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痕漫评隋唐的历史 那段被英雄传奇模糊的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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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节 宇文泰横空出世

  侯莫陈悦成功火并贺拔岳之后,他的亲信一时都非常高兴,总而言之,我们的莫老大,现在就是关中的一把手了。
  问题是,有人就说了,你们捅下这样大的娄子,还感觉高兴,你们真是幼稚的可以!你们是不是以为贺拔岳是个普通老百姓,我们莫老大杀了他,不用承担后果?贺拔岳也是一方大哥,人家手下如虎如狼的小弟多的是!明天人家的小弟过来给大哥报仇,我们怎么办?

  这就好像,两个兄弟争家产。
  弟弟一着急,直接把哥哥捅了,并且高兴的说,从此家产就全是我的了。
  看到他这种表现,相信谁也会觉得,他的脑袋让驴踢了。因为,你考虑过杀人的后果吗?

  杀人很容易,但是杀人之后,想没事,这个难度就比较大了!

  说实话,如果你杀了人之后,可以保证没事,你走在哪里,肯定也是大哥级的人物,因为你有这种本事,谁敢与你相争,那就叫不知死活了。
  如果你杀了人之后,还能拥有更多的权力地位,我敢说,就算你手无缚鸡之力,想杀谁,肯定也跟吃盘菜一样容易,因为愿意替你操刀杀人的高手,肯定满大街都是。

  如果你实力足够,杀了人,自然没事。
  否则,不要说你了,孝庄帝贵为皇帝,杀了尔朱荣,照样也得给尔朱荣偿命!

  居高临下的分析,我们难免会觉得,侯莫陈悦实在太缺乏政治头脑了。因为他弄死了贺拔岳,竟然不趁势派人接管贺拔岳的军队,这叫什么事呢?

  问题是,如果接管别人的军队,真的这样容易,那孝庄帝杀了尔朱荣后,肯定也不用死了。
  问题是,对于一个军事集团而言,司令死了;副司令还在啊!参谋长还在啊!下面的各大军长,也都在啊!
  你真以为这些可以管理千军万马,在尸山血海中一路杀过来的大哥,都是打酱油的?
  你真以,你把人家老大杀了,然后对这些人高呼一声,你们老大死了,以后就跟我混吧。这些人,就会乖乖管你叫老大?

  如果在当时的利害格局下,大家感觉跟着你混更有前途,他们肯定也会管你叫老大的。
  问题是,你拿什么让大家相信这一点呢?
  许多年以后,老蒋进了少帅的地盘。
  少帅一看,这可是个好机会。于是少帅派出一个警卫团,直接把老蒋活俘,并且把老蒋手下的众多骨干都活俘了。
  取得这种胜利,少帅一时以为,胜利就在眼前了。

  但是很不幸,他忽然发现,自己这是捅了大娄子。

  对于一个利益集团,只要有足够的共同利益,死了一个老大,实在不是多大的事。因为有足够的共同利益,可以让他们迅速推出一个新老大。
  当然了,对于一个利益集团,如果组织结构比较稳定,死了一个老大,也不是多大的事,因为稳定的组织结构,可以让他们迅速推出一个新老大。
  如果一个利益集团组织结构稳定、而且足够多的共同利益,就更不用说了。

  所以老蒋被抓后,汪老大、何老大一副随时可以取代老蒋的样子。而且老蒋集团,并没有任何分崩离析的迹像,相反还因此气势汹汹的要给老蒋报仇。

  所以贺拔岳被杀后,一切就如宇文泰所言,贺老大死了,但是我宇文泰还在!
  如果当时没有宇文泰呢?肯定还会推出别人的!毕竟,贺拔岳一系,那是牛人辈出的。
  贺拔岳集团的组织结构,也许并不稳定,但是它有着足够的利益捆绑。
  如果侯莫陈悦接管了贺拔岳集团,贺拔岳集团前排就坐者的既得利益,就很难确保了。
  在这种背景下,他们自然会积极的阻止侯莫陈悦把手伸进来。

  贺拔岳利益集团的组织结构,也许并不稳定,但是它有众多如虎如狼的大哥级人物,他们经过简单的沟通,就实现了最基本的共识。
  那就是,我们这个集团的独立性,是绝不容外人干涉的!

  面对此情此景,侯莫陈悦自然知道,自己低估了接管贺拔岳军队的难度。
  于是,火并贺拔岳后,侯莫陈悦就突然选择了拉稀。

  既然侯莫陈悦无力接管贺拔岳集团,那他杀了贺拔岳,就等于惹了滔天大祸,因为贺拔岳的小弟不会和他善罢干休的。
  关键是,关中的大佬们,都希望关中保持独立,侯莫陈悦却一心想和高欢套近乎,那还得了?
  于是等待侯莫陈悦的就是死路一条。
  所以,侯莫陈悦杀了贺拔岳后,也很快领上盒饭走人。
  因为贺拔岳集团内部大佬林立,所以他们都希望建立一个军事贵族联盟组织,而不希望建立一个中央集权的政治集团。
  建立一个军事贵族的联盟,意味着集团内部的权力,以后由他们共同行使;而建立一个中央集权的集团,就意味着集团内部的权力,渐渐都会集中到某个人手里。

  在这种背景下,大家就把目光盯在了宇文泰的人身上。

  大家这样看好宇文泰,主要是因为两个原因。

  第一,宇文泰的实力、资历,在最前排就坐的人里面,相对是比较弱的。
  在这种背景下,宇文泰很难真正凌驾于他们之上,他们可以相对容易的制约宇文泰。

  第二、宇文泰拥有过人的勇气、能力、政治眼光。
  这样的宇文泰,应该不会盲目追求不属于自己的权力,并且能让几个大佬实现有效的协作团结。

  而宇文泰把握住这种机会,遂成为那个时代当之无愧的领衔主角。
  是不是说得有点远了,我们书归正传。再顺着宇文泰接管贺拔岳一系说起。

  在宇文泰计划接管贺拔岳的军队时,高欢也派侯景前来协助侯莫陈悦接管贺拔岳的军队。
  侯景可不是普通人,侯景是高欢手下最重要的大佬之一。
  关键是,侯景后来的成就,虽然不能与高欢与宇文泰相比,但也绝对是名动天下的大人物。
  后来,侯景后来率领八百人亡命逃到江南,直接就把江南搅了个天翻地覆;一度控制着梁朝的帝国都城,并控制了梁朝的皇帝。
  从这层意义上,侯景在南北朝的历史上,绝对也是一个无法绕过去的重量级人物;而且也充满了传奇色彩。

  按高欢的理解,一方面侯莫陈悦火并了贺拔岳;另一方面有侯莫陈悦支持,侯景应该可以控制关中局势的。
  问题是,当时的关中大佬,都不希望外来力量插手西北事务,而且都希望宇文泰领衔他们,关键是,宇文泰也是当仁不让,所以侯景也实在无从下手了。
  宇文泰看到侯景进入西北,马上就质问侯景。你这是要干什么?贺拔岳虽然死了,但是我宇文泰还活着,西北地区的事,还轮不着你们外人来插手。
  侯景面对宇文泰的质问,当时就说,没事,我就是过来看看;你们这里一切都好,那我就是回去呀。于是就赶紧回到了高欢那里。
  经过简单的博弈,西北地区很快在宇文泰的领衔下,实现了基本的统一。
  这种结果,比较符合西北军方大佬的共同利益。因为这意味着外来力量无法与他们分享关中地区的利益了。
  更主要的是,他们实现这种统一,还有机会不断扩张;换而言之,外来力量无法分享他们的利益;他们却有机会分享其它地区的利益了。

  宇文泰正式出场时,只有28岁;但是一出场就惊艳极了。
  许多年以前,我在通读《白话资治通鉴》时,看到宇文秦出场时那是真是眼前一亮,因为这段历史,充满了英雄传奇的色彩,所以读到这里,难免会让年少的我,有一种热血沸腾的感觉。因为英雄就是英雄,在关键时候一出场,就成了时代的主角。

  总来的来说,宇文泰并没有辜负大家的信任,因为关中各大实力派在宇文泰的领导下,政权越来越稳定,而且也越来越强大。

  在宇文泰横空出世之前,说到南北朝的历史,我们通常都是以南朝为正统;北方政权再强大,也是邪魔外道。至少,看到后赵、前秦、北魏征服江南时,我们都很容易感觉这就是侵略战争;而晋、宋、齐、梁北伐时,我们很容易感觉这就是统一天下的战争。
  而宇文泰横空出世后,这一切就开始渐渐改变了。因为从此以后,北朝渐渐成为正统,而南朝渐渐成为分裂天下的割据势力了。
  宇文泰一伙以关中为基地,先是兼并蜀地,后来兼并关东,再后来征服江南,于是中国实现了大统一。关键是,此后几百年,一直都是这一系统治着天下。
  在这种背景下,如果依然以南朝为正统,以北方政权为邪魔外道,中国历史写到这里,还怎么写呢?因为这意味着当时就中国灭亡了,而且亡了四五百年。
  要知道,隋朝是以宇文泰一伙人为主建立的;唐朝也是以宇文泰一伙人为主建立的;而五代也是以胡人为主建立的政权啊!
  在这种背景下,宇文泰横空出世后,我们历史,就渐渐把北朝视为正统了,而把南朝视为分裂天下的割据势力。这样一来,我们看到鲜卑血统为主的宇文泰集团征服天下,就没有排斥感了,相反很容易有一种说不出的兴奋和喜悦。


  待续
  第七节 皇帝就是一面旗帜 说换咱就换

  许多历史爱好者,常常喜欢提到一个问题,那就是,如果汉献帝跑到刘备那里,刘备会怎么做?

  对此,有人就说了,曹操怎么可能让汉献帝逃到刘备的地盘呢?换而言之,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问题是,高欢也是一世之雄,而且就是扮演着曹操的角色。但是很不幸,他控制的孝武帝,就是逃出了他的地盘,并且跑到了宇文泰那里!

  汉献帝一伙没有逃离曹操的地盘,并不是因为他们真的没有机会。而是因为汉献帝一伙清晰的知道,自己在曹操这里是傀儡,跑到别人那里,其实也只能当傀儡,而且处境可能比曹操这里还差劲。

  比如,北魏孝武帝逃出了高欢的地盘,结果是什么?很快变成了宇文泰的傀儡。
  关键是,孝武帝不服宇文泰,很快就被宇文泰谋杀了,关键是,死也还是白死。
  如果孝武帝知道逃出高欢的地盘就是这种结果,他真会哭着喊着逃离高欢的地盘吗?

  虽然汉献帝一伙不知道后来的历史,但是相关的博弈,也可以简单的推演出来。
  所以汉献帝一伙就缺乏逃离曹操地盘的足够动机。否则,他们一心跑出曹操的地盘,曹操还真未必能拦得住。

  要知道,有一段时间,曹操去拜见汉献帝,因为关系一度比较紧张,直接吓得曹操再也不敢去亲自拜见汉献帝了,以曹操当时对汉献帝的控制力,以及曹操常年率军远征的背景下,汉献帝一伙一心要逃出曹操的地盘,估计也真不是多难的事。
  问题是,汉献帝知道,自己之所以是傀儡,并不是因为遇到了曹操这种奸臣,实在是因为以大汉皇帝为中心的利益格局已破裂,他现在跑到哪里也只能当傀儡。换个地方当傀儡,恐怕处境会更惨,既然如此,还不如安安稳稳的呆在曹操的地盘上。
  有人认为,如果曹操不能控制汉献帝,就会如何如何之何。
  问题是,高欢割据关东地区,挟天子以令诸侯,竟然让孝武帝逃出自己的地盘,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后果啊。
  总的来说,权臣让傀儡皇帝高高在上,只是一种政治表态,换而言之,这只表明权臣无意凌驾于其它大佬之上罢了。
  权臣和大家一块跪拜在傀儡皇帝脚下,就意味着权臣与大家在地位上并没有质的差别;如果权臣爬上了皇位,让大家一块跪拜他,就意味着权臣彻底凌驾于大家之上。
  所以,权臣感觉自己还无力彻底凌驾于大家之上时,自然就会和大家跪拜在傀儡皇帝脚下,而绝不敢奢求把傀儡皇帝踢到一边,然后自己爬上去。

  因为类似的原因,孝武帝逃走后,高欢又拥戴了一个北魏皇族成员当皇帝,整个政治集团该怎么运转还怎么运转。
  总的来说,皇帝就是一面旗帜,这面旗帜丢了,咱们再换一面。

  人们愿意让皇帝高在上,绝不是因为人们真把皇帝头蒜看。实在是因为一个虚君在上的政治格局,容易维持众多大佬共同执政的格局,如果最有实力的大佬坐在了皇帝的位置上,接下来的事,恐怕就削藩、削兵权了,最后的结果,恐怕就是这个最有实力的大佬要大小吞吃了。

  这才是大家需要傀儡皇帝的主要原因。
  有的时候,这种格局长久的无法打破,所以傀儡皇帝可以长久的存在几十年、几百年、甚至上千年。最经典的就是幕府将军无法打破众多大名联手控制天下的格局,就只能一直把天皇顶在头上。
  这个与大家的思想道德无关。如果大家认为一个傀儡皇帝高高在上的格局对自己有利,自然会拼命的神化这个傀儡皇帝,并且极力表示对这个傀儡皇帝的尊崇。
  换而言之,是因为大家认为傀儡皇帝高高在上,对自己有利,所以就拼命神化傀儡皇帝,绝不是因为傀儡皇帝被神化了,所以大家才让他高高在上的。
  是不是说得有点远了,我们书归正传。
  孝武帝逃到西北后,宇文泰就开始挟天子以令诸侯了。
  但是因为关东地区的高欢,又拥戴了一个北魏皇族成员为帝,而且高欢、宇文泰都宣称自己代表了魏国的正统。所以史书就把宇文泰一伙建立的政权称为西魏,把高欢一伙建立的政权称为东魏。

  北魏孝武帝,绝对是一个宁折不屈的人。
  所以他在高欢的地盘上,不愿意受高欢摆布,甚至为此不惜要火并高欢;他到了宇文泰的地盘上,也不愿意接受宇文泰的摆布。结果就是让宇文泰谋杀了。
  宇文泰谋杀了孝武帝后,又拥戴了一个北魏皇族成员当皇帝。

  有人认为,如果汉献帝逃到刘备的地盘上,刘备肯定忠于汉献帝的。这个,我觉得就要看汉献帝能不能认清自己的身份了?如果汉献愿意给刘备当傀儡,这个自然啥也好说。如果汉献想凌驾于刘备头上,我估计就算刘备能忍,刘备的小弟也不会忍的。

  当然了,在一些内心充满阳光的有识之士眼中,我这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因为汉献帝到了刘备的地盘上,不要说就是想凌驾于刘备、诸葛亮头上了,就是汉献帝想要刘备、诸葛亮的人头,他们也会含着泪成全汉献帝的!


  当然了,许多时候,皇帝高高在上,只是一种政治表态,只是表明坐在首席的实权派,无意凌驾于其它大佬之上,所以宇文泰谋杀孝武帝后,又拥戴了一个皇族成员当皇帝,整个政治集团该怎么运转还怎么运转。

  宇文泰、高欢,都是曹操一样的人物。
  他们都挟天子以令诸侯许多年,虽然都也没有爬上皇位,但是他们的儿子都在他们的基础上爬上了皇位,所以他们从理论谁也不是皇帝,但是人们都很容易感觉,他们才是北周、北齐帝国的开国皇帝。

  在那个时代,高欢、宇文泰是两大当之无愧的领衔主角。
  高欢占据河北地区,宇文泰占据西北地区,两股力量争雄三十多年。最后,宇文泰一系灭掉高欢一系,遂把中国的历史统一,推到临门一脚的阶段。

  熟悉这段历史的人,听到高欢、宇文泰两个的名字,大约就如同看汉末历史,听到曹操刘备一样。总而言之,他们是当之无愧的领衔主角。但是因为这段历史的知名度远低于汉末历史,所以许多人听到这两个人时,难免还是会感到陌生。

  幸好,这段历史是写隋唐的,所以这里不会费太多笔墨写这两个人,这里大家只知道,高欢、宇文泰是那个时代最牛的两个人,一个称雄河北,一个称雄西北。他们两系决出胜负后,中国历史的统一,就快进入临门一脚的阶段了。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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