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鹄回家后,把自己已经担任新兵班长并将在大会上表决心的事讲给了父母亲,家奇、青青为自己优秀的儿子高兴。家奇说:“俗话说‘良好的开端,是成功的一半’,看来我儿走当兵这一条路,真的是选对了!”
青青抚摸着叠在一起的草绿色军装看个不够,深情地对如鹄说:“当年你大像你一样大的时候,已经穿上了解放军军装,只可惜让你爷从部队上叫了回来。我儿子终于参了军,也圆了你大的当兵梦!”
正值周六,如鲲、如鹏、如雨、如露都在家,都过来翻来覆去地看军装。如鲲说:“二哥,你就穿上,让大家看看不好么?”如鹄说:“刚领回衣服就穿,我还嫌人家说你二哥不沾膘哩!”
晚饭吃过,村里知道了如鹄领回军装的乡亲们,又是包上鸡蛋、封着挂面、带着水果点心,前来向如鹄和父母亲祝贺。大叔、大婶、大伯、大娘,包括自家人福儿夫妇、家丰夫妇、家满夫妇、家旺夫妇等,坐满了家里的厅堂。如鹄和青青忙着给大家端茶递水,家奇则把自己破天荒买回的一条好烟“大雁塔”,一一散发给来客中的男人们。
翌日早晨,如鹄洗漱完毕,穿上了崭新的军装——里里外外全是新的,包括里面穿着的衬衣衬裤、棉衣棉裤,甚至袜子裤头。虽说这时的军装并无领章帽徽,可武装带一扎,如鹄登时显得容光焕发,英姿勃勃。
如鹄的感觉真好——一个农家的孩子,有生以来,何时有过一次穿着全新的衣服,打扮得如此精神呢?青青深情地看着如鹄,说:“穿上军装,我儿就像是换了一个人!”
家奇没有搭话,可脸上明显洋溢着满意的笑容。如雨、如鹏、如露一会儿摸摸哥哥的衣袖,一会儿又扯扯哥哥的衣襟;站在一旁的如鲲两手交叉放在胸前,看着如鹄,羡慕地说:“二哥,后年我就高中毕业了,毕业了我也报名参军。”此时,穿上军装的章如鹄,深切感受到了来自弟弟妹妹由衷的崇拜与敬重。
青青的早餐做好了。今天的早餐格外好——昨晚家里又收到了好多的鸡蛋和挂面,青青就给每人煮了一碗酸汤挂面,碗里都卧着一个荷包蛋。
家奇吃着香喷喷的鸡蛋挂面对青青说:“他妈,我想今儿个再上县买些肉和菜,到后天村里乡亲们能来的都请来。”
青青说:“好,这应该!娃一走最少两年,也算是咱娃跟乡亲们道个别吧!”
“鹏鹏哥,咱两个还能吃几天肉,雨姐和鲲哥今儿个后晌一去学校,就吃不成了。”上小学三年级的如露对五年级的如鹏说。
“露露,你看你不操心着好好学习,咋就是猫吃糨子——老是在嘴上挖抓哩!”和如鲲一样,同是渭阳中学住宿生的如雨批评着如露。
“我没想着吃肉的事。我想二哥当兵走了,谁来给我当班主任哩!”五年级学生如鹏说。作为如鹏的班主任和语文老师,如鹄平时对如鹏要求很严,并不会因为兄弟关系偏袒他、娇惯他,而且让如鹏在学校里要和其他学生一样喊他老师,不许叫二哥。可在如鹏心里,有二哥给他上课当班主任,他还是感到很自豪。
“鹏鹏,这几天王校长不是给你们上课了么?”如鹄问如鹏。
“上是上了。可是,王校长没你上课好!”如鹏很认真地说。
“那是你心里的事!王校长教了二十多年书,咋能没二哥上课好哩!”
家奇已经吃完了面,从口袋摸了一支羊群烟出来,点燃抽着,惬意地看着自己几个越来越大的孩子。可家奇的眼光,明显在如鹄的军装上停留的时间最多。
…………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停放自行车的声音。响声过后,公社武装专干杨民战和大队民兵营长魏土改走了进来。家奇赶紧让座,递烟倒茶,又招呼青青给客人煮挂面。
二人坚决制止了要进厨房的青青,然后坐了下来,点燃了家奇递给的“大雁塔”。杨民战首先心事沉重地开口:“唉!事情有变。”
家奇问:“啥事有变?”
杨民战说:“如鹄他姨妈是地主分子,可他填表时隐瞒了没填,有人告到了县上——如鹄新兵的录取资格被撤消了!”
这消息对沉浸在一片喜气洋洋氛围当中的老章家来说,不啻于一声惊雷!
如鹄一下子全身冰凉,愣坐在板凳上一动不动,他也不知道这时候该干啥,该说啥;青青拾掇碗筷的双手在微微颤抖,眼眶里即刻溢满了泪水,像断线的珠子滴落在地上;如鲲、如鹏两个男孩子眼睛瞪着杨民战,眼白上突然就有了明显的红丝;如雨、如露知道了二哥就要脱去刚穿的军装,不顾跟前有人,大声地痛哭起来。
只有家奇沉着冷静。他在饭桌上的大雁塔烟盒里,取出了一支点燃,狠狠地吸了一口。烟雾缭绕中,他先是训斥着如雨、如露停了哭声,然后注视着杨民战,问道:“那咋回事?他姨妈不是直系社会关系嘛!再说,‘社教’时她被带上地主分子帽子后,我们两家早已断绝了来往,划清了界限。”
大队民兵营长魏土改说:“好我的奇哥哩!这些理由都是现找出来应付群众舆论的。真实的原因,是顶替如鹄的六队的刘腾腾,他家里亲戚认识的县武装部龚部长在为他说话。本来政审时刘腾腾已经被淘汰,可他不知是啥亲戚正好和如鹄姨妈家一个村,知道如鹄有这么个不争气的姨妈,就把这个问题反映到了县上。”
杨专干接着说:“唉!少了一个优秀的兵员,高连长气得直骂。可有啥办法?覆水难收呵!”
青青这时气得直骂自己的姐姐和姐夫,说自己的姐夫死了这么多年,还阴魂不散,伤害着自己的儿子——如鹄的姨夫解放前是国民党军队的一个团长,后投诚解放军,建国初在五原县担任水利局副局长,时间不长,因病去世。社教运动中,姨妈被戴上“漏划地主分子”帽子,代替姨夫接受着无产阶级的专政。
家奇说:“怪他姨夫、姨妈的啥事么!人家要顶替你,还愁找不出原因?没有了他姨夫、姨妈这个原因,他们也可以说刘腾腾祖辈三代贫农成分。就此一点,也比咱家如鹄的政治条件在上得多。”
青青说:“不要去就早早说不要去么,弄得军服都发了,却变了卦。把人闪在半路上,真丢人!”
“这丢啥人哩?又不是咱变卦了。谁变卦谁丢人!”家奇平静地劝解着青青。
如鹄知道事已至此,和这两位下面的办事人员争执拌嘴已没有意义。于是,他走进房间,脱下来穿了不到一个钟头的军装,又换上一身黑色的棉衣棉裤。
他把军装码叠得整整齐齐,双手交给了杨专干。杨专干和魏土改一再给如鹄表示:明年,也就是明年,只要你还想去,政审时你就填写上你的姨妈,我们也一定会送你参军。
客人走后,面对好比霜打过的茄子一样蔫下来的青青和如鹄,家奇打起精神,笑着说道:“我儿,记得当年咱父子俩去西安给队里拉大粪时,走到了漕渠原你爷爷把我从部队叫回的地方原冯村,你问我恨不恨你爷爷,我就讲给你一个故事——你还记得这个故事吗?”
如鹄说:“咋不记得?就是‘塞翁失马,焉知祸福’的故事!”
家奇说:“今日之事,我觉得也可用这个故事来解脱自己。当不了兵,也何尝不是一件好事?你说哩!”
看着父亲和蔼而又自信的面容,如鹄心情舒坦了许多,他面对着还在流着泪的弟弟妹妹说:“你听听,看看咱大说得多好!我也确实是这么想的。”又回过头对母亲说,“妈,你也别伤心,我刚回来,以后的机会多着哩!我就不信会在农村待一辈子!”
青青看着父子俩平静地交谈,看到儿子如鹄的态度,掏出手帕擦了擦发红的眼睛,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其实,魏土改说的县上撤销如鹄资格的原因是假的,真正的原因是章如鹄遭到了黄新生的暗算。
原来,苏小曼在下乡插队到原厎大队的五位女知青当中家境最为困难。她的父母亲和哥哥嫂嫂都是西安北关一家街道办工厂工人。父亲在前几年的武斗中被人打断了腿,一直瘫痪在床;哥哥是厂里的采购员,经常出外不沾家;嫂嫂带着不满一岁的孩子还要上班,家里就全凭着体弱多病的母亲一人操持。苏小曼从她一位下乡不到一年就回城当了工人的学姐口中知道,学姐能顺利回城的原因只有一个,就是和大队支书睡了觉。她也想这样去做,可又不愿意把自己珍贵的第一次送给黄新生这个老男人。于是她找到机会和刘婶的儿子刘腾腾上了床,才去找黄新生,实施自己和学姐一样的献身计划。
苏小曼把自己神圣的第一次交给刘腾腾后,两个年轻人竟然是先上床,后恋爱,很快变得如胶似漆,难分难舍。一个是非他不嫁;一个是非她不娶。刘老大夫妇俩知道自己的儿子和城市姑娘处上了对象,整天也是高兴得合不拢嘴。知道苏小曼家里困难,刘老大让她给她家里捎了不少白面、鸡、鸡蛋后,还把前年出嫁腾腾姐姐得到的彩礼三百块钱,一分不少全部给了苏小曼,让她捎回家去给她妈妈,说以后有钱了还会给的。这让小曼的父母很受感动,也就支持小曼和腾腾把恋爱关系好好地保持下去。
苏小曼心里头也有个小算盘。她觉得刘腾腾是个好小伙,凭着自己和大队黄书记、公社程书记的特殊关系,让刘腾腾招工、当兵都没问题。这样,刘腾腾也会走出农村,吃上商品粮,和她谈婚论嫁、在一起生活,也算般配。
于是,今年征兵开始,刘腾腾就报了名,苏小曼还专门给黄新生说了让他关照。黄新生并不知道两人关系,误以为苏小曼仅仅是替带她们干活、教她们做饭的刘婶说话,也就没太重视,导致录取通知下来,却没有身体合格的刘腾腾。
得到消息的当天下午,苏小曼去了大队部,去找黄新生,开口就问咋回事?刘腾腾为啥体检合格,未被录取?黄新生说咱大队四个名额,其中三个是不能动的;只有一个机动名额,却让章如鹄占了。章如鹄是接兵部队看上的人,不好换。
“我不管你替换谁,刘腾腾这次必须走!”苏小曼生气地说。
“咦!这就怪了,你为啥对刘腾腾的事情这样上心?”黄新生不解。
“刘腾腾是我未婚夫!”
“未婚夫?以前可从没听你说过呀?”
“现在给你说也不晚啊!黄叔。当初你可是给我承诺过,我的事情出来你绝对帮忙,我可是把未婚夫的事情看得比我自己的事情还重要得多哩!还有,我就怕他知道我跟你和程叔的事情,他会接受不了!”
黄新生从苏小曼平淡的话语里感到了威胁,他开始懊悔自己没有重视刘腾腾的参军实在愚蠢。试想一下,万一在苏小曼回城前让刘腾腾这个愣头青发现了两人的秘密,刘腾腾非把他撕烂吃了不可!他立即找到表哥程为民,程为民在臭骂了黄新生一顿后,也感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于是,他不顾一切给武装干事杨民战和接兵干部高连长施加压力,让他俩寻找理由,把发了军装的章如鹄撤了下来。
…………
中午,好友雷向阳穿着崭新的军装和王学成来到章如鹄家里。知道如鹄发了军装又被收了回去的遭遇,两位同学愤愤不平!向阳当即要赶回县里去找父亲——向阳父亲是武装部副部长——想尽一切可能让事情峰回路转。如鹄谢绝了向阳,说不必了,对方找的是龚部长,咱不能为了这件事,影响了你父亲和他的上级龚部长的关系。再说,军装已经交了上去,我自己的心情也已经平静了。
三位好友很自然改变了原先的计划,没有再去找贺贞和姚琴相聚,一起在如鹄家里谝了半天闲传。家里白面、肉、菜都很方便,青青烙了几个锅盔,做了四样菜,算是单单为即将出征的儿子的好同学、好朋友雷向阳送行。
注释:
(1)蛇皮袋:一种装化肥的化纤袋,因表面像蛇皮,所以叫蛇皮袋。
(2)泼茶:沏茶。
章如鹄又进了原底小学,做起了民办教师。当兵不成受到的打击很快烟消云散,他又投身到紧张繁忙的教学工作和五年级“学雷锋、做好事”的活动之中。
王校长一直感到胃疼,只是工作太忙,疼了就吃点胃药缓解。放假了,心里歇下的王校长胃病又犯了。这次犯病来势汹汹,儿子东民及时用架子车拉着他住进了县医院。经过检查,医生诊断为胃癌晚期——手术切除了他的大半个胃。
当公社殷专干得知王校长住院动了手术去看望他时,王校长已开始化疗。殷专干询问了王校长的病情,安慰了一番。王校长说:“我的病我知道,一时半会死不了,可这校长是没法再当了,我申请辞去校长职务。化疗结束身体恢复后,我当一名普通教师就行。”
殷专干沉思了一会,惋惜地说:“你是应该好好休息一下了!可原底小学离开你不行啊!你干脆指定一位老师临时代替你负责学校工作,你身体恢复后仍旧当你的校长。”
王校长苦笑了一下:“谢谢领导器重!可这病光化疗就需大半年时间,就是身体康复痊愈,我也没有几年活头了。我咋能老占着这个位置,这对工作有啥好处?”
殷专干一听,也是这个理,于是又问:“那你觉得你们学校,谁可以接替你的校长职务呢?”
王校长不假思索地回答:“我看最合适的是章如鹄。”
如鹄说:“这咋行么!我可以临时管管事,你身体好了,继续当我们的校长嘛。”
善林叔说:“好我的贤侄哩!叔现在已经几乎没有了‘胃’,对一切事情,尤其这名利之事,也就更‘无所谓’了!你还年轻,以后的路还很长,你就好好干吧!工作中有啥难处,有你叔在后面给你搂后腰着哩!”
1974年2月12日,章如鹄在离他二十岁生日尚差整整三个月的这一天,在神蟒原公社全体教师的学习会上,被殷富余专干宣布为神蟒原公社原底小学校长。
章如鹄当上了校长,肩上压了不轻的担子。不!这不是一般的担子,对章如鹄来讲,他感觉是挑起了原底小学这栋房屋的大梁。
可这大梁挑起来并非易事。试想一下,全校十三名老师,除了同年龄的彭春叶,比章如鹄小了两个多月以外,其余的少数老师比如鹄年长十多岁,多数都比如鹄年长二十岁以上。如鹄要给这些大多数属于他的叔叔辈婶婶辈的老师们安排工作,发号施令,谈何容易!弄不好马失前蹄,谁还会把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字辈”校长放在眼里?!
可章如鹄偏偏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他细细分析了学校的实际情况,觉得自己还是有信心带领好这些叔叔辈婶婶辈的老师做好工作的。
是的!如鹄分析得没错——原底小学是如鹄的母校,这些年龄大的老师,即就是当年没给如鹄代课,也是看着如鹄长大的老师。再从文化程度上讲,除了全校唯一的一个公办教师罗雅琴是地区师范学校毕业的,彭春叶和如鹄一样是高中毕业生以外,其他的十名老师包括善林叔都是初中或初中以下毕业;其中有四名老师小学都未上完。
“三年困难时期”过后,农民们渐渐有了吃的,不管这些吃的是粗是细,是劣是好,总之已经没有饿死人的现象了。政府也倡导“人民,只有人民,才是创造世界历史的动力”,“只要有了人,什么人间奇迹都可以创造出来”,一时间大家生儿育女的热情都高涨起来。从七十年代初开始,这些孩子都到了入学的年龄。这时,小学老师就显得特别的缺乏起来。而这几位没上完小学的老师,就是在近几年这样的情况下,陆陆续续被聘为了民办教师,走上了学校的讲台。
如鹄也感觉到老师们都是很佩服他的。这不仅仅是他在渭阳中学当学生干部的经历,也不仅仅是进校半年来的工作在全公社引起了轰动的原因——由于酷爱读书,如鹄积累的深厚渊博的知识也令同事们折服。
如鹄谨记“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的古训,从上小学四、五年级开始,他就养成了常常手不释卷的习惯。尽管那时他认字不多,也无钱买书,但他会从四爷那里借来大厚本的古今中外名著,晚上坐在母亲做针线活的煤油灯下读书。有不认识的字词,如鹄会用字典查出正确答案——这个习惯,一直延续至今。
就在张家山水库泾惠渠工地,在建材厂拉砖坯,干着那样繁重的活路,他也会在晚上兴致勃勃地读书到深夜——也正因为如此,每当学校的老师们课余时间聚到一起,谈到国家大事,谈到古今中外的历史,谈到中国古代有名的历史人物、历史故事,如鹄往往如数家珍,娓娓道来。大家都夸如鹄好学,知道的真多,也都喜欢和如鹄聊天。
尽管如鹄比大家读书多,懂得多,可他不会骄傲自满,不会目中无人。他不会忘记自己在读高二时,由于骄傲自满而被民主生活会上共青团员们狠批的教训,他永远牢记着会后冯老师给他讲的一句话——要“挽起袖子做事,夹起尾巴做人”。他在学校里安排的每一项工作,都会和王校长商量——虽然王校长已不当校长,可老师们还是习惯地称呼他王校长;而章如鹄当了校长,大家还是习惯地亲切称呼他如鹄或小章。
开学时王校长尚未出院,如鹄就一次次跑去医院,看望恩师和研究工作两不误。王校长回校后,主动要求还代他以前代的二年级语文课。他说这对他来说最轻松——一年级娃娃太小,不懂事,太缠人;娃大了,作业又多,太累人,只有这二年级最合适。尽管身体并不到位,日后还需化疗,可他对如鹄的学校工作很是关心。
如鹄给学校任何一个老师安排工作——包括彭春叶——都是以商量的口气,在非常友好的气氛中进行的。加上德高望重的王校长在每次的教师会议上总是强调:大家要爱护如鹄同志,要支持如鹄同志的工作。这些民办教师们家里都有自留地,大家为了日子过得好一点,大部分心思都用在自家土地的刨乱①上,在学校只要完成起码的教学任务就行。至于谁当校长,其实他们并不在意。干了一段时间的校长工作以后,如鹄反而觉得顺风顺水,比当初想象的反倒容易了许多。
现在虽说还吃的农业粮,可如鹄自我感觉挺好。他认为起码这也是他毕业后走向社会,在求职路上的一个不小的进步。他认为有必要告诉自己敬重的几位老师,一是和他们分享喜悦;二是再听听老师们对于他工作上的指导。
这是初夏的一个星期天的上午,如鹄骑着自行车去渭阳中学看望自己的三位恩师——王蝴蝶、张春安和冯敏。车头上挂着的黑色人造革提包里,装着家里自产的三瓶蜂蜜,这是父亲一再叮咛让如鹄带给三位老师的。
已经铺上沥青的平展展的西渭公路上,人来车往,热闹非凡。骑着自行车悠闲自得的章如鹄心情很好。公路两旁是一望无际的绿油油的麦田,已经灌浆的沉甸甸的麦穗在微风的吹拂下轻轻地摆动。农人们为了驱赶鸟儿扎成的麦草人随处可见,它们大多胳膊上缠着随风摇曳的飘带,面孔是夸张的或哭或笑的鬼脸。一群群麻雀、斑鸠和布谷鸟,在天空中飞来飞去,它们像躲避农人一样躲避着麦草人,只是在它们认为安全的时候,才迅速落在鲜嫩的麦穗上,啄上一口解解馋。
王蝴蝶老师很高兴如鹄的到来。她放下手中正在洗着的衣服,给如鹄沏茶。如鹄和老师谈到自己目前的情况,王老师说:“你当老师、当校长的事我早从学成的嘴里知道了。我还把这一好消息告诉了冯敏老师和张春安老师,包括你刚回村里受的那些苦——他们都在一直关心着你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