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小车的女孩
jjkyhwx
月牙珥
zhangxueyaa
错问
木QQQQQQ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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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几位的鼎力支持,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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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拉开提包的拉链,出发之前我带了一包饼干,这回儿能派上用场了。
我掏出饼干,却呆呆愣住了。
那个铁罐茶叶桶,不见了!!!!
就是那个装玉蝉的茶叶桶,之前离开车子去找路牌的时候,我把包放在车上,这段时间里,汽车神秘地移过位,难道,真的有人一直在默默跟踪我们,上了我们的车,盗走了玉蝉?
我朝全神贯注开车的胡知道看了一眼,说:“你拿玉蝉了吗?”
胡知道仿佛没听到我的话,大叫:“快看快看,前面有车!”
我吓了一跳,朝前看去,果然,一辆卡车呼啸着迎面冲过来,胡知道手忙脚乱打方向变车道。我们的车和卡车擦肩而过,我能看到那个卡车司机无比惊讶的脸,这个司机恐怕是被吓懵了,人家什么时候在高速路上遇到过面对面开车的啊。
我们的车刚让过卡车,老远一辆帕萨特又急驶而来,我惊得发根酥麻,叫道:“胡知道,快,快掉头。”
胡知道也吓得够惨,听我大叫才想起掉头,他猛打方向盘,汽车来了个180度的大转身,我能感觉到车身倾侧,有一瞬间甚至只有两个轮子接触地面。
人的潜力真大啊,开车新手胡知道同学在危急时刻玩了一把特技。
宝马车的质量真是不错,没被我们折腾坏。
车一掉头,我们就松下了一口气,胡知道把速度放到80,正常行驶。跟着,我们就发现,雾气不见了!
不是稀薄,不是散去,而像是一下子不见了。
头顶烈阳高悬,碧空洗净。
这一个转身,就像从地狱一下窜到人间。真叫人怀疑我们之前走的是黄泉路,现在才回到了阳关道。
路边的指示牌广告牌一个一个地闪过去。
没错,我们的确是在锡澄高速公路上,我们是在往江阴开。
二十分钟后,我们到了江阴!
21,过阴
那天车到江阴上长江大桥我便开始身体不适,到了靖江胡知道家,就开始发起高烧来,头疼欲裂。
宝马开到村里还是很轰动的,很多人凑过来看热闹,胡知道同学不住给人敬烟,那架势,好像这车真是我们买的一样。我头疼,架不住人多,敷衍了几句就钻屋子里躺下了。
胡知道妈妈给我找来了各式各样的药,吃下去也无济于事,傍晚的时候,又找来村里的医生,给我挂了一瓶水,可是不挂水还好,一挂水我浑身又寒又热,胡妈妈张罗了一天的丰盛晚餐,我一口也没有吃下去。
胡知道同学围在我身边,不住说:“肯定和丢掉的那枚玉蝉有关,肯定有关,不然怎么挂了水还不见好。”
胡妈妈听儿子唠唠叨叨,不知我们讲的是什么,便问了一句:“什么玉蝉?”
胡知道好像忽然想起什么事情,问:“妈,银子恐怕是被鬼迷了。”
胡妈妈跟儿子翻了个白眼:“你胡说八道什么啊?”
胡知道说:“妈,你会不会竖水碗?”
(竖水碗,就是把鸡蛋立在装满水的碗沿上,具体形式前文已经介绍过,这是一种古老的驱鬼仪式。)
胡妈妈说:“你们年轻人还信这个?我不会,你奶奶会。”
胡知道马上缠着奶奶给孙媳妇竖水碗驱鬼,他奶奶貌似对这些活动有着相当浓郁的兴趣,本来耳朵有点背的八十多岁的老人,马上听清楚了胡知道的提议,兴冲冲颤巍巍从厨房拿来了应用工具。
一个装着清水的碗,一个干净的生鸡蛋。
鸡蛋小头向下,奶奶嘴里念叨:“可是老太太相了银子啊?”鸡蛋没在碗边沿站立起来,奶奶用手接住了摇摇欲坠的鸡蛋。
(老太太,在我们那里的方言里这个称谓不特指女性,男性也用这个称谓,意思是曾祖父曾祖母。胡知道的曾祖父曾祖母早已死亡,好奇的死者跟随生者,捉弄生者,又或者上生者的身,叫“相”。)
奶奶又说:“可是七个八个相了银子啊?”鸡蛋又倒了下去。
(七个八个,本来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后来听胡知道爸爸讲才明白,胡爸爸兄弟姐妹六个,本来还有七弟八弟,这最小的两个生出来两个月大的时候,夏天,放在后院竹园里乘凉,当时有个人到那片竹园打鸟,七弟八弟就被那巨大的火铳鸟枪声音所惊,当天晚上就死了。)
奶奶又一连串报了许多名字,那鸡蛋都没有站起来,看得我和胡知道都不耐烦了,觉得这东西就是忽悠人的,鸡蛋怎么可能在碗沿上立起来!
正打算劝奶奶罢手。奶奶说:“可以游魂野鬼相了银子啊?”
怪事,鸡蛋真的立起来了。
稳稳当当立在碗沿上!
我能看到碗里的清水在细微的波动,证明这只碗现在还承受着奶奶竖鸡蛋的余力,在颤动着,可那只鸡蛋就如同钉在碗沿上一样,一点也没有动弹分离的意思!
奶奶说:“是被过路野鬼相了。”
胡知道说:“知道了,奶奶,那现在怎么办?”
胡奶奶马上命令胡爷爷准备香烛黄纸,胡爷爷得令而去,一眨眼工夫,就不知从哪里翻出来一堆香烛,还有些花花绿绿画着各色菩萨的薄纸,一沓烧纸。
胡爷爷平常也耳背,平常我喊他爷爷都要扯着嗓子喊十几遍,不知道他是如何收到胡奶奶的命令的,因为我们听胡奶奶说话的声音并不大,甚至还有些微弱。
胡爷爷将那些画着菩萨的纸叠成一个可以竖起来的长条,总共在桌子上竖了三条。胡爷爷嘴里念念有词,说的什么我也听不清。他在这三条纸前放了个香炉,点上红色的小蜡烛和香,然后在桌子前放一张小木板凳,让我就着凳子向纸条上的三位菩萨磕拜。
我拜了三次,然后奶奶拉着我起来,我们一行人带着烧纸,奶奶手里还攥着一把米,来到村口的交叉路。
奶奶把那一把米沿途漏洒,嘴里也念着我们听不清的话,到路口时,手里那把米也洒完了,于是蹲下来和爷爷两个人把烧纸点着,焚烧完毕,又让我站着向四方稽首。
搞完这些事情以后,奶奶问:“银子啊,你好点了没有?”
我一愣,浑身冷汗。我头怎么不疼了?鼻子怎么不塞了?
我一直全神贯注于爷爷奶奶的这种仪式,竟然忘了留意自己的病况。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好起来的,完全不知道。
我只记得在奶奶竖水碗的时候,我还头疼欲裂。
是那些之前吃的药挂的吊瓶现在发挥了效用?还是奶奶的仪式赶跑了我身州的恶灵?
那天搞完仪式已经很晚了,我给自己的爸爸妈妈打了个电话,告知今天晚上会住在胡知道家里,明天和胡知道一起去看他们。
谁知我爸妈却说让我们不要过去,他们明天过来,有事要和胡爸胡妈商量。
我挂了电话,叹了口气。商量什么啊,还不就是催着结婚,想早日抱孙子抱外孙。
临睡前,胡知道奶奶来到我们房间,交给我一个粟米串成的手链,说是讲经的佛头给的,避邪。
(解释一下什么是佛头,要说佛头,就必须先说讲经,讲经的渊源可上溯到南北朝时期传扬佛经的梵呗和唱导。当时以歌咏形式传扬佛经教义,至唐代发展为俗讲和僧讲,俗讲面向大众,九世纪上半叶极兴盛,“愚夫冶妇乐闻其说,听者填咽寺舍”。至宋代,市井百姓争相围观倾听,堪称盛况。这种讲唱技艺传入靖江,传说与岳飞有关。南宋初年,大量中原地区的百姓随王朝南迁,也将北宋汴梁瓦舍中的种种表演技艺带到南方。专家认为,随岳飞队伍南迁到靖江的“江淮流民”中可能有民间艺人,带来讲唱技艺。
靖江讲经为说唱结合,一唱众和,唱腔丰富,与唐宋变文曲牌相近。讲经道具有佛尺、木鱼、铃具。佛尺相当于说评书用的醒木,木鱼和铃具作乐器使用。而讲经的人,就叫佛头。
现在讲经已经不再是开经坛那种,而是某主家因为有事,或是过生日做寿,或是小孩满月,或是许愿还愿,就会在家里“做会”,请来佛头讲经,同时本村或者临近村里的人都可以到主家听经,享受主家免费烟茶交代,很是热闹。佛头白天讲“正经”就是各式菩萨的故事,晚上讲小卷,就是各种民间演义评书。所以晚上听经的人往往比白天要多出十倍。)
奶奶的行为让我很感动,胡知道家每一个人对我都很好,比对胡知道还要好,这就让我油然生出许多惭愧,觉得没能早一点给他们带来一个活泼可爱的小孩,是不是我太自私了。
我说:“谢谢奶奶,我好多了,竖水碗真灵。”
奶奶一听这话,马上起劲了,说:“银子啊,要说迷信这东西不可不听,也不可尽听,这些游魂野鬼奶奶我听得多了,没什么好害怕的。”
啊,原来奶奶以为我还在后怕!
我说:“怕,我倒是不怕,我还很喜欢听这些事呢,奶奶你多讲点这样的事给我听听吧。”
奶奶说:“你信鬼不?”
我点点头。
奶奶脸上浮起慈祥的笑容:“难得,那我就和你说说,其实人是可以接触到鬼的。”
我一听这话,陡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真……的?”
奶奶说:“银子,你听说过‘过阴’吗?”
过阴,我当然知道。在我们村里,就有一个以帮人过阴出名的道士,叫陆万年。陆道士靠这一手赚了不少钱,家里盖的房子是欧式别墅,三个儿子每个人都有一辆二十来万的私家车。
所谓过阴,就是借助道士的法力,将活人的魂魄送到阴间去,会见死去的亲人,然后,等约定时间一到,再由道士将活人的魂魄招回来,正所谓鬼门关前走一遭。
有一种和过阴相反的做法,是由法力高强的人士把死者的鬼魂拘过来,附体在作法人身上,和生者对话,这个叫做“超亡”,安徽皖南一带流行这个,这是我从一个安徽同事那里听来的。
我不知道超亡在运作程序上和过阴有那些不同,只是听说过阴有一整套详细的程序,我并没有亲身经历过,所以我朝胡知道的奶奶点点头,问:“奶奶,你见过过阴?”
奶奶说:“当然见过,说远了你可能不信,我跟你说说三姐的事。”
(奶奶的原话是“我跟你说说三老巴适的事”,“老巴适”在我们那里的方言里是老太太老姐姐的意思,方言实在难懂,直接用普通话吧。奶奶所说的三姐就是她自己的亲姐姐。大家明白就行了。)
“钦廉(三姐丈夫)死得早,怕有二十多年了,前年腊月里三姐得了场病,差一点没了。不晓得为什么三姐就想起钦廉来,想得厉害,就让儿女给她找道士过阴,非得过去看看钦廉。儿子被她缠得没办法,只好去找陆道士,银子啊,就是你们村那个陆道士,陆万年道士。”
我点点头,表示知道。
“三姐儿子怕出什么问题,开堂作法那天,把我们也叫了去,一旦有意外也好照应一下。”
我问:“过阴能出什么意外?”
奶奶说:“诶,那可就多了,比如过阴的时候,经堂里不能进狗,如果有狗跑进去,那去了阴间的魂魄就回不来了。”
我咋舌:“为什么啊?”
“谁知道呢,历古历代就是这么传下来的,还有,过阴过去的人不能用墨汁画他的脸,如果脸被画了,回头魂魄不认识身子了,也活不来。还有,作法前要在法台前放一盘面粉一杯清水,要是谁抓条蚯蚓丢在面粉里,不但过阴的人活不了,作法的道士也要大祸临头。”
说着,奶奶举了一些例子,都是附近某某村某某时候,某个人捉弄过阴者,结果导致出事的例子。说得有名有姓有鼻子有眼,叫人不得不相信奶奶所说的一切全是真的。虽然,这些事听起来是那么荒唐。
我性子急,追问她亲眼看到三姐过阴的事。
“那天白天陆道士的几个小徒弟念了一天的经,到了黄昏头,三姐家正屋里挂上经幡,用八仙桌搭起高台,陆道士才披上大红的法袍,左手拿铃铛,右手抓桃木剑,念了一通往生经。”
我心说,奶奶糊涂了,道士怎么念起了佛经。又一想也是,我们这个地方颇有些佛道不分家,和尚做道场,道士拜菩萨,那是常有的事。
“经一念完,陆道士就请三姐上法台端坐。陆道士说,三姐现在找她过阴时机十分对,有十成十的把握把她送过去,要是早两年,他就不敢打这个包票。”
我说:“那是为什么?”
“陆道士说,早两年三姐的身体好,威光高,神鬼不近,所以过不了鬼门关。能过去阴间的人,身体最好虚弱一点,三姐生过一场大病,符合了这个条件。”
“三姐坐上法台,陆道士和四个徒弟就围着法台,开始摇铃念经,他们一开始走得很慢,到后来越走越快,简直是绕着法台奔跑。到后来陆道士“嘟”地喝了一声,他和四个小道士都大汗淋漓停了下来,一个小道士给陆道士搬了张椅子,放在高台旁边,陆道士闭着眼坐了下来。台上的三姐也闭着眼睛,抿着嘴。我们几个在经堂观看的亲人都心别别直跳,大气也不敢喘上一口。”
可以理解,我听奶奶讲述,都觉得气氛诡异,憋着不敢喘大气,更别说当时在场的人了。
“经堂里静悄悄一点声音也没有,忽然,陆道士手中的铜铃抖了一下,发出清脆的颤音,陆道士微闭着眼说:‘到了镇上了,前面还蛮远的,咱们上轿吧。’法台上的三姐说:‘好。’一会儿,陆道士和三姐就坐在那里摇摇晃晃起来,好像真的坐在轿子里一样。”
“他们晃了半天,三姐忽然说:‘成弘大哥,你在这里卖鱼啊?’然后声调一变,哑着嗓子说:‘是啊,这不是小三吗?怎么,你也来啦!’”
(注:胡知道的奶奶没出阁的时候,闺名就叫小四。她的三姐自然叫小三。)
我说:“奶奶,为什么过阴过去的人会自问自答?”
奶奶说:“这你就不知道了,过阴过去的人,碰到阴间的人,阴间的人都会通过这个人的嘴说话。成弘大哥没死的时候,我们都见过的,三姐在法台上说话的神态语气完全和成弘大哥一模一样。”
奶奶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原来是几个鬼魂借助一具躯体说话。
“三姐说:‘是啊,我下来看看钦廉,成弘大哥知道他住哪儿吗?’
‘知道,当然知道。小三,你还坐了轿子啊,下来让成弘大哥好好看看,都多少年没见了,咦,你身后这位谁啊,怎么满身红光?’
‘这是带我下来的师父,回头还要带我上去。’
‘啊,原来你还要上去啊,师父,能不能捎上我啊,我还有几句话当年没来得及同月英交代呢。’”
我问:“奶奶,这月英又是谁啊?”
“月英是成弘大哥的大闺女,成弘大哥有一个女儿一个儿子,儿子叫秉荣,女儿叫月英。”
我说:“哦,那后来怎么着,陆道士可带他一起回来了?”
“那哪能啊,当时闭着眼的陆道士就发话了:‘我带谁来只能带谁走,不能坏了规矩,你有话就交代给三姐吧。三姐,我只能送你到这里了,要再碰上生人和我说话,我道气一泄,我们两个都回不去。’陆道士说完这话没多长时间就睁开眼睛,满头满脸都是汗水,小道士给他端来一碗清水,陆道士一口气喝了个干净。”
“一会儿,法台上的三姐又说话了:‘成弘大哥,我让轿子走了,你带我去见见钦廉吧。’
‘我……我可不能带你去。’
‘那为什么啊,我在这里也不认识谁啊,你是怕鱼摊没人看吗?’
‘那倒不是,唉,我带你去也可以,但小三啊,你保证不吵不闹。’
‘你说那里去了,几十年没见钦廉了,见着了高兴还来不及,吵闹什么啊。’
‘好吧,我交代刘屠户帮我看一下鱼摊,咱们这就走。’
三姐是坐在法台上的一张椅子上,说完这话她身子也不似先前坐轿子那样晃了,而是两脚悬空摆动,真像在走路一般。走了好一阵,三姐忽然又问:‘成弘大哥,你的腿怎么了,走路咋一瘸一瘸的?’
‘还不是那个不孝子,做什么事都没轻没重,弄坏了我的腿,让我到这边来受罪。’”
说到这里,奶奶特8卦地补充:“银子啊,这事说起来就蹊跷了,当时我们都不明白这话的意思,要不是三姐后来问成弘大哥的女儿月英,这事还真闹不明白。原来成弘大哥闭眼入棺的时候,抬尸的秉荣没轻重,把成弘大哥的一条腿挂在棺材壁上,直接落了尸,成弘大哥那条腿的腿骨就折断了。抬尸的还有月英秉荣的一个本家叔叔,尸体断骨这种忌讳的事情当然谁也不会说出去,那不是招骂吗。如果不是三姐在那边遇上了成弘大哥,恐怕谁也不知道这个事。”
我附和奶奶的话:“那是那是,真是神了。”
奶奶一听,越发说得眉飞色舞,仿佛即刻间年轻了十几岁:“三姐在法台上摆腿摆了半天,这才模拟成弘大哥的口气说:‘小三,这个房子就是钦廉兄弟的了,我就送你到这里,你自己进去吧。’
‘怎么,成弘大哥你就走了,好歹进来喝口热茶。’
‘不了不了,真的不用了,走了。’
‘那好,你慢走啊。’
三姐说着来了一个推门的姿势,两条腿又摆动起来,边动边喊:‘钦廉,我来了,钦廉……好哇,钦廉你这个混账王八蛋!’”
我越发好奇:“怎么忽然骂起来了?”
奶奶说:“还能为什么别的事,后来三姐和我们说,当时她一进房间,就看得床前摆着两双鞋子,一双男式布鞋,一双绣花鞋,三姐知道,钦廉在那里又找了一个女人。”
我说:“奶奶,都二十年了,要真有那边的世界,重新找个女人,开始新生活也很正常啊。”心中想,现在分居三年法院就判离婚,这个钦廉总不至于要等三姐等二十多年吧。看来奶奶之所以这么迷信,也和年老分不开关系,人年纪大了,总归是怕死的,如果有那样一个世界,死只能代表一种新生,在那边,仍旧可以过和现在差不多的生活,这种期盼和愿望是年轻人体验不到的,因为年轻人总觉得自己离死亡很遥远。
奶奶说:“话是这么说,可是钦廉死之前和三姐感情好得很,三姐哪能受得了这个,当时在法台上就闭着眼睛发气狂来,嘴里叫‘你这个狐狸精你这个狐狸精’,一边手舞足蹈又抓又挠,好像是在和什么人厮打。大伙当时就要冲上去扶三姐,可是被陆道士拦住了。陆道士说:‘我倒没料到这一劫,这下两个女人打起来了,只有把三姐赶紧叫回来,你们不要动,一动这个法术就废了,让我来!’陆道士把手一抖,法铃声响,几个小道士便开始围着八仙桌搭成的法台念经,陆道士也绕着法台跑,边跑边用清水撒地,嘴里说‘三姐回来,三姐回来’。”
我紧张得嗓子发哑:“……然后呢?”
“三姐还是在台上张牙舞爪,说‘我不回去,我不回去了,我就在这里看着你!’‘钦廉,你怎么不说话,你说,你是要这个小妖精还是要我!’‘你说什么,你说是这小妖精供你吃供你住,你是个废物吗,自己不长手不长脚,要别人供!’忽然声音变得很尖锐妖媚:‘这二十年,你给了他什么?你什么都没有,没我,钦廉早饿死了,你当他是个宝,当初成弘大哥介绍给我的时候,我还看不上呢!’这番话就是钦廉在那边找的婆娘对三姐说的。三姐气得呼呼直喘气,说‘什么,还是成弘大哥介绍的,怪不得他不肯跟我进来!钦廉,这样吧,你就说一句话,要我还是要她!’然后三姐的语气变成钦廉,‘我……没用,你还是回去吧……’三姐嘴里吐完这句话,当时就晕倒在法台上。”
我说:“啊,那……三姐,到底回转来没有?”
“哦,当时三姐晕倒在法台上,可把陆道士吓坏了,折腾了半夜,念了半夜的经,做了半夜的法,才算把三姐的魂魄拉了回来。这场法事做完以后,三姐连着哭了好几天,说儿女不孝,清明从不给父亲上坟烧纸,让钦廉在那边受穷,找别的女人吃软饭。”
(以上这些话可能读者看起来不像是一个老太太口述的,那是因为胡知道奶奶一口方言,若是照实记述,读起来就跟天书差不多,所以改成直观一点的文字。)
我说:“为啥他们清明不上坟。”
奶奶说:“三姐和钦廉有两个女儿,现在也六十多了,大女儿在国外,小女儿在常州给她自己的儿子带孙子,一年回来不了几次,请了个保姆在这边照料三姐,九几年的时候坟改,坟地还耕地,她大女儿出钱把钦廉迁到三官殿附近的公墓去了,其实迁坟一事大家能拖则拖,后来基本都没迁,唯独钦廉和成弘大哥的坟迁走了。成弘大哥的儿子秉荣以前是个二流子,现在可不得了,大老板,全家都搬城里去了。你想啊,这一到清明,三姐一个八九十的老太太,哪有能力跑那么远去公墓上坟烧纸。”
(注:三官殿是我们那里老火葬场的所在地)
我说:“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他在那边受穷,原来阳间烧的纸钱阴间真的会变成钱啊,那为什么还有人做生意呢,那个成弘……爷爷不是在贩鱼吗?”
奶奶也变得很迷惘:“那哪知道呢,历古历代都是这么说的,恐怕就是这样吧。成弘大哥贩鱼也是不得已,他那个儿子秉荣,现在只想赚钱,心里哪还有死去的老子啊。钦廉大哥就可怜了,他那门手艺在那里赚不到钱的。”
我大是奇怪:“为什么?”
奶奶说:“钦廉大哥生前是扎草帽的,他扎的草帽样式又好,又经得起用,戴几年都不会坏,当年十村八里的谁不知道钦廉的草帽。但可惜啊,钦廉大哥除了扎草帽什么也不会。”
我说:“那他在那边就不能扎草帽吗?”
奶奶一本正经说:“银子啊,你也不想想,那个地方又没有太阳,有谁需要草帽呢。”
我顿时往床上一滚,被雷倒了……
22,胡知道的穿越梦
那天晚上,我基本上没有睡着,脑子里老是回旋着公路、大雾、汽车、过阴、那边的世界等等乱起八糟的东西。
奶奶那个故事我将信将疑,这和我历来接触到的“阴间”概念毫不相同,在我们惯常的阴间概念中,有阎王判官牛头马面无常小鬼,十方地狱阴气森森,鬼哭狼嚎,恶人要受难,好人要投胎富贵,要过奈何桥,要喝孟婆汤。
可是,在奶奶的过阴故事里,这一切全没有了。阴间的世界和阳间的世界毫无区别,有城有镇有住户居民,还有做小生意的,搞运输的(抬轿子),同样是贫富悬殊,同样过普通老百姓生活。唯一不同的是,那边没有太阳。
那样的阴间就如同不存在于地球上的另一个时空,或者说另一个星球,拷贝了地球的一切,仿若世外桃源。
我的思想越来越混乱,身边的胡知道同学却没心没肺地熟睡过去,发出了抑扬顿挫的鼾声。
在我的想象中,鬼魂应该只是一缕意念,一束脑电波。而我们活着的人就如同一台调频收音机,如果你的波段正好和那个鬼魂的波段相同,你就可以“接受”到这个鬼魂,从而出现“见鬼”这样的事情。
鬼是不应该以实体形式存在的!
可是,奶奶的故事……
我想起了魔法橙子讲述的九姨太的故事,那个故事里,有个来自唐朝的丫鬟也曾经进入了一个奇怪的空间,那个“镜子空间”有各种颜色的浓雾。会不会那个地方也是一种“地狱”,一种存在于我们想象之外的空间。
我的想法越来越混乱,脑袋不由又开始疼了起来。在高速公路上,我们丢失了那枚从木渎女船主那里弄来的玉蝉,这枚玉蝉莫非也掉到我们想不出来的空间里了吗?
这个宇宙,或者说就是我们这个地球上,莫非还存在着无数看不见摸不着的异度空间。
汗,我拧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再这么下去,我快成科幻大师了。
旁边胡知道“嗷”地一声大叫,坐了起来。
我说:“你干什么?”
胡知道惨叫:“银子,你掐我腿,我疼!”
我哑然,怪不得自己没有痛感,原来掐的是胡知道同学的腿。
我说:“哦,没什么事那你继续睡吧。”
胡知道同学反而起身披起衣服,坐在那里发愣。我说:“你怎么不睡啊,你要不睡我可睡了。”
胡知道说:“银子,我刚刚做了个奇怪的梦。”
我心中咯噔了一下,这两天我最怕听到“奇怪”“离奇”之类的字眼了,我说:“有多奇怪,你说来听听看。”
胡知道愣了片刻,忽然问道:“银子,你说,兔子会不会抽烟?”
我哑然失笑,这家伙脑子坏特了?问这么稀奇的问题,我说:“兔子要是会抽烟,我家胡知道就会飞檐走壁了。”
胡知道说:“知道你不信,我跟你说,我梦到咱们在高速路上开车来着。”
我拍拍他的脑袋:“乖,看来你白天被吓坏了,来,姐姐疼你。”
胡知道挣脱我的怀抱:“和你说真的呢,银子,我梦到开车撞人。”
我诧异:“撞人?我还以为你又梦到那场莫名其妙的大雾呢~”
胡知道说:“不是,当时我梦到咱们在高速公路上,阳光明媚,可是路上一个人也没有,就像美国西部一样荒凉,我使劲踩油门,速度表上已经越过了红线区,车身却还没有起飘的感觉,我就想这宝马果然非同一般,好车啊。高速路两旁的护栏飞快地后退,看上去就像一条模糊的飘带,你坐在我的身边,打开车上的音响,我清楚记得,那是一首潘玮柏的老歌,什么你是高手我是庸手的,节奏挺劲爆。正听得来劲,车前方不到二十米处忽然出现一队人。那队人穿着麻衣,头缠白布,打着经幡,散着纸钱,人群里幽冥诡异的哭声传过密封的车身,似清楚似隐约地传进了我的耳朵。”
我说:“扯什么呀,高速公路上怎么会突然出现送葬的队伍?”
胡知道白我一眼:“我这不是做梦嘛!当时我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根本来不及多想,就看到一个长头发的女人在我的车头飞起,接着是一个孩子血肉模糊的脸摔向前挡风玻璃。咱们车子上的雨刮器自动打开,将血水和孩子的碎脸刮开去,血丝满布的脸上有一双始终圆睁着看着我的大眼睛在玻璃上缓缓移动……”
我听得冷汗直冒,胡知道这猪头形容得也太仔细太血腥了:“然后,你就被吓醒了。”
胡知道说:“我是被吓醒了,但不是你理解的‘醒’。”
我说:“你这话什么意思。”
“当时我发出一声惊叫,就一身冷汗地坐了起来。心想妈的,原来是个梦!身周的光线有些刺眼,我转头去看睡在旁边的你,一看却看了个空。强烈的阳光伴着蝉鸣从四面八方朝我扑过来,我这才发现,自己坐在一张浓荫下的竹榻上,时间分明是正午。”
“这怎么可能呢!我明明记得昨天晚上和你一起睡觉的,你还嘀嘀咕咕和我说了半天话,怎么回醒来却独自一人睡在一张竹塌上。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头上翠盖浓荫,几棵老大的榕树将阳光阻融在外,前面是一间稍微破旧的老式平房。感觉有点熟悉,又有点陌生。然后屋子里走出来一个女人,穿着干净朴素,衣服的款式都很老旧,提着个圆圆的仿佛我们家多年前用来装酱油的塑料壶,壶里灌满了水。她一直走到我面前,我这才看清楚了,是我妈,但精神旺健好象年轻了十几岁。我刚欲开口,她将壶递给我,朝我咧嘴一笑,说‘道道,该上学了,开水里加了蜂蜜’。银子,你不知道我听到这句话有多震惊,我只觉得后心发凉,记忆的阀门一下洞开,这完全是我小时侯的场景啊,老屋,大树,睡午觉的竹榻。我一时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伸手去接那个水壶。但是,我的手,那双还显着稚嫩小手!是我的手?
我心中仿佛被巨大的铁锤一下又一下地撞击,低下头,看到我弱小的身子!我的小脚!我穿的小号衣裤!我开始头晕目眩,狠狠在自己胳膊上掐一下,那疼痛感却十分真实!那一刻,我真的是怀疑自己回到了少年时代?”
“虽然我曾经无数次地梦想回到童年,回到无忧无虑的快乐年代,不用担心学习,可以捉弄那些捉弄过我的人,弥补过去曾经犯过的错误,然而这一刻真的如梦幻般降临后,我的心里乱成一团麻,根本不知道如何去应付,心里溢满了无助。已知的一切也变得深不可测。我回到小时候,那现在的家会不会失去我,银子会不会失去我?容不得我多想,母亲上来给我一个爆栗,说‘你发什么呆,上学去!’我慢吞吞滑下竹榻,左手忽然一紧,别过头,是被另外一个小孩子牵着,他兴奋地说,‘原来你和我一样,还没走啊!’我搜肠刮肚,不记得小时候有这么一个朋友,冷冷问,‘你谁啊?’无奈童音稚嫩,语气上拉不出那种冷冷的距离。”
“头上又吃了母亲一爆栗,‘道道,死小子,睡糊涂了,快和宝龙上学去!’那个叫宝龙的流着鼻涕的恶心小家伙理直气壮拖起我就跑,转过村子是一条两旁长着高大水杉树的小路,沿着路边是一条小河。我觉得被宝龙拽着的手粘粘的,也不知道他拿这手擤过鼻涕没有,我用力挣脱。宝龙忽然指着我的脸哈哈大笑,我懒得理会他的举动,自顾自看着清澈的河水。宝龙在我身后拍手,‘鼻涕王,长又长,流进嘴,吐一缸。’我头脑里依然纷繁错乱,懒得听这小家伙罗嗦,解下别在胸口的手帕反手递给他。宝龙笑声加剧,捂住肚子打迭,两条恶心的鼻涕随着颤动不已,我刚准备开口说话,猛觉嘴唇一甜,鼻子很自然地用力刺溜一吸。妈的!宝龙说的是我,我鼻涕拖得比他还长。”
“我将擦鼻涕的手帕随手扔进小河,顺水浸润下沉,这条小河在我的记忆里也很淡薄,若有若无。河的两边有很多嫩绿的浮萍,一块一块随波荡漾。河边稀疏的树丛漏下的阳光在河面上间隔铺就金色鳞片。是我的童年吗?我转过身来,宝龙这孩子已经脱得一丝不挂。我说:‘你干什么?’他说,‘不是游泳吗?’‘你不上学了!’我想敲他一个爆栗,却够不着他的后脑勺,我比宝龙还矮小!”
“我坚信宝龙不是我童年的玩伴,我也曾在上学的路上脱掉衣服去河里游泳,我隐约记得那河面上老散落着几只麻鸭,四五个活动的脑袋,那才是我的伙伴,可是他们的面孔,我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道道,你发什么呆,快点下来。’宝龙嘿嘿笑了起来,眼睛里闪动着一丝妖异的光芒。天,我忽然想起了了,我认得这双眼睛!在梦里它曾贴着我的车窗玻璃滑落……‘你到底下不下来?’宝龙开始着急起来。我不下去他着什么急?我顿时觉得这个叫宝龙的小孩子居心叵测,想在水中谋害我。不敢再盯着他的眼睛看,那里面似乎含着一股魔力,仿佛能随时生出一双又长又细的手来将我拖下水去。我转身就逃!”
“我逃进了田野深处,稻田里刚插过秧苗,绿油油一片,我慌不择路,在田埂上深一脚浅一脚地飞奔,不时踩中一只癞蛤蟆发出难听的嚓嚓声响。正午的阳光从头顶直射下来,晒得我裸露的脖颈辣辣作痛,稻田里的水在阳光的蒸腾下散发出滚烫的水汽。放眼望去,四周见不到一个人影,远处几棵洋槐树上蝉的鸣叫更增添了一份死寂,整个世界好像都被太阳烤熟,感受不到生的气息。我站在大片大片的稻田中,心中一片迷惘,这个时候,我听到了婴儿的哭声。”
“喔哇喔哇的哭声离我并不是很远,仿佛就在身边的某块稻田中,我汗水淋漓的身上顿时有了一丝凉意,那些不知何时贮存在我记忆里的传说在我脑海里诈了尸,清晰地回荡飘摇。 据说农村里重男轻女,有些人家生了女孩,就随手放在水缸里淹死,然后把孩子的尸体扔在水渠或者稻田里,等她腐烂了滋养庄稼。这些屈死的婴孩白天在烈日的照耀下灵魂会痛苦呻吟,到了晚上就会变成野鸭,在河边茂密的芦苇丛中不停悲嘶。”
“以前我只把这种传说当成笑话来听,从来也不相信这些子虚乌有的事情,可是我分明听到了这种叫声!我脑海里想象出浮肿的婴尸画面,身上的红色小袄尚没有剥去,软烂的头颅和衣服的碎片随着水的波纹起荡,灰白的眼珠看着我,白得惨人的藕节小手突然从水面下跃起……喔哇喔哇!”
“这声音如同索命的咒语穿过后背,刺在我的心脏上,我的双腿开始发软,银子,是真的,当时我怕极了,我们在迷雾里的时候,我也没这么怕过。那个时候,我倒是希望莫名其妙的宝龙还在我的身边。当时我不由自主地张开嘴,高声哼出一两句歌来掩盖这窒息的恐惧,这些流行歌曲在那地方唱起来有一种奇怪的时空错位感,割破宁静,露出宁静背后的狰狞!让我更加毛骨悚然的是这歌声好像根本不是从我嘴里发出来的。”
“我总觉得有一双冷飕飕死鱼一样的灰白眼睛隐藏在某个角落窥探我,当我唱歌的时候甚至觉得有个影子紧帖着自己的后背站着,向自己纤细的脖子伸出有着长长指甲的瘦骨伶仃的手。”
“我的歌声越来越低,终于胆战心惊地停了下来,而那喔哇喔哇的婴儿叫声这时候猛然变本加厉,愈发高亢尖锐,像是有人把喉管切开逼出来的凄厉声响!我脑子‘嗡’一下仿佛炸开,心如一块锈铁被指甲狠狠来回刮擦,被一下子推至喉咙口。到底是什么东西?不要去看,不要去看!我心里这么告戒自己,但绵软的脚步还是不由自主地朝那声音的发源地寻去。”
“我奶奶常说,如果碰到古怪透顶的事情,最好的应付方法就是你走你的路,不要看,不要理。我做不到,这声音让我又害怕又好奇,况且,我莫名其妙地来到这里,我觉得自己无处可逃。田埂上的癞蛤蟆蹲立着看着我从它身上踩过去,癞癞的皮肤里冒出几股白浆。银子,你知道的,我最怕癞蛤蟆,这种生物要是变得和人一样大,一定是地球上最恐怖的生物。”
“水稻的秧苗叶子扫打在我的裤腿上,如一只只倒立的绿色章鱼触须,千方百计地朝我缠绕过来。
一步,两步,三步……
喔哇喔哇!声音越来越近,我的心跳频率也越来越急。
跟着,我就看到了那个让我啼笑皆非的场景。
叫声是一只青蛙发出来的,在靠近田埂的稻田水塘里,这只青蛙的后半身已经被一条细长秃尾的蛇吞到了嘴里。蛇把青蛙一截一截朝下咽,青蛙拼命挣扎,鼓膜而叫,叫声凄厉,和婴儿的哭声一般无二。我记得自己小时候见过这种场景,也听过这种声音,为什么刚才我就没有回忆起,反而胡思乱想,自己把自己吓了一大跳呢?我依旧很茫然,我茫然地看着这条青灰色的铲刀头毒蛇吞噬那只无助的青蛙。仿佛自己也在被一种力量慢慢吞噬,无力自拔,这力量浑然在晦涩的天地之间,叫我无从抗拒。”
“很久过后我回过神来才记得这种毒蛇有个俗称叫做“地扁”,咬人七步倒,因此我只能远远地看着,不敢越雷池一步,这个时候蛇已经把青蛙完全吞里下去,鼓在细长的身体中间蠕动,凄厉的叫声还回荡在耳边不曾散去。”
“跟着我小腿上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我低头弯腰,撩起裤管,一条青灰相间的蚂蝗挂在我的腿上,这个绵软恶心的吸血寄生虫,乘我不备居然已经把半截身子钻进了我的肉里面。我抓住肉外面的半截蚂蝗,忍住疼痛用力朝开扯,蚂蝗的身子在中间变细,有断裂的趋势。蚂蝗这种东西很是诡异,弄断它非但不会死,而且很快会一分为二,变成两条蚂蝗。如果任由它的前半截留在我的体内,据说它就会盘踞在血管里,滋生繁殖,一条变两条,二条变四条,越来越多,堵塞人体的血管,吸光人体的血液。在某种意义上,蚂蝗相当于吸血鬼。”
“那一刹那,关于蚂蝗的种种恐怖传闻也在我脑海里复生,纷至沓来。某地有个船家少年喜食清水煮田螺,每次等不及煮熟就半生着吃,很多寄居在田螺里的小蚂蝗由此进入这少年的体内,几年过去,这少年越来越瘦,有一次不知怎么地和父亲吵架,被父亲轻轻一个耳光,却把脑袋直接从脖子上煽下来,断头处爬出来的全是大大小小的蚂蝗。”
“某村有个尚未出阁的姑娘,在娘家下田时被蚂蝗叮过,她扯掉半段后没有介意,任其半截钻了进去,后来出嫁后大了肚子,十几个月后却还不见生产,到医院做手术,从肚子里拿出一大包蚂蝗,只只油滑肥大,聚在一起翻滚蠕动,把几个医生都吓晕了过去……”
“想到这些恶心的故事,我不敢再用蛮力,松开蚂蝗,用手拍打伤口的四周,企图靠振动让它从我腿上自行脱落下来。但是我办不到,我拍打,积压,拉扯,弹指,种种方法用尽,这条倔强的蚂蝗还是死不松口,紧紧地吸在我腿里面的血管上。我又是失望又是惶急,如果那时候梦境里的我有一把刀,我会毫不犹豫地剜掉那块肉。”
“我一筹莫展地拉着那半截蚂蝗,不让它再朝里面钻。心中感叹,我学了再多知识,知道了再多的现代化新式装备,回到这个时代的乡下农村,竟然轻易就被一条蚂蝗打败。我记忆里的小时候,那些大人们捉到蚂蝗,都是在它身上撒些食盐,蚂蝗经盐一腌,体内吸食的血液就会渗出,蚂蝗抽搐变小,最后腹内空空,成为一张长条形扁皮。或者我可以这样回去找盐来解决这个问题。我朝前跨了一步,第二步我就再没有跨得出去,那条吃过青蛙的地扁蛇盘在田埂中心,昂着头朝我吐信子,那鼓起的一团已经变得很小,接近尾部,青蛙已经快被它消化完了。”
“我顿时进退不能,甚至不敢再做出任何动作,银子,你能想象得出来吗,那条蛇离我的距离是如此之近,我觉得它喷出的丝丝凉气已经拂到我的脸上。我弯着腰,俯着脸,一手牵着蚂蝗,一手扶着肩膀上的水壶,和蛇正面相对,只要我稍有行动,就保不准给我来上一口,让我七步毙命,即便是做梦,可梦里的我不知道是做梦啊,我当然不想死,所以必须保持这个姿势一动不动。我看着自己的小手,这只手绝对没有足够的力量和速度赶跑毒蛇而使自己不受伤害。如果我能摘下肩上的灌满蜂蜜水的水壶,尽力一抡,或者可以把这条蛇远远抡开去。”
“可是我怎么能有机会解下水壶和抡起水壶,这个水壶……我心中咯噔一下,大为懊悔,水壶里灌的是蜂蜜水,而我曾经在一篇杂志上看到过,说蜂蜜能够溶解蚂蝗,我怎么就没有想到!那种处境下,我想到了也没任何作用,蚂蝗钻进肉里去我还有机会,但被这种蛇咬一口,后果不堪设想。阳光贴着衣服炙烤我的后背,灼热的汗水像雨一样从我身体的各部分滴下来,我僵弯着身子,腰肢痉挛,腿脚已经开始颤抖麻木,我焦躁不堪,很明显自己坚持不了多长的时间了,死亡的阴影在我的心中扩张开来。那条蛇大概也昂累了,把头慢慢伏了下去,尾巴摆动。我心中一喜,看来它要走了。”
“但是我显然打错了算盘,这条蛇扭动着身子直朝我这个方向游过来,我眼睁睁看着它爬上我穿着塑料凉鞋的脚背,顺着我的小腿缠绕而来。”
“蛇腹白色粘软的鳞片和我小腿的皮肤一接触,我浑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麻木的小腿上传来的冰凉滑腻感觉更是催生了我的恐惧,我想发抖,但是不能发抖!远处的蝉依然叫得很欢,听来仿佛是歇斯底里的哀乐。天啊,这条蛇到底想干什么!”
“靠近蛇尾的微微鼓起部分贴在我的皮肤上像脉搏一样跳动,我知道是那只没有被完全消化干净的青蛙的心跳!是生命最后的搏动?一只牛虻在我的背脊上叮了一口,又痒又痛的感觉让我不由自主打了个哆嗦,那蛇受到振动的惊吓,猛地昂起三角形的扁脑袋!”
“完了!我闭上了眼睛……就在那一刻,银子,我不知怎么想到了你,我想起了我们平常的追逐打闹,想起了你亲吻我的气息,想起了我们刚拥有601房子那会儿的兴奋,想起地板上你落下的一丝丝长发,想起我们说以后有了孩子怎么怎么样,想了很多很多,我甚至想起有一次你将我的衬衫洗得像抹布……这些场景都是那么温暖,可是我以前一点也没有留意。”胡知道说到这里的时候,伸手过来把我揽入他怀里,我伏在他软软的腹部,眼眶也有些湿润。我说:“这梦太可怕了,后来怎么了?”
“后来,等我从恍惚里回过神来,冰凉滑腻的感觉已经离开我的小腿,延伸到我握着半截蚂蝗的手上,紧跟着我胳膊一紧,我知道,这条蛇已经离开我的腿部,缠绕到我的手上。我睁开眼睛,心跳加速,蛇头赫然就搁在我的肩膀上,和我的脑袋并驾齐驱,朝我右侧的脖子里喷着气。我的身子仍然弯曲着,像一只随时可以窜动的虾。这个姿势让我心力憔悴筋疲力尽,背上牛虻的叮咬处痛痒难忍,只想伸手去抓挠。我摇摇欲坠,我快撑不住了!这条蛇仿佛游山玩水,在我的手臂上掉了个头,头下尾上,原路返回。我正暗自庆幸,那条蛇却在我的手弯处停顿,然后弓起蛇身,竟窜跃到我的裤兜里,隔着薄薄的一层‘的确良’口袋布,贴着我的大腿蠕动。”
“我魂都快掉了,那蛇在我口袋有限的空间里挣扎,几次滑向我的大腿内侧,碰到我裆部的小鸡鸡。我尽力压制着喘出的粗气,让他慢慢从鼻腔和嘴里排出,心乱如麻,我不知道怎么办!”
“‘道道,你在这里干什么?’一个声音在我背后响起。是宝龙,他伸手在我背上拍了一下,我差点打一趔趄,赶紧稳住。心中正诅咒他祖宗,忽然一个霹雳在我的脑海里炸响,我想起宝龙是谁了,也怨不得我不一时想不起他,因为他从来就不是我的玩伴,他在两岁那年就死了,被蛇咬死的!”
“宝龙两岁的时候,被他的母亲带到了竹林里,他母亲挖了两根竹笋,宝龙就被一条顺竹子爬下的竹叶青蛇咬了,当时宝龙的小手揪住蛇,哇哇大哭,他的母亲见到这一幕吓得晕了过去,等醒来的时候已经耽误了宝龙的治疗,宝龙就这么死了,他妈妈也就从此疯了。疯了的宝龙母亲抱着宝龙的尸体走出村子,从此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那我身后这个宝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怎么会遇到长得这么大的他?他到底是什么?这到底是什么地方?我冷汗淋漓,头发根根竖了起来。”
“‘你口袋里怎么钻出一条蛇?’宝龙的声音听起来很惊慌。但是他的声音让我更惊慌,仿佛那是从地狱里传上来的声音,我觉得背后的宝龙不再是一个有血有肉活生生的真人,而更可能是一副骨架。口袋里的挣扎依然在继续,幸亏我裤面上有个小破洞,那条蛇从我那破洞里强行钻出半个身子来,挂在我的裤子上鳅动。蛇被卡住了,腹中那只残余的青蛙阻挡了蛇从洞口钻出的企图。”
“我腿肚子上的颤抖绵延到全身,脑袋发晕,我觉得地在我眼前转动起来,巨大的惯性就要将我甩跌在地,就在这个时候,一只小手闪电一样伸过来,稳稳刁着蛇的七寸,然后我听到布被撕破的响声,那条蛇让一只手拿着从我的视线里飞了出去……我重重地摔在田埂上,稻田里温热的水灌进了我的鼻子。宝龙扶起我,愁眉苦脸的说:‘完了,你弄这么脏怎么上学?’我从刚才的惊吓中回过神来,陷入另一种惊吓之中,吸溜着清汤鼻涕的宝龙在我眼里越来越诡异,就算他是一个大活人,可作为一个上小学的孩子,他怎么能不畏惧毒蛇!我避开他的眼神,取下肩膀上的茶壶,将蜂蜜水浇在蚂蝗身上,蚂蝗的身子迅速缩小,我轻轻巧巧就将它拉了出来。”
“然后我跟在宝龙后面往大路上走,那时我真想用手中的水壶在宝龙的脑袋上敲一下试试,看看流出的究竟是血液还是浓稠腐臭的糨糊状液体,我觉得宝龙不像人!”
“大路上停着一辆老式自行车,对,就是我们小时候常见的‘飞鸽’‘永久’牌的那种,重型的,我小时候学车就是用的这种车,爸爸在后面扶着,我的腿从三角杠里跨过去,斜站着骑。我问宝龙车是哪里来的,宝龙说是他爸爸的,然后宝龙的手往稻田里一指,远处绿油油的田里果然有个男人戴着草帽,半弯着腰在除杂草,半天也不见直起身来。宝龙说:‘道道,咱们要迟到啦,我知道你会骑车,你带我吧。’不知怎么,宝龙的话就像有股魔力,我竟然照他说的办了,我吃力地将脚斜穿过三角架,斜站着蹬车,宝龙心安理得地跳上后座。在梦里我是那么小一个人,稳住那辆大自行车已经很吃起,可是我居然还带了一个人。”
“我满头大汗地蹬了半天车,来到了邻村的乱坟场,我们走的是近路,走近路必须经过这个乱坟场。天上不知从哪里飘来一大块乌云,遮住了阳光,天顿时变黑了,坟场蒿草野灌木此起彼伏,隐在其中的坟头上点缀着红绿黄的飘纸和遍地的白钱纸,偶然一阵冷寂的微风,吹得哗哗作响,静谧里更添几分诡异,又不是清明节,真不知为什么有那么多飘纸。自行车在坑洼不平的路上抖出金属的颤音,像是心里那一丝恐惧泛出的回声。”
“我并不敢向路两旁那些鬼气森森的坟头多看,憋着气,专心蹬车。车轮这时候也好象变得千斤重,短短一段路怎么也蹬不完。就在这时候,我听到了毛骨悚然的‘吱吱’声!这‘吱吱’声像是有人把喉管切开逼出来的凄厉笑声!什么东西?不要去看,不要去看,我心惊肉跳告诉自己。但眼睛不经意一瞥,就看到那只奇怪的兔子!”
“那只兔子蹲在一个高大坟头的茅草丛中,看起来不是十分真切,在坟墓和飘纸的衬托下显得有些妖异,身子影约模糊,一双血红的眼睛和龟裂上翻的兔唇却分外清晰,它们共同构成了一张兔子的笑脸。天啊,一只兔子在笑!发出喉管断裂的笑声!”
“一阵烟熏来,我忍不住咳嗽了一下,回头却发现是宝龙在吸烟,小小的手夹着白色的烟,还是带过滤嘴的,看得我头皮发麻,背心生凉,只好闭着眼睛拼命蹬车!等我再次睁开眼的时候,竟发现!我居然还在原地。最近我们听了那么多“鬼打墙”的故事,我明白自己又碰上了,有个网友教我,碰上这种事要吐口水,我吐了,可是不管我多用力蹬车,双腿运转如飞,那自行车就仿佛生了根似的,毫无动弹!”
“这时那只兔子就伸出一只手。兔子只有爪子原本就没有手的概念,但那只兔子伸出来的就仿佛一只附在兔子身上的人手,那只手向我一指,又缩回去,做了个夹烟的姿势。这只鬼兔子要吸烟?!我脑子里糨糊一般,只觉得遍体生凉。我说:‘宝……宝龙,给它烟。’宝龙咧着嘴一笑,从兜里掏出一盒中南海,抠出一根烟扔过去,那只手稳稳一抄,烟就叼在兔嘴里了,也没见点火,烟雾就升腾起来。中南海,我小时候怎么会有中南海这种香烟?”
“没来得及多想,我的身子一抖,金属的仓啷声传来,自行车开始移动了。我汗水淋漓,然而根本不敢有多余的动作用来擦汗,只想赶快离开这个鬼地方。路两边的坟头这时在我看来就象是一只只鬼魅的躬背,他们缓缓向后爬行。车刚过几座坟,忽然又停滞不前,原地打转!‘吱吱’的怪笑伴着各处飘纸的猎猎声再次刺入我的耳膜,我回头,身后的宝龙居然,居然蹲在车后座上吸烟,他变成了一只大兔子……”
胡知道说到这里,大口喘气。
我又想笑又不好意思笑,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梦啊,居然到最后还十分喜剧地玄幻了一把,我说:“然后呢?”
胡知道说:“然后没了,然后就被你掐醒了。”
我说:“哦,那继续睡吧。”
胡知道很气愤:“我做这样的梦,你就不安慰安慰我。”
我说:“安慰你个头啊,不就是梦吗。”
胡知道说:“可是我感觉这个梦不寻常啊,和其它梦不同的。”
“有什么不同”
“银子,你知道吗,我小时候有一阵子,做梦很灵的。”
我打了个激灵:“什么叫做梦很灵?”
胡知道一本正经:“我的梦有预言性。”
我哈哈大笑:“你改叫胡牛皮胡孔明胡诸葛得了!”
胡知道同学说:“银子,我没开玩笑,你知道我有个姑父家在季市镇利民村?”
我说:“知道啊,那又怎么了?”
胡知道说:“我上高中那会儿,曾经梦到过中央电视台‘焦点访谈’节目采访我那个姑父,那场梦也特别真实,醒来我记得清清楚楚,要知道,一般的梦在你完全清醒后只有一个模糊的概念,不可能记得那么清楚的。”
我忍住笑:“你是说,后来中央电视台真来采访你姑父了?”我要努力捏紧拳头,把拳头按在小肚子上,才能努力把即将喷发出来的大笑压制住。
胡知道说:“是啊,当时我说出这个梦,谁都不信,都笑我乱梦来着。可是到去年五月份,中央电视台‘焦点访谈’节目真的来到了利民村,拍摄基层站所建设先进事迹,季市镇利民村作为江苏省康居示范村、泰州新农村建设示范点,是我们靖江唯一被选择的村庄拍摄点。拍摄期间,还真的采访了我姑父。你说这事奇怪不奇怪。”
我点头,正色说:“是有点奇怪,也许是巧合呢。”
“巧合不可能接二连三发生的,那阵子,我可不止做了这一个梦。”
我打了个呵欠:“道哥,可是我真的想睡觉了啊。”
胡知道捉住我的肩膀拼命摇:“知道了知道了,你先听我把话说完。我高三那年,快临近寒假期末考试那一阵,我们那个学校为了求升学率,高三第一学期的期末考试将决定分快慢班,成绩好的进快班,重点辅导,成绩差的进慢班,一般教育,甚至承诺发毕业证劝退。可能是因为那段时间精神太紧张,也做过一个离奇的梦。”
我说:“莫非人精神一紧张,这梦就有预言性?”
“谁知道啊,你别打岔。有一天晚上,我梦见期末考试了,很严格,一个教室里只坐了二十来个人,我有个叫常浩的同学坐在一台吊扇下面。大冬天的,不知怎么那台吊扇竟然慢慢转动起来,搞得大家冷瑟瑟的,几个同学的考卷也被吹飞掉了。监考的老师赶紧去看吊扇开关,可是吊扇开关根本没人动过啊,老师按了按,没反应,那台吊扇还是继续转,而且越转越快,坐在正下方的常浩冻得受不了,就站了起来,就在那个时候,吊扇忽然从天花板上坠下来,砸在常浩头上,血肉模糊……”
我好奇地问:“难道后来真发生了这样的事?”
胡知道同学点点头:“那个梦之后,我一直觉得不对劲,好像有某种预感,但是又说不上来,但这个梦憋在心里很难受,一次语文作文,我就把这个梦写了出来,还被语文老师叫到办公室狠批了一通。可是很快期末考试就到了,我当时一进考试的教室就懵了,情形和我梦中一模一样!考试的时候我心不在焉,一直留意常浩头上的吊扇,开考大概二十分钟的时候,那个吊扇果然转动起来,冷风让教室里一阵骚动,监考老师果然朝着吊扇开关跑过去,我浑身冷汗,马上站起来,一个箭步窜到常浩旁边,揪住常浩的衣领就把他拖倒在地,一直往后拖了两张桌子,常浩怒气冲天,当场就要和我翻脸,就在那个时候,吊扇掉了下来,砸在桌子上,掉在水泥地上,火花四溅,我救了常浩一命!这件事发生过后,我的语文老师每次看到我都显得很害怕,躲着我,高三下学期,这个语文老师没向我提过一次问。”
我终于听得头皮发麻:“还有这样的事啊,你是什么意思,你说你这次的梦也感觉不对劲,莫菲你以后真的会穿越一次,碰上什么抽烟的兔子?”
胡知道摇摇头:“不知道,要真这样,太离谱了,反正我就是感觉不对头。”
我拨正胡知道的脑袋,正视着他的眼神:“老公,不管以前你有几次预感,这次肯定是精神紧张,人怎么可能穿越呢,又不是科幻小说,白天的那场怪雾把我们都吓惨了,那只遗失的玉蝉又老挂在我们心间。我们忘了这一切好吗,忘了它,忘了那只玉蝉,好好睡一觉,明天阳光依旧灿烂。”
说着说着我自己都觉得可笑,这也太电影台词了!
胡知道也咧着大嘴笑了起来。
明天依旧阳光灿烂?鬼知道,或许是个阴天呢。
23,咱爸咱妈饭桌上的故事
第二天我和胡知道同学还没起床,我爸和我妈就过来胡知道家了。搞得我和胡知道十分尴尬,红了半天脸。
双方父母聚在一起叽叽喳喳,看起来比我和胡知道还亲热,仿佛他们相识了800年一样。于是这天的午饭就显得特别丰盛,充满了胡妈妈和我妈妈的“拿手好菜”,我们久违家乡菜,埋头痛吃,不亦乐乎。
吃着吃着,四位大人就有意无意地将话题往婚姻上引,我和胡知道心照不宣,故意打岔,要他们说说左邻右舍的稀奇事情。乡里乡村的人,对8卦有着莫大的兴趣,谁家公公扒灰了,谁家媳妇有外遇了,谁家生了个孩子既不像爹也不像娘……简直比香港娱记还要敬业。
我和胡知道在一旁添油加醋,增加他们在8卦上的谈兴,追问有没有什么更离谱的事情。结果,我妈讲的一件事,让我大跌眼镜,倒是和胡知道梦中的某个想象有异曲同工之妙。
说是我们村后面的范村有个叫范双琳的丫头(范双琳我认识,和我一个中学的,比我还晚一届,曾经是我们那里的校花,人长得高而苗条,又极爱打扮,只是成绩一直是班级倒数,当年我们班还有几个男生为她神魂颠倒呢,老是装模作样吹着口哨到范双琳所在班级的门口晃悠),高中毕业后在孤山镇开了个文印店,生意还不错。去年和孤山镇上开音像店的段老三结了婚。
(段老三的名字我也听说过,我们上学那会儿,此人已经是社会上的小混混小痞子,经常去我们学校敲诈学生的零花钱。没想到,此人居然和范美女结婚了,世事难料啊!)
两个人结了婚以后,段老三就关了音像店,范双琳也关了文印店,两个人合在一起开了家小网吧。小网吧很赚钱,日夜营业,范双琳白天看店,段老三晚上看店,小两口分工合作,日子过得倒还不错。
网吧对面是一家浴室,叫神汤池。我们靖江号称上海的后花园,最大的特色就是浴室多,浴室多按摩女就多,五湖四海的女人都有。神汤池有个四川妹子,长得瘦小玲珑,也不知道她叫什么真实名字,做这一行的一般都有个花名,她的花名叫甜甜圈。
甜甜圈在神汤池很红,很多客人都点名要她,可能是她看起来比较楚楚可怜,而大多数的衣冠禽兽都有虐待欲吧。做这一行的说起来也挺难,不红吧,衣食都没有着落,红了吧,又要受同行排挤。所以,甜甜圈受其它“技师”欺负是家常便饭。
后来也不知怎么,这甜甜圈不知道从哪里领来一条流浪狗,很小的吉娃娃品种。甜甜圈把它随身带着,倒也没有人怎么反对,因为这狗太小了,小到毫不引人注意。
甜甜圈和这狗相处融洽,她吃什么,给这狗也吃什么。同行都笑她,把狗当儿子养了。她说,就当儿子养,谁欺负我有我儿子给出头。
还别说,后来还真没人敢欺负甜甜圈了,因为只要谁对甜甜圈横眉竖目,这小东西就冲上去龇牙咧嘴。别看狗小,可它犬牙交错狂吠狂叫的样子就是有一种慑人的力量感,看到的人都不怀疑只要激怒这条小不点儿狗,它就会飞跃起来咬断自己的喉咙。
神汤池和段老三的小网吧门对门,段老三有时候晚上没人,提前结束营业,就会去神汤池泡个澡,松松筋骨,一来二去的,他就认识了甜甜圈。
这甜甜圈小巧玲珑,和范双琳的高挑美仿佛两个极端,段老三很快就迷恋上了甜甜圈。
十乡八里都有纸包不住的秘密,何况是门对门。
范双琳很快就听说了段老三和甜甜圈的风流韵事。
新婚的范双琳如何受得了这样的打击,很快便头脑发热。女人总是这样,当丈夫出轨时,总是不从丈夫身上找原因,而是归咎使丈夫出轨的“狐狸精”。
范双琳的眼里,甜甜圈是下贱的狐狸精,所以她不会放过她。
那天范双琳白天看店,一直关注着对门神汤池的动静。等到中午,果然见到甜甜圈领着她的吉娃娃扭着屁股去隔壁的小饭馆吃饭。
范双琳等的就是这一刻,马上就冲出去,揪着甜甜圈理论,质问她为什么勾引段老三,要甜甜圈保证不再和段老三有关系。
甜甜圈冷笑,说我就是做这一行的,靠这个吃饭,你管不住自己男人还来影响我的工作,像话吗!
范双琳从小被人疼爱,哪里受过这样的气,她挥手就给了甜甜圈一巴掌。甜甜圈也不是好惹的主,马上声音提高八度,和范双琳扭打起来。那只吉娃娃小狗围在旁边狂吼乱叫。盛怒的范双琳哪里还在乎那么一条小东西,抽空踢了吉娃娃一脚,这一脚没有踢飞吉娃娃,倒把吉娃娃踢得挂在她腿上。
原来小吉娃娃相当聪明,看到范双琳的脚过来,马上纵起身来,四只爪子牢牢揪住范双琳的牛仔裤,看起来就像挂在她小腿上一样。范双琳抖脚,想把吉娃娃甩下来,吉娃娃急了,一口就咬了下去。
吉娃娃嘴小,但牙齿还是挺尖锐的,马上戳破范双琳的牛仔裤,在她小腿上留下牙痕伤口。
范双琳倒没觉得有多疼痛,咬合的力道被牛仔裤抵消了大半。她感觉就像被蜜蜂蛰了一下。
甜甜圈娇小,不是范双琳的对手,被范双琳用力推了开去,然后范双琳双手并用,扯下附在她小腿上的吉娃娃,用力摔在神汤池门前的水泥地上。
吉娃娃嘴里“呜咽”一声,一阵痉挛,嘴角渗出血丝,四条腿无助地蹬了几下,死了。
甜甜圈一时发了呆,在意识到吉娃娃已经死了以后,她红着眼发出那种几近疯狂的撕心裂肺的嚎叫声向范双琳扑过来,那种气势让范双琳毫不怀疑自己只要被甜甜圈抓到,就会被她撕成碎片。
范双琳开始奔逃,亡命奔逃,边跑边大喊救命,整条街的人都停下手里的活计,跑出来看热闹。没有人出手阻止这一幕,虽然围观的人中也有范双琳的旧相识,老朋友老街坊。可是在这样一个人人争做缩头乌龟的年代,谁还去管别人的死活。大家都是来看戏的。
范双琳跑了很久,跑到口干舌燥,耳鸣鼻烧,等到她实在跑不动,扶着墙壁站在一条巷子里时,她才发现身后早就没了甜甜圈的踪影。
后来,她才知道,甜甜圈只追了她不到50米,就折回去捡起那条死狗走了。她没有回神汤池,没有人知道这个人去了那里。等后来范双琳出了事,公安局找到神汤池调查,才发现甜甜圈用的是张假身份证,这个人就像我国大多数性工作者一样,充满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神秘感。
作者:自莋゛多情 回复日期:2012-3-18 17:37:00
看过lz的故事诶。。。很喜欢~~~
现在跟不算晚吧
--不晚不晚,欢迎
347#回复作者:月牙珥 回复日期:2012-3-18 20:48:00
哦也,我又来啦、····
--------谢谢支持啊亲
348#回复作者:错问 回复日期:2012-3-18 21:29:00
今天的心情很差很差,唉!
---------肿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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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9#回复作者:孤星娘子 回复日期:2012-3-18 23:06:00
给力顶帖!!
---------谢谢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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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双琳这一闹可谓得不偿失,段老三嫖妓搞得人尽皆知,名声大臭,连带网吧生意也一落千丈。
段老三把这口气全撒在范双琳身上,打打骂骂变成了家常便饭。连夫妻房事都没了往常的温馨,小两口搞得倒像强奸一样。范双琳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总是旧创未愈新创又生。范双琳腿上被吉娃娃咬的伤口隐藏在许多伤口中,也就没有特别留意。也许是段老三的粗鲁产生了奇效,过了一个月,范双琳竟然怀了孩子。
这段时间,范双琳常常发高烧,身体非常虚弱,而且不喝水不喝汤,天天便秘。而范双琳腿上被吉娃娃咬的伤口,依旧没有愈合,并且有化脓溃烂的趋势。
范双琳这才不敢自己用云南白药胡搞,直接去了医院。
医院确诊,范双琳得了狂犬病。
她已经错过了打疫苗根治的时机,也就是说,很可能没救了。
这消息让范双琳和段老三都震惊不已,段老三痛哭流涕,也许这个时候,他才体会到老婆对于自己的意义。
接下去的三个月,范双琳表现出狂犬病人的典型症状,低热、头痛、全身发懒、恶心、烦躁、恐惧不安,对声音、光线或风之类的刺激变得异常敏感,稍受刺激立即感觉咽喉部发紧。小腿的伤口周围,也有麻木、痒痛的异常感觉,手脚四肢仿佛有蚂蚁在爬。
过一阵变得更严重,甚至听到流水的声音或者别人说到水,也会出现咽喉痉挛。有时候神志清醒,大部分时间精神失常,说胡话。
段老三四处求医,求偏方,然而为时已晚。
所有接触过范双琳的医生都觉得很奇怪,一般狂犬病患者从发病到死亡很快,一个星期左右。而范双琳居然拖了近四个月。这在狂犬病史上都是绝无仅有的。
其它特殊患者多半特殊在潜伏期长,然而从发病到死亡终究还是一星期左右。范双琳是潜伏一个月,发病三个月。岂不是怪到透顶。
这几个月里,段老三用绳子把范双琳捆住,强行给她挂水补水,一出现痉挛就立即停止,他忏悔着自己的胡搞,期盼着奇迹的出现。
可是奇迹终究没有出现,范双琳随即全身瘫痪,呼吸和血液循环系统功能都出现衰竭,从她被咬那天算起,到死亡,整整历经120天,四个月。
范双琳死了,然而,怪事还在后面。
作为一个现代人,死亡地点一般都发生在医院。
范双琳虽说明知无救,大限来临之际还是被段老三送进了医院抢救,其实说是抢救,不过是让其在医生面前死去而已。
范双琳所在的是哪家医院恕不言明,咱们称呼其为Z医院吧。Z医院是靖江市的大医院,设有重症监护室,范双琳就是在这里停止心跳的。
去过重症监护室的人都知道,人虽然死了,但是在呼吸机还没取下的情况下,尸体也会呼吸,胸口一起一伏的。
段老三看到这种情形,不停地叫:“我老婆没死我老婆没死,怎么也不肯签死亡证明书。”
医生无奈,叫来护士,取掉死者身上的呼吸机,以便让尸体不再“假呼吸”,让段老三接受范双琳的死亡现实。
可是当护士拔掉呼吸机的时候,范双琳的肚腹还是在微微颤动。段老三更不干了,大叫医生不负责任,见死不救。签死亡证明的医生也懵了,搞不清楚什么状况,连忙叫来主治医生。
主治医生是了解情况的,他过来一看就对段老三说:“你老婆肚子里有胎儿。”
段老三一听这个情况,马上又从“救救我老婆”的哭声变成“救救我孩子”。
主治医生摇摇头,说三个月的胎儿即便是做手术取出来,也是无法存活的。
段老三哪里肯信,直骂医生扼杀小生命。
主治医生想想也是,再怎么说,死者肚子里的小生命还活着呀,不能见死不救,干脆,死马当活马医吧。主治医生连忙叫来妇产科的医生,联合会诊,拿出一套最安全的方案,便要剖腹取子。
故事说到这里,可能大家猜都猜出来了。
没错,跟你们想象的一样,怪事就出在这胎儿身上。
当范双琳的尸体腹腔被打开后,所有在场的医生护士都傻眼了,有一个小护士差点当场吓晕过去。
范双琳子宫里包裹的不是成型的胎儿,而是一窝小狗仔。
任何人都可以看出那是狗仔,因为有两只狗仔肉红色的皮肤上已经有一层淡金色的绒毛。
我妈把这个故事讲完,我差点在饭桌上当场呕吐。胡知道同学还在追问:“那这狗仔拿出来了吗?”真服了他!
我妈说:“谁敢拿啊,医生护士赶紧就把肚子给缝上了。”
胡知道同学还不放弃:“照说……这是有科研价值的啊。”
我在他腿上死掐了一把,胡知道同学啊一声叫起痛来,一桌人马上问他怎么了,胡知道同学不好意思招供出我们的小动作,支支吾吾说:“啊呀,那个,妇产科医生能见到的怪事真不少啊。”
胡爸爸赶紧接儿子的话:“那到是,我们村的驻队赤脚医生马良才,以前也给人家接生过,他碰到的一件怪事才是怪得没谱呢。”
我马上精神抖擞,不再去研究范双琳为什么被狗咬一口就会生出一窝狗仔的原理(想研究也研究不来啊~),聚精会神地听胡爸爸讲另一则接生的奇事。
我们把时间拉回到八十年代中期。
那个时候,赤脚医生马良才刚刚新婚,被镇里从别的村转到胡家埭(那时候还叫胡庄生产大队)做驻队医生。
赤脚医生,即是乡村里没有纳入国家编制的非正式医生。说得通俗些,村民叫那些光着脚丫下田种地的医生做赤脚医生。我国解放初至八十年代末期,乡村大多都有赤脚医生。那个时代,国家贫穷,医科专家奇缺,一时培养不出那么多有医学方面专业的医生,只有培训一批略懂医术的赤脚医生来应急所需。贫穷落后的年代,生病人也尤多,更需要赤脚医生的治病。因而,那个年代,在乡村里,赤脚医生就应运而生了。在乡村里,选拔赤脚医生,一般是从以下二条件来选的。一是从医学世家中挑选,二是从高中毕业生略懂医术病理中挑选。挑选出来后,集中到县卫生学校培训一年半载,结业后回到乡村算是赤脚医生了。
那时候的医生不像现在的医生,现在的医生即便是驻村也有个小诊所,患者要跑去小诊所就诊。80年代的医生要有服务精神得多,哪家有病人有患者,医生就要背起贴着鸡蛋般大的红十字的药箱出诊,披上洗得惨白的白大褂上门服务。
我小的时候,每当有流行病来袭,总会有赤脚医生上门当防疫针。小孩子怕打针,赤脚医生便会千方百计哄我们,或是给我们讲故事,或是为我们唱歌,有时甚至买上一颗糖送给我们,等我们的注意力分散时,一针落去,还未等我们哭叫,针又拔出来了。所以小时候的我们见了赤脚医生,既爱又怕,大都会缩进
母亲的身后,伸出头来,怔怔地盯着赤脚医生身上的红十字药箱——那里面,既有糖果,更有针筒。
呵呵,闲话不多说了,话说胡知道他们村里的马良才医生刚刚结了婚,还沉浸在新婚的喜庆和兴奋里,每天一早就拉着老婆亲热睡觉,早上日上三竿也不见起床。
这一天,马良才同样和老婆早早睡下了,两个人盖着被子亲热不够,从天没黑一直折腾到晚上十一点多钟。正精疲力尽准备安歇的时候,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马良才问:“谁啊?”
那时候的房子都是小平房,中间堂屋,两边卧室,前后对穿风,所以没啥隔音效果,屋里屋外声音大一点都能听见。
外面有个男人气喘吁吁,急急巴巴地说:“马医生救命,我媳妇就快生了。”
是个接生的活,马良才起劲了。
那年代的赤脚医生没有固定的薪金,有的只是每月拿大队一些补贴,还有患者家给的很少的出诊费和药费(基本上是成本价)。这微薄的补贴和出诊费,根本上解决不了他们的生活,因而,他们最喜欢接到喜活。
给孩子接生就是喜活,不但有出诊费,一般还有主家给的红包。
马良才顾不得疲累,马上披衣下床,朝外面喊:“大兄弟别急,我穿上衣服就去!”
马良才穿好衣服,出卧室房门奔堂屋,从柜子里找出一些镇痛安定的药剂,背起八仙桌上的药箱,拉开大门的门闩,开了门,只见屋外站着个瘦长的汉子,麻脸,穿着白褂子,宽脚裤,看起来依稀有些面熟,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马良才说:“你是?”
瘦长汉子一把拉住马良才,拖着便走,边走边急吼吼说:“我是邻村联华生产队的,马医生快走吧,来不及了。”
原来不是本大队的,怪不得不认识,马良才心理犯嘀咕,因为联华大队的赤脚医生他认识,外号叫眯眯儿眼,笑起来眼眯成一条线,是个皮笑肉不笑,心眼特小的主。马良才想自己去给联华大队的人接生,岂不是得罪了眯眯儿眼。就问:“你们那的医生呢?”
瘦长汉子说:“眯眯儿眼不在,去他老丈人家了。”
马良才这才放下心来,救人如救火,眯眯儿眼既然不在,他就义不容辞!
瘦长汉子拿着船灯领着马良才在田埂上穿行,抄的是近路。七拐八弯走了没多久,就来到一个村庄。
80年代的靖江,每个大队都有好几个自然村落,互相间隔也比较远。那年代,晚上没有电灯,每个村里看起来都黑乎乎的糁人。如果没有手电或者防风的船灯,周围真的是伸手不见五指,是没有办法走夜路的。
马良才就着瘦长汉子手中船灯的光亮,看了看眼前的村庄,不熟悉,好像从来没来过这种地方。马良才因为是从别处调过来的,所以除了胡庄生产大队,对周边的几个大队并不是很熟悉。
瘦长汉子领着马良才走进村子,老远便听到了妇人的嚎叫声。
马良才这时候不知怎么,忽然想起问瘦长汉子的姓名,说:“对了,大兄弟贵姓啊。”
瘦长汉子一味疾走,有些不耐烦地回答:“姓吕。”
不一刻,到了吕家。
瘦长汉子还没迈进门槛,里面一个老婆子就焦急地迎出来,说:“怎么样怎么样,玉祥,医生来了没有?”
马良才这才知道,瘦长汉子叫吕玉祥。
吕玉祥说:“来了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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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外话ps:有北京的吗?
谁知道非典时期小汤山发生的诡异事情详情?道听途说也行
还有香山末班车的事情
最近在搜集北京的离奇事情,欢迎多多提供资料~
里面房间女人的叫声很是凄惨,马良才连忙奔了过去,边走边对那个看起来像吕玉祥母亲的老婆子说:“快去烧一锅开水。”
老婆子急匆匆去了,马良才走进里面房间,就看到床上那个女人,张着两条腿,下身血迹斑斑,额头上尽是黄豆大的汗珠。
看来是个难产。
马良才做赤脚医生以来,给人家接生不下二十次,非常有经验。(那时还没有规定产妇一定要去医院,民间的接生婆,村里的赤脚医生都可以为产妇接生。)
在马良才的循循善诱下,产妇很顺利地生下一男一女。
龙凤胎!
吕玉祥高兴坏了,当场就给马良才下了跪,说马良才是他们全家的救命恩人。吕母也颤巍巍要给马良才跪下,马良才连忙扶住,说了一些谦虚的客气话。
吕玉祥从枕头底下摸出一个红包,硬塞到马良才口袋里。(农村的风俗,欲拒还迎的典范,其实马良才今天来,十有八九倒是为了这个红包,怎么可能不收~)
马良才红包一到手,交代了一些产后的注意事项,就要告辞。吕家哪里肯放,吕母下厨煮了一大碗鸡蛋馓子,非要马良才吃。马良才也就吃了,吃完一看表,已经是夜里一点多钟。担心媳妇等得着急,说什么也要告辞回家。
吕家也就没有再留,吕母用手帕包了八只红喜蛋,塞在马良才的药箱里,马良才“推辞”不了,只得收下,背起药箱出了门。吕玉祥要送他,马良才说:“大兄弟留步吧,我认得路,你赶紧回家陪陪老婆孩子。”
吕玉祥憨笑,说:“也好,马医生,那我就不远送了,你顺着这条路出村,咱们怎么来的,你就怎么回吧。”
马良才答应一身,转身便走。
夜里一点多,村里还是黑乎乎的,马良才从药箱的隔层里拿出备用的小手电,顺着路走出了村子。但是一出村子他就感觉到不对劲,因为他找不到来时的那条小路了。
村口是一条三米来宽的“大路”,可是,在他和吕玉祥进村的时候,印象里并没有这条路。
马良才也没多想,估计是自己的记忆出了问题,便顺着大路走了下去。
怎知这条道却越走越黑,到后来竟像是钻入一堆墨泥中,四周完全看不到什么标志物,更无法识别方向,连电筒光也越来越微弱了。
也不知走了多长时间,隐约前面有一堆黑洞洞的房子,马良才急奔过去,居然发现前面的竟然又是吕玉祥他们那个村庄。也就是说,自己走了老半天,又回到了原来的地方。
鬼打墙!马良才夜路走得不少,还第一次碰到鬼打墙这种事。马良才听高人传授过经验,知道在这样的情形下千万不要相信自己的眼睛,也不要相信自己的感觉和判断。所以马良才尽力压制下自己的紧张和害怕,关上手电,闭上眼睛,迈开腿乱奔!是真正的乱奔,不讲究一点规则的乱奔,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走出鬼打墙的障眼法。
马良才只觉得一脚深一脚浅,一会儿爬高一会儿俯冲,也不明白是身处何地。他乱奔了十来分钟,才仰着头慢慢睁开眼。
星空,马良才看到了星空!
天空里有很多星星,照得世界一片暗银色。今夜明明是个亮星天,为什么刚刚什么也看不见呢。
马良才瞅准了北斗七星的位置,这才慢慢地低下脑袋。
头一低,差点没把马良才吓晕!
他竟然站在一片乱坟场里,怪不得刚才高高低低深一脚浅一脚的。
马良才心惊肉跳地跑出乱坟场,顺着一条田埂狂奔,走了没多长时间,他远远就看到了胡庄大队。
看来,刚刚那片坟场正是联华大队的坟场。联华大队的坟场紧挨着胡庄大队的高坡自留地,这一点马良才是清楚的。
认出了路,当然就不难回家。
马良才急匆匆回到家时,搞得慌慌张张惊天动地,差一点将自家门板撞破。马良才老婆从睡梦中惊起,拉开电灯,看到马良才这个样子,连忙问马良才怎么回事。
马良才把刚刚发生的怪事和老婆一说。老婆只说他胆小,还说马良才这一闹,把她都闹饿了。
马良才想到吕家塞给自己的喜蛋,连忙献宝似的说:“那家给了我八个喜蛋,你起来吃俩个?”说着打开药箱。
手帕还在,只是看起来旧旧的。马良才散开手帕的结,手帕里哪有什么鸡蛋,竟然包的是一堆泥块!
马良才傻眼了,他老婆也愣住了,问马良才:“怎么会这样?”
马良才说:“我……我怎么知道?”
他老婆说:“那……给你红包了没有?”
马良才这才反应过来,说:“有的有的。”口袋里摸出红包。
那时的红包没有专门包装,所谓红包就是用红纸包裹着一叠钞票。
马良才摊开红包纸,里面明明是一包纸灰!
小夫妻俩脸色煞白,同时惊叫起来:“鬼!”
说来也巧,胡庄大队从前有个爱钓夜鱼的大队会计,名叫胡建国,这条他刚刚钓了十来斤鲤鱼满载而归,经过马良才家门口时,梦听一声惨叫“鬼!”差点没把他吓趴下。
胡建国和马良才很熟,以为是马良才故意捉弄他,当时在外面就骂:“要死啊,魂都没的了,要吃鱼你小子用得着这么劫我吗!”
马良才听到胡建国的声音,连忙过去开了门,把他让进屋里,和他详详细细把自己的遭遇一说。胡建国立马就白了脸,说:“你小子说真的说假的,还没把我吓惨啊。”
马良才连忙拿出包着泥巴的手帕还有包着纸灰的红纸。胡建国这才信了,沉吟半响说:“良才,你撞着鬼了。吕玉祥我知道,都死了三年了,他原先是联华大队的放水员,后来水泵房漏电,触电死了。”
马良才头皮发麻,冷汗淋漓:“那我给谁接生了?”
胡建国摇摇头:“那还用说吗,吕玉祥这小子死的时候还没结婚,我倒没想到在那边还能娶媳妇。”
马良才老婆说:“胡会计,那我们家良才会不会有事啊?”
胡建国说:“应该不会吧,按说良才兄弟这也是行善啊,应该没啥来缠他的。”
马良才老婆说:“唉,我就说我们家良才是实心眼,照说联华大队是眯眯儿眼的地方,咱不去就好了。”
胡建国一拍大腿说:“你一提这个我想起来了,为啥吕玉祥不去找眯眯儿眼,而找上良才兄弟。”
马良才说:“眯眯儿眼不是去老丈人家了吗?”
胡建国说:“去个屁,我中午才见着他,今儿联华大队牛福根家做会,请的是有名的东海佛头,眯眯儿眼听经去了(前文已经介绍过什么叫做会,什么叫佛头),那儿仙气盛,小鬼哪能进得去。想不到啊,这鬼也会撒谎哩。”
马良才明白了自己的遭遇,反而心倒定了,当下问了问胡建国吕玉祥的葬地,果然是那片乱坟场。
这事情经过胡建国大嘴巴一宣传,搞得胡庄大队人人皆知,马医生给鬼接生。后来胡家埭的人骂孩子不听话,形容孩子玩得疯,玩得掉魂,最常见的一句话就是:“你可是马良才接生的啊!”
24,亲历过阴
那天饭桌上还讲起了不少稀奇古怪的事情。比如我爸讲他舅舅的故事,也就是我舅爷爷的故事,我爸管他叫篾匠舅舅,看名字就可以知道,他的职业是篾匠。
篾匠舅舅因为职业关系,常常是早出晚归,那时候村子顶顶后面是一条河,河也比较宽,在河的中间形成一个小岛状的土堆,土堆上只长了一棵老桑树,土堆大概有10米方圆,大树的冠盖却覆盖了整个宽阔的河面,所以这个土堆上几乎终年见不到什么阳光,阴气森森的。
土堆有条狭窄的土坝通向两边河岸,形成一个小型的河中岛。
这条河,当时人们叫其鬼哭河,据篾匠舅舅说,当年他早出晚归经过这条河的时候,常常会听到凄凉的鬼叫。而在晚上,更是有朵朵鬼火飘出。这鬼火之盛,连我爸爸小时候也曾经见到过。那是我爸爸还小,晚上和几个小孩在公用晒谷场上玩,就见到鬼哭河的上方飘起过一朵白色的火光,忽悠悠飘了很远才消失不见。
我爸说鬼火的样子很奇怪,你永远想象不出人世间会有那样的火光,就像你梦里梦到的不可思议的东西一样,永远只是梦幻,不可能在真实中出现。我爸也算是个知识份子,他说那绝对不是磷火。
我当然是相信我爸的。
我爸说,有一次篾匠舅舅回来的很晚,还没到鬼哭河的时候就听到了鬼哭声,他走惯了夜路,倒也没怎么在意。怎知忽然觉得脚步变得很沉重,背上像背了个人似的。
篾匠舅舅用手往背上一摸,却什么也没有,直接摸到了他背上背着的工具袋子。篾匠舅舅知道不得了,是鬼压身了。他顺手抽出工具袋里锋利的劈篾刀。还好那天晚上有月亮,劈篾刀在月光的照耀下反射出利刃的豪光。篾匠舅舅的身上顿时变得轻了。
身子一轻,篾匠舅舅撒腿就跑。因为回家要途径鬼哭河,而且要从河中岛上经过(因为那时过河还没有桥,必须从连接河中岛上的土坝过河),所以篾匠舅舅是往鬼哭河方向跑的。耳边鬼哭声越来越尖锐,仿佛要刺穿他的耳膜。
篾匠舅舅后来说,他一辈子也没听过那么凄厉的叫声,那种叫声叫得人恨不得抓破胸膛把心掏出来捏碎。
但是,当篾匠舅舅一脚跨上通向河中岛的土坝时,那种鬼叫声瞬忽间没有了,消失得无影无踪,整个世界除了间或夜虫的鸣叫,是一片寂静。
篾匠舅舅感觉出来,这寂静不同寻常,所以他紧紧握着劈篾刀,慢慢往河中岛走去。
现在说说这个河中岛的事,在解放以前,这个河中岛都是我们镇乃至我们县的刑场,很多人被绑在那棵老桑树上砍头剖心。古代就不说了,近代,日本人和国民党都在此处决过“人犯”,新四军地下组织也在此处决过几个汉奸和反动派。建国以后,有过一阵子修整河道的热潮,这个河中岛才被铲平,河面拓宽,并在河面上架设了水泥拱桥。
据说开河挖岛的时候也发生过一件怪事,当时大家合力把河中岛上那颗大桑树锯断放倒,公家已经给这段木料派了用场,准备剖开来给新建的大队部做门板。不料这桑树一倒下,周围的分支桠杈居然自动断裂,单剩光溜溜一段主干,主干大半截落在水里。鬼哭河的水流本来不急,这时不知怎么来了个漩涡似的激流,直接把偌大的树干拖下水,笔笔直朝下游冲去。
众人大惊,沿岸追赶。这树干倒像有人驾驶一般,在河道里左曲右拐,速度不减。单论速度,它终究还是不及人腿跑得快,可是人在岸上,它在水里,如何拦截是个问题,后来有人想到了抛绳索,企图扣住这根木头,但奇怪的是,这段木头居然一头沉下水去。
没有泡足水的木头居然会沉,这有点匪夷所思,更匪夷所思的是,这根巨大的木材沉下水后,大家就再也没有找到过。有人说水下有暗流,木头顺着暗流飘走了,有人说,这条河肯定有什么地方连着地下河,木头进入了地下河,飘往东海去了。还有人说,这木头上寄居了太多凶死鬼,已经成精成怪,它是在逃命。
扯远了。
当时篾匠舅舅握着刀,一步步小心翼翼地往河中岛上挪。这时候,他听到树上传来窸窸簌簌的声音。
篾匠舅舅抬头一看,浓密的树冠丛里似乎有个白乎乎的影子。篾匠舅舅心惊胆颤问了一声:“谁?”
那暗白色的影子一动不动,也没有应声。
篾匠舅舅又向前跨了一步,更大声问:“谁在那里!?”
那个白色的影子一阵抖动,发出颤巍巍的声音:“是我……”
原来是个老太太!那老太太看上去有七十多岁,满脸皱纹,附近几个村的人篾匠舅舅几乎全都认识,可是他从没见过这个老太太。
篾匠舅舅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你是谁?在树上做啥?”
那老太太说:“家里蚕没吃的了,我来这掐点桑叶。”
篾匠舅舅长出一口气,原来是个半夜偷桑叶的。(诸位同学可能对于偷桑叶很不理解,桑叶长在树上,采就是了,用得着偷吗,可是在那个资源缺乏的年代,哪棵树属于哪个生产队,分割得很清楚,非但越界采桑叶叫偷,连越界割杂草都叫偷。可是在现代,请人除草还得花钱呢,蛮讽刺的。)
篾匠舅舅没有多耽搁,一溜小跑跑回了家,到家脱了衣服才知道,那汗出得,衣服上都能拧出水来。
毫无疑问,篾匠舅舅为此大病了一场,这个故事也沦为大家都笑柄,都说篾匠舅舅胆子小,被一个偷桑叶的老太太吓病了。就连我爸爸故事讲到最后也是哈哈大笑。
可是我却笑不出来,这个故事有很多疑点,一是那些无法解释的鬼叫,第二点更重要,真的会有那样一个老太太在夜里穿着一身白,穿越几个生产队,来到鬼哭河,爬上桑树去偷桑叶?
那时候的人就算体力再好,一个七十多的老太太也不至于灵活成这样吧?
我没有说出这些疑问,这样的故事深究不得,还是让其按固有的笑话轨迹流传下去吧。
饭桌上大家谈兴越来越浓,似乎已经忘记了他们逼婚的初衷,这让我和胡知道同学不胜喜悦。期间,胡知道的母亲提到了胡知道同学小时候的某些趣事,说是胡知道上小学那阵子流行二号病,到处撒漂白粉消毒,学校的学生都要打防疫针。
刚上三年级的胡知道不知从哪里听说一个谣言,说是我们国家人口太多,所以要杀一批儿童,借打防疫针的时候注射毒药。吓得胡知道一个星期没敢去上学,打骂不听,死活不去学校。
看看,我们家胡知道那么小就知道珍惜生命了~
奇怪的是,好像我的记忆里也有这样的事情存在,模糊,不确定,就像是在梦中见到过,并被记忆错误地烙刻为真实。
我还记得我上初中那阵,我们那里到处流行的借宿客剥人皮传说,说是有一帮子剥人皮卖钱的人,一到晚上就分开行动,各自找人家借宿,半夜里就把主人杀了,剥了皮去。
这些故事都有板有眼,有名有姓。说什么就在离学校不远的徐庄也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徐庄有一户人家,只有一个老太太和她的孙女儿在家,小女孩的父母都在城里开饺子馆,那天晚上,有一个相貌忠厚的外地人敲开他们的门,说是出来收土货迷了路,央求借宿一个晚上,老太太本来不同意,禁不住那外地人苦苦哀求,再说看他也很面善,就收留了他,还特地做了顿丰盛的晚饭招待客人。
这户人家有一堂两屋三间房子,老太太睡在东边上首的房间,十三岁的孙女睡在西边的房间,而外地人就睡在堂屋里用门板支起来的临时床铺上。老太太睡到半夜,感觉到有点不对劲,堂屋里的灯光透过门缝射到她这间屋子里来,就悄悄起了身,轻手轻脚拔开门闩,让她吃惊的是,堂屋里根本没有人!西边房间里传来哗哗的奇怪声音,老太太走过去,推开门,眼前的一幕吓疯了她!那个外地客骑在她孙女的身上,孙女的上身血肉模糊,皮已经被剥到腰身处。
类似的故事不胜枚举。但同样在我的记忆里恍若虚幻。但当我把这些事情讲出来是,我妈立刻证实了我的想法。
她说有一阵子是有那样的谣言,那时我爸爸常常出门在外,家里只有我和我妈,我妈每天睡觉前都要看看门后面,看看床底下(老式木头床,床下有很大的空间),然后还要拿上菜刀和剪子压在枕头下防身。
我妈说那是真的,那一阵子真的有很多外地人敲门借宿。
这话听得我心惊肉跳,记忆里那些恍如臆想的事情居然是真实的,那阵子的谣言从何而来却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了。
(不知道70后的读者朋友们有没有这些记忆,2号病,防疫针,剥皮传闻……
我妈说:“银子,你知道吗,这世上怪事太多了,旁的不说,就是你三爷爷家,三丫头你记得吧。”
我说:“记得的,怎么了?”三丫头就是本文第4章里讲述的那个故事,莫名其妙死在河里,还留下一封不伦不类遗书的那个。小时候三丫头和我感情很要好,直到现在想起来还有点黯然。
我妈说:“你不知道,你三爷爷和三奶奶这几年身体都不太好,据说都是给这三丫头闹的,你三爷爷三奶奶去过不少医院,检查都说身体没什么问题,可就是整天感冒不断高烧不退,间或还说些胡话,一开始大家还都以为是老年痴呆症,后来请了新港的一个活菩萨,才知道是三丫头在闹腾。”
我说:“真的假的啊,活菩萨的话还能当真?”
我妈也摸不准,说:“谁知道呢,八月十九你三奶奶还请了陆道士,说要办个水陆道场,过阴去看看三丫头。”
我顿时兴奋起来,当即和胡知道商议,决定拖到农历八十二十再回苏州,亲自去看看过阴是怎么回事!
在胡知道家看了两天韩片,好不容易熬到农历八月十九这天,我和胡知道一早就跑到雪家沟我三爷爷家。
我们去的时候正主儿陆万年道士还没有到场,只是他的几个徒弟绕着宅子念经洒水。还有几个徒弟在屋子里用芦苇杆红绿纸裱糊楼房冰箱彩电什么的祭品。另我惊奇的是,这些道士居然与时俱进,还糊了手提电脑数码相机和诺基亚手机,囧RZ
等大家一起吃过了素斋午饭,陆道士才姗姗来迟,等他灌下去十几杯茶,画了十几张符咒,这天色也渐渐黑了下来。
这次过阴的对象是我的三奶奶,三奶奶一副病恹恹的样子,陆道士却大赞其状态好。他命人给三奶奶换上全套的黑衣黑裤,让后把她请上法台。
屋子里电灯全灭,只点着法台前的两支红蜡烛和一盏油碗长明灯,法台前放一盘面粉一杯清水,香炉里插着一大把燃香。香火烟气弥漫着屋内,顺着四处悬挂的经幡冉冉上旋,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境,庄严肃穆。
陆道士果然像胡知道奶奶说的那样,披上了大红的法袍,左手拿铃铛,右手抓桃木剑,念了一通往生经,跟着他几个徒弟围着法台摇铃念经,越走越快,台上的三奶奶像是看花了眼,昏昏欲睡,慢慢闭上了眼睛。就在这时,随着陆道士“嘟”地喝了一声,他和几个徒弟动作划一,一齐停顿下来。
陆道士闭眼坐在法台旁边的椅子上,手中的铜铃一抖,说:“天灵灵地灵灵,过往神灵听分明,贫道借路鬼门关,恭请无常领路行。”
(具体是不是这些词,因为陆道士念经的时候语气比较含糊,我们当时听得并不是十分清楚,只能根据我和胡知道同学听到的记住的,汇拢总结,猜测出最接近发音的字句。)
陆道士念完这句,浑身都发起抖来。
他抖过之后,开始自言自语:“你来做甚么……我找个人……甚么人何方人士……江苏靖江人,雪奉贤(我三爷爷的名字)的小女儿,三丫头……等着……”
话是一问一答,倒像是阴间和阳间有个看大门的,在和陆道士对话一样。
在场的所有人都紧张得大气不敢出。我却有点想笑,胡知道奶奶说的那个过阴故事里,倒没有这一幕,这回挺有意思,进阴间还要通报,没有门卫批准还不让进,这也太玄了吧。
这一幕出现,我甚至对过阴有些怀疑了,看胡知道的眼色,也有些不以为然,我们朝法台上一看,三奶奶就像熟睡了过去,一点反应也没有。
但是,一个人坐得端端正正地睡过去,这场面还是蛮诡异的。
先不管,继续看下去再说。
乘着陆道士没反应的时候,先跟大家说说这阵子我三爷爷和三奶奶的异常,这也是他们决定过阴的原因。
在此前的一个多月里,我三爷爷和三奶奶不断梦到一个浑身湿淋淋的小女孩,一手托着某种东西,一手向他们招手。女孩的表情凄苦,七窍里全是淤泥。那双塞满淤泥的眼睛虽然脏浊不堪,可是梦里的三爷爷和三奶奶都觉得淤泥后面就是凄冷冻骨的目光。
这是三丫头,三爷爷和三奶奶都能看得出来,可是梦里的他们不敢向三丫头走近,不住后退,然后在浑身冷汗一声惊叫下醒来。三爷爷和三奶奶有时候同时做这个梦,有时候轮流做这个梦。他们在梦里惊怖害怕,可是每次醒过来都泪流满面,痛恨自己在梦里的懦弱,那毕竟是他们的女儿呀。
三丫头一定是有什么事要他们帮忙,所以才这样频繁托梦,可是做父母的不上前拥抱安慰,却每次都在闪躲,这说不过去啊。这个梦搅得三爷爷三奶奶高烧不断病痛连连。三爷爷三奶奶这才想到,既然在梦中不敢和三丫头接触,干脆,就直接过阴去找三丫头吧,问问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是不是在那边没人照顾被欺负了,还是人小无以谋生没有钱花穷困潦倒,最主要的,这么多年来,三丫头离奇的死因一直缠绕着三爷爷三奶奶,越到年老越是放不开,他们想这次一起问问清楚。
过了好久,陆道士的身体才再次颤抖起来,发出一浑浊一清脆的对答声:“怎么样……道长,这里没有你要的人……怎么会没有,你再查查,投胎了吗……真的没有,从来没有,去别处寻罢……”
就像有人在椅子后面猛推了一下陆万年,陆道士连人带椅子扑到在地。众人大惊失色,陆万年几个徒弟连忙上前扶起师父,摇晃了好一阵子,陆万年才缓缓睁开眼,嘴里吐出一句话:“奇怪了,这三丫头竟然不在阴间。”
三爷爷连忙跑过来:“陆大师,不在阴间,这是怎么回事,那三丫头去了哪里?”
陆道士摇摇头:“那可就不知道了,奉贤兄,你不知道,这人死之后,并非只有黄泉路一条道。”
三爷爷瞪大眼睛:“不下阴间,我女儿还能升天不成?”
陆道士面色有些尴尬:“升天倒不见得,不过人家俗话说地狱十八层,这话还是有一些来头的,我们惯常所说的阴间,顶多只是这十八层中的一层,还有十七层,可从来也没有人知道那是什么地方。”
胡知道插话说:“陆大师,不是说阴间有十殿阎罗吗,怎么又来十八层的说法。”
胡知道这话问到点子上了,我也十分奇怪。
那陆万年道士摇摇头:“十殿阎罗是在同一个阴间,这就好比一个地球上有十个国家,可是地球外还有星星月亮啊。”
三爷爷和其他几个人越听越糊涂,我和胡知道却眼前一亮。原来如此,如果把地狱比喻成某个特定的空间,也就是说,同类的空间有十八个,而我们传统意义上的阴间只是这十八个空间中的一个。这一个空间归十殿阎罗管辖。基本上中国人死后都会进入这一空间。
外国人死了呢?没听说有外国人死后闯到咱们阎罗殿的,可能,外国人死后,会进入其他空间,而那个空间就是外国人意识中的地狱,那里的统治者叫魔鬼撒旦。
把概念再拓展开去,可能这些空间也是按宗教划分的,信基督的死后有自己的特定地点,信佛教的有自己的地方,信伊斯兰教的也有自己的地方……灵魂各有所属。
想到这里,我甚至都有点眉飞色舞了,银子不愧是银子,天才啊!!!
那边陆万年不再解答我三爷爷的疑问,吩咐徒弟念经,准备唤醒我三奶奶。陆道士摇着法铃站在正位,念念有词。不料一刻钟过去,陆道士脸憋得通红,几个徒弟也绕着桌子走得腿发软。我三奶奶还是坐在桌子上昏昏沉沉,一动不动,怎么也不肯睁开眼睛。
陆道士放下法铃,摸了摸法台上三奶奶的手,叫声不好,说:“三嫂子手足冰冷,恐怕要出事。奉贤兄,快快快,赶紧去烧一盆热水来!”
三爷爷一听三奶奶要出事,那还得了!马上让大女儿去烧水,大女儿说:“热水瓶里有热水行不行?”
陆道士说:“行行行,赶紧拿来!”
大女儿一下子提来了六个水瓶,陆道士又吩咐拿来脸盆毛巾。用热水烫热毛巾,拧干,让三爷爷爬上法台,给三奶奶擦面孔,擦手足。
三爷爷一边擦一边唤着三奶奶的名字,陆道士在下面不停念经,也不知道他念的是什么,反正语速奇快,他的几个徒弟大眼瞪小眼,完全跟不上趟,最后连木鱼和法铃都停了下来,单听陆道士一个人念经。
我和胡知道也紧张得握紧拳头,手心全都是汗。
陆道士也真不容易,胡知道奶奶说的那次过阴里,把活人送过去遇上外遇不肯回来,这次把人送过去居然找不到死者,我三奶奶又莫名其妙醒不过来。
正在大家手忙脚乱的时候,法台上帮三奶奶抹擦的三爷爷忽然一个踉跄,差一点从台上摔下来,幸亏胡知道眼明手快上前扶住。三爷爷尖叫:“动了,她动了!”
不用三爷爷说,我们都看到了,三奶奶忽然从法台上的椅子上站了起来。她本来是坐在椅子上的,这一站起来,加上八仙桌的高度,差一点脑袋碰上屋顶悬挂的吊扇。
三奶奶人虽站着,眼睛却依旧闭着,陆道士惊慌失措地看着台上,经也不念了,张大着嘴巴,不知道说什么好?很显然,他从来没碰到过这样的局面。
三奶奶闭着眼,脑袋在脖子上左右转动了半周,像是环视了一下周围,然后,她面向三爷爷开口道:“爹爹啊,你们找我?”
(我们这里80后生人一般都管父亲叫“爸爸”,在此之前大多叫“爹爹”或者“爹”~~很奇怪的习惯改变)
三爷爷半天才明白过来,结结巴巴说:“是是是,你是……三丫头?”
法台上的三奶奶咯咯咯笑了起来,这种笑声放在上了年纪的人身上,显得异常诡异,她笑完后喘着气说:“是啊,我当然是三丫头。”又闭着眼挨个问好:“大姐,二姐,陆叔叔,银子,胡知道,你们都在啊。”
我一听这语气,脑海里的某种东西顿时回到少年时代,甚至能闻到那个年代特有的空气味道,这是三丫头的语气,没错,这就是三丫头。胡知道站在我身边抖了一下,这一抖把我的思绪又抖了回来,没错,胡知道肯定是因为这个原因发抖。
在大丫头和二丫头的身边,站着三爷爷的大女婿和二女婿,三丫头死的时候还小,她不可能认识自己的两个姐夫,所以她没有和他们打招呼,她认得陆道士,因为陆道士和我们是一个村的。所以三丫头和陆道士打招呼没和他的徒弟们打招呼。
三丫头认识我也不奇怪,我从小到大,面容变化虽不小,但大致轮廓还能和小时候对上号?
可是,三丫头怎么会知道胡知道呢?还直呼其名。
莫非,胡知道同学有事瞒着我,他和三丫头从小就认识?!!!!
我朝胡知道瞪了一眼,我俩心意相通,胡知道一定明白我目光中的含义,所以他坚决地摇了摇头。
奇怪了!
我迎着三奶奶的目光,说:“三姐姐,你怎么知道他是胡知道?”
三奶奶又是小母鸡鸣叫般咯咯一笑:“我和他见过呀。”
我俩这话一说,在场所有人都想到了这个疑点,感觉到了不对劲。胡知道说:“我们……见过?在哪里?”
“5天前啊,你们没看到我,我看到你们了。”
我和胡知道吓了一跳,5天前,不就是我们回来,在高速公路遇见大雾的那一天,莫非,那场怪异的大雾也和三丫头有关?我说:“你从哪里看到我们的?”
三奶奶说:“透过汽车窗子就能看到啊。”
我顿时浑身直冒冷气。
陆道士在一旁觉得这事蹊跷,插嘴道:“三丫头,你这是从哪里来,为什么整个阴世搜不到你的半魂半魄?”
三奶奶(三丫头)歪着脑袋:“阴世我不懂,我在的那个地方没有阎王判官小鬼的。”
陆万年结结巴巴:“那……那是什么地方?”
“冤死城喽?他说那里叫冤死城,其实我也不懂的,我们那里人不少,大家都是一团怨气,相处倒还蛮和睦的,就是,我有时候挺想家的,挺想你们大家的。”三奶奶面孔转向我们,“你们是不是丢了东西?”
丢了东西?我一时没反应过来,还是胡知道脑子快,失声叫道:“玉蝉,你……你怎么知道我们丢了玉蝉?”
三奶奶(三丫头)道:“我当然知道,我常常去看银子的嘛,不然我怎么会知道你呢,这个玉蝉还是我跟他讲的,是他一定要拿去看看,我又拗不过他,就让他在半路上惊扰了你们!”
周围的几个道士还有三爷爷的家人听得目瞪口呆,吃惊不已。我也是越听越糊涂,问:“他是谁?”
“他就是他罗,银子,你又不认识,跟你说了你也不会明白的。”
三爷爷再也忍不住,扑到法台前抽泣起来:“三丫头,你真是三丫头……我……这些年来……你……过得好不好?”
要不是场面严肃,我差一点笑出声来,三爷爷这话咀嚼起来十分好笑,三爷爷说完这话气还没岔,接着说:“你说的那个他,是不是你留在沙子碗里那张作业练习簿上撕下来的纸上写的那段话里提到的那个他……”这个长句说下来,三爷爷翻翻白眼终于岔了气,呼哧呼哧直喘。
(这句话不好理解,让我们回忆一下前面的故事,三丫头在落水死亡之前,曾经在一碗用以装炒豆子的白沙的碗里,留下过一张字条,字条上是这么写的:“爹爹妈妈大姐二姐,你们看到这个信的时候,我已经去那里了,你们不要找我,找也找不到。他每天晚上都来,跟我要一个东西,我没有,他很焦急,让我帮他找。我想助人为乐,学雷锋,,那我就只有去了,你们都不要担心。雪三丫。”)
三奶奶(三丫头)说:“就是那个他啊,他人很好的,就是总是不开心。”
陆道士和三爷爷相顾骇然,正准备再问,忽听三奶奶(三丫头)语气急促起来:“我说得太多了,他又不高兴了,我要走了,银子,东西我给你们带来了,我早就知道他看不上,会还给你们的,他总是这样。”
我说:“什么东西?什么叫他总是这样?”
法台上的三奶奶忽然腿一软,摊在法台上那张椅子上。
陆道士像从睡梦里被惊醒一样,惊叫:“走了走了,三丫头走了,快救人!”也不忌讳了,直接从三爷爷手里扯过毛巾,往脸盆里加了点热水,用热毛巾一遍遍擦着三奶奶的面孔和手足。
作者:卖小车的女孩 回复日期:2012-3-21 18:05:00
忙
-------忙里偷闲来支持啊,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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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月牙珥 回复日期:2012-3-21 20:36:00
小时候敢下河,长大了踩到河底的淤泥就起鸡皮疙瘩,看来是有原因的哦~~~~哇哈哈哈
---------小时候河里淤泥少,都被钳上来肥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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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自莋゛多情 回复日期:2012-3-21 21:20:00
鬼是个怨鬼就算了。。。。还得是个小心眼傲娇型的。。。
--------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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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孤星娘子 回复日期:2012-3-22 11:02:00
~~~ 好样的 ! ~~~
--------谢谢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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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足足有半个小时,三奶奶才缓缓睁开眼睛,第一句话就是:“累死我了。”
一听这话,我们便知道,三奶奶回来了。
三奶奶的第二句话是:“啊,这是什么?”
她的手心里,明晃晃托着一只玉蝉!
这只玉蝉我们太熟悉了,胡知道甚至都迫不及待叫出声来:“玉蝉,银子,是我们的玉蝉!”
太丢人了,如果这玉蝉是古董,胡知道这时候的表现完全可以用贪婪的守财奴来形容,大庭广众的,你鬼叫什么呀!!!还好陆道士及时插嘴:“三丫头就是来给你送这个的?”
我点点头,从三奶奶手里接过玉蝉,果然是我们丢掉的那只雌玉蝉!这事情真是越来越怪异了,简直是怪得玄乎其玄!我们在高速公路上丢掉的东西,居然会籍由一个已经死去了的人的鬼魂给我们送了回来。
哦,天啊佛祖啊真主啊上帝啊,我真的搞糊涂了,我们这到底是在人间还是在西游记里啊!!!
我额头上冷汗不住往下滴,我把玉蝉递给陆道士,说:“陆叔叔,这东西挺邪的,你帮忙看看吧。”
大家都围了上来看稀奇,三爷爷问三奶奶知不知道刚刚三丫头附体,三奶奶是一无所知。陆万年接过玉蝉,对着烛火,右眼凑近了看,一看之下,便似触电般身子颤抖,差点连玉蝉也抓不住,他把玉蝉往我手里一塞,说:“拿走拿走,赶紧拿走,这东西有多远扔多远。”
我三爷爷的二女婿比较幽默,说:“陆叔啊,你不是看这东西值钱,让银子扔了你派人去捡吧。”
陆道士抹抹额头的汗水:“我不是说笑,这东西上的怨气太浓了,连我都看不透,放在身边肯定是个祸害!”
连陆道士都看不出究竟的东西,就迷信的角度来说,它的魔力也太大了。要知道,像陆万年这样阳间住得阴间去得的道士,万里都挑不出一个来啊。
我心里已经有点放弃的想法了,胡知道把我拉到门外:“银子,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相信凡事总有因果,什么怨气都有破解之道,不把事情弄个一清二楚,咱们还能在明月小区安安心心住下去吗?”
不能,当然不能,像明月小区601那样便宜量又足的房子,全苏州哪里再去找第二套!
我们不能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