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背靠鬼》高考前的一次灵异经历,彻底改变我的生活。身边的惊悚,你能忍受吗?

  我佛慈悲,这个脚印没什么出格的地方,长宽大小各方面都有着人的特征,只不过,我看了看黄晴的脚,心中一下了然,这脚印明显不是她踩出的,面前的房间还真他妈有人潜进去了。黄晴轻轻握住门把手,望着我朝里一指,我立刻会意,压沉腰胯做出冲刺状,同时向她打了个“OK”的手势。只见黄晴手腕一转门就开了道口子,再眨眼时她已身处屋内了,我速度也不慢,紧随其后一个箭步就奔了进去。整个过程如行云流水,不带一点拖沓,可惜还是慢了半拍,我刚踏入正间脚掌还没落地,阳台便传来开窗的“嘎吱”声,短促且刺耳。我和黄晴都低呼“坏了”,接着就看到一个黑影纵身跃下,瞬间从我们的视野中消失。黄晴身材纤细,在屋内比我灵活的多,几步蹦跳到了阳台,抻直脖子向外猛看。我也尽快跑了过去,眯着眼睛四处搜寻,但窗外除了一轮皎月再无他物。我无奈地咒骂道:“他娘的比狗跑的还快。”黄晴一跺脚,转身奔回正间,爬到床头去翻她的背包,神色很是焦灼。接着她脊背一挺,手上动作也停了下来,然后我听到她说:“手机中的录音被删了。”那一刻,我仿佛被什么东西击中了,靠着女儿墙稍定了下神道:“谁干的?”话刚说出来就感觉白问,除了刚逃跑那孙子还能是谁?黄晴果然没回答我,出了这事儿她准窝火,刚才我不知死活抛出这么二逼的问题,火气铁定要撒我头上了。出乎意料的是,这次她却保持了鲜有的沉默,仅用后背对着我跪立在床上,稳如泰山。房间内陷入了死寂,我看着黄晴披肩的长发,心里忽然毛毛的,目前她这个形象配上头顶直射的日光灯,竟有些像老高村里死去的寡妇。我抑制住心跳,压着脚步走上前,刚要用手触碰她,黄晴猛地扭过头,幽幽地说:“有鬼。”
  
  我心里咯噔一下,手伸到一半就僵住了。黄晴说完话后就跳下了床,面朝天花板发怔,口中还不停地小声念叨。这诡异的一幕逼得我冷汗直冒,难不成她被鬼上身了?却见黄晴眉头一展,又从背包中翻出杆笔来,伸开左手在掌中涂画起来。我壮胆喊了声:“黄晴。”她看了看我,大步走过来,手掌一竖说:“只剩这些了。”我侧脸瞅了眼,手上有一串字,“卡小哎累丁额唉错台”。这什么跟什么啊,我错愕了一下,照这架势看,黄晴不是中邪了就是发疯了。黄晴淡淡地说:“录音已经被人删了,这点我们无法改变,只能尽最大努力去弥补。我找你之前,把这段录音听了几遍,有两个发音点出现得很频繁,我印象很深。”她吸了吸鼻子,继续说:“第一个发音点很短暂,不过在前面交谈中出现的次数最多,我仔细斟酌了一番,如果没猜错的话,按普通话讲就是我刚才说的那句‘有鬼’。”我大悟,心说你就不能提前打声招呼啊,快把我吓尿了都。我满腹怨气,接着下面听,“这是第一处,第二处是这句,虽然及不上‘有鬼’的频率,但也为数不少。这句太长,我琢磨不出它的意思,只好凭记忆将谐音先写下来,免得忘了。”我微微点头,说:“这再好不过了,我明天去买本闽南语翻译书来。”唉,在线索完全被毁的情况下,这应该是最好的结果了,现在只希望这句话能带着什么贵重信息。经了此变,我和黄晴都心情大坏,毫无睡意。余下的时间里,我们各抒己见,从不同出发点猜测了一下来人的身份以及目的,但如同政府的洽谈会,废话不少却进展无多。昼长夜短期,天亮的很快,我看上半身还赤裸着,略有尴尬道:“我回房了,早饭时叫你。”才走几步,身后的黄晴突然大叫一声“等等”,玉手搭在了我腰上。我一步蹦出两米远,回头叫道:“你干什么?发春啊。”黄晴白了我一眼,有些咬牙切齿:“后背有东西。”我听完身上一冷,立马后歪头在背部乱摸,一团白东西应声落地。捡起一看,竟是张寄信卡,而最让我惊呆的是上面的内容:“小达,晚上十一点汀澜小区E-406等你——二伟。”
  
  我瞠目结舌地转过了身,半晌讲不出话来。黄晴何等聪明,看我的样子便知道定是卡片的问题,二话不说夺了过去。她先是一喜,不过很快就被浓重的狐疑之色所代替。黄晴绷紧脸道:“不是我哥的笔迹,恐怕是假的。”我回过神来,光摇头没吭声。黄晴又问:“这东西为何会贴在你身上?”“肯定是昨晚进我房的人干的。”我撇撇嘴,谨慎道:“假如真是你哥,你说删除录音逃跑的那个人会不会……”我有意没把话说完,木着脸去看黄晴。黄晴神色复杂之极,她沉吟片刻道:“今晚去了这地方再说。”也对,如果贴这卡片的人不爽约,过了今晚我们应该就可以知道一些事情。随后的白天时段,我和黄晴都在分工准备,因为不知怎的,我们对今晚之行抱有深深的恐惧。硬件方面由我负责,我在市中心买了些必备物品,诸如市全局地图,市分区地图,三防手电筒等,连西瓜刀都配了一把,顺便将闽南语翻译书也拿下了。黄晴则负责去胖老板那儿打探汀澜小区环境以及策划应急方案,万一有突发状况也好准备。言不宜多,转眼已到半夜,我们两人视死如归般的坐上了前往汀澜小区的出租车。从黄晴搜集的信息来看,这个小区地处市区西郊,半年前因为开发商意外破产,资金不足导致工程进行到一半时被叫停,有很多栋楼甚至连地基都没打完,沦为悲哀的“太监楼”。荒弃了半年之久,那地方已是杂草丛生,成了不少野狗野猫寄宿之地。听胖老板说,汀澜小区未成先废早有预兆,那里原本是坟场,地方邪乎得很,后来开发商为了节省成本将此地买下来平坟建楼,哪知因小失大,反而闹得钱财散尽,自己则跑到这里跳楼自杀了。车子是在汀澜小区的大理石门前停下的,在车灯照耀下,石门显得壮美而气派。下车后,黄晴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22:37,她打开手电筒说:“我们进去吧。”我哼唧一声,同她并排进了小区。根据提前了解到的情报,我和黄晴心中很清楚卡片所给的地点楼层,因此一路上也没停,硬着头皮直往目的地走。周围一片幽静,只有我们的脚步声不断回荡,入耳后相当慎人。黄晴的手电筒很守规矩,光柱牢牢指着前方,一点儿也没左右偏离。我盯着那光柱下不停变换的景物,脑子犯抽地想如果此时突然出现一只猫,我会有什么生理反应。“我们到了。”黄晴脚下一停,抬起手电筒,“你看。”我顺着光柱仰视,发现第四层的一间楼房正忽明忽暗地闪烁着,而它的墙壁上正映着一个巨大的影子。
  
  黄晴晃了晃手电筒道:“好像是个人。”她这么说确实有一定道理,虽然我们和那楼房距离较远,但可以认出那影子拥有着和人一样的四肢,从投影来看,分明就是一个人呈“大”字形站在光源前。大家都知道,影子这东西非常特殊,如果光源位置得当,在无限的空间中,它将会无限地伸展。比如在夕阳下,就算是个三岁小孩,其影子也能拉长到姚明那么高,所以说生活中巨大的人影是比较常见的。不过,眼前这个人影却大得让我很不舒服,因为若按正常人类的体型,在一间屋子里很难投射出那么大的影子,况且它的四肢也过长了些。我望着黄晴,心中犯疑,这么不合理的地方她怎么没注意到?我问道:“这栋就是E区楼?”黄晴淡淡道:“对,后面的路我们要格外小心。”说着光柱方向一改,就大步朝前走。我缓了一下,边跟上边把自己的手电筒也打开了。亮度增加一倍,效果就出来了,十步之内的景象尽收眼底,我胆子也跟着升了个档次。这个小区的楼层布局很像我们那儿的市中心医院,没什么稀奇,D、E两区楼相隔间距大约有二十米,可能是心理原因,我老想象这两栋楼是两副巨型骨架,走在它们之间总有种被恶魔窥视的惊悚感。走了约15米远,就到了正门,说门是抬举了,其实就是个大窟窿,像被炮轰过似的,许多龟裂的砖头露在外面。我奇怪地问:“这里不是住宅小区吗?这楼怎么不像居民楼?”黄晴蹙眉道:“不清楚,我也纳闷,这楼修得太不合常理了。”由于步伐快,我们说话这间隙就穿门进去了。我手电筒四处一甩,发现正前方是楼梯,只有一道,但从一楼往上就左右两边各开了一道。楼梯左侧还遗留了几袋石灰块,硬邦邦的,不知有没有失效。一楼的墙壁大体完工了,全抹上了土料,拭去表层蒙盖的灰尘,摸着还挺光滑。黄晴左肘顶了顶我,说:“地点是406,在四楼。”我将手电筒朝上照了照说:“迎头上吧,多注意着点周围,对了……”我犹豫了一下,从怀里拿出水果刀说:“你带着,兴许用的上。”黄晴反推给我:“还是你留着吧,忘了告诉你,我是校跆拳道女子组冠军。”我心说不是吧,就你这身段练芭蕾还差不多。既然她不收,我也不死皮赖脸给了,于是又放了回去。台阶上有很多碎石沙砾,踩在上面咯吱作响,每跨一步心都跟着抖一下。走到三楼时,黄晴忽然道:“你有没有感觉什么地方不对劲?”我听完一惊,问道:“哪里?”黄晴说:“这种地方应该有很多野狗野猫才对,但我们从进小区开始就一只也没见到,你不觉得奇怪吗?”我咬紧嘴唇,确实如此,猫狗都是怕生的动物,看到有人来最起码要叫两声,可我们根本没听到过。黄晴脸色一沉,说:“不仅如此,这里荒弃这么久,居然连蜘蛛网都没有。肯定有人故意为之,想营造出一种氛围。”“什么氛围?”黄晴脸又沉了一下:“或许他想让我们意识到,这里的活物只有我们两个。”
  
  我听得鸡皮疙瘩连起了几波,活物?难道我们被谁当成了祭品吗?那还上去个蛋哪,趁没下锅前开溜吧。黄晴面色已恢复如初,她拍拍我肩膀说:“继续上吧,剩一层了。”我郁闷毁了,心道你刚才是不是故意吓我?吓死了你赔啊。从三楼到四楼只不过十来秒时间,我心跳还没平复下去就到了,毕竟是四楼,黄晴的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她把手电筒光度调到最大,说:“从左侧走,第六间就是406了。”我看了她一眼,奇道:“这里根本没有门牌,你怎么知道?”黄晴鬼笑道:“还用问吗?肯定是有光那房了,我在下面查过了,是第三间。”我呷了下舌头,没好意思再回话。黄晴依然走在我前头,她数着门洞一路过去,速度很快。数到第六个时,黄晴突然叫了一声,她回头颤抖地看了看我,我走上前一看立刻明白了,他妈的第六个门洞竟然被水泥封住了,变成了一堵墙。“怎么回事?”我边问边用手敲,手指砸到水泥上基本没声音,是全实心的。我立时火冒三丈:“我操,我们被耍了,根本进不去。”黄晴也非常激动,她反驳道:“不可能,我们明明看到里面有光,全封死的话光怎么解释。”说完她全身一挺,眼睛死死地盯住了水泥墙。我看她那臆症模样,心说你称自己是跆拳道高手一拳打碎我还能信,你要这样能把这墙直接瞪爆,我他妈立刻跳楼。只见黄晴浅浅一笑,腾空而起,右手白光一闪瞬间劈了下去。下一刻,我看到一束光从上方的裂口中射了出来,我嘴巴张的老大,水泥墙碎了!?黄晴说了句“成了”,接连跳了几次用手电筒去砸上面,而每砸一次那裂口就大一些。砸了七八次后,上方便完全被砸开了,变成了一个拱形洞。黄晴气喘吁吁道:“我刚才仔细一观察,这门洞上面是拱形,下面是长方形,水泥只封死了下面,它上面是用什棉瓦盖住了,一砸就碎。”我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黄晴歇息了一会儿,关掉手电筒说:“你把我抱起来。”我吃惊道:“干什么?”黄晴不耐烦道:“我想看看里面,这水泥墙太高了我够不着。”我“哦”了一声,迟疑了片刻便将黄晴抱了起来,她身体柔若无骨,轻盈的很,我基本没用多少力气。黄晴刚上去,我就感觉她猛地抖了一下,接着她叫道:“好多死猫的尸体。”
  
  我一下子没有领会过来,问:“什么玩意儿?”黄晴说:“死猫,另外还有几具狗和老鼠的尸体。”她肚子一扁吸了口气道:“我想我们这一路上之所以一只动物也没有见到,是因为它们全被杀掉扔在了这里。”我吞了口唾沫,说:“这房子会不会祭祀室?”黄晴没作答,她在上面“咦”了一声说:“你再把我向上送一下。”我咬咬牙,两臂稍加几分力道,又将她托高了半寸。黄晴重心前倾,按住墙头探身进去:“有个人。”“是谁?”“看不清楚,中间被帘子挡住了,只有个影子,一动不动的,应该是我们在外面看到的那个。”“里头的光源是什么?”“白蜡烛,墙角各有一根。”这时,黄晴小心翼翼叫道:“哥,是你吗?”我屏住呼吸,专心致志地听,里面没有丁点儿声音。其实也不用喊话,这么近的距离,如果那人是二伟,我和黄晴说话时他早就听到了,不可能不答应。黄晴不死心,连喊了几声,房内都没有一点反应,回答她的只有回音。她动动腿让我放下她,我照做后甩了甩有些发麻的胳膊说:“我们可能被骗了,接下来怎么办?”黄晴擦了擦汗,坚定道:“进去。”我摸着水泥墙说:“这怎么进去?凿开吗?难度太大了吧。”黄晴道:“不是,从上方的拱洞过,刚才我看过了,我们两个的身材钻进去绰绰有余。”说实话我不太情愿进去,这个406房间怪怪的,给我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可看黄晴兴致勃勃,不答应显得自个儿太怯懦,当下心一横从腰间取出尼龙绳说:“这绳子是我白天买的,考虑到咱们体重问题,只有我先进去,到里面了再用绳子把你拉上。”黄晴点点头,十指相扣垂在胯处说:“这墙太高了,你踩住我的手翻过去吧。”我心叹只能如此了,用牙咬住尼龙绳,对着她的手一脚踩下。到底是女生,体质还是弱了些,我蹬脚的那一刹那黄晴险些摔倒,强挺着才把我托上去。我两手扒住墙头后就没敢松开,紧抱着水泥壁屁股一挪就翻身跳了下去。这招是偷跑网吧通宵时练出来的,半年没发功想不到身手尚在。如黄晴所说,这屋里躺了很多动物尸体,一个个张着獠牙,令人不寒而栗。我不敢再看,把尼龙绳从拱洞抛出去说:“阿晴,圈好绳子,我拉你进来。”奇怪的是,墙那边没任何回话,我感觉不妙,扯着嗓子又叫了几声,房外依然静寂无息。我拽了下尼龙绳,结果很轻易就扯了回来,绳子那头什么东西都没有。我头一下炸了,黄晴人呢?不见了?!
  
  翻墙顶多二十秒,这么短的时间黄晴就消失了,我有点儿难以接受。难道她还站在外面,只是因为某些不得已的苦衷而无法作出回应?我把耳朵贴在水泥墙上,全神贯注地听外面动静,足足听了有五分钟,也没听出个锤子来,反而趴得我耳朵冰凉。我像泄了气的皮球,靠着墙瘫坐在地上,有种哭的冲动,最危险的是我才对,好歹黄晴还在外面,我他妈一个人待在这地方,从这么高的水泥墙爬出去比登天还难。我望了眼遍地的动物尸体,忽然想起黄晴的话,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现在屋子里只有我一个活物了。祭祀?我吐了口唾沫,大脑飞快地盘算着这种可能性,不论中国还是海外,但凡是个王朝,祭祀活动都是必不可少的,道德点儿就采用牲祭,不要脸的就用活人祭,总之不管那种祭祀手法,都要以一定数量的生命消亡为代价。不过,每次祭祀都是有对象的,比如祭天地祭鬼神祭先烈。如果这些猫狗被杀是为了祭祀,那么祭的是谁?我毛孔一开,站起身把西瓜刀抽了出来,奶奶的差点儿给忘了,帘子后面还有个人!我把西瓜刀正对着前方,不敢动弹,竭尽所能地观察帘后的影子。从我的角度看,这成影的本体根本不像个人,首先是身材太细了,还有它的头,从影子轮廓看,天灵盖的径面简直比水桶还要粗。我仔细回忆一下,越发心惊起来,这和先前墙壁上的影子大相径庭,不可能是一个本体投射出的。难道是蜡烛的摆放问题?我瞥了一眼墙角,心叫不好,蜡烛快燃尽了,我没有手电筒,一旦四周陷入黑暗,只有等死的份了。我深吸一口气,心说怎么着也得弄清楚帘子后面是什么鬼东西,当下浑身一振,几脚把两具野猫尸体踹到边上,奋力把帘子一拉,一个悬吊在空中缠满布条的人映入我的眼帘。
  
  这个人装束非常奇怪,他的头上戴着斗笠,顶端镶嵌着一颗铜铃,从斗笠内垂下的五色布条遮住了这人的脸部,看不清模样。不仅如此,他的胸膛背膛以及两只手脚都捆上了五色布条,而每段布条的底端也都绑了一个铜制铃铛,大小各异。他的身体被绳索吊在空中,姿势极其诡谲,仿佛一个正快步奔跑的运动员忽然被定身一样。我看了看他前方墙壁上的影子,不禁有顿悟之感,怪不得从外面看四肢这么长,原来加上了布条的映射。而我在水泥墙前看到的纤细身材,是因为他是侧身对着帘子的,那硕大的天灵盖则是斗笠的影像。纵使方才的疑问都有了解释,但在一间满是动物尸体且门口被水泥封死的房屋内,忽然看到一个悬空的怪人,这种冲击力吓湿一条裤子还是易如反掌的。我后背渗出的冷汗已浸湿了短袖,拿水果刀的手掌也油腻腻的,几乎要滑落在地了,幸好我这些天胆量有涨,行为尚可经大脑控制。我稳定心绪,仰着头又察看了这人一会儿,种种迹象告诉我,他已经死了。我喘了口气,看来是猜错了,这些动物不是为了祭祀他而被杀的。等等,我脑中灵光一闪,这个人装束那么古怪,莫不是他也是祭品?望着斗笠,我突然对布条下掩盖的那张脸产生了兴趣,是谁呢?我右手紧握住西瓜刀,在胸前戒备,左手则哆嗦着去摘斗笠,就在布条快被扯开的时候,房间猛地一暗,我转身看去,后面一个墙角的蜡烛燃尽了,而另一根眼看也要熄灭。我方寸大乱,手上力气一弱,斗笠应声坠地,铃铛霎时大响。下一刻,借着室内即将消逝的残光,我惊愕地看到面前的尸体原本低垂的头缓缓抬了起来,用那张陌生但无比惨白的眼睛阴狠地瞪着我,紧接着他全身开始了大幅度地抖动。
  
  我害怕得几乎要昏死过去,大脑果断进入了空白期,而此时空气终于毫不留情地耗掉了最后一点火苗,房内马上漆黑不见五指。持续不断地铃铛声告诉我尸体还在颤动着,而且越来越剧烈。我怔了一下后便迅速有所反应,右手高举着西瓜刀直刺下去,黑暗中我看不清那尸体的具体部位,只能凭感觉一阵猛插,有几次手打在了铃铛上,巨痛连连。当时我处于无比混乱的思维中,但只要我沉住气细心思考一下,就会发现其实这种举动是多么滑稽,因为事实告诉我不管我拿的是西瓜刀还是屠龙刀,扎尸体上永远是徒劳的。在我拿刀猛插的过程中,铃铛声一直没有间断,一声一声,声声催人命。忽然间,我脖子一紧,一双手无声无息地掐在了上面,力大无比,勒得我几近断气。我刚要拿刀去砍那手,一想若不小心划了喉咙就悲剧了,只得将刀子往尸体上狠命一扎,空出手去掰。僵持了三分钟左右,我的左眼突然毫无预兆地剧痛起来,那痛楚简直难以承受,如同被刀剜一般。那一瞬,我就像落入了深渊,感到无边的慌乱与恐惧。突然而至的痛楚消了我不少力气,我渐渐敌不过那手,喉咙越来越紧,我知道自己离死不远了。就在这个时候,一阵刺目的强光射入,随后只听“嗖”地一响,有什么腥臭液体溅到了我的脸上,尸体的手骤地松开了。我奋力地吸口气,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光影交错间,右边传来两阵落地声,我转头一看,来人竟是黄晴,她没事!我高兴地站起来刚想说话,忽然发现她后面还有个人,凑近一看,差点儿又躺下,居然是高个!
  
  这种一波三折的场景是我始料未及的,打个不太雅观的比喻,就好比一个产房前等待的丈夫,第一秒医生告之妻子难产,第二秒告之母子平安,第三秒告之孩子夭折,我相信没有人的血压是正常的。此时此刻我很想从尸体上把西瓜刀拔出来,然后在自己脖子上来一下,以结束这苦逼的现实。

  左眼的刺痛感还未消退,我摺着左脸,下意识地朝后退。

  黄晴手里正拿着手电筒,她将光打在我脚下说:“你怎么样?有没有大碍?”听语气丝毫没有惊惶,我心下奇怪,她怎么这么冷静?难道没注意到身后的高个吗?不可能啊,距离这么近。

  我忽然回味过来,他妈的高个是鬼啊,黄晴根本看不到。当初遇到那吊死寡妇时,我右眼便莫名疼痛起来,这次高个出现亦是如此,右边这只被高个摸了一下,应该是拥有了类似阴阳眼的能力。

  不对,以前明明是右眼痛,现在怎么换左边了?

  我悄悄地闭上右眼,仅用左目注视前方。接着,我发现了一件很可怕的事情,我左眼的视网膜上同时出现了黄晴和高个两个影象。

  我头皮瞬间麻了,黄晴死了!?我无法信服这件事情,又换左眼试了一下,发现和右眼看到的一模一样。

  黄晴看我惊疑未定的,走上前道:“你没事吧?”我不敢靠她太近,又倒撤几步,犹豫道:“后面的高个你看不见吗?”黄晴一窒,沉声说:“这事儿回头告诉你,我们先出去。”

  她正说着,高个突然大叫:“小心上面。”黄晴手电筒赶紧朝上照,不由倒吸一口冷气,只见那具尸体不知何时已弓起了身子,原本垂着的两只手也抬了起来。

  借助手电筒的光亮,我大体看清了尸体的样貌,它的太阳穴从左至右被一把匕首贯穿了,右侧露出了银色的匕尖。棕绿色的液体顺刃流出来,凝固在刀柄处。如同一颗肉瘤。很显然,刚才那破空声是这匕首射来发出的。我一阵恶心,立刻擦了把脸,操,原来刚才溅脸上的是这东西。

  高个如鬼魅般奔上前,掀起上衣,腰间露出条虎纹皮带,挂满了匕首。他眼一眨,伸手把太阳穴中的匕首抽出来,然后小臂往上一挥,“铮”地一声将吊着尸体的绳索砍断。尸体刚落地,高个就抱着尸体的头半蹲下来,用手指在整个头部区域抠弄,分别从尸体的嘴巴,鼻孔以及耳洞中扯出几卷黄纸来。随后他以超乎寻常的速度,在尸体后膛心脚底心手掌心等七处部位各插了一把匕首。而在心脏处插最后一把时,尸体凄厉地叫了一声,似垂死的婴儿,极其可怖。

  我看得心惊肉跳,像被打了麻醉针,浑身动弹不得。黄晴比我稍好些,但也是花容失色,颤抖不已。

  做完这一切后,高个缓缓地站起来,直勾勾地盯着我。我第一次离他这么近,望着他黑色的眼眸,几乎要晕过去。“我不是鬼。”高个惨然一笑,补充道:“但和你一样,也不是人。”
  (恭喜发财,大吉大利)
  要在平时,若被人说不是人,我铁定二话不说直接大耳刮子伺候,因为按照汉语习惯,这绝对是句脏话。可是,当它从高个嘴中说出时,我却有种无所适从之感,仿佛灵魂被抽离一般。从事件开始至今,我一直都将高个作为始作俑者,是他的出现将我引入这无尽的噩梦中,在我的潜意识里,高个早就被定位成了恶鬼一枚,我以往所有的推断和臆测都是以此为前提,结果高个一句话就推翻了这条定理,而且堂而皇之地告诉我,我他妈不是人。虽然这和现实很相悖,但我产生了种很奇特的感觉:他是对的。可如果我不是人,那我是什么玩意儿?耶稣转世还是佛祖附体啊。旁边的黄晴眉头已皱到了极限,她几次欲言又止,到底是没说话,我自然也不敢贸然发问,气氛变得极其沉闷。和我们不同,高个整一副气定神闲的表情,他用脚踢了下地上的尸体,见没什么异动,便将匕首全拔了出来,在尸体上蹭干净后重挂回了皮带。他打了个哈欠说:“该走了。”然后扭头冲着黄晴:“丫头,拿灯照着路。”黄晴稍微一愣,点点头对我说:“小达,我们出去。”此时我对高个及黄晴仍然充满戒备,不知该不该走,踌躇间眼向尸体瞄了瞄,不由一震,心道那高个刚才还救了我一命呢,要灭我何必大废周折,敌意当即减退不少。我揉揉恢复正常的左眼,答应了一声说:“好。”高个走到墙边,弯腰从地上捡起那段尼龙绳,缠在手臂上道:“还算结实,我到了外面拉你们出去。”说完,他脚踩住水泥墙,借力向上一蹬,手勾着墙头朝前一探就翻了出去,整套动作不到三秒。我看得呆了,这厮好凌厉的身手。从房内出去后,我顿然有种死里逃生之感,要不是碍于情面,早扶着墙壁涕泗横流了。回去的路上,高个时刻保持着先人一步的位置,我和黄晴则像两个马仔似的跟在背后,挑灯为其开路。因为刚走过一趟,我们的速度比来时快的多,不多时就下了E楼。我碰了碰黄晴道:“好了,现在已经出来了,你该把整件事告诉我了吧。”黄晴指了指前面的高个说:“他说的不错,他不是鬼。”我摇头道:“先不讲这个,为何你在强那边突然就消失了?”黄晴瞳孔猛一收缩,缓声说:“我看到我哥了。”
  
  我一听有二伟,急道:“你说清楚些。”
  黄晴眼睛突然闪出些异光,她晃了晃手电筒,把事情大概讲了一遍。原来就在我脚面刚离开她手掌时,黄晴忽然注意到我们刚走过的回廊入口处立着个黑影,不由吓了一跳,立即拾起手电筒去照。这一照不打紧,她整个人都亢奋了,光柱下照出的竟是二伟的脸。
  二伟在灯光下显得阴气沉沉的,他周身一转,便脱出光圈闪进了暗处。
  黄晴反应速度自是极快,毕竟是寻找已久的亲哥哥,当下也顾不得我,招呼都没打就提脚追了上去。这一照一闪,一跑一追也就十秒功夫,想来那会儿我还傻了吧唧地抱墙往里爬呢。
  黄晴一路追上去,气也没敢换一口,她虽有手电筒在手,但在奔跑的状态下,光源摇摇晃晃的也起不了多大作用。此时二伟已踪影全无,只能听见急促的下楼声,黄晴听声辨位,转眼间追至一楼。
  一楼是我跟黄晴刚路过不久的,但当时急于前往四楼,这里的场景并未过多留意,此番在亮光下一看,才发觉这里尽是些沙子堆,分布很不集中,斑影阴郁得极像坟头。
  听到这里,我打岔道:“你确定是一楼吗?”
  黄晴点头说:“对,声音就是在那里消失的。”
  我扭头向后瞧去,现在距离遥远,E楼已看不真切了,心说多亏问的晚了,不然知道下面发生的事情后,不知还敢不敢过。
  声音是在一楼没有的,黄晴疑心大起,显然二伟是故意引她至此的。她为人心细如针,基本上一丁点异象就会觉察到,拿灯照射一阵后就发现每个沙子堆都反射出点点白光。
  黄晴好奇地走到其中一个沙堆前,赫然看到其顶部后方放置着一段白绫,上面隐约有字,定眼一看,上面写着的居然是她的名字。
  黄晴身子登时凉了半截,她右手拽住白绫想拉出来细看,结果发觉它有半段是埋在沙子里的。
  下面有什么?
  沙堆蓬松的很,黄晴稍加了些力气,白绫便被连根拔出。
  下一秒钟,黄晴感觉自己的心脏停止了,她看到那白绫的底端,竟绑着一颗腥臭的血红色人头。
  手电筒射出的灯光依旧一颠一颠的,可能是开的时间过长,此时它的亮度略有减弱。
  我偷偷咬了下舌尖,想确认是否还活着,方才黄晴讲的太可怕了,令人有种精神恍惚的震慑感,我真怀疑若我遇到时会不会当场休克。
  黄晴神情上变化不大,仍不紧不慢地讲着,仿佛遭遇这一切的不是她,而是别人。
  时光继续回到一小时前,回到黄晴手持人头的场景。和正常人的反应一样,她所作出的第一个动作就是用最快的速度把手里的东西扔了出去。可惜白绫过长,黄晴力气费的不少,但并未抛多远。她做了个深呼吸稳定住情绪,将光源对住那颗人头,强忍着去观察它。
  这颗人头骨架有些小,并且没有头发。它的面部轮廓十分模糊,鼻子削尖,嘴唇下塌,很有日本漫画人物的风格。从整体特点来看,这和人类的头颅大相径庭,难道是此人长畸形了?
  黄晴壮着胆子踱步上前,又仔细看了看,心中一下释然了。这东西很常见,是服装店的塑料模特被卸下的头。不过,黄晴用手背堵住了鼻子,它上面涂满的真的是血,究竟是什么血就不得而知了。
  黄晴的好奇心完全被勾了起来,她将余下的沙堆挨个看了一遍,不由得冷汗涔涔。每个沙堆都和那个一样,后部都有一段写着她名字的白绫,而且被埋在了沙子中。她咬咬牙,牛脾气也上来了,一口气将所有的白绫都拉了出来。
  每段白绫下面都绑着一个塑料模特的器官,并浸染了血液。显而易见,有具塑料模特被肢解后埋到了沙堆中,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这时,黄晴看到后面还有个极小的的沙堆,光柱锁定柱它走上跟前,发现也有条白绫,叹道真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啊。
  她刚握住白绫往上拉了半寸,忽然有个人从后面将她抱住,接着在她耳边低语:“丫头,别动!再动的话,上面的东西就爬出来了。”
  黄晴吃了一惊,连忙抬头看去,只见正上方倒立着一个黑色的影子,而那影子的头发马上就要垂到她的头顶上了。
  前面的高个可以听见我们谈话,黄晴说到这里时,他忽然莫名地笑了一声。我压低声音问:“那人是他?”黄晴点了下头,面带惧色地说:“若非是他,我差点儿就……”这时高个忽然扭过头接着她话说:“差点儿就被降头了。”“降头?”我心中一凛,这字眼好似在哪儿听过。高个淡淡道:“是南洋盛行的一种巫术,和苗疆蛊术很相似,你们应该有听过。”我暗叫,是了,这东西我的确有耳闻,还是在那本《古史诡录》看到的,当时一心寻找罪婴的信息,翻到这块儿时只大致浏览了一遍。依书上记载,相传是唐三藏西天取经归来的路上,被一只龟精丢入河中,三藏虽不死,可求的经书全沉入河底,幸得及时打捞,但仅取回一部分大乘的“经”,另部分小乘的“谶”被流至暹罗,为暹人献于暹僧皇,据说这部“谶”就是降头术。还有一种说法,降头术是现江苏省的茅山道术和现云南省的苗家蛊术结合而成的,但只吸取了他们的邪恶部分。因为描写太过玄幻,又扯到了民间传说上,我个人感觉太过荒诞完全不相信,可想不到此术真的存在。我边走边问:“你怎么确定是降头术?”高个道:“地区迥异,降头方法也不尽相同,琉球……不,台湾盛传灵降蛊降混合降,香港地多为声降药降符降,虽手段不同,但残忍可怖,中术者非癫即死。我从沙堆的分布和作用力看出,丫头遇到的是影降。”“影降?”“此降法特殊,中者不癫不死,但极其损耗人体阳气,那影子上了活人的身就把人作为宿主了,类似于腹中养尸,短时间身体无异,可时日一长便会尸化。”高个正说着忽然顿足,别脸看向黄晴,眼神带着一丝阴霾:“这降法多为有血缘关系者所施,丫头,你要小心自己的亲人了。”
  
  因为是连载,男二才刚刚出现,故事还要一段才能完结,不过不会向超长篇发展的
  
  高个很有演讲家的天赋,他的降头术理论把我已经残破不堪的唯物主义世界观又重新糟蹋了一遍。但不得不承认,其实更具震撼力的是最后一句,或许高个察觉不到,但于我于黄晴,这无异于将施术者指向了二伟。我斜眼向右看了看,见黄晴脸色腊黄,眼中有着难以言表的迷惘,不免有几分同情。对她而言,高个适才的话确实太沉重了,简直是字字如刀。非但是她,我对此也表示很难理解,毕竟二伟是我认识多年的朋友,我难以想象他是那种轻易对妹妹下手的人。另外,就是这些闻所未闻的降头手段,他妈的平时数学作业那次不是抄我的,打死我都不相信他会掌握如此晦涩刁钻的邪术。这么一想,我意识到黄晴还没讲完,不知她后面是否找到了二伟,于是抿紧嘴唇问:“接下来呢?”高个淡然一笑说:“最后一个沙堆中埋的是头发,每往外拉出一指,那影子触角就会长半寸。一旦触及人体毛发,影降就成功了。多亏丫头手慢,不然早着道了。”我想象不出影子的模样,问道:“还有触角?是软体动物吗?”高个否定说:“不是,一团雾气而已,破了它很容易,只需将被卸开的假人拼凑好再埋进沙子,然后把全部的白绫烧掉即可。”黄晴情绪已调整过来,我问她:“有没有再找到你哥?”“没有,我想既然他故意躲我,肯定不会让我轻易找到。再说当时已耽误了不少时间,想到你还独自在四楼房间内待着,就赶紧回去了。”我心说多亏你没继续找,再晚来两分钟我就去阎王爷那里报道了。这一番谈话,我把里面的事情大概捋清了,对高个也基本没了忌惮。相反地,看着他的背影,我有种似曾相识之感,但这种感觉总是一闪而过,根本来不及琢磨。我们三人走出小区后,黄晴看了下手机,已经凌晨两点多,真想不到进去这一遭就耗了三个多小时。我左右,说:“一辆车都没有,这怎么回去啊?”话音刚落,黄晴猛地把我向后拉,接着将光柱对准了高个,冷冷道:“你为什么没有影子?”
  
  这帖子本该昨天发的,在猫扑那里昨个发了,过年忙着应酬,写的极慢。我都不敢去猫扑了,不知被骂成什么样了都,这里压力小点,我才敢说两句。大家凑合着吧
  
  我顺着光柱的方向,伸直脖子一瞟,顿时毛孔大张,地面上只有坑洼,石砾迎光所投射出的的暗区,而高个身后则一片白苍苍,他果然没有影子。
  高个的面容隐隐狰狞起来,在灯光的印衬下透着几丝妖气,他缓声说:“我不是鬼。”
  我暗呸一声,心里骂道你他妈耍滑头啊,光线是不会骗人的,没影子还想狡辩。
  黄晴盯了他好一会儿,小声对我说:“他不是鬼。”
  我有些懵了,长得帅你也不用开后门吧,急忙问道:“这......?”
  黄晴说:“你还记得火车上的老头子吗?”
  我一下明白过来,对了,他也没有影子,回答说:“记得。”
  黄晴接着道:“开始时,我认为那老头子是鬼,但后来就感觉根本解释不通。你也看到了,那老头子行为表现和正常人没什么区别。再者,我们遇到老头子没多长时间就发现他没有影子,他的手下和他寸步不离恐怕也早看得出来,但老头子依然被人前呼后拥的。人对鬼神有着天生的恐惧感,说他的手下忠心不二执意跟随,未免太牵强。”
  黄晴看看高个说:“他也是这样,没有影子。世界上无法用科学解释的东西太多了,我想或许这就是一种和科学相悖的存在。”
  我信诚地点了点头,黄晴所说极有道理,从这些天的遭遇来讲,科学确实一直在扮演扯蛋的角色。
  黄晴拢了一下额头前的刘海发,对高个道:“我相信你不是鬼,可是你没有影子怎么讲?还有,你到底是谁?我以前见过你,你明明已经死了。”
  高个听她一口气连抛两个问题,脸色有些发青,他嘴边肌肉明显抽动了一下,略微张了下嘴。
  我和黄晴紧张地看着他,高个所说的,也许就是一切的谜底。
  “明天给你答复。”高个爽朗地大笑一声,目光落在我的身上,“我说了我们都不是人,等着吧,你的影子迟早也会消失的。”
  我背倚墙壁,半坐在床上发呆,这个姿势我已经保持快两个小时了,但愣是不愿动一下。
  和我保持一样姿势的,还有黄晴,此时她正在我右边用手机玩贪吃蛇,只是技术太次,几乎每两分钟就能听到GAME OVER的伤感二胡声。
  前方一米处,高个正托着腮帮看电视,至于节目,是依依呀呀的河南梆子戏。唱得跟鬼似的,他却看的津津有味,时不时还哼两声。
  照理说,现在气氛是很诡异的。我们三人从小区出来后,返回到旅店约有三个钟头了,可连一句交流都没有,整个房间闷得像个蒸房。
  虽然身上没动作,但我脑子是闲不住的,这小段时间,我一直在对此次小区之行进行思考,从结果来判定,这次出行无疑是失败的,卡片是以二伟的名义发出的,而我和黄晴的去那里是为了搞清楚事情原委,可从头至尾,除了我被吓个半死黄晴差点中招外,其他一无所获。这张卡片邀请我去小区的目的是什么?
  还有高个,我总感觉他的出现是有预谋的,不然两次危急时刻出手相救也太巧了些。难道是鬼喊捉鬼,这卡片是他发出的?可是二伟呢?黄晴确确实实看到了他,他应该是知道卡片的存在的。
  我想的头昏脑胀,烦闷得很,手一伸在枕头下掏出盒烟,抽出一根放在嘴边准备点火。只见高个一下窜了过来,抬手把烟夺了过去,中食两指轻轻一夹,烟身立即断成了两截,他冷冰冰道:“以后你,不准吸这东西。”
  他语气不带一丝温度,听得我遍体发寒,畏惧感油然而生。不知为何,那一刻面对高个,让我有种面对父亲的错觉。
  “好了。”身旁的黄晴合上手机盖,跳下了床,“天亮了,你该告诉我们答案了吧。”
  高个望了她一眼,表情变了变,转身走回去将电视机关了,背对我们道:“我叫任梵。”
  我听他就要诉说,心脏一阵狂跳,连忙挺直了身子。
  高个,不,确切来说是任梵,他颤动了一下,仰起头说:“十五年前,我死于一场肺病。”
  高个终于要讲述他的身份了,我本以为一切的谜题终于要解开,可是他的第二句话就让场上的另两个人同时吃了闷雷。 我和黄晴对视一眼,脸上都流露出深深的震惊和讶然。 是的,我们没有听错,现在活生生站在我们面前的高个(虽然知道了他的名字,但下意识里习惯了这种叫法),他刚才亲口承认自己已经死掉了。 他是个死人! 而且早在十五年前就死了,这他娘的太不可思议了。更怪的是,黄晴是两年前见到了他就要被火化的尸体,和他死亡的日期隔了十三年之久,时间对不上,跨度太大了。 高个似乎料定我们会吃惊,他回过身看了我们片刻道:“也许这令你们感到难以理解,不过你们要相信,我所说的每一句都是真的,包括我下面的话。” 说完这句,他的面容顷刻间蒙上了一层阴郁之色,变的有些憔悴。 我怔了一下,黄晴也募然一呆,两人都没言语,就这般沉默着,我们走进了高个(任梵)有些遥远的过去。 1977年,任梵出生在四川阿坝藏羌族自治州壤塘县的一个村落里,具体的村名他没有说,但听描述是个藏汉羌多民族混居的小寨子,在香拉东吉圣山脚下过活。那里交通闭塞,极少与外人交流,一直沿袭着自己从古传下的风俗。新中国成立后,中央政府特地去那里搞党政宣传,三番两次的教化不少,人民觉悟有所提高,最直白的就是民族间不再有通婚限制。而任梵的阿爸阿妈就是汉藏结亲,因此他也说不清自己的族别。 任梵是家中长子,他下面还有一弟一妹,是龙凤胎,比他小了将近四岁。一家五口每日各有劳作,倒也其乐融融。 但这种生活在十五年前戛然而止,也就是1996年,任梵19岁的时候,村里来了一个外地人,声称自己是做酒店生意的,想跟他们合作,将这里作为野味提供地。说来他们那地方确实有这方面的优势,圣山上栖息的野生动物极多,什么岩羊原羚,野猪旱獭,藏雪鸡黄鸭等等,无论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中游的应有尽有。特别是岩羊,数量以万论计。这个外地商人的名字是我,黄晴甚至任梵都异常熟悉的,他叫高松。
  当年对于同高松合作这件事上,村里分成了两派,双方彼此分歧很大,一派主张合作,一派坚决抵制。慧眼观之便会发现,两派划分的根本是族别差异,藏民大都是虔诚信徒,奉香拉东吉为圣山,所谓爱屋及乌,山上的动物也被视为灵畜,是严禁捕捉宰杀的。与他们不同,汉人平时就对藏教神佛嗤之以鼻,更谈不上信仰了,对打猎之事显得无所顾忌。两派各执一词,争执不下,几乎发生械斗。
  当时正值外面世界风云变幻之际,财富的重要地位愈加凸显,汉人生性不甘寂寞,对金钱的热衷早就使他们蠢蠢欲动了,眼见有个大捞一笔的绝好机会,哪能轻易放过。
  任梵的阿爸已有近40岁,虽体力不胜从前,但比之多数青年依旧不弱。身为汉人,其意思当然倾向于合作,不过他与藏族妻子感情甚好,所以一直未敢表露心态。私下里,他悄悄联系了高松,并答应会做这笔生意。
  一个午夜,任梵的阿爸趁家人熟睡的功夫,拿着猎枪偷偷跑了出去。昨天,他已和村里六个汉族青年商量好了,要大干一场。在山脚下回合后,加上高松,他们一行八人,牵着三条猎狗乘夜色上山了。
  任梵的阿妈醒后见丈夫不在,起先还以为是起得早外出做活了,但她忽然发现家中的猎枪不见了,即刻明白过来,又是生气又是焦急。
  村小无秘闻,汉人组队捕猎的事情很快传遍了全村,藏民们群情激愤,纷纷聚集在山下,欲等他们回来后第一时间惩治。
  可是左等右等,转眼间又是暮色四合,眼看这一天就要过去了,仍不见半个人影下来。藏民们认为是他们听到风声躲在了山上,更是气急败坏,协商后决定上山搜寻。
  众人待法师祭拜完金刚手佛,便着手准备火把和组织人员。
  和藏民一样,汉族这边对八人上山也感到恼火,但完全是因为他们太无纪律了,有这美事儿竟不上报。几个汉人的脑袋较为灵光,想借搜寻行动浑水摸鱼故意弄死几只动物,反正到时猎物已死,藏民无法,肯定让他们拉下来,于是自告奋勇加入队伍。如此一来,上山人数达到了二十个,规模不算小了。
  由于担心阿爸安危,任梵告诉了他阿妈一声,也跟着去了。他不知道,这次行动,对所有的汉人而言,是通往地狱的开端。
  香拉东吉圣山的深处,是郁郁葱葱的原始森林,相传是香拉东吉佛坐化后,用天间的彩虹变成的。林中枝繁叶茂不见天日,露水十分厚重,环境潮湿土壤松软,白天走就非常困难,夜间行路更加步履维艰。
  带领队伍的人叫多吉丹增,译成汉语就是坚毅的护佛法者,是个纯正的藏民。人如其名,他是个十足的佛教尊崇者,骨子里有着藏民的醇厚与坚韧。
  行路之初,丹增考虑到人数和树林面积问题,建议分成三小队,从不同的方向搜寻。汉人打着自己的如意算盘,自然举手同意。经过甄选,任梵服从指挥,和四个汉人分在了一队,朝东部找。
  略去路程的艰难,任梵几个一直向东,行进了约五里路,仍然一无所获。
  开始四个汉人还装模作样地找,慢慢就耐不住性子了,见没藏民在旁边,就大大张旗鼓地商量起偷猎的事儿来。任梵在一旁听得分明,知晓他们来的目的不纯,也不多话,继续四顾寻找。
  道不同不相为谋,不多时任梵就和那四个汉人分开了,举着火把继续往东深入,他现在急切想见到自己的阿爸。
  不知不觉地,任梵到了一片乔木丛中,从塔形的树冠可以判断出是铁杉。这么深的地方他从来没有到达过,因此为避免迷路,他每隔六七米就要用随身带的腰刀(结刺)在树上刻下记号。
  火把发出的光很浑浊,这就需要任梵花费极多的时间去观察周围,一个位置他通常要反复查探三四次。
  又前行了七八米,任梵忽然听到头顶上传来一阵凄厉的嚎哭声,他吓了一跳,连忙高举火把向上看,只见一只猫头鹰展翅飞走了。
  任梵呼出口气,但接着他就惊呼起来,他看到铁杉的树枝上吊着一个人。亏得他心理素质够强,稍定了下神就识别出原来那“人”只是件衣服。
  可这衣服太怪异了,不止有上半身,连裤子都挂在了上面,最重要的是这件衣服令他感觉非常眼熟。任梵挥了挥火把,借助着火光,他发现别的树枝还挂着衣服,数了数,一共五件。
  他好奇地走到离得近的地方,按顺序逐个观察起来,每件衣服都是全身装,而且打理得挺整齐。
  当看到最后一件时,任梵心跳骤然加速,这件衣服是他阿爸的。伴随着这股劲儿,他也迅速认出了其他四件——是刚才那四个汉人的。
  只顾着仰头看了,这时任梵脚下踢中了个东西,好在他身手敏捷,及时止住了绊倒的势力。他放低火把,朝地上一照,不由大吃一惊,地上竟赤条条地躺着四具尸体。
  是那四个汉人!
  就算任梵精神力再强大,生平第一次看到死人,并且是这么多的,那一刻他的内心还是溢满了恐惧。只不过这种惧怕感一闪而过,他的内心马上就被随之涌来的疑惑占据了。
  依分开时的方位和他刚才的速度分析,这四个人是完全不可能越到他前面去的。而且就在短短十分钟时间,四人被剥下的衣服挂在了十几米高的树枝上,还被一并杀掉,各方面说明,这不是人力所能完成的。
  不久前还活蹦乱跳顷刻间就变成了死人,任梵望着四具尸体有些惆怅。紧接着,他感到一丝诡异,这四人都大张着嘴巴,表现得极端惊恐,而且从姿势看,他们的手好像都在指着一个方向。
  任梵意识到什么,赶紧朝那地方看,草丛里坐着一个黑黝黝的人,涣散的瞳仁正射出阴寒的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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