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风醉长云 2020-07-30 12:41:33
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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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3)
韩忠彦走了、曾布走了,蔡京来了。
宋徽宗、蔡京,终于君臣联袂出场了。
在中国古代历史上,能称得上是君臣之遇的,正面的例子有刘备、诸葛亮,唐太宗、魏征等,反例则必有宋徽宗、蔡京,再往后,或还有嘉靖、严嵩,乾隆、和珅可比。
无论如何,他们的联手,的确开启了一个新的时代。
站在帝王的角度,徽宗之所以选择蔡京,还是遵循着权力的逻辑。那种将一切归之于徽宗轻佻、以书画之友择人的想法,不仅过于简单,也是对权力的逻辑缺乏清晰的认知。
人,生来对权力就是敏感的,这几乎人的社会属性的重要特点。历史上,那些大字不识的人,风云际会之下,一样能将权力玩的虎虎生风。何况,像宋徽宗这样,生于帝王家、长在皇宫里,耳濡目染之下,对于权力更是有着深入骨髓的理解。人们总是强化他书画天子的特性,更多是受戏剧、艺术影响过深。他首先是帝王,其次才是艺术家,而绝不是相反。
不错,是徽宗选择了蔡京。
做端王时,赵佶接触蔡京,起初应该只是书画之事。不过,在哲宗病重之后,他再与蔡京相交,谈的话题就未必那么纯粹了。很多人提出,蔡京在赵佶继位过程中是出过力的。当然,这样的实锤证据,后来为君的徽宗和为相多年的蔡京,都是有能力、也有足够的时间将其从历史中抹去的。
端王府里,在几番深入交流之后,赵佶发现了书画之外的另一个蔡京,那就是胸怀天下之志、长于地方治理、精于行政管理、擅长理财聚财的蔡京。而蔡京,在敏锐意识到赵佶有登基的可能时,应该曾极力的、全方位的、带着炫耀的,向赵佶推荐和展示过他的政治才华。
一个是潜在的储君,一个是朝廷的重臣,这两个人的思想碰撞,注定会在彼此心里留下深刻的印记。
在徽宗继位之初,因为有向太后垂帘,便隐藏了自己的政治主张,正好曾布提出所谓的中间路线,他也就顺水推舟了。他选择重用、信任曾布,疏远了蔡京。很显然,蔡京曾经向赵佶规划过的宏图大志,还远没到着手实施的时机。
向太后去世,是个转折点。在此之后,徽宗迅速展现出全面绍述父兄事业的志向。这时候,曾布的路线就显得不合时宜了。或许,曾布还在诧异皇帝翻脸如此之快。这只能说明,从头到尾,他都误读懂了这位少年。
仔细想想,其实也好理解。一个少年天子,正是血气方刚、挥斥方遒的年岁,怎么能接受调和新旧、老气横秋、无为而治的执政路线呢?
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就是徽宗继位的心结。
严格意义上说,他并不比兄弟们有更强的登基合法性,大家都是神宗的儿子、哲宗的兄弟。甚至,比起哲宗的同母弟弟,他的合法性似乎还欠缺那么一点。这个心结纠缠着徽宗。
他迫切需要重拾父亲、兄长的事业,向天下人表明,只有他才是最好的接班人和继任者,是真正的天子。唯有如此,才能堵住朝野上下的幽幽之口,更要让他的兄弟们彻底臣服。
所以,蔡京离京、进京,看似是曾布、韩忠彦等人的谋划,实际上最终拍板的人,都是徽宗。这位少年天子,懂得隐忍、知道迂回,该退的时候退、改进的时候进。
亲政后,他便无所顾忌,要全面推行新法。选择蔡京,就是顺理成章了。这背后起作用的,没有多少老友之情、更没有什么诗画之意,遵循的只有冰冷的、现实的权力逻辑。
(124)
蔡京回京不久,徽宗便要召见他。
接到旨意的蔡京,内心既欣喜,又有几分不安。他想起了本朝很多往事以及类似的召见。比如,宋神宗见王安石,宋哲宗见章惇。等待他的,又会是什么呢?
蔡京知道,这几乎是他人生最后的机会了。入仕以来,他已历神宗、哲宗、徽宗三朝,从王安石、司马光到章惇、曾布等等,一路走来,他始终没有站在舞台中央、更没有机会全面展示自己的才干,大好的年华都在党争中被蹉跎、被消磨了。
无数次,他几乎已经放弃了。是的,相比较先祖们,相比较出生的那片土地上的乡亲,他已经超越了太多太多的人,他已是很多人心中的丰碑了。即便在政治上就此到头,木兰陂的功绩、地方治理的业绩、出使辽国的荣光,已足以让他青史留名。即便,所有的这些都不足为道,他还有书法。他的书法成就,别说在大宋朝,就是再往前追溯百年千年,也少有匹敌者,这注定是能流芳百世的。
如此,他还求什么呢?
他曾在深夜里多次扪心自问。思来想去,答案只有三个字,掌控感。是的,就是掌控感。他要彻底摆脱这么多年来,被别人的权力所挟持的痛苦,他要真正掌控权力、掌控人生、掌控朝政,他要将大宋朝打上自己的烙印。
比起书法,他更在意这个。这些年,无论新党还是旧党,来来回回的人,他见多了,他自信将超越之前所有的人,开创属于他的时代。
而这一切,都要抓住一个人,那就是年轻的徽宗皇帝。
他能抓住这个年轻人吗?
皇宫,延和殿,君臣终于再见面。
虽然时隔不久,却已是翻天覆地。
徽宗,早已不是无忧的少年端王,也不再是初登基时的稚嫩天子。向太后归天,徽宗已是大宋的无上天子、真正的天下一人,他年轻而饱满的脸上,更多了皇帝的威严。
蔡京,历经波折辗转,更多了白发和沧桑。
见到殿下的蔡京,徽宗有些恍惚,只见眼前人须发多白,步履间已依稀可见衰态。确实,这年蔡京入仕32年,55岁,已近花甲之年。
想起昔日端王府里旧事,徽宗心有不忍,指示赐座。御前赐座,这便是当年王安石见神宗的待遇。蔡京遂心安。
君臣二人,有了一番长谈。
徽宗问,先皇创法立制,先帝继之,两遭变更,国是未定,当如何?
蔡京答,自当绍述先皇和先帝遗志,锐意向前。
徽宗又问,如何向前?
蔡京答,贵在用人。
徽宗又问,卿如何?
蔡京,离坐叩首,朗声答,愿尽死。
是的,为了徽宗的志向,蔡京愿意去死。虽然混迹官场多年,说话多是滴水不漏的官话,但这句话却是发自肺腑。蔡京清楚,要圆了自己的梦想,就得先实现徽宗的志向。
年近花甲,还有为梦想拼搏的机会,死又算什么呢?
(125)
新君,当然要有新政。
少年天子,自然有宏图大志。
更重要的是,徽宗和父亲神宗,都是十八岁继承大统。莫非这是天意,至少徽宗肯定是这样认为的。神宗少年时,也不过就是个普通的宗室,靠着父亲幸运地过继给仁宗,他才登上太子之位,并在父亲英宗为帝四年驾崩后登上了皇位。
和父亲一样,徽宗在做端王时,也是看不到任何为帝希望的。相似的人生经历,让徽宗在心里跟父亲更加亲近,也更加有了追随父亲道路的心理认同。尽管他三岁时,神宗就去世了,父亲的形象是极其模糊的,但登上帝位后,他却想时时事事以父亲为榜样。这是情感的需要,也是政治的需要,更是证明权力来源合法性的需要。
当然,毕竟父子血脉相连,他们骨子里的东西是一样的。他们都渴望证明自己,希望富国强兵、开疆拓土,建立不世功勋。对徽宗来说,除了父亲,还有哥哥哲宗,在他身上肩负着父兄两代人的志向,建功立业的心情只能是更加迫切。
这点,庸碌的韩忠彦看不出来,糊涂的曾布没看出来。
然而,蔡京却是洞若观火,他紧紧地抓住这一点。
父子两代人,神宗遇到的是王安石,哲宗亲政后遇到的是章惇,徽宗遇到的是蔡京。父子三人,如出一辙。王安石、章惇、蔡京,似乎也是一脉相承。
在君臣见面长谈时,蔡京为徽宗献上了他精心谋划的新政之策。这是个一揽子的振兴计划,从政治到军事、从财政到民生、从教育到艺术,等等。这样的计划,王安石和章惇都曾提过,蔡京的计划不仅毫不逊色,似乎还更胜一筹,更完善、更宏大。听完之后,徽宗如同父兄一般热血沸腾。
这是公元1102年,此后蔡京四次拜相,前后长达14年,这在徽宗26年的皇帝生涯里,占了一多半的时间。即便不在相位,蔡京利用他的权势和门生故吏,也深深地影响着朝局,虽屡次被罢、却又能屡次重登相位。
换句话说,蔡京利用他推动的系统化的改革措施,实现了对朝政、对大宋的牢牢掌控,让徽宗离不开他,也让大宋离不开他。从这点来说,蔡京几乎实现了他的梦想。
单纯就实施新政来说,后来北宋的朝局虽有变迁,蔡京的仕途有所起伏,新政的有些措施随之有兴废,但主要政策大体坚持了下来。仅论此点,蔡京对新政的掌控力,似乎超过了王安石、更超过了章惇。
而且,终徽宗一朝,在蔡京主政下,虽然对新政公然不满者有之、阳奉阴违者有之,但朝野上下并没有形成,如同过往旧党般的强大反对派集团。这也是蔡京的过人之处。当然,也可以说是蔡京打击政敌的手段更为高明、也更有效率。
实际上,如果足够客观的、冷静的看待蔡京主政的这段历史,我们会发现蔡京是大奸臣无疑,但必须承认,在奸臣之外,他也是不折不扣的能臣。
能臣,不是说出来的,是干出来的。
(126)
蔡京首先做的,便是设置讲义司。
这倒不是什么新鲜事。当年王安石变法,首先设立就是三司条例司。简单地说,这就是改革或者说新政的最核心机构。
至于为什么要先设立这样的机构,值得说一说。任何朝政,时间久了,都会形成一套固化的官僚机构,循规蹈矩、因循守旧,人浮于事、效率低下。指望这样的机构来改革创新,甚至革自己的命,无异于挥刀自宫,根本是不可能的。
因此,但凡要改革,在现行系统之外新设一个机构,直接对最高权力负责,绕开繁文缛节、如臂使指,把改革措施一竿子捅到底,就非常的必要。
从根本上说,改革之难,难在人。
自古以来,为君为臣者,想要革故鼎新,设立新机构,自然要用新人。而新人的枪口,对的正是老人或者说是旧人。旧人,也是当年的新人。如今新人胜旧人,旧人自然不痛快。
这些旧人们,打着为国家、为君主、为百姓服务的旗号,既是旧体制的既得利益者、也是旧体制的坚定捍卫者。悠游岁月、承平日久,这些人尸位素餐者众,不敢也不愿越雷池一步,却自诩是遵章守纪、维护祖宗家法。
想要从这些旧人里,杀出一条路来进行改革,可谓难以上青天。原因在于,这些人混迹官场多年,最善于看风向、揣摩上意,上面要改革,他们嘴上都支持,甚至摇旗呐喊帮着造势。可是,一旦触及自身利益,他们马上就变脸。
当然,他们之中,公然跳出来成为拦路虎的还是少数。不过,他们也有绝招,那就是利用手中的权力,利用体制的惯性,一拖二磨三赖四踢,最终将改革者释放的动力消耗殆尽,也将改革者的热情耗尽。这样的例子,屡见不鲜。
改革如此之难,在现有机构之外,重新弄一套班子、重用新人,对改革者来说,既是无奈之举,也是现实所需。
蔡京,人在官场多年,这其中的关节,他再清楚不过了。所以,他在上任右仆射也就是副宰相六天后,便迫不及待地着手设置讲义司。而此时,左仆射空缺,他这个副宰相,实际上已经是宰相了。
相比较王安石,蔡京为徽宗皇帝构建的蓝图更加宏伟,要革新的事项也更加宽泛,他设立的这个讲义司,也远比当年的三司条例司更加庞杂。下设负责宗室、冗官、国用、商旅、盐泽、赋调、尹牧事务的七个部门。
有人做过统计,讲义司前后研究了十四项重要改革内容,包括:议盐、议学校、议市舶、议茶、议学田、议坊场入纳、议私自讲学、议学校制度、议礼乐、议医学、议税务、议锡、议麦钞及博易、议军事等。
说起来,这每个事项,牵扯的都是千万人的利益,干系的都是大宋的国本,也都是无可争议的难啃的硬骨头。
有了讲义司,徽宗的新政有了舞台,蔡京的权力也有了地基。初掌权柄的蔡京,可谓意气风发,那些年在宦海沉浮中几乎被消磨殆尽的锐气,又重新被激发的喷薄而出。
加之,徽宗格外的信任宠幸,蔡京更加信心满满。
蔡京,终于可以放手大干一场了。
(127)
路线确定之后,就得思想先行。
换句话说,就是要确定国家的意识形态。蔡京的思路是尊圣。这里的圣人,包括两个人,除了神宗,还有王安石。
在蔡京的策划下,王安石的塑像被放进了景灵西宫。这是徽宗继位后,为供奉神宗灵位而专门修建的宫殿。同时,徽宗下诏封王安石为舒王,配享孔庙,地位仅次于孟子,并且下令国子监绘制和雕印王安石的画像,颁发全国。
至此,王安石成了不容挑战,甚至不能议论,即便是帝王,也得跪拜的圣人。其地位崇高如此,天下学儒读儒尊儒的读书人,对他确定的路线和政策,又岂有不从之理?
从个人情感上来说,蔡京对这位弟弟的岳父,未必有多深的情义,他这么做更多的是政治上考量。这些年,眼看着新党、旧党你来我往,像翻烧饼一样翻来覆去,意识形态领域的模糊,是个重要原因。他就是要借着尊崇王安石,将新法思想上升为整个帝国的意识形态。换句话说,就是要成为大宋朝新的祖宗家法,以后无论权力怎么交替,这局面永远翻不过来。
这般操作,显示了蔡京娴熟而高超的政治手腕。他超越单纯的斗争,直接抓住事情的本质,不愧为资深老政客。
确定了意识形态,接下来就是人事了。
放眼这时的朝堂,有实力能够叫板蔡京的人,已寥寥无几了。想想蔡京曾经的上司、同僚吧,从王安石、司马光、苏轼、苏辙,到王珪、蔡确、章惇、曾布、蔡卞等等,这些人,或早已离世,或正受贬天涯海角且垂垂老矣、或已经边缘化。蔡京,这个历经三朝的老臣,已是无可争议的朝堂霸主。
不过,蔡京依然放心不下,这些年咸鱼翻身的例子太多,大意不得。他决定来一招釜底抽薪,这便有了后世臭名昭著的元祐党人碑。经过几轮筛选,朝廷公布了一份119人的惩戒名单。名单上的人,大部分曾在哲宗元祐时期担任显赫官职,包括司马光、苏轼兄弟、程颐等人。
具体惩戒措施是:凡故去之人,追夺谥号、革除爵位、移除太庙画像、磨平墓碑敕封文字等;凡活着的人,一律贬官到边陲之地,后世子孙永世不得为官、甚至不得进京。
为体现朝廷坚决的态度,名单由徽宗本人书写并刻在石碑上,就立在皇宫文德殿的南侧。朝廷还下令,全国各州县复制御碑立于道旁,广而告之,确保朝廷严惩的旨意贯彻无误。
放眼历史,打击政治对手到这般程度,还真是头一遭。
蔡京,心狠手黑,且有创意。
(127)
路线确定之后,就得思想先行。
换句话说,就是要确定国家的意识形态。蔡京的思路是尊圣。这里的圣人,包括两个人,除了神宗,还有王安石。
在蔡京的策划下,王安石的塑像被放进了景灵西宫。这是徽宗继位后,为供奉神宗灵位而专门修建的宫殿。同时,徽宗下诏封王安石为舒王,配享孔庙,地位仅次于孟子,并且下令国子监绘制和雕印王安石的画像,颁发全国。
至此,王安石成了不容挑战,甚至不能议论,即便是帝王,也得跪拜的圣人。其地位崇高如此,天下学儒读儒尊儒的读书人,对他确定的路线和政策,又岂有不从之理?
从个人情感上来说,蔡京对这位弟弟的岳父,未必有多深的情义,他这么做更多的是政治上考量。这些年,眼看着新党、旧党你来我往,像翻烧饼一样翻来覆去,意识形态领域的模糊,是个重要原因。他就是要借着尊崇王安石,将新法思想上升为整个帝国的意识形态。换句话说,就是要成为大宋朝新的祖宗家法,以后无论权力怎么交替,这局面永远翻不过来。
这般操作,显示了蔡京娴熟而高超的政治手腕。他超越单纯的斗争,直接抓住事情的本质,不愧为资深老政客。
确定了意识形态,接下来就是人事了。
放眼这时的朝堂,有实力能够叫板蔡京的人,已寥寥无几了。想想蔡京曾经的上司、同僚吧,从王安石、司马光、苏轼、苏辙,到王珪、蔡确、章惇、曾布、蔡卞等等,这些人,或早已离世,或正受贬天涯海角且垂垂老矣、或已经边缘化。蔡京,这个历经三朝的老臣,已是无可争议的朝堂霸主。
不过,蔡京依然放心不下,这些年咸鱼翻身的例子太多,大意不得。他决定来一招釜底抽薪,这便有了后世臭名昭著的元祐党人碑。经过几轮筛选,朝廷公布了一份119人的惩戒名单。名单上的人,大部分曾在哲宗元祐时期担任显赫官职,包括司马光、苏轼兄弟、程颐等人。
具体惩戒措施是:凡故去之人,追夺谥号、革除爵位、移除太庙画像、磨平墓碑敕封文字等;凡活着的人,一律贬官到边陲之地,后世子孙永世不得为官、甚至不得进京。
为体现朝廷坚决的态度,名单由徽宗本人书写并刻在石碑上,就立在皇宫文德殿的南侧。朝廷还下令,全国各州县复制御碑立于道旁,广而告之,确保朝廷严惩的旨意贯彻无误。
放眼历史,打击政治对手到这般程度,还真是头一遭。
蔡京,心狠手黑,且有创意。
(128)
蔡京,经历几十年的新旧党争,深知不出手则已,出手必须彻底击溃对手。这些年,让对方反手报复的教训太惨痛了。
因此,他选择了持续打击,不断加码。
仅仅一年后,朝廷再次公布奸党名单,扩充到309人。这次分的更细,包括6个级别,由司马光开始,甚至还包括了王珪和章惇、韩忠彦和曾布等人。名单出来后,仍旧由徽宗御笔书写,并刻石立碑于皇宫大内。天下州县,皆复刻立碑。
从名单来看,里面的人有新有旧,而且时间跨度很大,从王安石变法开始,一直延续到徽宗登基。很显然,这已经超越了过往层面的新旧党争。
很显然,这份蔡京策划、徽宗首肯的名单,是他们君臣精心炮制出来的。他们以徽宗登基为关键节点,有意地混淆了以往泾渭分明的新旧两党。名单上的人,不仅有传统的对王安石变法的反对者,也包括对徽宗新政的异议者。一言以蔽之,无论是新党还是旧党,但凡反对新法、不满徽宗新政的,一律纳入黑名单。
当然,这里面蔡京夹杂了很多的私货。比如,章惇、曾布等人,可能并没有反对徽宗的新政,但他们是蔡京的政敌,便也上榜了。逮着这个机会,蔡京终于将多年的怨气发泄了出来。
如果,你以为这只是蔡京的肆意妄为,那就大错特错了。这件事的主导者,依然是徽宗。不过,徽宗弄出这份名单来,可能并非出于报复。他不是亲政后的哲宗,没有那种被压抑、被忽视、被冷落多年的怨气。换句话说,徽宗心里没有仇恨。
既然如此,为何徽宗会同意蔡京的名单,如此大范围的整肃朝纲,并且亲自御笔书写呢?其实,原因并不难理解。他刚登基,立足未稳,又想做事,就必须先立威。
说到底,他想将新政的拦路虎们统统搬走,但也仅此而已。我们可以看到,在颁布黑名单的同时,徽宗有过多次谕旨,虽然语气或是严厉的,但却并没有多少杀气,甚至还有一些温婉的劝慰之语,劝这些人放弃党争,停止几十年来彼此的争斗。
事实上,对名单上人及其亲属的严厉惩戒措施,也并没有得到严格的执行。那块立在宫中的石碑,一年后就被徽宗下令毁掉了。后来,朝廷不仅销毁了黑名单的名册,甚至连印刷名单的雕版都砸烂了。至于,这些名单上的人,包括他们的子孙们,后来也都陆续由边陲之地回到中原,甚至回到了京城。
这就更加说明,徽宗对这些人的惩戒,更多是从政治路线出发,没有夹杂太多的私人情感,更没有当年哲宗那种刻骨的痛恨。至于蔡京,除了对曾布等极少数人穷追猛打之外,其他多数人,他也放过了。毕竟,他也只是为了巩固权力。
单就效果来看,经此雷霆重击,朝堂上的反对力量着实为之一空。徽宗的皇位更加稳固,而蔡京的权力也无人可以挑战了。
君臣二人,都选择了见好就好。
如此,徽宗的新政正式开始,蔡京也可以放手做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