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人间怪谈》第一部+第二部——夏夜乘凉派诡故事

  “那是我爸,在我爸的后面,还有两个人,一个是村里的会计,叫李殩,怪热心的一个叔叔,他家里有个鞭炮厂作坊,每年过年的时候,他都无偿送给村里人炮竹。另一个男人瘦瘦高高的我却不认识。原来我在这里睡到晚上没回家,家里人就出来找,四处找不着,李殩碰上我爸,见他着急,便找来几个和我一起玩的孩子,一问之下,知道我是往后山来找竹子的,这才陪着我爸寻了来。”
  “那天我基本上被我爸揪着耳朵拉回去的,那天我爸估计是气急了,路上还抝了一段竹枝,不住抽打我,说我不懂事,胆大包天。李殩大叔就在一旁劝我爸,说小孩子不懂事,睡坟坑也不是什么大事,回去烧烧香就好了。我这才知道,我睡的那个地方不是狼洞,而是人家迁坟后留下的坟坑。不由一阵后怕,哭哭啼啼被打回了家。”
  “回家以后,我妈看我脸上被抽得一道一道的,又抱住我痛哭一场。有了我妈撑腰,我倒不担心我爸再抽打我,我爸看我畏畏缩缩的样子,也觉得自己有点过分,就过来摸摸我的头,叹口气,说些我不该打你之类的话,末了又让我向李殩大叔致谢。我谢过李殩大叔后,又问,还有个叔叔呢?怎么半路走了,没跟我们一起回来?”
  “我爸和李殩对视片刻,忽然紧张起来,说哪里还有个叔叔,就我和李殩叔去寻的你。我说不对,我看到还有一个瘦高瘦高的叔叔,那个叔叔不爱说话。我爸一听这话,脸都白了!”
  “这些事情现在回忆起来都像是自己做的梦。我依稀记得那天我爸给我额头抹了很多蜜蜂蛋,后来的一段时间,我妈都陪着我上下学。我十二岁那年,我爸所在的集体企业效益不好,我爸被改制下岗了。我妈一直在家陪我也没有工作,我爸又下了岗,家里愁云惨雾的。我记忆里,那些日子里家里人来人往的,大多是我不认识的人,来我家也不和我爸我妈说话,就是自己走着到处看,也有的坐着喝水。那时我看着奇怪,有时候家里明明没烧开水,水瓶里都是空的,偏偏那些坐在我家八仙桌上的人,喝的都是冒着热气的茶水,用的茶杯也不像是我家所有的。”
  “因为我爸我妈管得我比较严,我的性格已经开始变得内向,有话也不愿意和父母说,所有我从来没问过我爸妈那些是什么人。现在想起来,那些模模糊糊的记忆,恐怕就是所谓开天眼的证明吧。李想想,你别掐我,到现在为止,我真的不确定那些到底是我的记忆还是我的妄想。”
  “后来,我爸去了合肥打工,慢慢开始自己做生意。我妈去了李殩大叔的鞭炮厂,做点卷纸填火药的零时工,我也常常去哪个鞭炮作坊玩,和作坊里的每个人都混得很熟。鞭炮厂的那些大人们总喜欢考小孩子算术题,最常见的是让我数他们有多少人。这样的问题用来问幼儿园的小朋友还差不多,为什么总是拿来问我呢。那是因为,我总是数不清他们有多少人,每次都多出一个两个,我自认为是对的,他们却说我数错了。在他们哈哈大笑的时候,我妈就走过来捂着我的额头,安慰我,说我比他们都聪明。”
  “13岁那年,我为我的顽皮付出了代价。那时候小孩子之间还流行一种游戏叫做拍烟盒,从前硬纸盒的烟很少,都是软纸包装,我们把烟盒叠成一个长方块,每种烟都有其‘价码’,越是稀少的烟,烟盒价码越大,两人玩就各出一张,大码吃小码,拿大码烟盒的先将两张烟盒重叠着甩在地上,以手煽风,翻面的就归自己,没翻面的由出小码烟盒者继续扇。因此拿小码烟盒的也有机会赚到大码烟盒。那时最喜欢的就是有吸烟的叔叔来家玩,只为了积攒不同的烟盒,只要看到稀少的烟盒,甚至叫叔叔们把烟倒出来拿走,烟盒留下,嘿嘿,想想蛮好玩的。”
  “13岁那年夏天,我时时刻刻都在琢磨怎么弄到新的烟盒,画苑,石林,牡丹,凤凰,阿诗玛,红上海,绿上海到处都是,云烟比较少见,属于大码烟盒,至于李殩大叔抽的骆驼外烟,那就更了不得了,拿出来绝对是必杀!那天白天我在鞭炮作坊玩,看到李殩大叔进作坊后,将烟盒和火柴逃出来,放在一个用以防火的铁饼干桶里。这是作坊的规矩,任何人进入作坊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容易引起火宅的东西放进那个铁桶。我还注意到,李殩大叔后来出去的时候忘了拿走饼干桶里的东西。”
  “到了晚上,我辗转反侧睡不着,一心想着那个饼干桶里的烟盒,终于忍耐不住,偷偷下床出门,翻围墙进入鞭炮作坊。作坊的屋门是那种老式的对扇门,下面有门槛,两扇门板插在门槛上连带的轴窝呢,所以门板比地面略高,比门槛略低,门板上有铁门簪,门簪上两个大铁环,锁具就是锁着这两个大铁环。这样的门是锁不严实的,可以推开一道大缝,身子骨细小一点的可以从这条缝里面挤进去。即使门缝里挤不进去,那么两扇门板下面和门槛直接的三角形空间,爬过去一个小孩绰绰有余。”
  “我爬进屋子,黑暗中摸到那个铁皮饼干桶,扯开盖子,伸手一摸,果然有个软软的烟盒,然后我又摸到了旁边的火柴。为了看清楚是不是骆驼烟盒,我擦亮了火柴。在爆竹作坊里玩火柴,你们也能想到什么结果啦,我随手丢弃的处于暗燃状态的火柴棍引燃了遍地的纸屑,然后火势越来越大。接着火烧着了屋子里少量的成品鞭炮,屋子里犹如连珠炸雷一般,我吓得呆了,好在门角落里斜放着一块碾纸的大铁板,我躲在铁板后面,一动也不敢动。”
  “身边越来越热,浑身辣辣的疼,到后来就没有了知觉。等大人们听到声音赶过来救活,将火扑灭才发现门旮旯里的我,我暴露在衣服外面的皮肤上都起了水泡,送到医院治疗了两个多月才算恢复过来。后来,听大人说,幸好之前作坊里卖出了大批鞭炮,存量较少,用于做鞭炮的火药也基本用完,才没有引起惨祸。这次的大难不死,更让我爸妈敬畏起吉仙姑的预言。她说过我13岁那年有一劫,我果然没能避过。”
  
  “说也奇怪,经过这次事件以后,我再也没用能力看到那些‘多出来的人’,别人让我数人头我再也没用数错过,大家都说,一场火倒把这孩子烧聪明了。但是我爸妈不是这么认为的,他们推测,是不是这一场大火把我的天眼烧坏掉了,所以我再也无法看到那些不该看到的东西。”
  “但是我爸还是害怕我有后遗症,后来又去找了什么算命先生,说我的命格太弱,名字又太文,所以我爸就给我的文字又填了个武,成了现在的王斌。不过我说的这些事情,除了那场大火我还印象深刻,之前的记忆总是隐隐约约模模糊糊的,像是自己的记忆,又好像小时候从什么书上看来的故事,如果不是我爸妈后来跟我说起这些,我是完全不信自己亲身经历过这些事情的。”
  王珊珊点点头:“这些话我能理解,小时候的事情现在想起来总有种不真切的虚幻,有时候,即使是昨天发生的事情,今天想起来也像是假的,每个人都应该有过这样的感觉吧。”
  我们都点头称是。
  王珊珊说:“王斌讲了他的事,我也来说个事情吧,这个事情是发生在我妈身上的,当然,和我也有一点点关系。”
  第十一章,供销社的诅咒
  王珊珊是浙江麴州(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地名为化名,诸位读友可以自己考证真实地址)人,她的母亲姓林,叫做林向红。
  上个世纪五十年代的时候,全国遍地开花兴建合成氨厂,为农业增产出力。在毛主席“大办农业”的号召下,浙江从省内各工业部门抽调出一批优秀干部来到山城麴州。他们的任务就是在这块人烟稀少的不毛之地上建设化肥厂、电石厂,为社会主义建设添砖加瓦。
  麴州人烟虽稀少,但战略位置很是重要,自古以来都为兵家必争之地。即使在近代,麴州也发生过几次大战役。从古到今,在这片土地上死去的兵卒将士,不知凡几。
  麴州氨肥厂建立以后,大批大批的工人和学生“听从党的召唤,不恋大城市、服从组织分配,誓当创业者”,来得麴州。在氨肥厂的影响下,麴州渐渐变成一座小城市,人口也多了起来。各种城市里应该有的配套设置也全部建设起来。五十年代的时候,中国是社会主义计划经济,城市里没有商场,只有供销社。麴州供销社建在一片平缓的坡地上,因为是国营单位,在供销社的旁边,还建设有供销社员工宿舍。
  供销社成立后,向社会招工,林向红因为读过书,是初中毕业,所以被村里的干部推荐来供销社当营业员。
  一开始两年,大家并没有感到什么异常,直到第三年,有个年轻的女营业员和氨肥厂的一名工人结了婚,氨肥厂的宿舍分配不像供销社这么宽松,基本上工人都住的集体宿舍。而供销社可以每人有一个单间,所以,结婚后,这对小夫妻就住在供销社宿舍里。女营业员怀孕七个月以后,孩子流产了。供销社宿舍按照苏联式的公房建设,每一层只有一个公用厕所,女营业员的孩子就在她上厕所的时候从身体里滑出来,掉在厕所里。
  流产在那个营养不良的年代来说,还算普遍,这并没有多引起大家的重视。又过了一年,这个女营业员怀了第二胎,对于已经流过产的女人来说,第二胎就让她十二分地重视了,可以说在日常生活里,对于医生规定的产妇注意事项,基本执行得一丝不苟。可是,奇怪的是,六个月以后,在同样的地点,她再次流产。
  这个女营业员精神上受不了,半夜等丈夫睡着以后,跑到公共厕所里上吊自杀,死了。那段时间搞得人心惶惶,供销社在这个厕所里装了四盏当时还很少见的日光灯,日夜开着。
  从这以后,这个供销社就像中了某种诅咒一样,只要是这里的女营业员,就没有不流产的,一个人两个人还能说是巧合,三个四个还能存在侥幸,七个八个以后,大家都恐慌起来,年轻的女孩子都要求调离这个供销社,设置,还有主动辞掉这个铁饭碗的。
  到最后,整个供销社就剩下3个女人,一个四十来岁的已婚妇女,叫麻月姑,在来供销社工作之前,已经有过两个孩子,所以她不怕。另外两个都是未婚女, 其中就有林向红,林向红呆在供销社的原因是家里实在穷,都指着她的工资过日子。另外一个未婚女胆子特别大,姓毛,常常把“跟毛主席姓,跟毛主席走”挂在嘴边,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因为她长得特别难看,别人给她取了个外号叫“画家难”,意思就是画家都不能画出她这张面孔,更有那些刻薄的人说,“她怎么能怕鬼呢,鬼碰到她也要被她吓死呢。”
  麻月姑有个远房亲戚,外号叫二愣子,脑袋有点问题,一根筋,娶不上媳妇。麻月姑就撮合二愣子和林向红搞对象,林向红虽然穷出身,可以眼光还没那么低,见了二愣子两回,就对他没了兴致。俗话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二愣子居然和陪林向红相亲的“画家难”看对了眼,林向红明确拒绝二愣子后,二愣子和“画家难”很快就好上了,跟一个人似的黏糊。
  没多久,二愣子和“画家难”结了婚,也搬来了供销社宿舍。“画家难”不信邪,那二愣子更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那个吊死人的厕所,别人都不敢多呆,他二愣子就敢半夜去那里冲凉!
  但是,有些事并不以当事人的主观意志而改变,“画家难”怀孕五个半月,小产了!地点不是别的地方,就是那个厕所。事发以后,“画家难”被送进供销社隔壁的麴州市人民医院,二愣子直着嗓子在供销社宿舍楼号哭,也不知道哪根筋不通,他后来去衢州新华书店买了开国十大元帅的画像贴在那间厕所里。要不是大伙都知道他“愣”,在那个年代,这种行为够得上批斗一万次了!
  十大元帅的画像在厕所挂了两天,就被供销社的领导派人“请”了出去。打这以后,二愣子就常常头疼,疼起来厉害的时候满地打滚,去医院吃药都不管用。好像被这头疼折磨的,他的脑子也越来越不管用,眼看着一天天由愣变傻。不过愣归愣,傻归傻,二愣子房事方面还是很行的,没多久,“画家难”就怀上了第二胎。
  第二胎“画家难”很注意很小心,安安全全地过了七个月。但是奇怪的,七个月身孕肚子却看不出非常明显的隆起。反而是二愣子脸上隆起了,二愣子本来是一口齐整的牙齿,不知怎么的,不到一年,居然变成了龅牙。上下牙都向外飘,弄得一张嘴像猪嘴似的。
  
  有人问:“二愣子,你牙怎么了,是不是‘画家难’给吸的?”
  二愣子就摇头:“不是不是,我天天做梦呢,老梦见一个人掰开我的牙,往我嘴里塞黑豆子。”
  众人就笑:“福气不浅啊,媳妇胸口那两颗豆子还不够你吃的,睡着了还吃豆子呢。”
  二愣子说:“媳妇不让我和她睡,我睡地上的,哪来豆子吃。”
  好事的刨根问底:“二愣子,是不是你家媳妇怀孕了你小子还不依不饶啊。”
  二愣子使劲摆手:“不是不是,她每天晚上搬床呢,我睡觉前她在搬床,我醒来时她还在搬床,还骂我,说我啥也不操心,是猪。”
  众人得到满意的结果,哄笑一阵就不再逗二愣子。可是二愣子的话让一个人留了心,不是别人,正是林向红。
  因为那时的林向红刚刚经人介绍了一个男友,正是热恋当中,对于宿舍楼的怪异事情她已经到了不能不在意的时候。她去“画家难”那里问她为什么整夜整夜搬床。“画家难”一开始支支吾吾不肯说,可是架不住林向红磨,终于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原来,从她怀孕5个月以后,怪事就来到她身边。每天晚上睡觉,只要一闭眼,就会见到一个老太太朝她伸手。不管是睡着了还是没睡着,只要眼皮一合上,就能见到,睁开眼就不见了。
  那个老太太看起来起码有九十岁以上,浑身的皮肤松垮垮打着褶皱,脸上一道道沟壑纵横,眼袋像个口袋似的垂下来,很是渗人。“画家难”说,头一次看到这个景象,她并不害怕,认为不过是心中的幻想,还伸手去摸了一下老太太胳膊,可是她真的摸到了,那种老太太皮肤的触感,那种介乎冰冷与温热之间的诡异温度,让她第一次被吓住了,马上睁开眼,可是身旁除了睡得像死猪一样的二愣子,再也没用别的人。“画家难”以为只是一时幻觉,没在意,继续闭上眼,可是她又看到了,那个老太太伸手过来,一手抓着她的床头,一手按在床边,开始用力摇晃。
  
  “画家难”有种又害怕又晕乎的感觉,摇晃的幅度相当大,她甚至听得到木质床被摇晃发出叽叽呀呀的声音。她第二次睁开眼,月光透过小小的窗户招进来,屋子里一片宁静,除了二愣子的鼾声。
  “画家难”是浑人,浑人的浑劲上来时天不怕地不怕的,不就是鬼摇床嘛,“画家难”心想难道是我这张床摆的地方不对,压着什么东西了?这想法一来,马上起床,喊二愣子也喊不醒,就一脚将他踹到地上。二愣子也牛,从床上掉到地上,继续呼呼大睡。
  “画家难”把床挪了个位置,继续睡,一闭上眼,老太太又出现了。犯了犟的“画家难”就不停搬床,来来回回折腾了一夜。
  林向红听“画家难”这么一说,自然是吓得不轻,劝“画家难”暂时搬出去住,“画家难”脖子一硬说,我就不信这个邪,就算有鬼,我姓毛的,难道还怕个鬼不成。鬼能干嘛,充其量就是吓唬人罢了,她爱摇床就让她摇去,老娘就当晚上睡摇篮了!
  既然“画家难”有这种决心,林向红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有在工作方面多多照顾“画家难”,“画家难”晚上睡不好,白天自然多瞌睡,有时候林向红就主动给她顶班。这样大约又过去了两个星期,就在林向红差不多慢慢淡化恐惧的时候,“画家难”又出事了。
  作者:司空徒 回复日期:2012-5-19 20:38:00
  顶银子一个 ,也在庐州,看起来很亲切,不知道银子还在不在这边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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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个月在合肥,半个月在北京
  一大早,宿舍楼就传来二愣子的尖叫,同楼的其他人闻声而去,看到了匪夷所思的一幕,“画家难”趴在地上,身周满是鲜血,那张木质大床倒翻过来,压在“画家难”背上。大家七手八脚把床移开,才发现“画家难”的血是从胯间流出来的,床的分量很重,一个孕妇当然是经受不了这样的压力。送到医院的时候,“画家难”就停止了呼吸。
  一张床当然不可能自己蹦跶起来压人,所以公安局怀疑是二愣子杀了老婆,审讯二愣子,二愣子的供词乱七八糟,说“画家难”半夜醒过来一次,醒来后就仿佛不认识二愣子似的,死命扯二愣子的耳朵,还在他脖子上咬了一口,吓得二愣子连滚带爬下了床,自去睡在外间地板上。
  二愣子的耳朵下有血痕,脖子上也有伤口。但这些当让警察更加相信,是夫妻争吵的让二愣子一怒杀妻,因为二愣子的神经的确有问题,所以法院没有判死刑,判了二愣子一个无期。
  林向红经此一事,更加不敢住在供销社宿舍了。找了个生辰吉日的由头,迅速和男友成婚,住到了婆家。
  本来住到婆家应该算是没事了,可是无巧不成书,就在林向红怀孕期间,她丈夫的弟弟,就是二叔也要成家。应为只有三间瓦房,林向红夫妇占据一间,二叔都是住在堂屋里的,这下二叔要成婚,分家就提到议事日程上了。而且为了成全二叔,林向红夫妇不得不暂时搬出去住。
  林向红家兄弟姊妹七个人,家里根本也没有余房,所以回娘家是行不通的。
  林向红的丈夫是个手艺人,做瓦胚的,叫做瓦匠。那时候做瓦胚不需要多大场地,一两个人人就能开工,和泥,做胚子,晒干,然后把干胚卖给砖瓦厂去烧成品瓦。所以林向红丈夫的瓦胚场有个搭建的小茅屋,是晒瓦胚的日子晚上看守用的。两夫妻就暂时住到小茅屋之中,
  茅屋四下通风,林向红受了凉,生了场病。送到麴州人民医院,刚好碰到来看妇科病的同事麻月姑,说起眼下的困境自然少不得眼泪汪汪哭一场。
  麻月姑作为供销社硕果仅存的两位女性之一,已经被评为供销社三八红旗手和妇联主任,一来她有心向组织表示破除封建迷信的决心,二来她这个妇联主任下面只管了一名女性。眼下这名女性又碰上这么多困难,她哪能就手不管呢。于是三番五次上门做工作,让林向红夫妇搬回供销社宿舍。
  架不住劝,加上住在茅屋里实在不方便,林向红又战战兢兢搬回了供销社宿舍。还瞒着旁人找村里的道士画了些符咒,贴着墙角和床头,并且买了新马桶,尽量不在晚上去那间公共厕所。
  这么着一日一日倒也相安无事,林向红也就存了侥幸心理,慢慢习惯了。
  林向红小叔子结婚那天,哥哥嫂嫂自然要去帮忙的,农村里婚宴中午摆一场流水席请村里人,晚上接回新娘子再摆一场宴席招待亲戚和女方送亲人员,热热闹闹地忙到很晚。林向红怀着孩子,实在不胜疲倦,婆婆这方面算是挺体惜的,劝她先回去休息。
  林向红骑着自行车回到城里已经很晚了,昏昏沉沉的,眼皮子在打架,感觉倒头便能睡下。供销社宿舍里一片漆黑,显然大家都睡了。
  林向红摸着黑进了房间,连灯都没有开,依稀看到床的轮廓,倒上去就睡。
  然后,她就看到了一个老太太。
  很真实,老太太就那么站在床边,睁着眼死死盯着她。那双泛着灰青色眼珠说不上清澈,也说不上浑浊,却仿佛含着一股浓郁的森森之气,让林向红浑身激灵,睡意全无。那一瞬间,林向红可以肯定自己的清醒,也可以肯定自己是闭着眼睛的,闭着眼能“看”见人,这才是最让她恐惧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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