘心当傀儡;另一方面,孝庄帝也认为尔朱荣这种恶贯满盈的人,权力基础并没有大家想象中那样坚实,换而言之,我们把尔朱荣杀了,愿意为我们放鞭炮庆贺的人,肯定多的是。
但是很不幸,尔朱荣也许就是恶贯满盈,也就是有许多人盼尔朱荣赶紧死,但是愿意为尔朱荣报仇的人也很多啊。
所以尔朱荣的死讯刚刚传出,尔朱荣的老婆就领着人替尔朱荣报仇来了。
于是孝庄帝在成功的喜悦中没有陶醉多久,就很快就领着盒饭走人了。
从此以后,众多乱世豪杰开始粉墨登场。
此时,隋文帝的父亲杨忠、唐高祖的爷爷李渊,还只是名不见经传的军头。但是已开始作为重要的配角闪亮登场了。虽然说,他们此时的戏份未必有多重要,但是因为他们是隋、唐帝国的奠基人,所以历史自然会给他们很多特写镜头。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