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有肥妻——与有趣的灵魂结伴

　　我一年级是在吉村上的，我们村离吉村有三四里地，每天早上都要早早起床，吃完早饭，带着老妈准备好的饭盒就往学校赶。对于一个六七岁的孩子来说，中午来回七八里地就为回去吃个饭是不太现实的，所以老妈每天都会让我带上饭盒，算是午饭了。

　　虽然知道那是午饭，但基本都是被我在上学的路上吃完了。其实饭菜都跟早上的一样，只是盛放的容器不一样而已，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想的，总觉得饭盒装过的饭菜特别好吃，尽管心里有过无数次挣扎，还是忍不住饭盒的诱惑，怂恿自己左一口右一口把里面付饭菜吃完。

　　到了中午吃饭时间，我只能捧着空饭盒眼巴巴的看着同学们津津有味的享受着午餐。看着同学们饭盒里各式各样的饭菜，我的肚子会不由自主的咕咕叫，哈喇子也不停的涌出，仿佛一张嘴就会飞流直下，我只能转过身，用不停的吞咽来掩饰自己一目了然的饥饿。

　　阿莲家离祠堂很近，每天中午吃饭时她都会端着一大碗饭菜来祠堂里跟大家一块吃，有一次看到我吞口水，就把我叫过去，把碗里一大半的饭拨到我碗里，说自己盛太多了，吃不下。
　　自那以后，我会常常在午饭时间得到她的救济，虽然不能吃饱，但好歹也能缓解生理和心理上的饥饿感。

　　阿莲遗传了耿老师和孙大胆的外貌优点，除了脸型和身形象她妈之外，其他的都随她爸，皮肤白皙，秀发乌黑浓密，丹凤眼，双眼皮，流转之间眉目传神。再配上耿老师给她的细心打扮，是个真正的小美女。再加上她是耿老师的女儿，在学堂，她是众星捧月般的存在。



　　我们村就我一个在吉村上学，加上我自小长得矮小瘦弱，在学堂我是个人人可欺负的可怜人儿，可以说除了阿莲，剩下的那些同学不管男女都欺负过我。特别是跟阿莲住在一起的老猫仔，总是找茬揍我。

　　老猫仔比我大一岁，但从身形上来说，远不止这点差距，看上去他象二三年级的学生，而我则更象是幼儿园大班的。孤身一人在人家的地盘上，面对比自己大一圈的老猫仔，我能怎么样？只能忍气吞声逆来顺受。好在阿莲常常帮我，看见有人欺负我，她会挺身而出，要不告诉她爸爸，要不直接揍欺负我的人，就连老猫仔这种大块头她都无所畏惧，惹急了扛着板凳就砸过去。

　　可以说整个一年级我都是在她的照拂下度过的，为了我，她跟人打过无数架，在我心里，她就是连环画里那些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女侠，如果没有她的仗义出手，估计我鼻青脸肿的日子会更多。

　　我曾问她为什么要帮我，她说她不喜欢老猫仔这种窝里横的人，还有就是觉得我一个人走那么远来这上学，蛮可怜的。并告诉我要勇敢一些，即使知道打不赢，也要咬他几口，让别人知道自己是不好惹的。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神坚定，气势如虹，身上透着一股彪悍和无畏，像极了她的老妈孙大胆。

　　二年级的时候我们都统一在村委小学上的，整个二年级就一个班，我和阿莲老猫仔他们又成了同班同学，幸运的事，我和阿莲还是同桌。

　　从小我就喜欢狗而不喜欢猫，我觉得狗知恩图报，忠诚护主，而猫则乖张难驯，喜怒无常，在我看来狗是属阳的，代表光明，猫是属阴的，代表黑暗。每到春天猫发情时，半夜总能听到它们在瓦房上跑来跑去，把瓦片弄得哗啦啦的响 ，嘴里没完没了的发出如婴儿啼哭般的声音，让人听了毛骨悚然。

　　对于老猫仔我是讨厌的，这倒并不完全是他经常欺负我的缘故，而是我觉得这个人身上有股阴气，真的很像一只昼伏夜出的猫，喜欢在背地里使坏，我见过他很多次偷偷往同学的饭盒里吐口水，把四脚蛇放进女生的书包里，把同学的笔和橡皮檫偷摸着顺走扔进臭水沟里，还把人家吃饭的筷子插进祠堂的香炉里。

　　就算是打架，他也不像一般孩子那样拳头一阵乱挥，而是专挑人家的肚子下手，因为那里打了看不出明显的外伤，只会让你肚子隐隐作痛。有几次他还踢了人家的小鸡鸡，把人家痛得在地上打滚。一个几岁的孩子却有这般心计，着实让很多人不喜和厌恶。

　　经过一段开学后的忙乱和适应后，老猫仔仗着他的个头大，在班里又故技重施，开始了他的种种恶行。一个礼拜打哭了三个同学，还把一个同学的饭盒偷出来扔进了厕所，班主任知道后罚他做了一个礼拜的的值日，还让他买了一个新饭盒赔给人家。

　　我很庆幸自己没有成为受害者之一。来到村委小学后我们村有好几个小伙伴在这上学，他们都比我大，从小就带着我玩，有一两个还是高年级的。我们上下学都走在一起，这给那些想欺负我的人也造成了一定的威慑力。最主要阿莲跟我是同桌，她的体型和霸气就摆在那，要想揍我，他们还得掂量掂量。但我知道该来的还是会来，在这个小小的江湖，我不可能置身事外。

　　阿莲一年级跟着她老爸读了两年，比我大一岁，虽然只比我大那么一星半点，但无论从心理还是生理上都要比我老练很多，很多事我都依赖于她，在我心里她倒更像一个姐姐。时间久了，有些男同学说我像个娘们，只知道在女人身后躲躲藏藏。

　　这是我无法容忍的，从小爹妈就教育我说我是个男人，要做个男子汉，宁愿流血也不能流泪，虽然我无法做到他们要求的那样，但对于男子汉这一称谓我还是向往的，我怎么能容忍他人说我像个女的。

　　一天下课，阿莲跑去上厕所了，老猫仔走过我身旁，莫名其妙的从后面用力推了我一下，我没站稳，额头磕到了桌生痛，我回过头怒目而视，老猫仔也一脸挑衅的看着我说：小娘们，你的老娘们走了，看谁还能保护你！

　　听了他的话，我脑子一热，一股怒气冲顶，看着他那可恶的嘴脸，我伸手就揪住了他脸上的肉使劲的拧，他吃痛，一只手揪住我的头发，另一只手就往我肚子上招呼，随着他的锤击，我的五脏六腑传来一阵阵剧痛，这把我彻底的激怒了，我改拧为抓，长长的指甲嵌进了他胖乎乎的肉里，他的脸上顿时被我抓出一道道血痕，这还不算，我另一只手抓住他打我的那只手，扯过来就一口咬住，任他怎么弄我就是不松口。我从上路和中路控制了他，他痛的哇哇大叫，哭爹喊娘，另一只手也顾不得揪我的头发了，依葫芦画瓢，对着我的脸就是一顿抓挠。

　　回老家了，昨晚听老妈说家里涨水，不放心，一大早就往老家赶。

　　连续两天的倾盆大雨，上游水库扛不住了，在手机上群发了短信后，开闸泄洪。

　　水势凶猛，没半小时，村里的农田就被淹了一大半，村子里地势稍微低一点的人家，屋里已泡水，由于水来得太快，家里的东西都来不及收拾，看村里人微信上发的照片，水面上漂浮着桌椅板凳，坛坛罐罐。

　　我回到家时，洪水早已退去，除了路上的积水和田里大水冲刷过的痕迹，看不出昨晚着发过大水。

　　今天天气特别寒冷，只有五六度，可能这就是传说中的倒春寒吧。

　　今天真是个不太寻常的年景，先是疫情，接着又是异常的天气，狂风暴雨，电闪雷鸣，冰雹肆掠，大雪纷飞。让人看了忧心忡忡，就连气象专家都说今年的天气比较恶劣，这早早就来了的洪水就是最好的佐证。

　　一大早老婆去超市买了个猪肚，昨晚跟老妈通电话叫她关一只土鸡，回家好炖了吃。

　　老妈牙齿掉光了，又有胃严重下垂的老毛病，能吃的食物选择面很窄，听医生说猪肚炖鸡既有营养，还容易消化，并对胃有一定的滋养作用，老婆便记在心里，隔三差五会买上一个回家炖给老爸老妈吃。


　　高压锅炖的就是中午要吃的美食——猪肚炖土鸡，世界风云变幻，不是我能左右的，烧一炉旺旺的柴火，煲一锅好汤，与家人坐在一起分享，这才是我想做的事。



　　

　　班主任闻讯而来，把我们拉开，问明缘由后，各打五十大板，罚我们扫厕所两周。
　　 
　　这是我生平第一次与人正面交锋，我记住了阿莲的话，即使打不过他，也要咬上他几口，让他知道咱也不是个软柿子，想捏就能捏的。这一架，不仅打出了我的气势，更让老猫仔见识我的独门绝技——九阴白骨抓。
　　 
　　倘若在平时，他推我我也就忍了，他不该说我是个小娘们，更不应该说阿莲是个老娘们，有人欺负我，我可以忍，但有人辱骂阿莲，那就是拂了我的逆鳞，让我忍无可忍。
　　 
　　那一架，我们两败俱伤，至今我都还记得，当老师拉开我们的时候，我的指甲里还有他脸上的碎肉皮，被我咬住的那只手不仅破了皮，周边还青紫一片。而我，除了脸上伤痕累累，肚子还痛了好几天。

　　宝剑尚未配好，人已入江湖。跟老猫仔一架后，不仅让我在这个小小的江湖有了一席之地，更让我知道了反抗的意义，有些事，忍无可忍就无需再忍，一味的忍让并不会换来安生的日子，反而会让人变本加厉。唯有强硬的打回去，才能让人敬畏你。

　　阿莲因匆忙上厕所没能罩着我而心生愧疚，在我被罚扫厕所的日子里，她帮我把女厕所给承包了。

　　其实到现在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对我那么好，想想两个七八岁的孩子，除了玩得来，还有什么值得她如此上心的。

　　一到五年级，我们都在一起，而且也一直是同桌，我们不是姐弟却胜似姐弟，每天中午她都会把饭盒里饭分一半给我，她的饭盒比我的大一号，是她央求父亲专门从县城买回来的。投桃报李，我也会从家里偷一些糖糖饼饼留给她吃。每次看到她吃这些东西脸上露出的笑容时，我都有一种很满足的感觉，那种感觉比自己吃还要高兴。
　　上课时我们会脚勾着脚在桌子下面轻轻晃荡，然后相互看一眼，露出会心一笑，装模作样的听老师讲课，下课了她跟着我满世界疯跑，去爬树，去掏鸟窝，去玩各种各样简单却其乐无穷的游戏。

　　学习方面，我俩都是属于那种随波逐流的，脑海里从来没有那种刻苦学习的念头，尽管老师不停的强调知识改变命运，但我们连什么是知识，什么是命运都没弄清楚，自然不会为之而努力。但我们很快乐，因为每天上学我们都能在一起。而这正是我们喜欢上学的原因。

　　老猫仔跟我打了一架之后，消停了不少，起码在很长一段时间他没再骚扰我。

　　做为一个男孩子，从小身边的人就跟我说，做人要独立，要勇敢，要阳刚，要顶天立地，敢作敢当。不同的性别被赋予不同的意义，男刚女柔，男强女弱。

　　当时对大人的话我不甚理解，但能知道个大概：是男人，就别娘们唧唧的。

　　基于想成为一个男子汉的强烈意愿，我跟阿莲说，以后她不需要保护我，因为经过那一架，我不仅找回了胆量，还找回了自信。我不想躲在她的后面受她庇佑，我身为男子汉，应该保护她才对。

　　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影响会有多大？现在回过头想想，其实自己的三观和个性很多都是那个时候形成的，以至于现在的自己杀伐果断，敢作敢当。包括不打女人，不跟女人一般见识的理念也是那个时候产生的。而这些都跟阿莲有着直接的关系，在整个小学阶段，父母的淳淳教诲没听进去多少，反而是她的潜移默化影响了我，她用她的善良和恩怨分明的是非观教会了我这些。

　　在我的感觉里，阿莲是温柔的，也是温暖的，如果可以，我愿意分分秒秒跟她呆在一起，这不关乎其他，就是纯粹的依恋和喜欢。

　　初中的时候我和阿莲分到了同一所学校，但不在一个班。

　　阿莲已经长成了大姑娘，青春的特征已经有些明显了，而我的发育则没多大长进，除了身高和体重有一点变化外，整个看起来还是个小毛孩。

　　因为不在同一个班，再加上初中男女同学之间有些微妙的心理，我和阿莲就很少在一起了，有时候在路上碰到，也只是笑笑而不言语。只有在周末放假回家的时候我们会结伴回家，十几里的路，一路说说笑笑，分享着各自班里发生的有趣的事情，说到开心处，我们还打打闹闹，这一路不仅不觉得累，反而很快乐。也只有在结伴同行的路上，我俩才好像回到了上小学的时候，无拘无束，无忧无虑。

　　到了初二，我的身体变化如雨后春笋，节节拔高，短短一个学期，我居然长了十几公分，从一米五几的小个一下窜到一米七几，身形清秀挺拔，在学校也算得上是个精神小伙。

　　我性格开朗外向，为人耿直硬气，加上酷爱文娱体育，深得同学们的喜欢，在我们班甚至在学校都算得上是个活跃分子。而阿莲像是个发育完全的女孩，停止了长个，女性特征却日益明显，前凸后翘，曲线圆润优美，脸上常有红霞溢彩，少了几分昔日的生人勿近，多了几分羞涩和妩媚。

　　初二下学期开学不久，我们仍像往常一样结伴回家，一路上阿莲没了往日的活泼，有些沉闷，我问她怎么了，刚开始她只是摇摇头，也不回答，待路程过半时，坳不过我的一再追问，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见到她哭我手足无措，忙问她怎么了，是不是受人欺负了，并拍着胸脯保证，只要她告诉我，我一定替她出头。

　　她摇摇头不说话继续哭泣，当时是下午三四点的样子，我们正走在一片水稻田的田埂上，周边有很多的人在田里忙着农活，听到她的哭声附近的几个人停下手头的活向我们这边张望，见此情形，我只好拉住她往附近的一个小山林走。

　　这个小山林是我和阿莲经常光顾的地方，特别是夏秋时节，里面有很多的山果，每次走到这里，我俩都会钻进去，寻找各种山中野果大快朵颐。

　　到了山林，我找了块平整的草地让她坐下，她也明白我的用意，慢慢止住了哭泣。

　　她示意我也坐下，我就在离她半米远的地方坐了下来。

　　她稳了稳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之后突兀的说了一句：我爸我妈可能要离婚了。

　　那时候我对离婚这个词很陌生，因为身边人很少有人提及，也很少看到有人真的离婚。很多人即使是过不下去了，也是拍拍屁股一走了之，然后一去不回头。正儿八经的去离婚的少之又少。但我从阿莲嘴里听到这个词后，心里着实吓了一跳，感觉这比两个人悄无声息的分开要严重得多。

　　我问她是怎么知道的，她说上个星期放假的时候她爸爸找她谈了很久，她爸爸说什么都可以不要，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问她愿不愿意跟他一起回玉林。

　　我说耿老师脾气向来很好，怎么想起来离婚了？

　　阿莲叹了一口长长的气说：唉！大家看到的只是表面，我爸虽然脾气好，但他毕竟是个男人，入赘我妈家这些年，除了在我的名字上做了一回主外，其他大大小小的事情他都做不了主，你也知道，我妈是个脾气暴躁的女人，对我爸轻则骂，重则打，最近一次因为一点小事，当着很多人的面用棍子把我爸的手打折了，我爸实在是受不了了，才跟她提出了离婚。

　　对于孙大胆，我虽然没见过她几次，但对于她的霸道和凶悍还是有所耳闻的，说她是吉村一霸也不为过，仗着自己老爸是村干部，在村里霸田霸地，这女人好像是天生神力，疯起来一两个壮汉都不是她的对手。

　　耿老师原是一个落难书生，家里遭了灾流落于此，后被孙大胆看上，拉回家里强行洞房，为了拴住耿老师，她听了她老爹的话，第二天架着耿老师去打了结婚证，结婚后没多久，吉村要弄一个村办小学，她老爹通过关系，把耿老师转成了代课老师。

　　阿莲是两人唯一的孩子，吉村人都说，生了阿莲后，耿老师像被用过的抹布被丢在一边，除了脏活累活会想到他以外，平时都让他睡在祠堂的一角，当他不存在。

　　耿老师对阿莲从小就疼爱有加，也只有看到阿莲的时候，他才会露出难得的笑容。阿莲也一直很喜欢他，她不明白明明是一家人，为什么父亲不能跟她们在一起生活。她问过孙大胆，都被她以大人的事小孩不懂搪塞过去。

　　现在听到父亲说要离开，心里肯定不好受，但她只是一个孩子，根本没能力去改变什么，她也曾因为这件事去央求过母亲，可孙大胆说他要走随他走，你不能跟他一块去，不然打断你的双腿。

　　对于母亲阿莲还是惧怕的，她曾无数次目睹母亲毒打父亲的场面，她心疼父亲，可面对母老虎一般的孙大胆，她只能在一旁哭泣。

　　阿莲在说起这些事情时眼泪又止不住的流了下来，我坐在她旁边也感到莫名的憋屈和难受，我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只能像小时候一样轻轻怕着她的背说没事没事会好的。

　　我们在小山林里坐了好久，直到阿莲不再哭泣，我才催促她往回走。

　　路上阿莲说她现在最害怕的事就是回去看不到爸爸，我安慰她说没事，你爸那么疼你，就算要走也会跟你告别的。

　　那时候初中周末只放一天半的假，也就是说周六下午回，周日下午必须到校，因为晚上还有晚自习。

　　那天周日的下午，我像往常一样在路边等阿莲一块去学校，可是等了好久也不见她身影，眼看时间来不及了，我背着要带去学校的行李就往阿莲的她家跑。

　　来到她家，只见她一个人埋着头坐在门槛上，身边是她要带去学校已经打包好的东西，门已经被锁上了，很显然她妈和她爷爷奶奶都不在家。

　　我叫了她一声，跟她说要去学校了，她抬起头，眼泪汪汪，没说话，递给我一封信，说了一句：我爸爸走了！

　　我接过信展开后看了起来，信是耿老师写给她的，里面写道：阿莲，我亲爱的女儿，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爸爸已经离开吉村回玉林了。请你原谅爸爸的不辞而别，由于种种原因，没能在身边陪你一起长大，希望你不要记恨爸爸。但请你相信，爸爸是爱你的，很爱很爱！

　　爸爸走后，你要努力学习文化知识强大自己，更要学会独立。别因为爸爸离去的事情而责怪你的妈妈，那是我们大人之间的问题，但作为一个母亲，她还是称职的。父母之恩不可忘，爸爸这次回去，也是希望在自己的父母有生之年，能尽一份孝心。

　　最后爸爸希望你不要被这件事影响到生活学习，因为爸爸只是暂时的离开，以后有机会爸爸一定会回来看你的，爸爸最大的愿望就是你能健康快乐的成长，做个开朗的孩子，等你长大了，也可以来玉林看看爸爸从小生活的地方。

　　信的最后是耿老师留给阿莲的通信地址和他的署名。

　　看完信后，我默默的把阿莲身边打包好的物品背在身上，拉起她就往学校走。

　　一路上阿莲默默的跟在我身后，一言不发，情绪很低落。

　　由于耽搁的时间太久了，走到半路天已经黑了，阿莲有些害怕，走上来拉着我的衣角，声音有些颤抖的问我：天这么黑了，看不见路了，我们还能走到学校去吗？

　　家里到学校的路大部分是田埂，从小我就在田地间长大，虽然这是晚上，但也难不倒我，我豪气的说：别怕，有我在，一定能走到学校的，接着天上朦胧的月光我告诉她：白色的是路，黑色的是旁边的草和泥巴，反光的是水坑，只要沿着白色的走就没问题，至于方向就更不是问题了，这条路走了无数遍，闭着眼我也知道该怎么走。

　　那时的田野里有青蛙、蟋蟀、竹鸡、黄鼠狼还有猫头鹰等各自小动物的鸣叫，老鼠也是泛滥成灾，时不时的从田埂上穿插而过。阿莲虽在农村长大，但很少去田地里干活，对于夜间的田野里这些动物的鸣叫很是害怕，特别是猛然窜出来的老鼠会把她吓得跳起来。她紧紧的拽住我带着哭腔问：你说会不会有鬼啊？

　　对于夜间出没的这些小动物，我是司空见惯的，因为从小我就跟着村里大一点的孩子在晚上去田里捉泥鳅，抓田鸡，见到的小动物多了去了，并且通过它们的叫声就能知道是什么，所以对老鼠和各种动物我是不怕的，但阿莲提到的鬼让我心里还是惊了一惊，从小听了很多鬼故事，这世上有没有鬼我也吃不准。但在女孩子面前咱可不能露怯，我豪气冲天的挥了挥拳头大声的对她说：有我在，别怕，什么妖魔鬼怪，只要敢来，我一拳一个，保准砸它个稀巴烂。

　　在当时我的心里只想着如何保护她，如果真的跳出个鬼来，我想我一定会倾尽全力护她周全，即便知道打不过，也能凭着对她的保护欲与之一战。

　　我的坚定和无畏给了她安全感，她心安了不少，恢复了常态，她也不再拽着我，而是跟着我的脚步一步一步往前走。

　　好在那天晚上并没有什么鬼怪出现，我们一路疾行，在第一节自习课刚开始没多久平安的到达了学校。由于背负着三四十斤的东西，到了寝室时，我全身湿透，身上没有一根干纱。但我的心情是愉悦的，甚至还有些自豪。小时候你保护我，现在换我来保护你了！

　　自从耿老师走后，我就特别留意阿莲，我怕她在学校受欺负，我就专门在她们班交了几个高大的男生做朋友，混熟了我交待他们，说阿莲是我姐姐，有什么事叫他们罩着点她。那时学校的伙食差，阿莲没什么胃口吃饭，我就把同学从家里带来的辣椒酱炒肉搜刮出来拿给她。当然做为回报，我得罩着那些捐献菜的同学们。

　　在初三之前，我心里对阿莲的感觉还是纯洁的，她像朋友，又像姐姐，我依赖她，也保护她。我们放假时一同往返，路上谈笑风生，走累了还会在小山林去找找野果，在我的生命里，她是不可替代的一段珍贵回忆，而这样纯洁而美好的回忆，值得我终身铭记。

　　浮香绕曲岸，圆影覆华池，常恐秋风早，飘零君不知。——曲池荷  （唐） 卢照邻
　　 
　　因为太美，会害怕失去。
　　 
　　经过小山林的躲雨事件后，我对阿莲的感情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我变得想见她，想跟她时时刻刻腻在一起，也是从那时起，我变得有些多愁伤感，常常会在本子上一些写一些无病呻吟的句子，我早已在心里把阿莲当做自己的恋人，为解相思，我把一些朦胧的句子和段落涂鸦在本子上，外人是看不懂的，只有自己明白字里行间隐藏我我对她的爱恋。为掩人耳目，阿莲两个字也被我拆分开了写了千百遍，如果你问我写的最好的字是什么，我会实锤证明就是阿莲两个字。
　　 
　　我去阿莲她们班的次数越来越多了，当然我是借故去的，到了她们教师，我表面上是跟几个男同学谈笑风生，实际上时刻关注着阿莲的一举一动。由于对她感情的不断升华，她在我眼里，一颦一笑都是那么美好。每次她看向我的时候，我心里都如小鹿乱撞，激动不已。
　　 
　　我也能感觉到她对我的喜欢，她已是大姑娘了，慢慢变得羞涩内敛，即便就我们两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她也不敢抬头直视我，面对我热烈而大胆的目光，她总是躲躲闪闪，顾左右而言他。她跟我说话时，少了些大大咧咧，多了些关心和温柔。
　　 
　　我们就保持着这样朦胧的美好一直到初三毕业，心里暧昧无数，表面却光明磊落，无数次独处的时候看着她娇羞动人的嘴唇想亲吻下去，但还是一次次被自己止住了，我怕越过那一步，想象中的美好会消失。
　　 
　　初三毕业后我们已经不再同一所高中了，她在县高中，而我在乡下的一所普通高中，两人相距几十公里，见面的次数也是少得可怜。
　　 
　　好在我们之间还保持着书信来往，基本上每个礼拜一两封信，除了说说学校或学习上的一些事情外，我们还会共同回忆起小时候。我曾很多次含蓄的表达对她的喜欢，可她却想没看懂一样不做任何回应。
　　 
　　少年的心永远是骚动的，相比初中，高中生活无疑要丰富很多，随着心智的成熟，情窦也随之初开，在初中难得见到的早恋，在高中已三五成对。
　　 
　　我们班有几个大胆的女孩曾写来字条，要和我做朋友，但都被我无视，我的心里装着那个如水莲般的人儿，看不见其他的花红柳绿。
　　 
　　高二的时候，我抵不住对她的思念，洋洋洒洒的写满好几页信笺纸，我一改往日言不由衷的含蓄写法，大胆直白的表达了我对她的喜欢和思念。但我鼓足勇气把信投进邮筒的时候，我拍拍胸脯，有种孤注一掷的感觉。
　　 
　　信寄出去后，我如坐针毡的等着她的回信，一天、两天、三天、一周、一个月都没有收到她的回信。我心想，这下完了，自己的一时冲动毁了这么多年建立起来的深情厚谊。我心生懊恼，但又不甘心，以我对她的了解，即便她不喜欢我，也不至于不理我啊，难道邮递员把我的信或她的信弄丢了？还是她忙于学习没空回信？或者她还在考虑当中？想来想去自己臆想出来的这些可能性都不靠谱，唯一靠谱的也是最残酷的——她是真的不喜欢我！

　　我所谓的情书寄出去两个月后，高二整个学期也宣告结束，听了老猫仔的话后，我还是没能从那种失落中走出，尽管我很想去找阿莲问个清楚，也算是给自己一个心安理得的交待，但少年的自卑感和少年的自尊心告诉我不能去，所以整个暑假我都猫在家里帮爸妈干农活。

　　其实放假回来的时候我心里已经不想去上学了，我觉得上学没意思，看着自己的期考成绩，我知道自己也不是上学的料，与其拿着爸爸妈妈的血汗钱在学校浑浑噩噩的混日子，还不如出去闯闯，万一闯出个名堂呢？

　　我老爸没上过学，从小对我实行的是棍棒教育，只要我不听话或惹事了，他就会操起身边称手的家伙事对着我就是一顿操练，有时候是在找不到武器了，就把食指和中指弯曲，用两个手指的关节对准我的脑袋狠狠的敲下去。他信奉不打不成器，棍棒之下出孝子的教育理念，打完之后也从不会跟你讲道理，只会问你错没错服不服之类的问题。如果说我的童年有什么阴影，那就是父亲的手和他凶神恶煞的脸。

　　所以对于辍学这件事我是不敢跟父亲提的，我只是试探性的跟母亲提了一下，母亲说：崽啊，你还没18岁呢，这么小你不读书能做什么？难道象我和你爸一样种一辈子田，以前我们是没条件读书，现在这么好的条件你不读，将来有你后悔的时候。

　　从母亲的话里我听懂了她的意思，看来，辍学在他们面前是行不通了。

　　我也不知道对于辍学一事自己哪来那么大的执念，我在心里早已盘算好了，等到开学，我就拿着报名的钱离家出走，到社会上去闯荡。先斩后奏，等到自己混出点名堂了再回家。

　　为了能让计划顺利实施，我不再提不读书的事情了，而是老老实实的帮着父母干活，有时候干活累了，在他们面前我还表现出想早一点返校读书的意图。

　　9月1号，是高三开学的日子，我拿着父母给的一百多块钱报名费，坐上了去市里的班车。

　　坐在班车上，我有种想哭的感觉，独自一人，第一次离家这么远，前途一片迷茫，没了爸妈的庇护，我不确定自己在这个社会上能否生存下去。不安、害怕、兴奋和对妈妈的想念交织在一起，我就在这样一种很负责的心态下，悲壮的踏出了人生很重要的一步！

　　其实只有我自己知道，这次毅然决然的离开是源于阿莲，我不想在这个充满我俩回忆的地方再呆下去了，无论是我们一起玩耍过的田间地头，还是我们一起走过的田埂路、小山林，都时时刻刻的提醒着我这曾经的美好，而今却成了处处刺痛我的伤感记忆，我想离开，我也必须离开！

　　现在看来当时的决定是多么的幼稚和冲动，但青春不就是这样吗，眼高手低骚动不安再加上点初生牛犊不怕死的冲动，造就了许多青春期才会发生的傻事。就像毛不易《像我这样的人》里面的歌词一样：像我这样聪明的人，早就告别了单纯，怎么还是用了一段情，去换一身伤痕；象我这样懦弱的人，凡是都要留几分，怎么曾经也会为了谁，想过奋不顾身.......

　　来到市里面，起初几天被大城市的繁华所吸引，街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宽阔的柏油路两边的商店栉比鳞次，琳琅满目，一些自己从没见过的新奇东西总能吸引我驻足观看。农民进城看的就是大城市的稀奇，而大城市的居民同样也在看我的稀奇，我一身土得掉渣的打扮，加上没见过世面的呆头呆脑，引来很多人的侧目，这些目光里有同情、有嫌弃、还有鄙夷。

　　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没几天我身上带的钱已所剩无几，全部加起来连张回家的车票都买不起，我心慌了，于是四处去找工作。

　　桂林是个旅游城市，并没有什么大型的厂矿企业，街上除了酒店、商店、旅行社和饭店招工，基本上没有其他的招聘信息，我没满18岁，没有任何的工作经验，甚至连个身份证都没有，应聘个洗碗工都没人要。

　　刚来的时候我还住那种10元一晚的旅店，就是一间房了住五六个人的那种，除了几张床，里面什么都没有，卫生条件更不用说了，枕头被单带着明显的黄色污渍，霉味、脚臭味、烟味、汗臭味交织在一起，住客们都是来自不同地方的穷人，人多嘴杂，睡得提心吊胆。

　　现在身上只剩下两块钱了，在这个上个厕所也要两毛钱的城市里，我不知道自己拿着这两块钱该如何生存下去。

　　在饿了一天后还是没找到工作后，我一狠心花一块钱买了五个素包子，狼吞虎咽吃完后我决定回家。

　　坐车是不可能了，只能步行，以前听人说过，桂林离我们那有200多里地，我想走个七八天应该能到家。当时心想，凭着我的大长腿和大无畏的精神，我应该是可以走回去的，没什么可怕的，就当是青春的冒险了。

　　于是我从城里开始往家的方向走，坐车来的时候我是一路看过来的，我知道，只要沿着马路走，肯定能到家。

　　走了半天，才从城里走到郊区，我又累又饿，嗓子里干的冒火，于是我想找个地方弄点自来水喝。

　　不远处有一家印刷厂，厂门开着，我隐约看到里面有自来水笼头，于是我走过去想接点自来水喝喝，走到门口时，看到厂门口居然一张用红纸写的招工启示，上面除了招熟练印刷工外，还招学徒。这让我喜出望外，赶紧进去询问还要不要学徒工。

　　老板是个三四十岁的外地人，操着一口很具地域特色的普通话问我多大了？什么学历？鉴于以前失败总结的经验，我撒了个小谎说我19了，高中毕业，因为家里条件不好才来市里面想找份工作养活自己。

　　老板见我反应比较快，还能用标准的普通话对答如流，对我比较满意，于是对我说学徒期间工资每个月90块，包吃不包住，学会了后每个月210块，加班另算。我一听这条件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心里恨不得马上入职，于是赶紧说跟他说没问题。

　　当他问我要身份证的时候，我只好如实说我没有，老板说你没有身份证我可不敢用你，谁知道你是哪来的，是好人还是坏人。见他不打算招我，我急了，忙说我是哪哪的人，强调我不是坏人，并保证如果他招了我我一定好好干不会让他失望。

　　老板看出了我对这份工作的迫切，面露难色，这也确实有些难为他了，谁敢用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呢？

　　正当老板犹豫之时，从厂里面走来一个20多岁的姑娘，老板见到她后向她招手：小袁，你来的正好，这个小伙子说是全州的，你离那近，过来看看他是不是那边的人。

　　那个姑娘来到跟前打量了我一眼，然后用本地话问我是全州哪的，我也用本地话如实回答，她又问了我们周边相邻的乡镇有哪些，我也一一作答，然后她自我介绍说我叫袁兰，是兴安的。兴安我知道，是我们的邻县，上初中的时候还跟着爸爸去过那给一个嬢嬢过生日。

　　说完后袁兰对老板说：这小伙子确实是全州的，人看起来挺机灵，现在印刷厂很缺人手，要是你不放心，可以先把他放在排字房，我带他一段时间，到时候你觉得不满意，再让他走也行，看他小小年纪，也坏不到哪去。

　　老板见她这样说了，象是吃了定心丸，于是大手一挥对我说：你跟着小袁去吧，他会安排你的。

　　我乖乖的跟在袁兰后面向厂里面走，厂里面很宽敞，是一个很大的农家院子，典型的砖瓦结构，房屋有些老旧，但里面还是挺整洁的，里面被划分成几大块，分别写着印刷车间，裁纸间、排字房和仓库。最里面是一排相连的房间，应该是用来住人的。

　　袁兰把我带到排字间跟我说：我比你大，以后你就叫我兰姐，你先跟我在排字房学习排版，熟练以后我再教你其他的。

　　我见老板没有跟过来，于是很小声的问：兰姐，听老板说厂里不包住，我现在身上就一块钱了，我晚上住哪啊？

　　兰姐看着我，有些不相信的问：你不会是离家出走的吧？！你可得跟我说实话，不然我们可负不起这个责。

　　我只好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如实跟她说了，当然我并没有提到阿莲，我只是说自己单纯的厌学了，不忍心父母再为自己花冤枉钱，所以决定先斩后奏，等稳定下来再写信告诉家里人。

　　袁兰见我说的诚恳，不像胡编乱造，只好叹息道：唉！都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好好的书不念，跑出来吃苦受累。算了，既来之则安之，不过你待会有空了马上写封信回去报平安，你这样不声不响的跑出来，你父母该有多着急啊！住宿的事我会跟老板讲，厂里面加上你有七个人，只有四个小房间，宿舍肯定是住不下了，你要不嫌弃，就睡在排字房里吧，我那有张简易的行军床，你拿过来防着就可以了，待会下班我再去帮你买点蚊烟驱蚊，先将就着睡吧。

　　我心里对兰姐感激涕零，连说了五六个谢谢，她摆手说：不用那么客气，看到你我就像看到了我弟弟，那混小子跟你一样离家出走，一年多了，没半点音讯，也不知道他现在到底在哪过的好不好？唉！你们这些男孩子真不让家里人省心。

　　下班的时候兰姐不仅帮我买回了蚊烟，还帮我买回来了香皂、洗发水、毛巾、牙刷和脸盆等一些洗漱，转身又从自己的房间拿来信笺纸、信封和笔，敦促我给家里写信报平安。

　　出门遇贵人，何为贵人？就是在你渡劫的时候，虽不能替代你渡劫，却愿意无私助你一臂之力的那个人，我是何其幸运遇到了兰姐，在我刚踏上社会的时候，她无疑就是我的贵人。

　　安顿下来后，我给家里写了一封言简意赅的信，告诉他们我已经在桂林找到了一份工作，一切安好，让他们不要担心，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我没有告诉他们这的地址。许是不愿他们看到我现在的狼狈样吧，又或许我的潜意识离想真正独立，在他们不知道的地方，我可以从容的跟他们报喜而不报忧。

　　那时的印刷厂是采用比较原始的铅字印刷，排版完全依赖于人工，偌大的排字房里，四面墙上都摆满了装铅字的架子，架子上面有无数的小木格，格子里摆放的就是印刷用的铅字，中国常用的汉字有几千个，包括标点符号格子里面都有，而每一个字根据字体的大小又分一到六号，这跟现在电脑里WORD文档差不多，这一算下来，这里面装有几万个汉字和各种标点符号。如果你要排一个文件的铅字版，必须从这几万个字里面一个字一个字的找，好在它们是按新华字典查部首的规律排列的，找起来也不难，只是要耗费大量的时间。

　　兰姐简单的给我介绍了一下后我就懂了，排版我还不会，便自告奋勇的干起了找铅字的活。查字典我是会的，所以这对我来说并不难。

　　九月份是印刷厂的旺季，学校的作业本、笔记本、信笺信封和各单位要下发通知通告文件等都等着要，为了赶进度，厂里面除了老板，其他人包括老板娘都要加班。

　　我在排字房捡字，兰姐就专心排版，我年轻，记忆力很好，所以一个礼拜下来我就摸清了一些常用字的基本位置，闭着眼我都知道它们在哪一行哪一列。这让兰姐很惊奇，因为当时她可是整整用了一个多月才达到这种熟练程度。

　　我心无旁骛，一心捡字，两个礼拜我就把厂里所有订单上的字捡完了，而兰姐只排了订单的三分之一，排版桌上排满了待排的铅字，

　　我有心帮忙，可我从没接触过，兰姐忙得天昏地暗，分身乏术，哪还有时间手把手的教我。于是我就拿着她排好的版面仔细研究，尝试着从最简单的信笺行头开始排版，其实就几个简单的大字加两条线，诸如某某单位专用信笺之类的，可就这几个字，我足足排列一天才成功。

　　排版看似简单，其实里面工序繁琐，铅字要求字体反着排，印刷出来才是正的，字与字之间的间距是要靠大小不同的铅块调节的，而空白处一律用铅块塞满并加以固定，排好后四边都要用铅条固定，最后用线缠绕固定。待到印刷时，还得拿着初稿校正，如果错了或反了，又得从印刷机上取下来，拆了重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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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农村出来的孩子手脚勤快，不怕苦也不怕累，那些加班的日子，我和兰姐一起在排字房加班加点，主动分担了原本属于她的很多工作，不仅学会了排版，还利用自己的一些小小聪明，改进了很多排版的耗时的地方，排版效率也大大提升。

　　忙了两个多月，终于把先前的订单忙完了，老板很高兴，夸我做得不错，兰姐也夸我是个不错的小伙，不仅勤劳还聪明，这让我很受用，隐隐感觉自己并不是个一无是处的人。

　　由于前段时间忙，所以工资就攒在十月份一起发的，老板居然给我发了300多块钱，我想这不对啊，九月份我也就做了半个月，加上十月份的，学徒期间工资满打满算也就一百多，怎么会有这么多？老板见过疑惑，跟我说：这是小袁帮你争取的，十月份起就算你是熟练工了，平时加班也挺多的，这都是辛苦钱，你就拿着吧。

　　听了老板的话，心里再一次对兰姐满怀感激，我和她无亲无故，她却处处想着我帮我，这份情，我记在了心里。

　　进入十一月份后，厂里没那么忙了，正常工作八个小时后很少加班，下班后我没地方可去，常常猫在排字房里，在厂里废弃的信笺纸上写写画画，写一些别人看起来不知所谓而自己又觉得一往情深的东西，而所有写的这些，只有我自己知道，全部跟阿莲有关。

　　很久没有她的消息了，想知道却又害怕知道，无数次萌生出想写信给她的念头，都被自己深深的自卑感扼杀了。对她的思念象野草一样在心里疯长，想起以往跟她在一起的点点滴滴，想着她的笑容和看我的眼神，我就心如刀割不能自已。我很希望厂里能接点订单，象前段时间那么忙，这样我就可以用劳碌和疲倦来冲淡对她的想念。

　　我有一段情，却无处叙衷肠，爱情之殇，或许只有经历过的人才能体会这切肤之痛吧。

　　兰姐的下班的时候会跟厂里的其他几个姐姐去逛街，厂里面除了我和老板是男的，其他五个都是女的。而除了老板娘之外，其他几个年龄相仿，都是二十多岁的样子，所以平时她们都在一块玩。

　　每次逛街回来，兰姐都会带一些好吃的给我，最近见我好像有心事，便时不时的来排字房找我聊天，看到我在纸上写的那些东西，问我时不时恋爱了？

　　我有些不好意思，赶紧把那些东西收了起来。

　　经过两个来月的相处，我对兰姐还是很信任，有什么事我都会跟她说，见她问起，我便将我和阿莲之间的事跟她说了。她听完之后打趣的说：哎哟，看不出你小小年纪，还这么痴情，你老实说时不时因为阿莲你才不去读书的？

　　我想了想说：其实也不完全是因为她，因为我的学习成绩不太好，我也提不起学习的兴趣，就算参加高考，也就是走个过场，充其量能拿回个毕业证，想着还要拿着父母种田的血汗钱在那混一年，我就于心不忍。当然，阿莲是个关键因素，她的不回信让我下定了这个决心。

　　兰姐听了我的话后说：看得出你是个善良的孩子，感情的事我也没经历过，但换作是我，我会把这个事情搞清楚，到底是她不喜欢你呢还是有其他什么原因，你们俩一起长大，又那么要好，我怎么想都觉得她不是那么绝情的人，这里面可定有什么误会，或者她有什么苦衷，你整天在这自哀自怨她也不知道，与其这样，还不如大胆的去问个清清楚楚，就算是最坏的结果，也好过你在这胡思乱想折磨吧。

　　我承认她说得很有道理，自己也曾这样想过，可就是鼓不起勇气。

　　她见我不说话，知道我心里在纠结些什么，疼惜的摸摸我的头说：有些事再残酷你也得去面对，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没什么好怕的！听话，给她写封信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要是不敢，兰姐帮你问。

　　我并没有让兰姐帮我代笔，而是在兰姐走后，我便奋笔疾书，洋洋洒洒写了半本信笺，写完后自己看了一边，觉得太过啰嗦，而且中心思想也不明确，于是重新修改，精简到六页。

　　这个页数是我特意保留的，在我无助的时候，我也有些迷信的想法，六寓意六六大顺的意思，希望自己的感情从此能顺风顺水，不再跌宕起伏。

　　2020年4月4日，全国哀悼日，深切悼念为抗击这次新冠疫情而牺牲的烈士和逝去的同胞！

　　信寄出去后我心里还是有些惶恐，仔细的回想了信里面的内容，语气措辞都好像没问题，安心了些，剩下的只有耐心等待。
　　 
　　我已经能独立完成排版的工作了，于是兰姐开始教我裁纸，和印刷，她告诉我厂里面人少，所以每个人都要掌握各个岗位的所有技能，哪里需要就往哪上。
　　 
　　其实在印刷厂的各个岗位，都是些熟能生巧的活，只要你不笨，加上细心和耐心，经过长时间的重复操作，一样能做得很好。
　　 
　　裁纸比较简单，只要把一刀纸放在机器上，按参照线摆正，操作机器把纸压紧，然后一按开关，巨大的钢刀自上而下，噗呲一声，几百张纸就会被按要求整齐裁断。就这几个动作，我学了三天才能独立操作，还废了不少纸。
　　 
　　接下来我就学圆盘机印刷，这是一台半自动的机器，需要人工一张一张的往里面放纸，薄薄的一张纸很软，不是放歪了就是折叠了，初学的时候很磨人，一天下来，一半都是废品。
　　 
　　为了尽快掌握，我专心致志的练习放纸的手法，晚上别人都下班了，我把那些印废了的纸拿来操练，在老板看来我这是勤奋，而我自己知道，在等信的日子里，我害怕自己清闲下来，躺在牌子房里胡思乱想。
　　 
　　在我刚学会圆盘印刷机后，我收到了阿莲的来信，看着信封上熟悉而有娟秀的字体，我心里别提多激动了，我用颤抖的手慌乱的撕开信封，从里面抽出几张信笺，展开后迫不及待的看了起来。
　　 
　　信里面阿莲说她很抱歉，这么久才回我的信，之前从学校寄给她的信不知道什么原因，她是一个多月后才收到的，收到信后还没想好怎么回，就得到了她爸爸得了重病的电报，于是她就跑去玉林看她爸，这一呆就是一个多月，回来的时候学校差不多快放假了，学习加上考试忙得一塌糊涂，也就没想起给我回信这件事。等到放假的时候，她又去了玉林，她爸的命虽然保住了，但还需要长期的后续疗养，身边不能少了照顾的人。假期结束她回到学校正常上课后这才想起给我回信，可当她把信寄到我的学校后被退了回来。直到收到我最近寄出的信才知道我已辍学外出打工了。
　　 
　　她说自己这几个月经历了很多，回到学校发现已经跟不上老师上课的进度了，这几天正考虑向学校申请休学一年，好去玉林照顾爸爸。对于我对她的感情，她心里很感激，如果家里没发生这些事情，她还是很愿意接受的，可是现在家里一团糟，爸爸身边需要人照顾，妈妈又不让我去，学习又一团糟，所有这些事情压在我身上，弄得我的心好乱。或许这就是造化弄人吧，如果我能早点收到你的信，或许此刻你还在学校，如果爸爸没有生病，或许我们还会想以前那样互相喜欢着对方，但这一切还是发生了，仿佛冥冥中注定了我们要插肩而过。现在的我没资格谈论这些，经过最近一连串的事情，我感觉自己已经配不上你了。
　　 
　　信的最后她让我多保重，并说不管怎么样，她都会把我当成生命中最好最好的朋友，因为除了父亲，没有哪个男子给过她像我这样的温暖。

　　看完信，心中万千滋味涌在一处：原来她也是喜欢我的！不枉我这段时间揪心的等待。可为什么说她配不上我？难道仅仅是因为她父亲的事吗？这也不对啊，谁家还没个难处啊。我她是了解的，绝对不是那种遇事就跑的人，如果是怕连累我而做出这样的决定，这也未免太牵强了，会不会还有什么其它的事她没说呢？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我反反复复把她的信看了十几遍，希望能从她的字里行间找到答案，可是看来看去，始终不得其所。于是我赶紧写信告诉她，不管发生什么，我都愿意跟她一起承担，上刀山下火海都行！两个相爱的人在一起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不要被一些世俗的东西所左右。如果失去她，我的精神和肉体就会剥离，而我活着就没有了意义。
　　 
　　现在看来，当时的表白是多么的极端和不负责任，为了一个自己喜欢的女孩子，可以不顾一切，甚至连养育自己的父母都想过。
　　 
　　但当时就是这么想的，只要她愿意，我会为她付出一切，包括自己的生命！
　　 
　　谁都年轻过，在年轻的时候，无知加上无畏，总希望自己能干一些惊天动地的事情，如果没有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就好像对不起青一样。如果当时阿莲能答应跟我在一起，我愿意陪她一起去照顾耿老师，就算她因此与孙大胆决裂而没了经济来源，我会打工养她照顾她！因为在我的心里，她是我所有动力的源泉，她——是我的全世界！
　　 
　　几天后收到了她的回信，很简短：我已办了休学手续，马上我就要去玉林了，以后你也不要往学校写信了，离开你，有我不得已的苦衷，我会记得你对我的好！你要安心工作，不要为了我而胡思乱想，那样不值得！如果你心里真的有我，那么就算为了我，你也要好好珍重！
　　 
　　握着她的信，我在排字房里痛极而笑：去特么的天经地义！
　　 
　　“明明你也很爱我，没理由爱不到结果，只要你敢不懦弱，凭什么我们要错过！”
　　 
　　第一次感受到了失去的痛苦，心很痛，却又不知道去安抚，当天晚上，买了一瓶53度的桂林三花酒，一口气灌了下去，没过多久，天旋地转，酒精立竿见影的吞噬了我的痛苦，一并吞噬的还有我的意识。
　　 
　　那是我第一次喝酒，醒来的时候天还朦朦亮，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而不是排字房的纸堆上，口渴得要命，我想起身去喝水，刚一翻身，却发现兰姐和衣躺在床的另一边，我吓了一大跳，一骨碌爬坐了起来，脑袋一阵晕眩，这才想起昨晚喝醉酒了。可我记得当时明明是在排字房的呀，怎么跑到兰姐房间里来了？
　　 
　　兰姐被我的动静弄醒了，见我坐在床头，打了个哈欠后说：醒了啊，你可真能折腾的。
　　 
　　我不解的问：折腾？我昨晚干嘛了？
　　 
　　你什么都不记得了？兰姐看我不像是装傻充愣，于是也坐了起来问我。
　　 
　　我真什么都不记得了，我只知道我拿着酒在排字房一个人喝的，没过多久我就不记得后面发生了什么。
　　 
　　她说：看来你真是喝断片了，你喝醉之后跌跌撞撞往外走，说要回去找阿莲，拦都拦不住，最后没办法只好带你到街上兜了一圈，你像个疯子似的边走边喊阿莲，说什么让她一定要等着你，闹了半宿可算消停下来了，我怕你一个人再乱跑，只好把你弄到我房间了。
　　 
　　 

　　一个喝醉的人醒来后最怕的就是别人说起你醉酒时百出的丑态，那种感觉羞愧难道，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自绝于世界。
　　 
　　好在我只是在外面撒野，并没有做什么对不起兰姐的事。
　　 
　　那次醉酒我象是得了一场大病，足足躺了两天，不吃不喝，只是望着上面的横梁和瓦片发呆。一直很感谢老板对我的包容，没在那个时候把我开了，更感谢兰姐，她怕我想不开，时不时的跑到排字房看看我，为我送吃的送喝的。对一个刚出社会的年轻人来说，这温暖的人情足以让他重拾生活的信心。
　　 
　　时间从来不会为任何人停留，不管你处在什么样的境地，它都不会为你停留半秒，听只会冷眼看着这世上的一切慢慢流逝，包括你的生命和悲伤。
　　 
　　我在印刷厂学会了所有岗位的工作技能，在哪我都能独挡一面了，加上我的年轻和勤奋，短短几个月我俨然成了厂里的骨干，工资也从最开始的90涨到了500。
　　 
　　兰姐自我那次醉酒后，变得对我愈发关心，其实她只比我大三岁，只不过她长得稍显老气，看起来有二十五六的样子。她象一个大姐姐，不仅在生活工作上处处照顾我，更是在精神上给了我很大的慰藉。每次看到我她都会嘴角上扬，露出好看的笑容，眼神里充满了关切和喜爱。
　　 
　　很快到了年底，厂里面放年假了，老板在发完我们的工资后，还特意给每个人多加了一百块，说是今年的效益不错，辛苦大家了。
　　 
　　我和兰姐收拾好行李，因为我家和她家在同一个方向，于是我们结伴坐上了同一班车，可能很久没回去的缘故，一路上兰姐显得很兴奋，不停的跟我说话，并问我家有几口人？在哪个村子里？我们哪有什么好玩的地方等等。
　　 
　　她先下的车，下车后她挥手跟我告别，临走时还说了一句，有空我去你家找你玩。我当她说的是句客套话，忙说随时欢迎。
　　 
　　回到家里的时候老妈还在地里忙活，见到我眼泪一下就流出来了，拿起一根小树枝就往我身上抽，边抽边骂：你这个不让人省心的东西，终于知道回来啦，有本事一辈子别回家，妈也就当没生你这个儿子了！
　　 
　　我知道我的不辞而别让她很担心，也知道自己错了，于是站在那不躲不闪任她抽打，冬天的衣服穿得很厚，老妈也没用力打我，但看到老妈有些苍老的面容和她瘦弱的身体，心里不禁一阵心痛。我从包里拿出自己攒下的一千多块钱递给她说：妈，我长大了，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我找到一份很好的工作，以后我再也不用向你们伸手要钱了。
　　 
　　看到我拿出那么多钱，老妈有些不相信，这可抵得上她们老两口一年的收入了。在我一阵耐心的解释后她才释怀，抹着泪说我家儿子能挣钱了，看来真的是长大了。
　　 
　　 

　　从腊月28到正月初八，厂里面给我们放了13天的新年假，新年初六，兰姐背着个旅行包，笑盈盈的出现在我家门口。

　　我们这的新年风俗初一到十五都是些很好的亲戚朋友互相拜年，但以兰姐这样的同事关系来拜年还是很少见的，这倒没什么关系，毕竟我们的关系很好，可问题是她是第一次来我家，而且还在这个很重要的节日里，我未娶，她未嫁，这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她是我女朋友，趁着过年来见家长。

　　对于这些传统风俗我是知道的，兰姐的到来让我有些尴尬，但人家来了总不能往外撵吧，这也不是待客之道啊。我妈倒是很热情，招呼她坐下，端茶递水，把家里好吃的全拿来放在她面前，一个劲的招呼她多吃点。兰姐像个自来熟，一点也不见外，阿姨长阿姨短的叫着我妈，见有吃的，也不客气，大方的坐在那大快朵颐。

　　私下里我悄悄的问兰姐：你不知道我们这的风俗吗？这个时候过来别人还以为你是我女朋友呢。她不以为然的说：现在什么年代了，还讲究那些，年前我不是跟你说了会来你家玩，怎么你不欢迎啊？再说了，师傅来看看徒弟有什么问题，你别忘了，你可是我手把手教出来的。我一个姑娘家都不怕，你怕什么？

　　这倒也是，她都不怕我怕什么，如果还纠结在这所谓的风俗里，倒显得我小肚鸡肠了。

　　兰姐在我家住了一个晚上，初七我们俩就从我家一路步行，到镇上坐车回厂里。跟老妈告别时，老妈拉着兰姐的手依依不舍，象是自己的闺女要出远门一样，一会帮她拉拉衣角，一会帮她捋捋头发，而我这个亲生的却被晾在一旁，我吃醋的说：妈！你俩昨晚聊了一夜还没聊够啊，我们要走了，不然赶不上车了。

　　我们去镇上要经过阿莲她们村，快到她们村时远远看见村口有个很象阿莲的身影，但没等我们走近，她就跑了，我心里隐隐的痛了一下：那个身影不会是阿莲吧？但旋即又想：就算是她又能怎么样呢？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物是人非，不想也罢！

　　一路上兰姐说说笑笑，跟我讲她们家过年的风俗趣事，说今年弟弟也回来了，还带了个女朋友回来，他那女朋友是城里的，在农村见到猫啊狗啊猪啊牛啊什么都很稀奇，拿着个吹火筒都能玩半天，还闹出了很多笑话。

　　她弟弟比我大一岁多，今年二十岁都不到，年纪轻轻就能名正言顺的带女朋友回家了，想到自己虽然有喜欢的人，却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心里不禁一阵难过。

　　兰姐见我神色不对，知道我又想起了阿莲，劝慰道：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呢，你得学会舍弃，有舍才有得，你心里一直想着一个不可能的人，等于关上了你的心扉，就算有人想进来，看到你大门紧闭，也不得不望而却步。

　　我见她说起来一套一套的，于是问她：兰姐，你不是说你只读过初中吗？怎么说起话来这么有学问？她有些不好意思的说：这都是从琼瑶小说上学来的。

　　回到厂里，正常上班，春季和秋季都是印刷厂的旺季，订单源源不断，工作量也很大，每天都要加三四个小时的班，一天下来几乎没有什么空闲时间。

　　我喜欢这样忙碌的工作，不仅挣钱多，还能让我腾不出时间胡思乱想，那个叫阿莲的美丽女子的身影，随着时间的流逝被慢慢淡化，而心里的伤口也在这昏天暗地的忙碌中慢慢结痂愈合。

　　忙到五月份，总算是不用加班了，下了班兰姐会拉上我坐公交车去市里的商场逛逛给自己买点发卡、发箍和小香香之类的小玩意，碰到换季打折，还会去淘几件特价的衣服，有时候看到合适的男装，也会帮我买上一两件。我给她钱，她死命不要。

　　说实话，大商场的商品价格贵的吓人，就我那点工资，还买不起一件像样的外套，不是我这种乡下人能消费得起的，去了几次之后，我从心里抗拒，可兰姐却乐此不疲，特别是发了工资之后，不管我乐不乐意，拉着我就去一阵买买买，有一次还帮我买了两盒荷装的内裤。还别说，一分钱一分货，高级内裤就是不一样，不仅柔软贴身还不勒裆。

　　其实我心里知道，兰姐看似漫不经心的送我东西，一是她知道我比较节俭，而是为了照顾我可怜的自尊心。跟着她，我认识了李宁、耐克、彪马和阿迪达斯等很多知名的运动品牌，因为每次她送我的衣服都会在这些品牌里面挑选，她说我的身材穿适合穿运动服，不仅显得有活力，还特别的帅气。

　　从小我就捡大人改过来的衣服穿，破洞、开裆、补丁是我穿衣的常态，记忆最深刻的是老妈花12块钱买了一条牛仔裤，我足足穿了三年，从开始长得要挽裤脚到最后变成七分裤，上面补丁摞补丁，我都没舍得扔。读初高中了老妈会在集市上花十来块钱买一两条所谓的西裤，那玩意又薄又不耐穿，常常是往下一蹲就成了开裆裤。兰姐送给我的衣服少则大几十，多则一百多，穿在身上，感觉确实不一样，既轻便还没那么容易开裆。

　　每个人的衣着打扮都有自己的喜好，这也是所谓的个性装扮，我如今的穿衣风格，大都源自兰姐当初对我的启蒙，以休闲为主，简单、大方。

　　8月13，兰姐生日。

　　她的生日是我在跟兰姐聊天中无意得知的，她随口那么一说，但我记在了心里。

　　那天下班，我把早就买好的一件连衣裙趁没人的时候偷偷塞给了她，并轻声的对她说了一句兰姐生日快乐后跑回了排字房，

　　裙子是我前段时间一个人跑去商场买的，花了我大半月工资，想着平时她经常给我买这买那，她快过生日了，我也应该表示一下。于是狠狠心，买了一件很好看的黑色连衣裙送给她。

　　晚上七八点的样子，兰姐来排字房拉着我往外走，我问她干什么去？她说你都送我生日礼物了，是不是该出去陪我庆祝庆祝。

　　到了外面兰姐买了一堆零食和一件漓泉啤酒让我扛着跟她走，我跟着她来到了离厂里面不远处漓江边的草坪上，那天晚上的月亮很亮，照在江面上，波光鳞鳞，大地在月色下显得特别朦胧而美好，四周蛙叫虫鸣，既静谧又热闹。

　　我和兰姐坐在草坪上就着这美好的夜色和零食喝着漓泉啤酒，推杯换盏，你来我往，好不快活。我们无话不说无所不谈。兴趣所致时，更是又跳又唱。

　　两瓶啤酒下肚后，我有些不胜酒力，头有些晕乎乎的，于是就地躺下，想休息一下再喝。兰姐比我喝得多，也又了七八分醉意，见我躺下，她走到我身边，可能她也想躺下，结果一个踉跄，整个人都趴我身上了。

　　我们脸对着脸，互相看着对方没说话，月光下的兰姐很美，他离我不到20厘米的脸在酒精的催发下充满了诱惑，她问我：姐姐美吗？我说美！她说那你亲我！我犹豫了片刻，可还是抵不住内心的渴望，对着她的唇亲吻了过去.....

　　那天晚上，我们做了两次不可描述之事，第一次，兰姐很主动，第二次，我抵挡不了心中的意犹未尽，在穿上衣服半个小时后，按捺不住再次把兰姐扑倒在地。

　　一切没有想象中的甜蜜，甚至有些慌乱，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事后很后悔，对兰姐我虽然喜欢，可不是对阿莲的那种喜欢。

　　兰姐仿佛看出了我的心思，抚摸着我的脸说：别想太多了，我又不要你负责，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没关系啊，我喜欢你就好了。别给自己太大压力，这一切都是我自愿的。以后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怪你。

　　回到厂里已是半夜，我辗转反侧难以入眠，脑海里不断浮现出我和兰姐在月光下丝缕不沾的画面，那是我的第一次，却不及想象中那般美好，我不知道以后该如何面对兰姐。

　　在印刷厂我呆了一年多，在跟兰姐发生关系后，我常常陷入自责中，潜意识里觉得对不起阿莲，更对不起兰姐。

　　兰姐还是一如既往的对我好，看我的时候眼睛里多了份炽热和深情。而我抵御不了对她身体的贪慕，明知道自己不爱她，却在她的暗示下一次次跟她去漓江边的草坪上发生关系。每做完一次，我的自责就会增加一分。

　　我渴望着她的身体，心里却想着另外一个女人，我在欲望里堕落，陷入了一种想自拔却又不能自拔的恶性循环。

　　我想要离开，又觉得不厚道，毕竟老板对我不错，刚把我培训成一个熟手，我就这么走了，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可我实在不想再跟兰姐继续下去，不是她不好，而是她对我太好，这样的好在我不爱她的前提下变成了沉重的负担。

　　就在我左右为难时候，我收到了阿莲的信，里面除了署名和一个地址之外，只有四个字：我想你了！

　　收到信的当天玩晚上，我和兰姐来到江边的草坪上，推心置腹的聊了很久。，最后我说：兰姐，对不起，明天我就要走了，或者在你心里我就是个忘恩负义的混蛋，但我不想骗你，也不想骗自己，我不奢求你能原谅我，但你的好我会记在心里。

　　兰姐看着不远处奔流不息的漓江水，怔怔出神，半晌她才悠悠的说：去吧，你不属于这里，从我见到你那一刻我就知道你不属于这里，迟早你会离开的，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我按照阿莲信上的地址，辗转来到了广州花都的一个工业区。当在异地他乡看到我时，阿莲没了往日的矜持，在众目睽睽下，一下子扑到了我怀里，肆无忌惮的哭了起来，我搂着她，眼睛有些湿润，心中万千感慨无法用言语形容。

　　阿莲是几个月前从玉林过来的，她在那边照顾耿老师，可是没有经济来源，如果不出来，父女俩就得活活饿死，没办法，只好 把父亲托付给他人照顾，她承诺除了父亲的开支，还会每个月拿出几百块钱 给照顾父亲的人当是工资。

　　阿莲在一家制衣厂工作，拿的是计件工资，每个月下来能拿一千多，留下200块自己零用，其余的钱都如数寄回去。给我写信的时候，工厂正处在淡季，那个月她只拿到了八百多，这点钱远远不够，她又向同事借了一些才凑齐寄回去的钱。

　　根据老工人们的经验，这样的淡季要持续好几个月，这就意味着接下来几个月她还是没有足够的钱寄回去，一个人在这无依无靠，想到父亲还等着她的钱，感到孤独无助，不禁想起了我，于是给我写了那封信，原本是打算跟我写写信聊聊天的，没想到我居然来了。

　　那天晚上，阿莲买了一包烟给她们宿舍的保安，请他通融一下让我在她们宿舍借宿一晚，保安答应了，但告诉她，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她们的宿舍四张上下铺，可以住八个人，由于是淡季，里面只住了四个人。四人各占据一张下铺，上铺则用来对方自己的醒了和一些杂物。

　　阿莲的床在里面靠近厕所的地方，她学着其它几个人的样子用廉价的窗帘布把整个下铺围得严严实实的，躺进去则别有一番洞天，粉色的枕头被套，散发着她特有的体香，墙上包括上铺的床板上贴着明星的海报，看得出用心布置了的，一个独立的小空间，透着淡淡的温馨，我想这就是她的闺房了，也是她在这个城市身体和心灵安放的地方吧。

　　我们同床共枕的躺在床上，轻声的互叙衷肠，分开这么久，我有太多的思念和疑问，于是我问她那次在信里面为什么会说配不上我？她看了我很久，见我一副坚持的样子，于是说：你知道老猫仔跟我们住在一座大房子里面，他住东厢房，我住西厢房，那年暑假的时候，他傍晚趁我不在的时候溜进我房里，藏在床底下，到了半夜我睡着的时候，他爬上我的床摸我，一下子把我惊醒了，我大喊抓贼，他见我醒过来，吓得开了门一下子跑出去了，我妈提着棍子跑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跑没影了，我妈问我看清楚人没有，我说是老猫仔，我妈提着棍子就砸他家的们，让他滚出来，他没出来，结果他爸妈出来了，问怎么回事，我妈就把老猫仔想祸害我的事说了，他爸妈就说我妈乱说，我妈气不过，就把他们两口子打了一顿，并让他们交出老猫仔，老猫仔估计是跑远了，吓得至今都不敢回家。我写信给你时觉得自己被玷污了，身上不干净，所以才说配不上你。

　　我听了很气愤，忍不住高声骂了出来：这个王八蛋，下次看到他一定揍他个半死！

　　阿莲赶紧拿手指竖在嘴唇间嘘了一声，示意我旁边有人，不要吵到她们。

　　于是我附在她耳边轻声的问：除了摸你，他有没有做其它的？

　　阿莲肯定的说：没有！我醒来的时候衣服裤子都还好好的穿着呢，我睡觉轻，估计他刚开始我就醒了。

　　听到这我安心了不少，不过心里依然气愤，特么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这老猫仔，还真不是个玩意。

　　阿莲不想在这不愉快的事上做过多的纠结，于是岔开话题问我：你呢，这一两年过得怎么样？

　　她问我这句话的时候，我脑海里浮现出兰姐的身影，不知道怎么的，我居然有些想她了，倒不是想她的身体和那些颠鸾倒凤的事，而是想她对我的好。虽然跟她有过无数次的那种事，可我想她的时候却与那些场面无关。我想她对我说话时的神情，想她为我洗衣服的身影，想她像个姐姐一样为我吹去进到眼睛里的东西，想她很自然的为我拂去头发上的碎纸屑，更想她看到我时眼睛里的爱意。

　　阿莲见我有些失神，拿肩膀碰碰我问：怎么了？过得不好吗？

　　我回过神来，掩饰的说道：也没有不好，就是那时候心里特别想你，可又不能去找你，觉得日子很难熬。

　　阿莲听了捧过我的脸，亲吻了我一下说：对不起，是我不好，以后我们再也不要分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