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国晚秋-两宋繁华往事(第一部 最爱东京)我用心写 你认真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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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纵观韩忠彦的为官生涯,这还算是个忠厚之人。
  尽管如此,他毕竟出生宰相之家,长期周旋在权力中心,揣摩上意、察言观色、因时顺势,也是他为官的基本功。很显然,对韩忠彦来说,向太后去世,他失去的不仅是靠山,还有复兴旧党事业的最大的保障。朝廷政局急转直下,他迫切需要采取措施自保。
  这时候,朝堂上启用蔡京的呼声此起彼伏,他也不可能充耳不闻。如此之下,他力邀蔡京为外援,如能借蔡京之力斗倒曾布,维持现有中间路线,则他至少可以坐稳宰相之位;即便徽宗决意倒向新党,他相位不保,此时交好蔡京也是在给未来铺路。如此,左右妥帖,韩忠彦稳赚不亏。
  事实上,正如韩忠彦所料,徽宗欣然同意了他的提议。
  说起来,徽宗应是顺水推舟,他原本就对蔡京印象很好。
  他还是端王时,蔡京就是府上的坐上宾。年轻的端王,是很仰慕蔡京的,因为他独步天下的书法。
  据说,有年夏天,东京酷热,蔡京身边有个小厮,侍奉蔡京十分殷勤,左手果蔬、右手蒲扇,让蔡京十分满意。蔡京一时高兴,便在小厮扇子上题了两句杜甫的诗。几日后,蔡京再见小厮,发现小厮里外焕然一新,问其故。原来,那把蔡京题诗的扇子,当日便被人以2万贯钱买走。如此令人咋舌的价格,买家自非凡人,正是端王赵佶。
  由此可见,对蔡京的书法,赵佶是何等喜爱。
  不过,蔡京能回京城,也不全是韩忠彦的功劳,曾布客观上也起了作用。他的作用,就是没有反对。
  以曾布当时的权势,如果他极力反对的话,蔡京的返京之路至少没那么顺遂。当然,曾布没有反对,也有他的考虑。
  徽宗登基以来,曾布的政治主张,是走调和两党的中间路线。这条路线,大体得到了向太后和宋徽宗的认同。只不过,向太后是真心认同、且倾向旧党多一些,而徽宗则可能是违心认同、他更倾向新党。如今,向太后去世,徽宗无所顾忌,更想着早日继承父兄遗志了。
  人事即政治。正因为看透了徽宗的真实想法,在蔡京的问题上,曾布也就不再坚持了。当然,这也与曾布托大有关系,他对自己的权位和皇帝恩宠过于自信了,没太拿蔡京当回事。或许,在他眼里,蔡氏兄弟真正厉害的是蔡卞。
  韩忠彦力邀,曾布不反对,人在杭州的蔡京,也没闲着。
  徽宗登基不久,便在杭州设立了明金局,负责搜罗书画珍品和奇巧玩物。如此机会,蔡京岂能放过,他百般讨好明金局的官员,将自己的书法作品夹在珍玩里面,源源不断地到徽宗的御案前。这是无声的提醒。
  此外,知道徽宗喜欢道教,迷信神仙方士及幻术,蔡京就重金贿赂出入宫禁的道士,借他们之口,大谈蔡京有宰相之才。对于后宫妃嫔们和内侍们,蔡京也刻意巴结、不断施以恩惠,让他们在后宫制造舆论,为己博取贤名。为了回京,蔡京,挖空了心思。
  自己努力,众人帮忙,蔡京终于盼到了回京的诏书。
  这一次,不同凡响,蔡京的巅峰之路,终于拉开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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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蔡京进京之前,朝局变动激烈。
  几名位居显赫的旧党人士,纷纷被贬。蔡京,由杭州知定州。蔡卞,由池州提举崇禧观、再知大名府。
  朝堂之上,有人大吹重用蔡京之风。时有起居郎邓洵,向徽宗呈上《爱莫能助之图》,大讲了一番诛心之论。他说,陛下乃神宗之子,韩忠彦是韩琦之子。当年神宗推行新法,韩琦就是反对的、到处说是非,神宗大度,不予计较而已。如今陛下用韩忠彦为宰相,他之所以极力排斥新法,正是为了继承父志。可如此,陛下就不能继承父志了。皇帝不能而臣子却能,岂非咄咄怪事?绕了一大圈,最后他给出结论,如要继承父兄两代先帝的新法事业,非重用蔡京不可。
  据说,徽宗听完,豁然开朗,龙心大悦。
  次年,即公元1102年2月,蔡京知大名府;3月蔡京进京,任翰林学士承旨兼修国史;4月,徽宗亲自召见了蔡京;5月,蔡京任尚书右丞。
  同在5月,一手策划蔡京进京的韩忠彦,被贬出京城。
  6月,宰相曾布,被贬出京城,出知润州(今江苏镇江)。
  在这疾风骤雨般的人事调整中,韩忠彦、曾布都是失败者。忙碌许久,朝廷的宰相、副宰相,倒成了鹬蚌,而最终胜出者,只有蔡京。
  能有如此翻云覆雨能力的,唯有徽宗皇帝。这时,徽宗不过继位2年,20岁而已。如此政治手腕,也是相当的老练了;如此行事风格,算是相当的凌厉了。那种以为徽宗,只会吟诗作画、终日风花雪月的评价,还是过于肤浅了。
  人事调整的背后,正是徽宗对执政思路的调整。
  韩忠彦走人,说明旧党路线被彻底弃用。他的宠臣曾布,也跟着离京走人,倒让人颇为意外。这意外的言下之意,曾布倡导的中间路线破产了。
  向左不行,中间亦不行,徽宗新政唯一的路,就是神宗、哲宗的新法之路。实际上,这从当年启用的新年号,就能看得出来。公元1102年,是为崇宁元年。
  也就是说,建中靖国的年号,仅为公元1101年所用。至于崇宁的意思,则天下无人不知。宁,是熙宁,这是当年神宗变法时的年号,王安石变法,又被称作熙宁变法。徽宗的新年号,再明白不过的告诉天下人,皇帝要走父兄之路了。
  这么说起来,蔡京进京、拜相,哪是什么韩忠彦之力,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徽宗的选择。韩、曾等人,不过是提前读懂了皇帝的心思而已。
  蔡京被重用,是天选、天子之选。
  那么,韩忠彦、曾布,难道就没有一点机会吗?似乎也不完全是这样,毕竟他们手里都曾经握有一把好牌。
  我们来尝试着分析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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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来说说韩忠彦。
  他一辈子都顶着韩琦之子的名头,这是他的幸运,也是他的不幸。早年间,受父亲的庇护,仕途顺遂、春风得意,过了一段岁月静好的日子。后来,新党上台,虽然也受到贬黜,但因为父亲的好名声、好修为,新党也没怎么为难他。地方官的岁月,也是悠然而过。
  总体上,这是个缺乏政治野心的人。对于如此境遇,他也是安之若素,就这样一生,也并非不能接受。然而,哲宗驾崩,向太后垂帘听政,给他的人生带来了重大转折。
  数月之内,他便由地方而京城,由州县之官而居宰相之位。向太后之所以选中他,未必是因为才干,更多的应该还是韩琦之子的名声和旧党的身份。
  这对他、对他的家族,对大宋朝,都是一个巨大的机会。
  可惜,向太后寿短,一年后就去世了。
  韩忠彦,被晾在了宰相之位上。
  有人说,韩忠彦引蔡京为援是步臭棋。诚然,这步棋确实谈不上有多高明。但在当时,徽宗欲行新法的心思已明,在曾布的围攻下,韩忠彦交好蔡京,未尝不是借力打力的招数。
  退一步说,即便没有韩忠彦的谋划,蔡京进京已是势不可挡。韩忠彦此举,倒是顺水人情,既顺遂了徽宗的心思,又结交了未来的权贵,岂不是两全其美。不过,如此行事,到底还是考虑个人得失多了些。
  毕竟,他是宰相,还是旧党的旗帜性人物。
  那么,回头来看,韩忠彦有没有实力扭转乾坤呢?应该说是没有的。向太后是他的最大靠山,太后一走,他就成了无根之水。再说,当时旧党人物凋敝的厉害,老的老、亡的亡、隐的隐,他能聚焦的力量,也确实有限。
  不过,说到底,还是和韩忠彦的能力有关,他终究只是中人之资。遇到太平盛世,做个无忧宰相,或许可以。让他去绝地反击、力挽狂澜,尤其是对抗蔡京这般人物,确实有些勉为其难了。
  这不免让人想到离京不远的苏辙,旧党的标志性人物。
  有人揣测,如果苏辙被向太后选中,坐在韩忠彦的位子上,历史会不会有不同?或许,会有不同。以苏辙的名望和资历,以及他在党争中的霹雳手段,至少不会像韩忠彦那样几乎是拱手出局。至于,苏辙对决蔡京胜算几何,能否扭转乾坤,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出京之后,韩忠彦继续被贬,但大致平安。相比较蔡京对曾布的打击,他算是安享晚年了。七年后,韩忠彦以宣奉大夫告老还乡。 同年八月,在老家相州(今河南安阳)父亲修建的昼锦堂安然去世,享年七十二岁,算是善终。
  韩忠彦身后,韩氏子孙繁盛,陆续入朝为官。在南宋,定韩忠彦谥号为“文定”,并配享宋徽宗庙庭。 再后来,理宗皇帝为韩忠彦绘像,是为大宋昭勋阁二十四功臣之一。
  韩忠彦,被向太后选中,在历史的关键节点耀眼出场,虽说无功,却也无过。可贵的是,他虽官居宰相,但没有太多的党同伐异,身上也少有戾气和血腥之味,倒是始终保有宽容、厚道的长者之风。
  总体上,韩忠彦是个厚道人,还是个有福之人。
  他的生前、身后,都算是功德圆满了。
  相比之下,曾布的晚年及身后事,就要惨烈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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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来说说曾布吧。
  这是个争了一辈子的人。
  哲宗亲政后,作为朝廷推行新法最重要的三驾马车之一,他一直和章惇、蔡卞斗个不停。等到哲宗驾崩、徽宗登基,他靠着关键时刻的几次高光表现,赢得了新君的信任,一时间很得宠幸,攀上了人生巅峰。
  无奈,太后信任旧党,走了章惇,又来了个韩忠彦抢走相位,曾布起个大早赶个晚集,只坐上了副宰相的位子。不过,由于韩忠彦性格偏软,曾布这个副宰相倒像个宰相,这让他好歹找回了些平衡。
  向太后一死,韩忠彦走人只是时间问题。曾布自度,无论如何这次应该轮到他了。可惜,韩忠彦这个老实人又使出了个辣招,借着朝廷的舆论将蔡京弄回了京城。
  对曾布来说,这真是前门去狼、后门进虎。
  相比较韩忠彦,蔡京是真正的虎狼之辈。虽说这么多年,蔡京始终在曾布之下,被他任意打压挤兑,但一朝得势,立马露出了尖锐的獠牙。
  蔡京回京后,两人很快便接上了火。事关人事任命。
  当时,曾布想任命陈佑甫为户部侍郎。此人是曾布的儿女亲家。蔡京在御前会议上向徽宗呈奏,朝廷爵禄应该是天子之赏,怎么能由宰相私自授予亲属呢?曾布闻之,愤然争辩,声色严厉、言行失态。这又让蔡京抓住把柄,攻击他在天子面前无礼,弄的曾布灰头土脸、左右不是。
  蔡京再接再厉,发动御史们轮番攻击曾布。
  终于,在韩忠彦去职一个月后,曾布被罢为观文殿大学士、知润州。这是曾布最后一次离开京城。他66岁了,已近古稀之年。算起来,他自哲宗亲政后回京,也不过八年时光。
  自此,曾布的余生,再未踏进京城半步。
  曾布,这般年纪,如能就此了却余生,或许他也认了。
  可惜,蔡京不这么想。
  这么多年,他受够了曾布的窝囊气。对失势落水的曾布,他毫不手软,纠结一批人给曾布加上贪污的罪名,还命开封府逮捕了曾布的家人,罗织罪名严加审讯。
  短短一年内,曾布,这位天子宠臣,从朝廷副宰相、实际的宰相,沦落到近乎家破人亡,让人唏嘘。老迈的曾布,也被一贬再贬,最后被降为廉州司户。堂堂宰相,被贬到司户,就差让他去守城门了。
  终于,在被贬五年后,颠沛流离、身心俱废的曾布在润州去世,终年七十二岁。死后被赠观文殿大学士,谥号文肃。然而,一切并未尘埃落定。
  在元人编的《宋史》里,曾布和章惇、蔡卞、蔡京等人,同被列入奸臣传。这些生前同属新党,曾长期并肩作战、却又内斗了大半辈子的人,死后又都背负奸臣之名、聚在了一起。他们如地下相逢,又将作何感受呢?
  是哭,还是笑,还是哭笑不得?
  @rachelpjh 2020-07-29 23:44:40
  一年了呀,真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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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哈哈。
  感谢一路相伴。
  是的,确实挺快的。
  还在琢磨,满一年了,要不要写篇文章感谢下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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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头来看,曾布有无机会改变命运呢?
  应该是有的。至少,从徽宗继位开始,曾布是手握一把好牌的。这把牌打好了,不仅他个人的命运会有不同,甚至大宋朝的国运都会大不同。原因就在于,徽宗对他的信任和依赖。
  赵佶,在18岁时,被阴差阳错地推上帝位。这其中,除了向太后,曾布出力不少。这种拥立之功,对皇帝来说是刻骨铭心的。赵佶年少,又是意外继位,缺乏系统的储君生涯锻炼,对于繁杂的朝政,继位之初他应该是有些蒙的。
  这时候,已过花甲之年、从政经验丰富的曾布,更多的扮演了长者和帝师的角色。从曾布留下的日记里,我们可以看到,这段时间徽宗时常与他交谈、向他问计。
  同样的机会,是福是祸,关键是拿来做什么?
  曾布,也做了一些事,比如建议朝政走弥合新旧两党的中间路线,有了建中靖国的年号,等等。只是,他的私心太重,做的每件事,背后都有弄权的影子。对章惇、蔡卞、蔡京等人落井下石是这样,抢宰相韩忠彦风头是这样,无节制的任用私人还是这样。
  徽宗,在坐稳了皇位后,慢慢看清了曾布的真面目,对他渐行渐远。后来,蔡京之所以能对曾布痛下杀手,将其贬至司户并株连其子,以蔡京的情商,很难说这完全是为了泄私愤。或许,这根本就是徽宗的意思,至少皇帝是默许的。
  那么,徽宗为何又如此薄情,毕竟拥立之功不远。曾布弄权可恶、,恃宠而骄、跋扈朝堂更加可恶。不过,最令徽宗痛恨的,应该还是曾布挟拥立之功、倚老卖老,有意无意透露出对他的轻视。这是年轻气盛的少年天子,最不能容忍的。
  心底无私天地宽。如果,曾布能少些私心,或许就能更好的影响徽宗,不至于将徽宗彻底推到蔡京那里。如果,他能真心践行调和两党的执政路线,全力弥合朝堂上的分歧,重新培育大宋朝的元气,或许历史就会改写。
  虽然历史不容假设,但是后世读史,免不了觉得可惜。
  有人替曾布不平,觉得将他列入奸臣传有些过了。从独揽朝政的专横、党同伐异的惨烈,曾布比不上章惇、蔡卞,论起生活奢靡、误君误国,他也赶不上蔡京。是的,这应是事实。
  不过,曾布确实不冤,只举一点足矣。
  在历史关键节点,他正是那个有能力扭转乾坤,却没有尽职尽责的人。不仅没有尽责,反而私欲过重、醉心权斗、弄权误国,自毁的同时,也让大宋错过了宝贵的自救机会。
  其实,曾布也冤,他也是大儒,也是饱学之士,也是千古人杰,他完全可以像哥哥那样,用才学、文章流传千古。可惜,他最终还是被权力迷住了双眼。
  除了哥哥曾巩,曾布的妻子也值得多说几句。
  魏玩,字玉如,曾布妻子。后因夫贵封瀛国夫人、鲁国夫人,人称魏夫人。魏夫人,出语不凡,豪放豁达;擅长作词,清丽婉约,意境感人,有《魏夫人集》传世。南宋大儒朱熹有过评论:本朝妇人能文者,惟魏夫人(魏玩)、李易安(李清照)二人而已,可见魏玩诗词的功力。
  仅举一首词如下:
  菩萨蛮·春景
  溪山掩映斜阳里。
  楼台影动鸳鸯起。
  隔岸两三家,出墙红杏花。
  绿杨堤下路,早晚溪边去。
  三见柳绵飞,离人犹未归。
  曾布,有兄如此,有妻如此,却一生醉心权力,最后两手空空、带着千疮百孔的内心离开人世,还留下千古骂名。这又是何苦呢?
  问世间,权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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