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凤道:“谈何容易啊。”说完,又问:“那个家奴去了哪儿?”
夫人道:“去给巨君报讯了。”
王凤道:“混蛋,去给他报啥讯?”
夫人道:“这不,巨君主事呢,咋啦?”
王凤道:“这种事,告诉他干啥,还怕他沾不上干系?”
夫人想想也是,问道:“那该咋办?”
王凤也不说话,起身来找王莽,恰听得他跟那家奴说话,暗道了声“这小子毕竟还嫩”,见那家奴欲走,不敢怠慢,忙喊了一声。
见是他,王莽忙过来行礼道:“不知伯父大人前来,有失远迎,敬请恕罪。”
王凤道:“不必客套了,你且说说,这事通知了她娘家人又该咋办?”
王莽不解地道:“入土为安啊。”
王凤道:“就这样简单?”反问着,见王莽一脸不解地看着他,又道:“傻孩子哪,你还太嫩,听伯父的,先把这事儿压下,待你三叔的葬礼结束,向官府报个暴毙,埋了了事。”说完,起身走了。
王莽还欲再问,见他已走远了,虽仍不解,还是照办了。
又过了数日,葬礼总算结束了。期间,自又少不了各位叔伯、婶娘、兄弟这样或那样的要求,王莽秉持原则,一一应付。
他娘奇道:“我儿何来不孝?”
王莽道:“为人替子,害我娘折损阳寿,岂非不孝?”
他娘笑道:“我儿青春年方,竟信那莫须有的传言,为娘却是不信。”说着,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又道:“凭为娘的这阳寿,岂是说损折就能损折得了的?”
王莽懂他娘的心思,忙道:“感谢娘肯体谅儿子。”说完,记起了三婶娘之事儿,忙跟他娘说了。
他娘听了,沉吟半晌才道:“你大伯父确是为你好啊,纵使想不通,我儿也休再提起。”
说罢,见王莽仍一头雾水,待要再叮嘱几句,却见王凤的贴身家奴过来拱手道:“恭喜老夫人,贺喜老夫人。”
他娘奇道:“喜从何来,你且说来。”说着,已从身上摸了两个钱给他。
这家奴跪倒接了,喊了声“谢老夫人赏”,而后起身,把手冲向皇宫方向一拱,仰着脸道:“皇太后让大老爷传懿旨,说巨君为其三叔王崇替子,勤勉办事,功不可没,但替子一事终属私事,不便朝廷嘉奖,着令大司马王凤替哀家奖钱三千。”说罢,从袖中掏出个钱袋,恭敬奉上,转身走了
母子俩呆了呆,相拥而泣。
王宪却在想:“这小子终于交上狗屎运了,凭这小子的学问和惺惺作态,说不定真要飞了,莫非咱要一生都被他踩在脚下。”想着,免不了闷闷不乐。
王宪的贴身家奴最会琢磨人,早已把王宪琢磨了个透明亮,见状,献媚道:“这事儿也未必就不可逆转。”
王宪忙问:“你有啥高招儿?”
这家奴道:“你还记得三夫人的死吗?”
王宪翻了翻眼皮,问道:“记得,不是暴毙吗?官家都已经有了结论,这跟那又有啥关系?”
这家奴道:“你别管她是咋死的,你只管把她死的不清楚,往外透露那么一丁点儿,不愁传不进宫里。”
王宪作色道:“混账奴才,尽出馊主意,王凤已再三严令,我找死啊我?”
王宪道:“别臭显摆,快说,咋办?”
这家奴清了清嗓子,却又过了一会儿才道:“这样吧,去外地弄一个人,让他到闹市自言自语,说王家三夫人死得不明白啊。”
王宪道:“狗奴才,这招儿能管用?纵使管用了,王凤能查不出?”
这家奴道:“放到别的人家肯定不管用,放到王家肯定管用。不过,要想绝密,须得马上打发那人走。”
王宪暗想:“倒是个不错的主意,我不把他打发走,干脆灭了口,岂不更保险?还有,我连你这个老奴才也瞒过了,岂不是双保险?”
想着,怒道:“好你个狗奴才,竟敢出这等下流主意,看我不打死你?”
这家奴不想他突然变了脸,忙连连告饶。
王宪骂了一句“滚”,待见他逃一样走了,暗笑了笑,去依计而行。
家奴这招果然有效,那人在闹市的人群里就这么自言自语了一句,立即有人问:“真的吗?”
这人虽说已经听到了,但听得显然还不够清楚,转身去问,那人已然不见。这人忍不住好奇,身边的人素不相识竟也不顾,只管去问。
被问者压根儿就没听到,反问道:“果有其事吗?”这人道:“莫须有吧。”被问者不甘心,再去问别人。
就这样一传十,十传百,不一会儿就已疯传了开来,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对此,王凤一无所知。这日,王凤难得赋闲在家。赋闲的时候,王凤最喜欢无拘无束。
譬如,坐到太师椅上,把头靠到椅背上,两脚则伸到面前的案几上交叉并拢了,闭了眼,轻轻地晃着,一会儿,大脑的杂念就会屏除。
这会儿,他显然已经平静了下来,又开始想那些陈芝麻烂谷子。连他自己也奇怪,自打王崇去后,得了闲,他就忍不住想。夫人说,这说明他老了。或许真老了,他莫名其妙地叹了口气。
他不想老,他为自己的成就而骄傲而自豪。他认为,自己并非妄自菲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天下统共有几人?历史上又能有几人?而他并没有显赫的家世,完全凭自己比别人多付出几倍甚至几十倍的努力。
应该说,如果没有他的这些努力,就绝没有王家的今天。或者说,王家的今天来之不易。既然来之不易,就绝不能让之轻易失去。
正盘算,贴身家奴悄无声息地进来道:“启禀老爷,三夫人的兄长来访。”
王凤被唬了一跳,但念这家奴跟了自己几十年,也不好发火,静了静,问道:“谁?”
这家奴道:“三夫人的兄长。”
三夫人家也是大户,却只懂得经商不懂得为官,买卖竟是越做越小。年前,三夫人的兄长突然开启了心智,去弄了个县令来做。这三夫人的兄长倒也有些悟性,做了县令后,再三要拜访他,都被他拒绝了。今日心情好,三夫人又新丧,心里终究过意不去,便道:“让他进来吧。”
说完,见贴身家奴回身去请,王凤不自觉地把腿抽回来,正襟危坐着。坐了一会儿,王凤想了想,把腿重又伸了出去,依旧仰躺着。刚躺好,但见一人进来,扑腾一声跪倒在地。王凤喝道:“下跪何人?”
下跪之人,正是三夫人的兄长。流言传开后,三夫人她娘不由得信了,仗着儿子做了县令,让儿子到王家问个明白。她娘不懂,她兄长却懂,哪里敢来问,劝他娘道:“娘啊,那终究是传言,咱不信。”
他娘认死理,偷偷找人开了三夫人的坟来看,果见其脖子上有勒痕。其兄长无言再辩,也愤怒:“王家即便再强势,也总得给个说法吧,即便不能给个说法,补偿总得给点儿吧,人总不能白死了。”
想罢,赌气来了。刚才还理直气壮,经王凤这一喝,登时不知所语。
王凤暗笑了笑,声音转轻了,却仍不失威严,道:“下跪何人,从速报上名来。”
他稍稍平静了些,想:“我可是来兴师问罪的,岂能被他这一唬给唬住了?”想着,刚欲开口,却转而又想:“还是算了吧,王家终究势大,俗话说,小胳膊拧不过大腿,真拧巴起来,吃亏的肯定还是咱,倒不如似先前所想,弄点儿好处。
咋弄呢?他们王家弄死了人,终究理亏。再说了,他们既然不敢声张,自然有不敢声张的理由。这叫什么?这就叫尾巴。咱只要揪紧了这只尾巴,再给他们保全脸面。不愁他不给。”
拿定了主意,他道:“但请大老爷屏退了左右,下官才敢说话。”
王凤一愣,忍不住想:“他在弄啥玄虚,莫非三夫人那事儿被他抓住了尾巴?”暗自担心着,随之又想:“不过一小小县令,又有何惧?”虽如是想,却还是屏退了左右,道:“左右已退,有事但请讲来。”
他清了清嗓子,借以给自己壮胆,才把传言添油加醋地讲了一遍。
王凤心道:“这事做的还算机密,咋就泄了呢?不可能呀,莫非他想借机捞点好处?”想着,冷“哼”了一声,道:“他舅哥想攀亲戚也未尝不可,只完全没必要拿传言说事,现在这社会,传言多了去了,若是都去信,我王凤这辅政大臣也就不用做了。”
三夫人兄长毕竟也是县令了,懂得察言观色,见他话虽硬,底气却不足,知他心里发虚,心道:“看来,不给他下点儿猛药,他嘴上软不下来。”想着,嘴上已道:“刚开始,我们也以为是传言,但传言多了未必就不可信,加之老母思女心切,便偷偷命人打开了愚妹的坟……”
王凤果然一惊,已然站了起来,道:“他舅哥也算是亲戚了,快快请起,坐下说话。”说着,故作要过来搀扶的样子。
三夫人兄长哪里敢让他过来扶,起身自己去坐了,看着他不说话。
王凤沉思半晌,道:“他舅哥想咋办吧?”
三夫人兄长道:“愚妹已死,无论怎样,她终究做过王家的媳妇,这事若传扬开来,纵使王家也不好看,最好嘛……也给家母一个交代。”说着,摸了摸自己的头。
王凤懂了他的意思,想:“你既然这样想就好办,不过,可不能一下子满了你的胃口,免得你欲壑难填。”想着,道:“他舅哥最好给个提示。”
三夫人兄长想:“既然要了,就不能太小,太小了不值当开口,也显得小气。”想着,道:“三公九卿咱不敢想,我现在已享俸千石,怎么也得让我去州郡任职吧?”
王凤闻言,心里极为不屑,懒得跟他讨价还价,道:“好,就去州郡,享俸二千石,不得反悔。”
他道了声“绝不反悔”,见王凤冲他挥了挥手,识趣而退。
到了门外,却忍不住想:“不想他竟会这样痛快,若是咱的报价再高些,指不定他也能答应。”想着,已有了些悔意,转而又想:“反正,咱手里有他的尾巴,只要咱想要,还怕他不给?”
“早晚整死你。”待他走了,王凤恨恨地骂了句,命贴身家奴速去唤王舜来。
王舜听得他唤,不敢怠慢,忙过来跪倒行礼道:“伯父召唤,不知何事吩咐?”
王凤也不客套,把事说了,道:“限你三天时间,查明真相来复。”
除了王莽,众子侄中最数王舜办事干练。然而,三天过去了,王舜竟是一无所获,只得过来向王凤禀报。
王凤问道:“你是如何查的?”
王舜道:“先内后外,先仇后恩,所有的人都没有泄露的机会。”
王凤奇道:“难道这消息是自己长了翅膀飞出去的?”
王舜道:“消息长了翅膀倒不可能,指定有人特意为之,只是目前尚没有露出马脚。”
王凤满意地看了他一眼,却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王舜不解道:“伯父不是已把那人打发走了吗,咱们慢慢再查,又何必忧心?”
王凤叹了口气道:“那家伙我倒不担心,我担心的是那里。”说着,指了指皇宫方向,又道:“最近正准备给咱们王家恩宠,可不敢稍有疏忽。”
王舜道:“事主既已解决了,纵使传进去又能咋地?”
王舜道:“事主既已解决了,纵使传进去又能咋地?”
王凤原要给他解说一番,想了想,却又道:“你还不懂,兹体重大,还是小心为好。”
王舜知王凤不便相告,便连连称是,忙着告退。
王凤点了点头,却又叫住他道:“去告诉他们州郡长,让他闭上嘴巴吧,免得他的嘴巴四处生事。”
此时,皇太后王政君正想王崇。自打王崇离世,她已想过无数次,可她还是忍不住要去想。
“王崇比哀家还小,居然就去了!想当年,父亲王禁送哀家进宫,王崇已是七尺男儿,竟哭得一塌糊涂。”想着,她的眼前不断地交替闪出王崇各个年龄段或庄重或憨厚或或严肃或诙谐的形象。
每到这里,她的眼里都会噙了泪,内心涌上一股莫可名状的思念。她无法承受,不由起了身。
恰值午休时间,宫女们以为她要起来,忙一齐围过来各司其职地伺候着。她却只接了一宫女手中的茶,轻呡了一口,漱了口,吐到另一个宫女手中的痰盂里,而后轻轻挥了挥手。
众宫女散去,她重又躺下,想:“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仿佛还只是转眼间,兄弟姊妹们都老了,指不定哪天就会去。”想着,她怕得厉害,强迫自己去想点儿别的什么。于是,又想到了王崇的葬礼。
“葬礼办得不错,操办者没有点儿真才实学还真不行,看来我们王家后继有人哪。这个人是谁呢?”她记起,王凤曾告诉过她,说是二哥王曼的次子王莽,她还令王凤替她奖过三千个钱:“怎么可能是他呢?二哥死得早,没有皇封,这个王莽,竟没有堕了志?”
想着,她心里泛上一丝安慰,但旋即又被愧疚所取代:“二哥打小体弱,虽跟哀家不是一母所生,却也不少兄妹情谊,难道就因为他死得早就不该享皇封吗?”
念及此,她忙起身更衣,径往皇上的寝宫而来。
皇上的寝宫里竟又是嬉闹声一片。她知道自己这个不争气的儿子又在胡闹,不由暗暗叹了口气,想:“有些老家伙居然非议哀家为王家揽权争封,岂不知离了我们王家的支撑,这江山恐怕一天都守不住。”
想着,她冷“哼”了一声,不自觉加快了脚步。
及至到得皇上的寝宫,皇上的寝宫里却突然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正奇怪,冷不丁有人抱住了自己。是成帝,他正蒙了眼跟宫女们玩捉迷藏,猛然间抱住了一个人,以为是宫女。
宫女们见她来了,早已吓得跪倒在地,浑身筛糠似地抖个不停,哪里还敢吱声?独有成帝不知,兀自大喊大叫:“可算抓住了,看你还往哪里跑,朕这就要临幸你。”说着,手已不安分起来。
她轻轻推了推他,冷若冰霜地道:“皇上,闹够了没有?”
成帝听是他娘,慌忙扯掉了遮眼布,跪下道:“皇儿一时胡闹,唐突了皇娘,还请皇娘恕罪。”
她心里气得不行,但他终究是皇上,也不好太过分,自去坐了,道:“起来吧,皇儿现为一国之君,该有一国之君的风范。”说完,转向宫女们,厉声道:“你们还不退下,以后若再敢干扰皇上勤政,定不轻饶。”
宫女们闻言,大赦似地一哄而散。
成帝讨好道:“皇娘驾临,不知有何公务?”
太后道:“怎么,哀家非得有公务才能来见皇上吗?”
成帝见自己又说错了话,一时间不知所语。
但听太后又道:“哀家交代过的事儿,皇上考虑得怎么样了?”
成帝知她指的是给王家皇封的事儿,心里原极为不愿,想若是没有太后和舅父们支持,自己也登不上这皇位,不好太过违拗了他们,又懒得亲自去处理政务,事事都靠王凤去办,便转而又想:“索性给吧,也好让他们贴心办事。”想罢,道:“朕用心考虑过了,舅父们勤劳国事,劳苦功高,该封。”
太后“哦”了一声,道:“皇儿且说来听听。”
成帝道:“朕决定,封舅父王潭、王商、王立、王根等四人分别为平阿侯、成都侯、红阳侯和曲阳侯,王崇舅舅的遗腹子王奉为高平侯,一门五侯。”
说罢,一脸自得地看着太后,那意思:“我连王家刚出生的都给封了,这下总该满意了吧?”
太后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意,道:“我儿所虑甚为周全,哀家还有一个二哥叫王曼,早些年就去了,他儿子王莽这次为你王崇舅父的替子,葬礼办得有模有样,皇上想必也感觉到了,这个王莽应该也算是个人才。”
成帝心道:“皇娘啊,你也太贪心了吧?活着的终究还能办事,封就封了吧,死了的还要再封啊?行,封就封吧,反正也不差这一个。”想着,嘴上却道:“朕之前未曾听说过,故而没有想过,皇娘有啥想法,不妨说来听听。”
太后想了一会儿,道:“追封你二舅父为新都哀侯,其子王莽承袭爵位,为新都侯,咋样?”
成帝无奈,狠了狠心,道:“就依皇娘。”
太后心满意足,起身回宫。成帝扫了兴,怏怏不快不提。
再说太后刚回宫,便有内侍来报:“启禀太后,外出暗访的人回来了,等候您传见。”
派人出去暗访,是成帝被立为太子之后,王政君方始采取的一项措施。开始的时候,就是搜集情报,防止有人反叛朝廷和太子。随着王家的兴起,渐渐地也获取一些不利于王家的言行。后来,也兼着考察官吏和风土人情。
待下面的人知道了这帮人的存在,自要极力巴结,他们所能获取的无疑就只剩下了风土民情。单是风土民情,王政君也乐意听。所以,他们回宫后必要先向她汇报。
她心情正好,闻报道:“让他进来吧。”
外派的人自然都是王政君亲自挑选的,唯一的标准就是忠诚廉洁。她当然不知道,他们最终还是经不住外面糖衣炮弹的狂轰乱炸。回来之后,早已有了应对之语。听得她传,忙进来跪倒行礼,道:“请太后金安。”
她道:“赐座。”
内侍忙加了座位,暗访人再三谢恩之后,方恭恭敬敬去坐了。待他坐好,她饶有兴致地道:“外头都有些啥新鲜事儿,快说给哀家听听。”
暗访人忙清了清嗓子,恭恭敬敬地,免不了一通演说。无非就是形势一片大好,人人都夸皇上,人人都夸太后之流,后来又加了人人都夸大司马勤劳国事等等。遇有重金馈赠者,自然还要夸人家几句。
夸人也是有技巧的,自然不能直接说,最好拐个弯说是老百姓说的。太后高兴,自要打赏。时间久了,这些人自然知道怎么讨太后喜欢。当然,要讨太后喜欢,也不能总是上天言好事,偶尔地也要弄出点儿太后能够承受的小插曲。
这人偏是这小插曲没想好,说过好事之后,急切间记起了王家的那些传言,却不知该说不该说,便开始犹豫。
皇太后也怕有人骗她,所以边听边观察着说话人,他稍有犹豫便知他又难言之言,忙道:“还有啥事,只管说来。”
这人不敢再迟疑,道:“确有一事,事关王家,不知该说不该说?”
太后闻言暗想:“定是又有屑小之辈在诽谤王家。”想着,心下着怒,道:“别吞吞吐吐,快说。”
这人一惊,狠了狠心道:“外面传言说三夫人死得不清不楚。”
“原来是此等小事!”太后稍稍放了心,但这毕竟事关王家的荣誉,问道:“怎么个不清不楚?”
这人见她怒意转淡,大了胆子道:“传言极盛,却终究是传言,个中因由,小的悄悄暗访过,没人说得清,只传似乎跟那个谁有关。”
太后道:“那个谁,明言。”
这人道:“王莽,王巨君。”
太后一愣,心道:“难道这个王莽竟徒有虚名?”不自觉地摇了摇头,冲暗访人挥了挥手,眼瞅着他离去,又想:“莫非这人在损毁巨君?不可能啊,他们无怨又无仇,又何苦呢?指不定就是这个王莽德行有亏。
肯定是,二哥死得早,他失了教养,就成了这样。可不能因为他损毁了王家的声誉,还是把他的皇封收回吧。可是,万一他不似传言的那样,岂不有亏于他?即便不是那样,历练一下也好,年轻人想让他担大任就是不能让之一帆风顺。”
想罢,忙命内侍前去通知成帝。
成帝巴不得,当即便把王曼父子的皇封删了,发了诏书。
一门五侯,即便对于王家来说,应该也算是天大的喜事了。
大司马王凤却不仅没有丝毫喜色,反而重重地叹了口气。
成都侯王商不解,问道:“兄长,这又是为哪般?”
王凤无奈地道:“还能为哪般,为巨君呗。”
王商道:“是啊,说好了给皇封,怎么说变就变了呢?”
王凤道:“这就是官场哪,变数太大,纵使我们王家权势已登峰造极了,也不能不为将来担忧啊。”
王商道:“变数太大也不该这么变吧,连王参都做了水衡都尉,巨君难道连他尚且不如?”
王参乃王凤母李氏改嫁后所生,因见王家势大才改姓了王。王凤深以为耻,听王商提及,半晌不说话。
王商不小心触到了兄长的疼处,心里难免惴惴不安。但听王凤问道:“巨君表现怎样?”
王商道:“还算冷静,不过,看得出来,心里肯定不是滋味。”
王凤道:“换了谁,谁能有个好滋味,走吧,一起去看看。”
王莽早已从伯父王凤的话里话外猜出了个大概,虽不动声色,内心却在日甚一日地渴望着。
他跟常人一样,在事情没有结果大家都浑浑噩噩的时候还不觉得怎么样,一旦得了消息,又事与愿违,直如五雷轰顶,天旋地转。亏得王莽还算有些定力,才没有失态,回到家里,一头扎到床上嚎啕大哭。
这可是从未有过的,王氏忙过来劝,竟劝不住。他娘懂他,知他此时最需要的不是劝,而是宣泄,便轻轻扯了扯王氏的衣袖,引她出了屋,任他去哭。
他跟常人一样,在事情没有结果大家都浑浑噩噩的时候还不觉得怎么样,一旦得了消息,又事与愿违,直如五雷轰顶,天旋地转。亏得王莽还算有些定力,才没有失态,回到家里,一头扎到床上嚎啕大哭。
这可是从未有过的,王氏忙过来劝,竟劝不住。他娘懂他,知他此时最需要的不是劝,而是宣泄,便轻轻扯了扯王氏的衣袖,引她出了屋,任他去哭。
这一通哭哪,当真是撕心裂肺。王氏心中不忍,道:“娘啊,还是想法劝劝吧,莫要让他哭坏了身子。”
他娘摇了摇头,道:“这便是男儿,有泪不轻弹那是因为未到伤心处,他若伤了心,规劝是没用的,最好的办法,便是他想哭就让他哭,哭过了才不会伤身。”
王氏虽似懂非懂,还是听了他娘的话,心儿却被他的哭声紧紧地揪着,忽而天上,忽而又地下,直想随了他去。也不知过了多久,王莽总算止了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