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娘道:“外面饥饿的人多了去了,我儿难道去送给他们?”
王莽道:“当然不能,钱能生钱,咱们必须要让之生产出最大的效益来。”
说完,见他娘一脸不解地望着他,又道:“譬如那些文人名士,那些有才能的人,这些人最能助咱,这次要不是他们极力进谏,咱这皇封恐怕也得不到。还有,那些饥饿的人,若是他们有子女,他们的子女多年后应该也是资源。”
他娘仍似懂非懂,却还是点了点头,道:“我儿既有如此大志,为娘的焉有不支持的理儿?”
王莽道:“多谢娘了,只是……”
他娘道:“只是啥,我儿有话尽管说,别吞吞吐吐。”
王莽仍迟疑着道:“那就抓紧纠正现在的生活。”
他娘奇道:“纠正?咋纠正?鸡鸭鱼肉已经吃到了肚子里,新衣也已买了回来。”
王莽道:“吃的已经吃了,不再吃就是,只是这新衣最招眼,须得想想办法。”
他娘懂了,道:“就依我儿。”说着,拿起剪刀,在自己身上的新衣上连剪了几个口子。
他娘如此,家里的其他人虽不情愿,却还是照着去做了。
他娘之所以这样,当然不单纯是因为被王莽的诚恳所打动了,还有另外一个原因:王莽昏迷的这三天里,她每天夜里都能梦到他爹,他爹每次都说:“老太婆,不必忧心,此儿无大碍,三日后必醒。”
她已好久没跟他说过话了,唯恐他走了,忙问:“你那嘱托可该咋办?”
她已好久没跟他说过话了,唯恐他走了,忙问:“你那嘱托可该咋办?”
他道:“算了吧,待他醒来,一切顺他,你指不定还有几天显耀的日子过,只可惜……”
她问道:“只可惜啥?”
他道:“可惜此儿不得善终。”
她急道:“何以破解?”
他摇头道:“晚了,天意如此哪。”
王莽自然不知道这些,他更关注结果。结果是,他声名日响。不过,他并没有自得,他认为在没有实现目标之前他还没有自得的资格,尽管他自己也说不清他的目标到底是什么,或许他只有一往无前。
无疑地,他仍在想这事儿,尽管他已经想过无数次了。他觉得自己这事儿办得有点儿愧对大嫂,不,准确地说,应该是能否让大嫂满意也事关他的声誉,他不能留下丝毫的隐患。
怎么才能让大嫂满意呢?唯有善待王光。王光不仅是王家的子侄,更是大嫂的心头肉。正所谓打蛇打七寸,助人助所需。
善待,显然不是任其奢靡,而是给其拜最好的老师,让其受最好的教育。不仅如此,休假的时候,他还常去慰问王光的老师,恩惠遍及王光所有的同学。学生们都来观看,长老们也为之感叹不已。
果然,大嫂虽仍寡言少语,脸上却渐渐堆起了笑。大嫂原本爱说爱笑,打他要求家里人省吃俭用后,突然变得寡言少语,不是心怀不满又能为啥?
该怎样让大嫂恢复如初呢?要知道,大嫂给他宣扬一句,足抵得上他自己说千句万句。本来嘛,何谓声誉,自然都是别人说的,这跟他宁肯家无余财也要巴结那些名士卿大夫一样。
正想着,冷不丁见卫兵领着王氏进来了,不由一惊:“莫非家里出了啥事?”但他还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待卫兵退出后,才问道:“你怎么来了?”
王氏却不急于说话,过来习惯地用食指轻轻点了点他的额头,嗔怪道:“我咋来了,你倒算算几天没回家了?”
“几天没回家?”王莽自语着,默算着,一时间竟算不出。
王氏道:“行了,别算了,傻瓜,半个多月了。”
经她一提醒,他猛然记了起来,道:“没办法啊,职责所系。”
王氏埋怨道:“就你职责所系,其他人都干啥去了?”
他道:“副都尉先是请假给他儿子办婚事,谁料他娘高兴过度竟去了,这不又办丧事嘛,作为都尉,我又能咋地?这可是在皇宫值宿警卫啊,哪里敢有丝毫的懈怠?”说完,又道:“快说说,家里有啥事没有?”
王氏不接他的话,反问道:“那,你那副都尉啥时能回来?”
他道:“今天应该就回了。”
王氏道:“谢天谢地。”
他问:“咋了?”
王氏道:“增秩又生了。”
增秩原是大嫂的侍婢,王莽与之私通被大嫂发现了才迫不得已送他做了侍妾,前年生下了王莽的第六子王匡。王莽猜,这也是大嫂怨恨他的原因之一。因此,他苦笑了笑,问道:“男孩还是女孩?”
王氏道:“这婆娘倒是能生,又生了个丫头。”
王莽“哦”了一声,王氏又道:“还有一事儿,娘要问问你的意见。”
王莽道:“啥事?”
王氏刚欲说,副都尉回来了。王莽道了声“回家再说”,起身离座迎了上去。
做了骑都尉后,王莽信心大增,但王莽认为这又是一个开始而非终结,所以,他愈加谦恭——谦恭也是因人而异的,卑微人的谦恭往往被人当做媚态,而地位高贵人的谦恭却常常被宣扬成美德。
因为请假时日太多,副都尉已自不安,眼瞅着王莽不仅没有一丝责备,反而亲自出迎,亲密地拍着自己的肩膀,心下感动,一时间为他去死的心都有,哪里能不心甘情愿地礼送他们夫妇回家?
累是一种感觉,高度紧张的时候或许感觉不到,精神一旦松弛下来,王莽几乎要倒下来,但他还是坚持着跟王氏进了他娘的屋。
他娘见了,双手合什,道:“老天爷啊,你可总算回来了。”说完,又转向王氏道:“那事你跟他说过了?”
王氏未及说话,王莽已抢先道:“没来得及,还是娘说吧。”
他娘略带责备道:“你也不能只顾着忙工作吧,宇儿的大婚眼看着就到了,你这个当爹的总该拿个主意吧。”
王莽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歉意道:“亏得娘提醒,不然,儿真的就忘了。”
他娘道:“现在记起了,拿个主意吧。”
“是啊,拿个主意。”王莽自语着,蓦然又记起了大嫂,并因为大嫂而想到了王光:“莫不如让王光跟王宇一起大婚吧,大嫂指定欢喜。”想着,王莽便说了出来。
王氏忙道:“不可,王光还小呢。”
他娘懂王氏的意思,她看了王莽一会儿,问道:“我儿拿定主意了?”见王莽坚定地点了点头,又道:“好,我儿能有如此胸襟,为娘欢喜还来不及,哪有不从之理?”
王氏听了,心里稍稍明白了点儿,却还是不愿,无奈他娘已表了态,不敢不从,只低着头不说话。
他娘瞥了王氏一眼,暗叹了句“女人终究是女人哪”,故意问道:“现在时兴办酒宴,这倒是个不错的捞钱机会,我儿做何打算呢?”
王莽道:“官人无私事,还是免了吧,再说了,家里已无余财,若是跟我上次受伤那样还人情,恐怕咱也无力去还。不过,宇儿、光儿两个大婚终究是喜事,不如就家里人热闹一番吧。”
他娘道:“我儿所虑甚是,好,就这样。”
王莽夫妇闻言,忙一齐退了出来,边忙着筹备,边数着日子。
这毕竟是王家的大事,虽说从简也千头万绪,日子却说到就到了。由于下人做事不密,消息竟不径而走。原先没有打算过的人也来了,宴会桌子和回赠礼品一加再加,弄得王莽手忙脚乱,好不容易才有机会坐下来。
刚坐下,未及动筷子,有侍婢过来道:“启禀老爷,老夫人心绞疼的病又犯了。”
心绞疼是他娘的老毛病,大夫曾再三叮嘱,若犯病必要及时服饮汤药。
王莽闻言,忙过去探视。他娘疼得满头是汗,王莽心急如焚,待下人把汤药煎了,亲自尝过,才喂他娘服下。
这药确是见效,他娘服下后,一会儿就睡过去了。王莽这才出来见客,席间又因担心他娘,数次起身前去探视,直到宾客散去。
众宾客无不为之动容,就连大嫂都冲他笑了。
大嫂的笑真的很好看。
王莽的所做所为,自然缺不了人到处为他宣扬,他的虚名高广很快就超过了他的叔伯父们,但他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为啥呢?因为他的表弟淳于长。这个家伙,居然已做到了卫尉,位列九卿!
“他凭啥?虽说他入道比咱早,但他有何建树?不过帮皇上弄了个赵飞燕嘛。这有啥了不起的?若是换了咱,指定比他办得更漂亮。
你办得再漂亮也没用,皇上偏就不用你,你能有啥法?这便是机会。机会也是一种资源,这家伙偏就善于抓住这种资源,也算是本事。
屁,真本事肯定不是这样的,凭这样的本事肯定兔子的尾巴长不了,这样的机会白给咱也不要。不要才是傻瓜哩,你不要,他就比你提拔得快。这叫什么,这就叫先机……”
也奇了怪了,每当有平级的同僚提拔,哪怕是这种提拔并无多大的前景,王莽都会炸裂了似地憋闷,没有个十天半个月,绝难从这种自我辩驳中解脱出来。
王莽也说不清原因,把这称之为“心魔”。其实,王莽也不是说不清,他心里透明亮,只是他不肯也没有勇气去正视自己。
“心魔”这玩意儿,人忙起来自然就轻些,只不过让人觉得空落落的,一旦得了闲暇,总仿佛要把人吞掉似地。
这日,王莽得了闲暇,不自觉地又陷入了“心魔”。蓦然,他开始心惊肉跳起来,因为他想到了这样一个事实:叔父王根怪病缠身已半年有余,明确地表达了退休的愿望。
“这个时候,淳于长超过了咱,万一皇上批准了叔父的申请,谁最有资格接叔父的班?自然只能从九卿的军职中去选,这不是秃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嘛。”
想到这里,王莽心底里慢慢地升腾起一股火一样的渴望,炙烤着他,让他不停地自问着:“咋办?我到底该咋办?”
也不知问了多少遍,王莽才开始想:“还能咋办,咱绝不能坐以待毙,必须要有所行动。咋行动?知彼知己,百战不殆。”
想罢,王莽命人去请淳于长营中的丞相。
淳于长营中的丞相,是淳于长最信赖的人。既是淳于长最信赖的人,淳于长必要极力拢络,对淳于长自是忠心耿耿。
那么,王莽在这个时候为什么要去请他呢?
话得重新回到王莽骑都尉履新后。王莽认为,自己也算是跨入了中高级军官的行列了,不能再跟过去那样只顾着抓军事素质,他必须要开始“拨琴弦”。
“拨琴弦”是淳于长的发明,即凡事要瞒住下属,哄住上司,盯牢同僚。
淳于长一直都在提防王莽,自然不会告诉王莽。这是他在一次醉酒后无意中说出来的,说过之后已然悔之不已,当然不会告诉王莽怎么去拨。
王莽何许人也?正顺风顺水,竟是一点就通:靠啥去拨,靠人呗。事实如此嘛,若要这琴弦拨得通,每根“弦”上都必须有自己的人,只要能够随时掌握“弦”的动向,又何愁拨不通呢?
自此,王莽便开始埋伏人,王莽暗自把埋伏的这些人称之为眼线。
王莽不喜欢拖泥带水,有声誉,又不惜钱财,自然少不了眼线。独是淳于长这边,因为防护最严,竟是迟迟得不了手。没办法,王莽只好选择了淳于长营中的丞相。
王莽认为,只要是人,最不怕的就是他立场坚定,最怕的是他没有爱好。凡是人,又怎么会没有爱好呢?只要不断地投其所好,不怕他不乖乖地举手投降。
不过,王莽这次真的看走了眼,淳于长营中的丞相倒向王莽,却并非因为王莽的投其所好,而是因为他早就看不惯淳于长的为人了。
看不惯也没办法,因为他确信自己无力扳倒淳于长。正无奈,王莽找上了他。
因为王莽的声誉,他愿意信王莽,但他显然并不认为自己是在出卖淳于长,而只是在把自己胸中的郁闷向一个自己信得过的人倾倒。
其时,他正一个人喝闷酒,闻得王莽相招,匆忙跟了来。
王莽见他来了,忙起身让座,亲自去泡了茶,未及说话,他已在道:“什么破世道,如此贪婪成性的人居然还能提拔?你说说,还有没有公理?”
王莽故作无所谓地笑道:“老兄啊,这也算是一种本事哪。”
他道:“是啊,这也算是一种本事,一般人是做不出来的。”说着,见王莽专注地望着自己,又道:“对于那些贪官,你剜他几刀子肉就剜他几刀子吧,那个许皇后,一个废后,他居然用劝皇上重新立她为后为诱饵,把她骗了个精光,几千万哪,他就不怕被撑死?”
王莽“哦”了一声,眼珠子快速地转了转,道:“我算看明白了,你老兄也不过发发牢骚,真凭实据肯定是没有的。”
他道:“没有,咋能没有?若是真没有,凭我掌握了他这么多秘密,他淳于长能让我活到今天?”说完,从怀里掏出一个包递给王莽,道:“我想过了,巨君乃品德高尚之人,这些证据就先放你这里吧,或许更安全些。”
“似他这种人,其实就是喂不熟的狗:他能背叛淳于长,难道就不能背叛咱?这种人除了利用,当然不能与之掏心掏肺,瞅准了机会必要除了他。”想着,见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王莽用力咳了一声。
他不知道,这是王莽跟贴身家奴约好的送客信号,反以为王莽病了,待见王莽庄重地把东西收好了,一脸关切地看着王莽,道:“都尉乃国之柱臣,一定要保重身体哪。”
王莽听他说得真诚,心里动了动,待要说点儿什么,贴身家奴已进来道:“启禀老爷,探视大司马的时间到了。”
王莽佯怒道:“不晓事的奴才,不见有贵客在吗?”说完,一脸无奈地看着他。
他原想再牢骚几句,见状,只好悻悻然地告辞走了。
王莽暗笑了笑,冲莫名其妙受了责备呆立当场的贴身家奴招了招手。贴身家奴一肚子委屈,小心翼翼地挪了过来。王莽跟他如此这般地耳语了一番,放心地去见王根。
王根的病并不重,只是他突然厌倦了官场上的尔虞我诈,才提出了退休申请。
王根为人严谨,成帝心里舍不得,但架不住王根铁了心再三申请,只好勉强同意了,前提是王根必须提出自己的继承人选。
此时,王根正想:“谁合适呢?王立?过于耿直,显然不合适。巨君?倒是合适,他原就是咱们王家的继承者,问题是,他职位太低,怕不能服众,除非他能再立大功,一时间却又让他去哪里立大功呢?可是,除了他,还有谁呢?”
蓦然,王根又想到了淳于长:“这个小子,刚做了卫尉,位列九卿,职位上倒是合适,也深得皇上信赖,更重要的是,他还是王家的外甥,虽说外甥终究不是王家人,却也算半个王家人吧。如果力荐巨君不成,把权交给他,总比落入外人手里要好。”
正想着,见王莽来了,暗道了声“正好听听他的意见”,命家奴给王莽加了座,道:“你表弟淳于长不错,年纪轻轻就做了卫尉,位列九卿,巨君当努力啊。”
王根说得轻松,王莽心里却跟翻江倒海似地:“莫非叔父已选中了淳于长?还是皇上已意属于他?咋办呢?必须要阻止他。咋阻止呢?当然不能暴露自己的意图,还要把事情说明白。”
王莽显然已经不止想过一次了,待自己稍稍平静了些,试探着道:“表弟当然不错,只是似乎心急了些。”
“心急?咋个心急法儿?”王根急问道。
王莽故意迟疑了一会儿,道:“他见叔父久病不起,心中十分欢喜,认定自己必会取代叔父辅政,正暗地里四处给人封官许愿呢。反正他迟早要辅政,却这样急,不是太急又算什么?再说了,叔父也是他的亲娘舅,他难道就不为叔父的病担心?”
王根想想,自打自己宣称有病,这个淳于长竟一次也没来探视过——其实,也不是没来过,只是他每次未及到得,都被王莽设计给调开了——心里已是不悦,又闻听他如此,不疑有他,怒道:“竖子太过猖狂,安敢如此?”
王莽闻言,忙又道:“他仗着皇上宠信,还有啥不敢的?连废后许氏他都敢与之私通,长期诱骗许氏贿赂。”
王根道:“这可是死罪,不敢乱说的。”
王莽道:“叔父大人知道巨君的为人,巨君岂是那种捕风捉影之人?”说着,把淳于长营中丞相那里得来的罪证交给了王根。
王根看罢,埋怨道:“既如此,为何不早说呢,差点害我做错事。”
王莽道:“淳于毕竟是巨君的表弟,又不知叔父大人的意图,故一直不敢说。”
王根不知他心思,暗自看了他一眼,见他一脸惶恐,认为他在紧张,道:“且不可徇私,快去报告太后吧。”
王莽故作懵懂地问:“为什么不是皇上呢?”
王根道:“傻孩子,为人正直是好事,但遇事还是要多动动脑子,去报告太后吧。”
陪皇上出游回来,见皇上一脸疲惫,淳于长讨好地道:“出去折腾了大半天,皇上也该累了吧?微臣告退。”
成帝确实累了。其实,他每次出去都会很累,但他还是喜欢出去,因为只有出去了他才能够恣意妄为——凡是人,哪怕是做了皇上,也不能够恣意妄为。所以,人才喜欢恣意妄为。
他显然还沉浸在回忆里,闻言,“啊”了一声,冲淳于长挥了挥手,却又突然记起了什么似地道:“且慢。”
淳于长转身道:“皇上还有吩咐?”
成帝绷紧了脸,死死地盯着他,却是不说话。
“这是咋了?莫非自己有什么地方办得不周惹了他?不该呀,凡是他想做的,无论合不合规矩,咱都让他做了啊。”
淳于长想不通,暗暗感叹:“难怪人都说伴君如伴虎,事实如此啊,一旦惹翻了他,吃掉了你也不过就是分分钟的事儿。”感叹着,心里不由一阵阵发毛,额头上渐渐渗出了汗。
成帝见状,突然“噗嗤”一笑,道:“恭喜淳于爱卿,贺喜淳于爱卿。”
淳于长不由长舒了一口气,暗叫“好险”,嘴上却道:“微臣实在愚钝,还请皇上明示。”
成帝站了起来,慢慢地踱着,道:“大司马就要退休了,若是让爱卿接任,你说算不算喜事?”
这确是令淳于长日思夜想的大喜事,闻言,他的心登时“蹦蹦蹦”地狂跳不已,但他还是道:“微臣的所有都是皇上赐的,无论做什么,微臣都一心为皇上鞠躬尽瘁。”
他的话无疑让成帝感到舒服,成帝笑着道:“爱卿的忠心,朕是知道的,不过,这事儿急不得,朕必须再三挽留大司马才能批准他退休的申请,朕虽贵为皇上,却也得极尽人情。”
淳于长道:“皇上圣明,微臣的一切都是皇上的,微臣唯皇上之命是从。”
成帝默默地点了点头。淳于长还欲再说,他已道:“爱卿也累了,跪安吧。”
淳于长直想跳起来,闻言,巴不得请了安,匆匆出了宫。喜事,天大的喜事!从天而降,一下子把他砸晕了,出了宫,他竟不知自己该去哪里。许久,他才记起了云彩衣。
云彩衣原是怡春楼的头牌,这个小女子,倒是有些鬼精灵,淳于长捞钱的狠招损招多来自于她。淳于长觉得越来越离不开她,便给她赎了身,买了一处大宅院送给她。
她居然又想着要名分,凭她这出身,淳于长当然不能给,又不好一口回绝,只好躲着她。可是,刚躲了几天,淳于长却又忍不住想她,想她又怕她。
云彩衣不想事情竟弄成了这样,硬撑了几天,便又想:“万一他真把咱甩了该咋办?甩了也不怕,他给的钱财足够咱痛痛快快地过一辈子了。
可是,这些钱财终究是死钱,总有花完的一天,那比得上傍上这样一位活财神?咳,咱要那个一文不值的破名分干啥?人嘛,怎么样不是过一辈子?“
想着,她开始悔,悔着,丢了什么似地盼着他来。
他竟真的来了!她小鸟一样飞过来,投进他的怀里,佯做低声哭泣着,两只小手则不停地轻轻地捶打着他。
他登时柔肠百转,几乎要忍不住把自己的大喜事说出来,但他还是忍住了,他必须要降服她。
“女人嘛,小事儿上占点儿上风情有可原,原则问题上绝对不能对其让步,否则,她会永世都骑到你的脖子上。”想着,他故作生气地推开了她,一个人去坐了,不停地唉声叹气。
她果然急了,过来轻轻地摇着他的肩,嗲声嗲气地道:“怎么了嘛,人家不要那破名分了就是了。”
他心中暗喜,却摇了摇头,继续做作着。
她愈急,问道:“为什么,莫非遇到了什么不顺?”
他点了点头,仍不说话。
她自责道:“呸,呸,呸,都怪我给你带来了晦气。”说着,眼里已夹了泪。
“带泪的女人赛妖精。”他暗自感叹着,心中不忍,一把把她搂进怀里,嘴贴到她耳边把自己的大喜事说了。
她挣脱了他,怔怔地看着他,许久,猛地重又投进了他的怀里,抱着他的脸又啃又咬。
他心底的火早已升了起来,只是他在努力地克制着,此时,已然似洪水决了堤,再也无法控制,他冷不丁地抱起她,一起倒在了床上……
时间仿佛在这个瞬间凝固了,不,他们分明已坐上了一叶扁舟,忽而冲向巅峰,忽而又坠向了谷底。
偏于这时,有人敲门。他恼道:“谁呀?”
是他的贴身家奴,急匆匆地道:“我,启禀老爷,骑都尉大人的信使到了,说有重要消息相告。”
“骑都尉?重要消息?他会有重要消息告诉我?也说不准呢,指不定是自己做过的哪件坏事泄露了,他毕竟是咱的表兄。怎么会呢?咱向来都是不留尾巴的。或许他也知道了咱的那件大喜事,过来讨好也未可知。”
他快如闪电地想着,毕竟心里有愧,虽不情愿,却已再无兴致,忙推开紧紧地缠着他的云彩衣,起身穿衣,嘴上已道:“知道了,快让他进来吧。”
王莽的信使,就是他的贴身家奴,进了屋,见云彩衣衣衫不整,正满脸不高兴地瞅着自己,知自己撞坏了他的好事,心里在不怀好意地笑着,嘴上却不说话。
淳于长急道:“啥事,快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