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从温暖的风衣里抬起头来。
唐禹哲皱着眉头看她。
夜风清冷。
寒的面孔被冻得雪白一片，全身都止不住地哆嗦着，冰冷的眼泪滑落面颊。她抽泣着，凝望着唐禹哲，可怜得像个孩童。
“禹哲哥哥，我好像真的……做错事了！”
宝马车静静地停在路边。
温暖的车内。
唐禹哲将薄毯认真地盖在了寒的身上，寒缩在柔软的车座上，无声地垂着弯弯翘翘的眼睫毛。
车内，暖暖的灯光柔柔地泻在每一处角落。
“禹哲哥哥……”缩在暖暖的薄毯里，寒始终垂着头，却很轻地问出声来，“我……喜欢上一个人了。”
唐禹哲眼中的光芒轻轻地一顿。
寒的面容白皙的近乎于透明，她缩在毯子里，就像是一个脆弱的琉璃娃娃，随时都会碎成一片片。
“是不是……逃避自己内心真正的感情，是一件不可原谅的事情呢？”
她的声音在唐禹哲的耳边轻轻地飘过。
唐禹哲没有说话，他坐在驾驶座上，沉默地透过车窗看着外面的世界，不远处，闪亮的霓虹灯不停地变幻着颜色。
他的眼眸，也映入了那些光影，时亮时灭。
“看到他微笑的时候，就会觉得很开心；看到他难过的时候，我也会很想流眼泪。尽管他总是发脾气，不懂得迁就别人，就算是这样……我也不会生他的气，可是……即便是真的喜欢上了，又能怎么样呢？”
寒的声音越来越低，唐禹哲清楚地听到了她眼泪滴落的声音。
禹哲眼中的光芒，静静沉寂下来。
他早应该知道，她口中的那个他不是自己。
“明明……很喜欢他，可就是不能和他在一起；明明心里很难过，可还是要把他让给别人；我真的没有办法，我就是一个软弱的人，一个又无知又胆小的笨蛋，可是……他怎么可以那样说我……怎么可以？”
她深深地埋着头，闭上眼睛，绝望的眼泪哗哗地流下来。
唐禹哲轻轻地转过脸。
他伸出手，犹豫了一下，还是放在了寒的发顶，就像是疼惜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一样。
“寒……”
“禹哲哥哥，我真的……很喜欢他！”
唐禹哲的心无声地沉痛起来，他凝望着她，有一种隐忍的深情在他的心中慢慢沉淀下来，最终隐藏。
寒却未发觉，只是流泪。
“我想把事情做好，可我总是做错，我还以为……把他让出去了，只要我一个人难过就可以了，但是……心真的好痛啊！好痛……”
唐禹哲的眼中闪过一抹寂寞。
他看着她伤心的样子，却还是努力微微地笑笑，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拂过她柔软的发顶，声音犹如大哥哥一般和煦宁静。
“在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有很多事情我们没有办法左右，有很多的记忆我们没有办法忘记，也有很多感情我们没有办法去……勉强。”
“……嗯。”她小声的回应。
“所以，当你感到难过心痛，却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时候，就选择让它们……顺其自然的发展下去吧，也许……时间会给你解决这一切的最好办法。”
“时间吗？”
“是啊，时间。”
静谧的空间内，唐禹哲微笑，他的声音带着薄荷般清新的感觉，不知不觉间熨贴了寒慌乱的心。
“其实这个世界上，在特定的时间里，有一些人出现，是为了给你幸福，而另外一些人的出现，是为了帮你找到那份只属于你的幸福……”
……
时间一点点地流逝。
暖气充盈于车内的每一个角落。
唐禹哲静静地坐在位置上。在他身旁，寒已经缩在暖暖的毯子里睡去了，他的眼角还有着泪痕没有拭去。
修长光洁的手指轻轻地落在了寒的眼角，唐禹哲仔细地擦去她眼角的泪痕，只觉得她的肌肤凉凉的，在自己的指腹间滑过。
驾驶室内，温暖的橙黄色灯光照下来。
寒睡得很香很香，所以她不知道唐禹哲一直都在凝望着她，她似乎真的很累了，整个人都缩在了毯子下面，乌黑的长发垂下来，更衬得那张巴掌大的小脸白晰犹如透明的琉璃一般。
空间里静得似乎只有她均匀的呼吸声。
唐禹哲终于转过头来，他看着车窗的正前方，眼中的落寞却铺天盖地地蔓延开来，仿佛是一场突然而至，却又化不开的霜雪一般。
方向盘一旁的角落里，一个精致的打火机静静地躺在那里。
作为一个外科医师，唐禹哲是不吸烟的，所以这个打火机只能是他大学时的好友楚林训那个家伙搭他顺风车的时候落下来的。
唐禹哲拾起那个打火机，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按了下去。
幽蓝的小火苗立刻在他的眼前跳跃起来，在他乌黑的眼眸中映出一片小小的红光来，很温暖的颜色。
有时候，只是一小团暖暖的光芒，却足以让每一个看到它的人，保存内心最后的希望和勇气。
唐禹哲静静地看着那团光芒。
寒……
如果，我不能成为给你幸福的那个人……
那么，就让我成为……帮你找到那份只属于你的幸福的人吧！
夜晚时分。
汪宅。
汪东城站在位于二楼的黑色雕花栏杆前，沉默地看着空荡荡的楼下大厅，漆黑的双瞳里有着一片沉寂的光芒。
整个大宅都空荡荡的，很安静很安静。
汪东城转过身，缓缓地走向了自己的房间，又径直从自己的房间走向了浴室，俯身在浴缸里放满了水。
热热的水带着暖暖的白色雾气，很快就充盈了整个浴室。
还穿着整整齐齐的衣服，汪东城直接就躺到了浴缸里去，温热的水瞬间浸透了他的全身，白色的雾气在他眼前弥漫着。
他仰面躺到水里，缓缓地闭上眼睛，只觉得那温热的水已经蔓延到了他的面颊，热热的温度一点点地渗进他的肌肤里去。
真暖啊！
就像是在她身边一样……
似乎早已经疲累不堪的意识终于找到了一个支撑点，汪东城闭着眼睛仰面躺在浴室的温水里，他的呼吸慢慢均匀起来。
时间一点点地过去……
水的温度渐渐下降，变得冰冷，而仰面躺在水中的汪东城原本平静苍白的面孔忽然出现一丝丝痛苦的表情。
他的呼吸急促起来，仿佛随时都会窒息死掉一般。
……
依旧是那片令人绝望的白色……
这么多年来痛苦的挣扎，他明明知道自己再次来到了这个可怕的梦境里，可就是挣不脱，只有奔跑，拼命地奔跑，在茫茫的雪地里挣命一般的奔跑。
身后是撕心裂肺的哭声，有人在祈求他，祈求他停下来，祈求他回头。
他不敢回头。
因为他知道，身后是铺天盖地的血迹，是恐怖的景象，有个人躺在那里，鲜血不停地从那个人的身体里喷涌出来……
那些可怕的血迹在疯狂地追赶着他……如同藤蔓一般狠狠地缠绕着他的双脚，他跑不掉，挣不脱……
星期六的上午。
寒将病房内的窗户推开，清晨的清新空气很快地透进来，柔柔的光线在整个干净的病房内静静地洒落。
她转身将自己刚刚带来的一盆植物放在了窗台上，回头对病床上昏睡的蔡亚希可爱地笑笑。
“哥哥，这可是我特意给你买来的哦。”
一盆恋之蔓被她认真小心地放在了白色的窗台上，成串的心形叶片垂下来，小巧精致的叶片，就像是一连串的爱心。
阳光柔柔地照在了那一盆恋之蔓上。
蔡亚希安和宁静地躺在病床上，略显苍白的面容却依然俊逸自然，就好像他并不是已经沉睡了整整八年，而是刚刚睡去一样。
寒走到桌旁，从放在那里的水盆里认真地拧出一条干净的毛巾来，再走到病床前，俯下身去认真地为蔡亚希擦脸。
蔡亚希的长睫毛随着从窗外吹过的风轻轻地拂动着。
寒不禁一笑，“哥，你的眼睫毛比我的还长呢，你长得这么帅一定会迷倒一堆女生的，所以快一点醒过来吧！”
毛巾在蔡亚希的面孔上轻轻地擦过。
“小时候，你给我讲的故事里面可是只有睡美人的，我还从来都没有听说过睡王子的故事呢，”寒依然轻轻地笑笑，“你要是再睡下去，小心变成猪！”
静静的房间里，只有寒说话的声音。
“你还跟我说过，雪融化以后会变成希望，可是雪都化了，都已经是春天了，为什么我什么都看不见？我就知道你就是在哄我……”
蔡亚希依然悄无声息。
她小声地说着，站起身来把毛巾拿到桌边的水盆里洗干净，热热的水浸在手背上，寒忽然低下头去，声音已经哽咽。
“哥，你都不理我。”
清晨的阳光里。
温暖的光芒笼罩着房间里两个犹如天使般的人身上，寒侧过头去看放在窗台上的恋之蔓，眼中有着晶莹的泪花。
到底要等多久……
才能等到……
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那个曾经把她像公主一样宠爱的哥哥蔡亚希，微笑着对她说一句话呢。
可是……
他不理她，他躺在那里睡了整整八年，就是不理她。
恋之蔓的叶子在清晨的微风中轻轻地晃动着。
寒静静地走过去，她望着那些心形的叶片，努力地压抑着几乎要夺眶而出的泪水，她终于还是仰起头来，仰望着一望无际的蔚蓝的天空。
天空很蓝，犹如一块透明的蓝水晶，偶尔会飘过白色的云丝，她的眼里有着宁静的泪水，顺着眼角缓缓地滑下。
身后传来轻轻的声响。
寒转过头。
唐禹哲穿着雪白耀眼的医师服，他站在蔡亚希的病床前，认真地为他调试着输液管里药液流动的速度。
他与她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汇。
他看到了她眼中的痛。
唐禹哲温柔地一笑，笑容中包含着很多的鼓励和支持。
“寒，你要耐心等待，”他微微地笑着，和煦的声音在寂静的病房内一点点地漾开来，仿佛是天使的回应。
“在这个世界上，幸福不会遗弃任何人。”
他下意识地退后，右面颊还是被拳风扫中，一阵火辣辣的疼痛蔓延开来，唐禹哲的声音带着竭力克制的愤怒。
“汪东城，如果你不喜欢我妹妹，就不要践踏她的感情！”
场面几乎失控。
这一切却都是因她而起！
寒已经泪流满面，她忽然很想逃走，很想逃离这个地方，因为她再也没有颜面面对唐家的任何一个人。
她只觉得眼前一片昏暗，全身都已经麻木了。
唐禹哲冷漠地看着汪东城。
汪东城站直身体，他并没有触碰自己被打伤的面颊，只是淡淡地侧过头，看着一旁的唐姗妮，声音一字一顿分外清晰。
“这一拳之后，我就再没有对不起你唐姗妮的地方了！”
姗妮的眼泪哗哗地落下。
汪东城的眼中出现了最后的决绝！
他毫不犹豫地走上去，紧紧抓住了寒的手臂，一言不发，固执倔强，拽住她就朝着花园外大步走去。
寒踉踉跄跄地被他带走，只觉得他的手心滚烫的如火一样。
“大东——”
姗妮顾不得夺眶而出的眼泪，发狠似地追上去，却被唐禹哲拦住。
她哭着抬头看唐禹哲，唐禹哲伸出手来轻轻地擦了擦她脸上的眼泪，然后默默地摇了摇头。
姗妮终于哭出声来，“哥，你为什么要打他呢？你如果不这样，说不定他就不会不理我了，我情愿让他继续敷衍我，骗我，你为什么要赶走他啊？”
唐禹哲的目光淡然，“因为，我是你哥哥。”
花园里静悄悄的。
蔚蓝的天空中，仍旧有着几片洁白的云丝。
桌面上，忌廉芒果蛋糕还是维持原来的样子，静静地摆在那里，芒果依然金灿灿的，却不会再有人注意它。
女孩依旧在啜泣着。
“姗妮，有些感情，强求不得！”唐禹哲轻揽着姗妮的肩膀，凝望着即将消失在远处的两个人，低声说道：“即便他就是……你一直寻找的那个人。”
****** ******
就像是一场闹剧。
当寒被汪东城一路拉着离开汪家的花园时，她仍然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她背叛了姗妮，背叛了对她有恩的唐家。
汪家的司机阿张正站在黑色的房车外抽烟，赫然看到大东拽着一个女孩从花园里怒气冲冲地走出来，顿时愣住了。
“大东少爷……”他疑惑地看着眼前都神色不对的两个人。
汪东城将寒拉到了车旁，不由分说拉开了车门，眼神冷锐：“上车！”
滚烫的眼泪滚落面颊，寒站在车门旁，她抬头看他愤怒的面庞，声音哽咽，“你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做？”
“我叫你上车！”汪东城竟然怒吼出来。
他恨恨地将寒塞进了车内。
寒呆呆地被推到车内坐下，她仿佛已经麻木了，眼泪止不住地落下，全身都已经僵硬着。
汪东城在另一边上车，坐到了驾驶的位置上
一直站在车外的司机阿张顿时惊地睁大了眼睛，扑上来紧张地说道：“大东少爷，您是要开车吗？您不能……”
汪东城没有理他。
他的声音紧绷，苍白的面容透出一抹逼人的煞气来，双手握住了方向盘，已然发动了引擎。
司机阿张的神情变得更加难看了。
车子已经发动，阿张迫不得已朝后退去，只见黑色的房车很快地掉转车头，朝着道路的另一面飞驶而去。
黑色的房车在街道上风驰电掣般地行驶着。
汪东城双手紧握着方向盘，定定地看着自己的前方，怒意在他的眼中升腾着，仿佛是一场大火在燃烧。
完全没有目标，道路延伸到什么地方去，他就要开到什么地方去！
蔡芷纭坐在一旁，她没有阻止，没有说话，只是无声地看着窗外的那些景物飞一般地在自己眼前掠过。
她的眼中，有着碎汞一般落寞的哀伤。
他说得没错。
她就是一个软弱的人，不会反抗，不会拒绝，只要别人要求，即便是自己所爱，她也会拱手让人！
夕阳西下，天就要黑了。
黑色的轿车越开越快，快如闪电一般闪入逐渐苍茫的夜色中去。
寒并没有注意到，汪东城的身体已经开始发抖。
他的眼眸愈加的漆黑，黑如化不开的夜色，面容雪白如纸片一般，似乎是一种寒冷的恐惧缠住了，全身竟然不可抑制地发抖……
车快得惊人。
铺天盖地的黑暗如张狂的恶魔一般朝着他拼命地压过来……就好像是多年前，那残酷的场面即将再次重演一样……
那些残酷的画面，哭喊的声音……还有漫天遍地的鲜血……
汪东城的眼眸中忽然充满了惊骇。
失措间，汪东城猛打方向盘，黑色的房车瞬间掉转车头。他却又狠狠地踩下了刹车，寒只觉得一股强硬的力量忽然袭来，她重重地撞在了车门上。
黑色房车堪堪停在了道路的边缘。
车内静寂下来，只有汪东城急促的呼吸声，他维持了开车时的动作，双手紧紧地抓住方向盘，眼中还有着未褪去的狂乱……
寒在他身旁。
夜色深沉。
黑色的房车一路呼啸着开进了汪家大宅。
雪亮的灯光刚刚熄灭，汪东城已经从车内大步走出来，紧绷着面容直接走到车的另一边，将坐在车上的蔡芷纭拽了下来。
“砰”的一声，车门被他用力地掼上。
汪家的大厅里。
灯火通明有如白昼。
他拽着寒的手腕，毫不怜惜地将她一路拉进大厅，寒踉踉跄跄地跟在他身后，只觉得被他握住的手腕火辣辣的疼痛。
汪家的仆人都听到了这边异样的声响，慌张地走出来，却看到汪东城怒气冲冲地抓着一个女孩子，直接奔向了楼上自己的房间。
寒跌跌撞撞，几次撞到了楼梯的栏杆上，痛得她直皱眉头。
汪东城面容阴暗，浑身都散发出冷冽的气息。
房门被推开，又被狠狠地摔上。
汪东城猛地甩手，寒踉踉跄跄地跌入一张软椅里，她惊愕地抬起头来，却发现汪东城大步走向了房间一角的桌子处。
他拿出一沓支票，低头在支票的一角签下自己的名字，然后转身将那些支票全都扔到了寒的面前。
“你要钱是吧！我全都给你！全都给你——”
支票在他与她之间纷纷扬扬的落下……
寒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眼泪在她的眼中汇聚，白色的雾气充盈了她全部的视线，那些伤痛的眼泪终于无声地滚落下来了。
她终于出声，声音绝望痛苦。
“汪东城，你这个大混蛋！”
“是不是钱太少了？”
汪东城冷笑，“这些都是我父亲遗弃我的时候补偿给我的，对于你来说，不够吗？那么我还有，全都给你好了。”
他将风景画移开，里面赫然是一个镶嵌在墙壁里的保险暗柜，他快速地按下几行密码，然后拉开了柜门。
身后传来声响。
汪东城转过头来。
寒从软椅上站起来，她默然地转过身朝外走，一步一步如被重石压住，沉重悲伤。
汪东城抿紧嘴唇，一言不发上去拉她。
然而，他还没有触到她的手，寒却仿佛早已经有预料般转过身，抓起了门一旁柜子上的饰物砸向了他。
“汪东城，你滚开——”
她的喊声带着彻心彻骨的伤痛。
砰的一声！
饰物的玻璃尖端在大东的额头处狠狠滑过。他没有躲，只是呆若木鸡般地站立着，怔怔地看着站在门旁的寒。
鲜血从他的额角流下来……
“汪东城！”
寒已经泪流满面，那份屈辱让她的呼吸急促颤抖起来，“你是我见过的人中，最无耻的一个——”
静寂的房间里。
他们两个人无声地对峙着。
头上的伤口还在止不住的流血，汪东城的双瞳却一点点地清明起来，他似乎意识到了自己做了什么，致使大脑仍然是一阵混乱的疼痛。
茫然地伸出手来，他碰了碰自己额角的伤口，很痛很痛。
大脑的意识开始摇晃起来，眼前的景象也开始变得不清晰，所有的一切都在晃动着……
“寒……”
他只觉得全身都开始麻木僵硬起来，额头滚烫如火，每呼吸一下，都有一种刺心的疼痛，一寸寸地切割着自己。
“寒，你告诉我，我……要怎么做……”
他的声音一点点低下去，毫无力气，身体如踩在棉花上一样摇摇晃晃。
寒扬起带泪的黑睫毛，吃惊地看着他摇晃颤抖的样子。
混乱的意识瞬间开始剧烈的晃动。
无边的黑暗从头顶压下来，浑身如在滚烫的火焰之中，他一个趔趄，双眸一闭，竟然直直地栽倒下去。
全世界都在刹那间静寂无声。
绝望如同一条暗河，在他的心底缓缓地流过。他终于放弃了挣扎，任由那些意识从自己的大脑中逝去……
我……
真的不知道……到底应该怎么做……
才能……留住你……
****** ******
“都已经高烧到这种地步了，怎么还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
汪家多年的家庭医生江医生收起听诊器，放在一旁的公事包里，无奈地摇头，“大东，身体是你自己的，你总得在意一些啊！”
汪东城躺在大床上，他正在输液，也已经听到了江医生的话，却沉默的闭上了眼睛。
所以那些绝望的痛苦，恐怖的梦魇，永远都不会在他的生命中消失，他的生命是多久，它们就会存在多久，一直到——他的死亡。
这样的人生，对于他来说，还有什么意思呢？！
夜凉如水。
温暖的橙色灯光照耀着这一片大房间，房间的地面上，还有着那些曾被他扔到她面前的支票，一地狼藉
寒垂下眼眸。
汪东城努力让自己的思维清晰起来，高烧让他呼出的气息都是滚烫的：“直到遇到了你，寒，每一次看到你的笑脸，听到你的声音，甚至触碰到你，都会让我觉得非常非常的温暖，只要和你在一起，我的心就会莫名的平静，莫名的安宁。”
“……”
“可是你却那么坚决地把我推给了唐姗妮，就像是硬生生的给了我一刀，逼我放手，再残忍冰冷的走开，不管我的死活……如果我反抗了，那么这所有的一切，又都成了我的错，我的过失……”
“……”
“寒，你怎么可以这样残酷的对待我……”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的错……”寒痛苦地轻闭了闭眼，两行清澈的眼泪已经落了下来。
汪东城听出了她声音中的哽咽。
他缓缓地转过头来，靠坐在病床上，面容苍白如金纸，乌黑的额发间，那双眼瞳却依然漆黑的恍若黑夜。
他看着寒低着头流眼泪，终于略微向前，轻轻地伸出手来，滚烫的指腹触碰到了她带泪的面颊。
他捧住她的面颊，只感觉到她的眼泪落在自己的手心里，给他灼热的手心带来一阵阵凉意。
很凉很凉，恍若清晨的泉水一般缓缓地熨贴着他的心。
“寒，我……喜欢你，是真的喜欢你……”他凝望着她，双眸漆黑的令人屏息，带着令人心痛的哀伤光芒。
“但是，如果你不喜欢我，我也不会再强求你了。”
恍若一根细细的针刺入心脏。
寒的身体轻轻地颤抖，她抬起头来看着他苍白的面容，眼睫毛上挂着清澈的泪滴。
“寒，我给你两个选择，好吗？”大东微微地苦笑，灼热的指腹轻轻地划过她的面颊，擦干她的泪滴，“第一个选择，我们在一起，我们相爱……你会拯救我，拯救我彻底绝望的心……”
寒流着泪凝望着他，眼睫毛濡湿幽黑。
“还有第二个选择……”眼前的一切似乎都在摇晃着，他努力看清她，眼眶中似有滚烫的泪水落下。
“寒，你和我就当从未认识过对方，我们之间再也没有任何关系，你继续过你平静安静的日子，而我……继续在痛苦中……永远的……沉沦下去……”
房间里依然是温暖的橙色光芒。
所有的一切却都是静静的……
静的甚至可以听到汪东城痛苦的呼吸声……
“你可以在这两种选择中任选其一……”
他轻咳着，嘴唇早已经了没有血色，每一次呼吸都像是一个亘古的痛，“只是……不要再把我推向任何一个人，寒，至少……在我汪东城的生命中……已经……非你不可……”
他终于轻轻的放开她。
只觉得呼吸越来越困难，他觉得自己的声音都已经变得很遥远了，“寒，等到……明天早上，你……给我答案，好不好？”
他屏息凝看她。
寒依然在流眼泪。
良久。
她终于轻轻地点头，他听到她说，“好，我明天给你答案。”
他微笑。
仿佛全身的力气都已经用尽了，他终于轻轻地倒下去，刚刚闭上眼睛，就已经落入了无边的梦境中去。
但是……
他却很安心地睡去了，不会害怕噩梦的纠缠，不会害怕那些曾在他的心底里疯狂叫嚣冲撞的绝望……
因为……
她就在他的身边。
——在漫长的岁月里，请好好珍惜你的爱，因为那是缘分，在每一个人的一生中，它都是一种可遇而不可求的缘分，而我，真的深深地爱过你，在我最快乐最单纯的时光里。
早晨。
终于回到家中的汪夫人一进大厅就直接朝汪东城的房间走去
每次都是这样，无论他发生了什么事，竟都不让任何人告诉她，这一次还是江医生及时通知了她。
真是一个倔强的孩子啊！
她忧心忡忡，一路很快地走着，身后的仆人都跟不上她的脚步。
走到大东的房间时，汪夫人先稳了稳呼吸。
因为害怕此时此刻应该还在睡梦中的大东，她小心翼翼地推开门，尽量放轻自己的脚步走进去。
在抬头看向房间里面的那一刻，她却忽然惊呆在原地。
房间里静悄悄的。
汪东城躺在病床上，还在沉沉地睡着，呼吸平稳均匀。
在床旁的椅子上，有一个女孩静静地坐在那里。
她穿着杏仁色的制服，乌黑的长发柔顺地垂泻下来，弯弯翘翘的长睫毛，白皙的面容在从窗外射进来的阳光中发出淡淡的纯白色的光芒。
她听到了房门的响动。
微微地侧过头来，寒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汪夫人，她愣了一下，但很快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蔡芷纭——
汪夫人一眼就认出了她。
她的瞳仁忽然缩紧，捏紧手指，戒备地看着眼前的寒，声音平稳且压迫力十足，“蔡芷纭，你想要报复我的大东吗！？”
寒怔然，“报复？”
寒略为茫然地看着汪夫人那紧张的模样，却不知道汪夫人到底在说些什么，只能下意识地摇头。
“对不起，汪夫人，我不太清楚你在说什么。”
汪夫人仍然在看她。
她终于看清了寒眼中的那一片茫然，心却稍微的稳定了一些，然而却一眼扫到了地面上的那些支票。
汪夫人冷笑，“这是怎么回事？”
寒的脸微微的红了，她低下头去，“对不起，昨天我和大东之间发生了一点误会，所以……”
“出去！”
冷冰冰的声音让寒愕然地抬起头来。
汪夫人走到汪东城的床边，冷然看着寒，声音中带着令人无法抬头的不屑和寒意，“请你马上离开这里。”
“对不起……”
寒小声地说了一句，她转身拿起了一旁的书包，默默朝着门外走去。在走到门口的时候，静静地停下了脚步。
她转过头，看了还在沉睡的汪东城一眼。
轻轻地咬了咬嘴唇，她眼中的光芒无声地黯然下来，默默地转过头来，推开面前的门，她走了出去。
就在房门被关上的那一刻，汪夫人的脸上竟然出现了如释重负的表情。
她的心还在颤抖。
天意弄人！
那个女孩，那个女孩居然出现在了他们汪家！！
病床上，一直沉睡的汪东城忽然传来一阵断续的呻吟。
汪夫人闻声转过头去，顾不得想太多，忙上前察看汪东城的情况，她把手放在了大东的额头上，烧已经退了。
她的心，稍微平静了一些。
“……寒……”
睡梦中的大东忽然低低地说出这两个字来，他似乎已经无法再安稳的睡下去了，轻皱着眉头，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汪夫人关切地看着他，“大东，大东，你还觉得很难受吗？”
汪东城看到了汪夫人。
他躺在床上，看着眼前的母亲，意识一点点地清明过来，忽然问出声来，“寒呢？”
汪夫人的面孔不自然的一僵，“她已经走了。”
“她怎么……可以走……”
汪东城只觉得心中一慌，帅气的面孔上一片苍白的神情，“她还没有告诉我她的选择，她怎么可以走！”
他竟然挣扎着从床上站起来。然而，高烧让他的全身都虚软无力，没走几步，他就已经摇摇晃晃地一头倒在了地上。
“大东——”
汪夫人没有想到大东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她上前扶起他，却看到了他苍白的面容上那一份孩子气的失措。
她心痛的皱眉，“大东，她已经走了，你追不到她的。”
汪东城困难的呼吸着，刚刚太过激烈的动作让他的耳膜现在还在轰轰作响着，眼前的一切又开始变得不清晰起来了。
他努力地呼吸着，却感觉到胸口一阵灼热的疼痛。
她……已经走了吗？
一句话也不说的走掉，这就是她的……选择吗？
她说，雪融化之后就是希望，可是她最终还是没有选择给她希望。
大东忽然苦笑。
眼前的所有一切都再也没有任何色彩了，他苦笑着颓败地低下头去，眼瞳黯然如夜，只觉得全身化石般一点点地僵硬起来。
因为数学老师的临时缺堂，圣林学园的第一节课改成了早自修。
寒来的稍微迟了一些，她走进教室，第一眼就看到了姗妮坐在位置上，正在一边看书一边写着什么。
心中一阵难过的愧疚。
寒略有些忐忑的走到姗妮的一旁，站住，然后鼓起勇气小声地说道：“姗妮，我……”
姗妮没有说话，她还是看着自己的书，就好像从来都不认识寒一样，书一页一页地翻过去，字一个接一个的写下去。
寒更加难过，捏紧书包带，垂下眼眸，“对不起，姗妮……”
“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有这么不要脸的人啊？！”
倏地，在寒的身后，冰冷刺耳的声音在静静的教室里挑衅般地响起。
寒一惊，转过头去。
在另外的位置上，几个女生已经站起来，一脸嘲讽地看着寒，其中一个唇角带着讥笑，“抢自己好朋友的男朋友，蔡芷纭，我们以前还真是小瞧你了。”
“对啊，居然抢姗妮的男朋友，你跟姗妮不是好朋友吗？”
“你这样做是不是太过分了？！谁不知道唐家一直都在资助你啊！
“做人怎么可以这样！”
那些刺耳的话让寒如木头一般愣在那里
她看到了全班学生敌视的目光，方怡和沙小艺都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冷冰冰的，看都不看她一眼。
寒紧张地去看姗妮。
姗妮依然在看书，在做题，面容平静极了。
寒只觉得心很痛，“姗妮……”
啪——
姗妮猛地将书合上，看也不看寒，她站起身来，对一旁的方怡和沙小艺说道：“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走吧！”
寒愣在原地。
所有的学生都跟在姗妮身后离开，方怡和沙小艺也同样在寒的面前走过，方怡甚至冷哼了一声，冰冷的样子让寒不敢抬头。
“寒，我没有想到你会做这样的事！”沙小艺在离开教室的时候，终于不再犹豫，转头对她扔下了这样的一句话。
“你太对不起朋友了！”
教室里很快空了。
寒呆呆地站着。
她已经被全班学生孤立了，姗妮也不理她了。
初春的空气透过半开的窗户吹进来，吹动着寒杏仁色的制服，带来一阵阵的凉意。
好像很冷很冷的样子。
寒忽然弯膝蹲下去，她拼命用手捂住自己的面孔，双肩不住地颤抖着，难过得小声啜泣起来。
中午的时候，寒就已经离开了学校。
她旷了课。
带着便当和试卷来到了帝垣医院，寒静静地顺着医院的长廊朝着哥哥的病房走去，病房在走廊的另一边。
走着走着，一阵脚步声忽然从对面传来。
寒抬起头来。
唐禹哲正和一群医生开完会出来，最近这段时间内，国际创世试验组正与帝垣医院合作研究一项课题，医术精湛的唐禹哲理所应当的成为了这个课题研究组的骨干成员之一。
他手里拿着厚厚的一沓资料，边走边翻看着。
寒悄悄闪入另外一条走廊，尽量不让唐禹哲发现自己。
到现在为止，她的大脑依然混乱一片，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唐家的任何一个人。
她，竟然陷入了如此进退两难的地步。
心中一阵颓败的疼痛，只觉得那些人都已经走过去了，她终于从阴暗的角落里走出来，缓缓地抬起头。
清澈的眼瞳中忽然映现出一个修长的人影。
寒一下子怔在了原地。
唐禹哲依然是一身雪白的医师服，眼瞳中带着温暖的光华，他微笑着看着蔡芷纭，用手中的病历夹轻轻地敲了敲她的头。
“寒，这么大了，还跟我玩捉迷藏？”
一份简单的便当，里面只是几样菜式和米饭而已。
坐在唐禹哲的办公室里，寒低着头吃便当，她只是沉默的吃，一句话也不说。
唐禹哲把一杯水放在了寒的手边。
寒始终低着头。
唐禹哲微微一笑，走到寒的面前坐下，看着她吃便当的样子，忽然轻声说道：“是不是姗妮又闹脾气了？”
他一眼就已经看穿了一切。
寒只觉得眼眶一阵发涨，眼泪一颗颗地落在了便当盒里，小声地抽泣着，“我知道，这都是我的错。”
“你没有错，没有必要这样急着认错！”
“可是我……”寒努力压抑自己的哭声，眼泪纷纷落下，那盒便当都被泪水浸泡，不能吃了，“我对不起姗妮……”
“寒，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
唐禹哲温和地说着，将一片纸巾轻轻地放到了寒的面前，“你不需要把这份感情让给任何人，也不需要因为唐家对你的一点点恩惠而顾虑重重。”
寒终于擦干了脸上的泪珠。
“寒……爱一个人并没有错！”唐禹哲的手轻轻地放在了她柔软的发顶，温柔地笑着，“你应该把它当成是一件幸福的事情，试着去迎接这份感情的到来，我更希望看到的是，你开心的笑脸。”
唐禹哲的话，如一道暖流注入寒的心中。
寒的眼眶红红的，眼睫毛濡湿幽黑，“禹哲哥哥……”
“当你看到一个人难过而你的心会痛的时候，相信我，那就是你的爱——”唐禹哲站起来，修长的身形在洁白的房间里分外的明亮耀眼。
他微微的笑了。
“寒，一定要好好珍惜你的爱，因为那是缘分，在每一个人的一生中，它都是一种可遇而不可求的缘分！”
晚上。
寂静的街道。
橙色的路灯撒照在马路上的每一个角落。
寒提着书包慢慢地走着，杏仁色的制服在初春清冷的夜风里轻轻地晃动着，乌黑的长发垂泻在消瘦的双肩两侧。
双手无意识地绞紧书包带子，大脑一片白茫茫的混沌，就在这一刻，她还是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怎么办才好！
姗妮……真的在恨自己啊！
心，一点点地沉了下去。
衣袋里，手机忽然哗哗作响起来。
寒忙伸手拿出手机，一看之下，清澈的眼瞳中忽然出现了一抹震惊的神色，她几乎是手忙脚乱地按下了通话键。
电话接通的一刹那，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姗……姗妮……”
电话的那一端，先是一阵沉默，紧接着，姗妮忽然轻轻地叹了一声，“寒，一直以来，我都把你当成是我最好的朋友。”
寒只觉得鼻子一酸，眼中一片澄澈的光，“姗妮也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也是……”
“可是……你却耍了我！”
寒一怔，只觉得眼眶一阵发涨，“姗妮，有一点你要相信我，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耍你，更没有想过要让你难过。”
电话那端静了下来。
好久好久，都再也没有传过来一点点声音。
寒抓紧电话，无意识地朝前走着，心却越跳越快，“姗妮……”
“如果你还当我是你的好朋友，就不要与汪东城在一起！”
唐姗妮的声音缓缓地从电话的那一端传过来，清晰无比地传进了寒的耳朵里，“我不允许你和大东在一起。”
寒呆住。
“我喜欢大东，非常喜欢大东……”姗妮孤注一掷，她的话源源不断地传过来，“就算是……他不喜欢我也没有关系，可是……如果你和他在一起，那么我永远都没有办法原谅寒你！”
初春的夜，清冷清冷的。
静寂的街道上，只有寒一个人。
寒一步步朝前走，电话在她的手心里一点点的滚烫起来，她只觉得大脑再次混乱起来，姗妮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根根针一样刺入她的心肺里。
她知道自己，似乎又要妥协了。
“我不想失去寒这个好朋友，不理你，我也很难过，”电话那一端的姗妮似乎已经哭了，“我还是想和寒一起笑着说话，寒，你答应我好不好？你不要与大东在一起，我们还做好朋友。”
“……”
“寒，你一定要答应我……”
姗妮的声音不由自主的急切。
寒的心越来越凉，捏着电话手指在不知不觉间已经麻木了。
当她走到自己家门口的时候，她握着电话，默默地听着姗妮的祈求声，然后，无声地站在原地。
“寒，如果你与汪东城在一起，我就再也不会理你了。”
寒眼中的光芒凝滞了。
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正前方，看着那恍若被无数道光芒包围的身影，她闭了闭眼，轻轻地咬住嘴唇又松开。
“姗妮……”
“……”
“真的……对不起。”
“寒——！”
“我知道，我一直都是一个很软弱的人，每一次做事情，都顾虑重重，那是因为……我总是害怕因为自己而让别人受到伤害，所以我小心翼翼，情愿自己失去或者是难过，也不要连累到其他人，我总是……这个样子……”
眼泪从寒的眼中滚落。
她伫立在原地，紧紧握着电话，凝望着自己的正前方，很轻很轻地说道：“姗妮，这一次，就让我任性一次好吗？”
“寒……”
“禹哲哥哥说，这个世界上，在特定的时间里，有一些人出现，是为了给你幸福，而另外一些人的出现，是为了帮你找到那份只属于你的幸福……”
“可是你和大东……”
他下意识地退后，右面颊还是被拳风扫中，一阵火辣辣的疼痛蔓延开来，唐禹哲的声音带着竭力克制的愤怒。
“汪东城，如果你不喜欢我妹妹，就不要践踏她的感情！”
场面几乎失控。
这一切却都是因她而起！
寒已经泪流满面，她忽然很想逃走，很想逃离这个地方，因为她再也没有颜面面对唐家的任何一个人。
她只觉得眼前一片昏暗，全身都已经麻木了。
唐禹哲冷漠地看着汪东城。
汪东城站直身体，他并没有触碰自己被打伤的面颊，只是淡淡地侧过头，看着一旁的唐姗妮，声音一字一顿分外清晰。
“这一拳之后，我就再没有对不起你唐姗妮的地方了！”
姗妮的眼泪哗哗地落下。
汪东城的眼中出现了最后的决绝！
他毫不犹豫地走上去，紧紧抓住了寒的手臂，一言不发，固执倔强，拽住她就朝着花园外大步走去。
寒踉踉跄跄地被他带走，只觉得他的手心滚烫的如火一样。
“大东——”
姗妮顾不得夺眶而出的眼泪，发狠似地追上去，却被唐禹哲拦住。
她哭着抬头看唐禹哲，唐禹哲伸出手来轻轻地擦了擦她脸上的眼泪，然后默默地摇了摇头。
姗妮终于哭出声来，“哥，你为什么要打他呢？你如果不这样，说不定他就不会不理我了，我情愿让他继续敷衍我，骗我，你为什么要赶走他啊？”
唐禹哲的目光淡然，“因为，我是你哥哥。”
花园里静悄悄的。
蔚蓝的天空中，仍旧有着几片洁白的云丝。
桌面上，忌廉芒果蛋糕还是维持原来的样子，静静地摆在那里，芒果依然金灿灿的，却不会再有人注意它。
女孩依旧在啜泣着。
“姗妮，有些感情，强求不得！”唐禹哲轻揽着姗妮的肩膀，凝望着即将消失在远处的两个人，低声说道：“即便他就是……你一直寻找的那个人。”
****** ******
就像是一场闹剧。
当寒被汪东城一路拉着离开汪家的花园时，她仍然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她背叛了姗妮，背叛了对她有恩的唐家。
汪家的司机阿张正站在黑色的房车外抽烟，赫然看到大东拽着一个女孩从花园里怒气冲冲地走出来，顿时愣住了。
“大东少爷……”他疑惑地看着眼前都神色不对的两个人。
汪东城将寒拉到了车旁，不由分说拉开了车门，眼神冷锐：“上车！”
滚烫的眼泪滚落面颊，寒站在车门旁，她抬头看他愤怒的面庞，声音哽咽，“你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做？”
“我叫你上车！”汪东城竟然怒吼出来。
他恨恨地将寒塞进了车内。
寒呆呆地被推到车内坐下，她仿佛已经麻木了，眼泪止不住地落下，全身都已经僵硬着。
汪东城在另一边上车，坐到了驾驶的位置上
一直站在车外的司机阿张顿时惊地睁大了眼睛，扑上来紧张地说道：“大东少爷，您是要开车吗？您不能……”
汪东城没有理他。
他的声音紧绷，苍白的面容透出一抹逼人的煞气来，双手握住了方向盘，已然发动了引擎。
司机阿张的神情变得更加难看了。
车子已经发动，阿张迫不得已朝后退去，只见黑色的房车很快地掉转车头，朝着道路的另一面飞驶而去。
黑色的房车在街道上风驰电掣般地行驶着。
汪东城双手紧握着方向盘，定定地看着自己的前方，怒意在他的眼中升腾着，仿佛是一场大火在燃烧。
完全没有目标，道路延伸到什么地方去，他就要开到什么地方去！
蔡芷纭坐在一旁，她没有阻止，没有说话，只是无声地看着窗外的那些景物飞一般地在自己眼前掠过。
她的眼中，有着碎汞一般落寞的哀伤。
他说得没错。
她就是一个软弱的人，不会反抗，不会拒绝，只要别人要求，即便是自己所爱，她也会拱手让人！
夕阳西下，天就要黑了。
黑色的轿车越开越快，快如闪电一般闪入逐渐苍茫的夜色中去。
寒并没有注意到，汪东城的身体已经开始发抖。
他的眼眸愈加的漆黑，黑如化不开的夜色，面容雪白如纸片一般，似乎是一种寒冷的恐惧缠住了，全身竟然不可抑制地发抖……
车快得惊人。
铺天盖地的黑暗如张狂的恶魔一般朝着他拼命地压过来……就好像是多年前，那残酷的场面即将再次重演一样……
那些残酷的画面，哭喊的声音……还有漫天遍地的鲜血……
汪东城的眼眸中忽然充满了惊骇。
失措间，汪东城猛打方向盘，黑色的房车瞬间掉转车头。他却又狠狠地踩下了刹车，寒只觉得一股强硬的力量忽然袭来，她重重地撞在了车门上。
黑色房车堪堪停在了道路的边缘。
车内静寂下来，只有汪东城急促的呼吸声，他维持了开车时的动作，双手紧紧地抓住方向盘，眼中还有着未褪去的狂乱……
寒在他身旁。
他下意识地退后，右面颊还是被拳风扫中，一阵火辣辣的疼痛蔓延开来，唐禹哲的声音带着竭力克制的愤怒。
“汪东城，如果你不喜欢我妹妹，就不要践踏她的感情！”
场面几乎失控。
这一切却都是因她而起！
寒已经泪流满面，她忽然很想逃走，很想逃离这个地方，因为她再也没有颜面面对唐家的任何一个人。
她只觉得眼前一片昏暗，全身都已经麻木了。
唐禹哲冷漠地看着汪东城。
汪东城站直身体，他并没有触碰自己被打伤的面颊，只是淡淡地侧过头，看着一旁的唐姗妮，声音一字一顿分外清晰。
“这一拳之后，我就再没有对不起你唐姗妮的地方了！”
姗妮的眼泪哗哗地落下。
汪东城的眼中出现了最后的决绝！
他毫不犹豫地走上去，紧紧抓住了寒的手臂，一言不发，固执倔强，拽住她就朝着花园外大步走去。
寒踉踉跄跄地被他带走，只觉得他的手心滚烫的如火一样。
“大东——”
姗妮顾不得夺眶而出的眼泪，发狠似地追上去，却被唐禹哲拦住。
她哭着抬头看唐禹哲，唐禹哲伸出手来轻轻地擦了擦她脸上的眼泪，然后默默地摇了摇头。
姗妮终于哭出声来，“哥，你为什么要打他呢？你如果不这样，说不定他就不会不理我了，我情愿让他继续敷衍我，骗我，你为什么要赶走他啊？”
唐禹哲的目光淡然，“因为，我是你哥哥。”
花园里静悄悄的。
蔚蓝的天空中，仍旧有着几片洁白的云丝。
桌面上，忌廉芒果蛋糕还是维持原来的样子，静静地摆在那里，芒果依然金灿灿的，却不会再有人注意它。
女孩依旧在啜泣着。
“姗妮，有些感情，强求不得！”唐禹哲轻揽着姗妮的肩膀，凝望着即将消失在远处的两个人，低声说道：“即便他就是……你一直寻找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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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是一场闹剧。
当寒被汪东城一路拉着离开汪家的花园时，她仍然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她背叛了姗妮，背叛了对她有恩的唐家。
汪家的司机阿张正站在黑色的房车外抽烟，赫然看到大东拽着一个女孩从花园里怒气冲冲地走出来，顿时愣住了。
“大东少爷……”他疑惑地看着眼前都神色不对的两个人。
汪东城将寒拉到了车旁，不由分说拉开了车门，眼神冷锐：“上车！”
滚烫的眼泪滚落面颊，寒站在车门旁，她抬头看他愤怒的面庞，声音哽咽，“你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做？”
“我叫你上车！”汪东城竟然怒吼出来。
他恨恨地将寒塞进了车内。
寒呆呆地被推到车内坐下，她仿佛已经麻木了，眼泪止不住地落下，全身都已经僵硬着。
汪东城在另一边上车，坐到了驾驶的位置上
一直站在车外的司机阿张顿时惊地睁大了眼睛，扑上来紧张地说道：“大东少爷，您是要开车吗？您不能……”
汪东城没有理他。
他的声音紧绷，苍白的面容透出一抹逼人的煞气来，双手握住了方向盘，已然发动了引擎。
司机阿张的神情变得更加难看了。
车子已经发动，阿张迫不得已朝后退去，只见黑色的房车很快地掉转车头，朝着道路的另一面飞驶而去。
黑色的房车在街道上风驰电掣般地行驶着。
汪东城双手紧握着方向盘，定定地看着自己的前方，怒意在他的眼中升腾着，仿佛是一场大火在燃烧。
完全没有目标，道路延伸到什么地方去，他就要开到什么地方去！
蔡芷纭坐在一旁，她没有阻止，没有说话，只是无声地看着窗外的那些景物飞一般地在自己眼前掠过。
她的眼中，有着碎汞一般落寞的哀伤。
他说得没错。
她就是一个软弱的人，不会反抗，不会拒绝，只要别人要求，即便是自己所爱，她也会拱手让人！
夕阳西下，天就要黑了。
黑色的轿车越开越快，快如闪电一般闪入逐渐苍茫的夜色中去。
寒并没有注意到，汪东城的身体已经开始发抖。
他的眼眸愈加的漆黑，黑如化不开的夜色，面容雪白如纸片一般，似乎是一种寒冷的恐惧缠住了，全身竟然不可抑制地发抖……
车快得惊人。
铺天盖地的黑暗如张狂的恶魔一般朝着他拼命地压过来……就好像是多年前，那残酷的场面即将再次重演一样……
那些残酷的画面，哭喊的声音……还有漫天遍地的鲜血……
汪东城的眼眸中忽然充满了惊骇。
失措间，汪东城猛打方向盘，黑色的房车瞬间掉转车头。他却又狠狠地踩下了刹车，寒只觉得一股强硬的力量忽然袭来，她重重地撞在了车门上。
黑色房车堪堪停在了道路的边缘。
车内静寂下来，只有汪东城急促的呼吸声，他维持了开车时的动作，双手紧紧地抓住方向盘，眼中还有着未褪去的狂乱……
寒在他身旁。
夜色深沉。
黑色的房车一路呼啸着开进了汪家大宅。
雪亮的灯光刚刚熄灭，汪东城已经从车内大步走出来，紧绷着面容直接走到车的另一边，将坐在车上的蔡芷纭拽了下来。
“砰”的一声，车门被他用力地掼上。
汪家的大厅里。
灯火通明有如白昼。
他拽着寒的手腕，毫不怜惜地将她一路拉进大厅，寒踉踉跄跄地跟在他身后，只觉得被他握住的手腕火辣辣的疼痛。
汪家的仆人都听到了这边异样的声响，慌张地走出来，却看到汪东城怒气冲冲地抓着一个女孩子，直接奔向了楼上自己的房间。
寒跌跌撞撞，几次撞到了楼梯的栏杆上，痛得她直皱眉头。
汪东城面容阴暗，浑身都散发出冷冽的气息。
房门被推开，又被狠狠地摔上。
汪东城猛地甩手，寒踉踉跄跄地跌入一张软椅里，她惊愕地抬起头来，却发现汪东城大步走向了房间一角的桌子处。
他拿出一沓支票，低头在支票的一角签下自己的名字，然后转身将那些支票全都扔到了寒的面前。
“你要钱是吧！我全都给你！全都给你——”
支票在他与她之间纷纷扬扬的落下……
寒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眼泪在她的眼中汇聚，白色的雾气充盈了她全部的视线，那些伤痛的眼泪终于无声地滚落下来了。
她终于出声，声音绝望痛苦。
“汪东城，你这个大混蛋！”
“是不是钱太少了？”
汪东城冷笑，“这些都是我父亲遗弃我的时候补偿给我的，对于你来说，不够吗？那么我还有，全都给你好了。”
他将风景画移开，里面赫然是一个镶嵌在墙壁里的保险暗柜，他快速地按下几行密码，然后拉开了柜门。
身后传来声响。
汪东城转过头来。
寒从软椅上站起来，她默然地转过身朝外走，一步一步如被重石压住，沉重悲伤。
汪东城抿紧嘴唇，一言不发上去拉她。
然而，他还没有触到她的手，寒却仿佛早已经有预料般转过身，抓起了门一旁柜子上的饰物砸向了他。
“汪东城，你滚开——”
她的喊声带着彻心彻骨的伤痛。
砰的一声！
饰物的玻璃尖端在大东的额头处狠狠滑过。他没有躲，只是呆若木鸡般地站立着，怔怔地看着站在门旁的寒。
鲜血从他的额角流下来……
“汪东城！”
寒已经泪流满面，那份屈辱让她的呼吸急促颤抖起来，“你是我见过的人中，最无耻的一个——”
静寂的房间里。
他们两个人无声地对峙着。
头上的伤口还在止不住的流血，汪东城的双瞳却一点点地清明起来，他似乎意识到了自己做了什么，致使大脑仍然是一阵混乱的疼痛。
茫然地伸出手来，他碰了碰自己额角的伤口，很痛很痛。
大脑的意识开始摇晃起来，眼前的景象也开始变得不清晰，所有的一切都在晃动着……
“寒……”
他只觉得全身都开始麻木僵硬起来，额头滚烫如火，每呼吸一下，都有一种刺心的疼痛，一寸寸地切割着自己。
“寒，你告诉我，我……要怎么做……”
他的声音一点点低下去，毫无力气，身体如踩在棉花上一样摇摇晃晃。
寒扬起带泪的黑睫毛，吃惊地看着他摇晃颤抖的样子。
混乱的意识瞬间开始剧烈的晃动。
无边的黑暗从头顶压下来，浑身如在滚烫的火焰之中，他一个趔趄，双眸一闭，竟然直直地栽倒下去。
全世界都在刹那间静寂无声。
绝望如同一条暗河，在他的心底缓缓地流过。他终于放弃了挣扎，任由那些意识从自己的大脑中逝去……
我……
真的不知道……到底应该怎么做……
才能……留住你……
****** ******
“都已经高烧到这种地步了，怎么还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
汪家多年的家庭医生江医生收起听诊器，放在一旁的公事包里，无奈地摇头，“大东，身体是你自己的，你总得在意一些啊！”
汪东城躺在大床上，他正在输液，也已经听到了江医生的话，却沉默的闭上了眼睛。
所以那些绝望的痛苦，恐怖的梦魇，永远都不会在他的生命中消失，他的生命是多久，它们就会存在多久，一直到——他的死亡。
这样的人生，对于他来说，还有什么意思呢？！
夜凉如水。
温暖的橙色灯光照耀着这一片大房间，房间的地面上，还有着那些曾被他扔到她面前的支票，一地狼藉
寒垂下眼眸。
汪东城努力让自己的思维清晰起来，高烧让他呼出的气息都是滚烫的：“直到遇到了你，寒，每一次看到你的笑脸，听到你的声音，甚至触碰到你，都会让我觉得非常非常的温暖，只要和你在一起，我的心就会莫名的平静，莫名的安宁。”
“……”
“可是你却那么坚决地把我推给了唐姗妮，就像是硬生生的给了我一刀，逼我放手，再残忍冰冷的走开，不管我的死活……如果我反抗了，那么这所有的一切，又都成了我的错，我的过失……”
“……”
“寒，你怎么可以这样残酷的对待我……”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的错……”寒痛苦地轻闭了闭眼，两行清澈的眼泪已经落了下来。
汪东城听出了她声音中的哽咽。
他缓缓地转过头来，靠坐在病床上，面容苍白如金纸，乌黑的额发间，那双眼瞳却依然漆黑的恍若黑夜。
他看着寒低着头流眼泪，终于略微向前，轻轻地伸出手来，滚烫的指腹触碰到了她带泪的面颊。
他捧住她的面颊，只感觉到她的眼泪落在自己的手心里，给他灼热的手心带来一阵阵凉意。
很凉很凉，恍若清晨的泉水一般缓缓地熨贴着他的心。
“寒，我……喜欢你，是真的喜欢你……”他凝望着她，双眸漆黑的令人屏息，带着令人心痛的哀伤光芒。
“但是，如果你不喜欢我，我也不会再强求你了。”
恍若一根细细的针刺入心脏。
寒的身体轻轻地颤抖，她抬起头来看着他苍白的面容，眼睫毛上挂着清澈的泪滴。
“寒，我给你两个选择，好吗？”大东微微地苦笑，灼热的指腹轻轻地划过她的面颊，擦干她的泪滴，“第一个选择，我们在一起，我们相爱……你会拯救我，拯救我彻底绝望的心……”
寒流着泪凝望着他，眼睫毛濡湿幽黑。
“还有第二个选择……”眼前的一切似乎都在摇晃着，他努力看清她，眼眶中似有滚烫的泪水落下。
“寒，你和我就当从未认识过对方，我们之间再也没有任何关系，你继续过你平静安静的日子，而我……继续在痛苦中……永远的……沉沦下去……”
房间里依然是温暖的橙色光芒。
所有的一切却都是静静的……
静的甚至可以听到汪东城痛苦的呼吸声……
“你可以在这两种选择中任选其一……”
他轻咳着，嘴唇早已经了没有血色，每一次呼吸都像是一个亘古的痛，“只是……不要再把我推向任何一个人，寒，至少……在我汪东城的生命中……已经……非你不可……”
他终于轻轻的放开她。
只觉得呼吸越来越困难，他觉得自己的声音都已经变得很遥远了，“寒，等到……明天早上，你……给我答案，好不好？”
他屏息凝看她。
寒依然在流眼泪。
良久。
她终于轻轻地点头，他听到她说，“好，我明天给你答案。”
他微笑。
仿佛全身的力气都已经用尽了，他终于轻轻地倒下去，刚刚闭上眼睛，就已经落入了无边的梦境中去。
但是……
他却很安心地睡去了，不会害怕噩梦的纠缠，不会害怕那些曾在他的心底里疯狂叫嚣冲撞的绝望……
因为……
她就在他的身边。
——在漫长的岁月里，请好好珍惜你的爱，因为那是缘分，在每一个人的一生中，它都是一种可遇而不可求的缘分，而我，真的深深地爱过你，在我最快乐最单纯的时光里。
早晨。
终于回到家中的汪夫人一进大厅就直接朝汪东城的房间走去
每次都是这样，无论他发生了什么事，竟都不让任何人告诉她，这一次还是江医生及时通知了她。
真是一个倔强的孩子啊！
她忧心忡忡，一路很快地走着，身后的仆人都跟不上她的脚步。
走到大东的房间时，汪夫人先稳了稳呼吸。
因为害怕此时此刻应该还在睡梦中的大东，她小心翼翼地推开门，尽量放轻自己的脚步走进去。
在抬头看向房间里面的那一刻，她却忽然惊呆在原地。
房间里静悄悄的。
汪东城躺在病床上，还在沉沉地睡着，呼吸平稳均匀。
在床旁的椅子上，有一个女孩静静地坐在那里。
她穿着杏仁色的制服，乌黑的长发柔顺地垂泻下来，弯弯翘翘的长睫毛，白皙的面容在从窗外射进来的阳光中发出淡淡的纯白色的光芒。
她听到了房门的响动。
微微地侧过头来，寒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汪夫人，她愣了一下，但很快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蔡芷纭——
汪夫人一眼就认出了她。
她的瞳仁忽然缩紧，捏紧手指，戒备地看着眼前的寒，声音平稳且压迫力十足，“蔡芷纭，你想要报复我的大东吗！？”
寒怔然，“报复？”
寒略为茫然地看着汪夫人那紧张的模样，却不知道汪夫人到底在说些什么，只能下意识地摇头。
“对不起，汪夫人，我不太清楚你在说什么。”
汪夫人仍然在看她。
她终于看清了寒眼中的那一片茫然，心却稍微的稳定了一些，然而却一眼扫到了地面上的那些支票。
汪夫人冷笑，“这是怎么回事？”
寒的脸微微的红了，她低下头去，“对不起，昨天我和大东之间发生了一点误会，所以……”
“出去！”
冷冰冰的声音让寒愕然地抬起头来。
汪夫人走到汪东城的床边，冷然看着寒，声音中带着令人无法抬头的不屑和寒意，“请你马上离开这里。”
“对不起……”
寒小声地说了一句，她转身拿起了一旁的书包，默默朝着门外走去。在走到门口的时候，静静地停下了脚步。
她转过头，看了还在沉睡的汪东城一眼。
轻轻地咬了咬嘴唇，她眼中的光芒无声地黯然下来，默默地转过头来，推开面前的门，她走了出去。
就在房门被关上的那一刻，汪夫人的脸上竟然出现了如释重负的表情。
她的心还在颤抖。
天意弄人！
那个女孩，那个女孩居然出现在了他们汪家！！
病床上，一直沉睡的汪东城忽然传来一阵断续的呻吟。
汪夫人闻声转过头去，顾不得想太多，忙上前察看汪东城的情况，她把手放在了大东的额头上，烧已经退了。
她的心，稍微平静了一些。
“……寒……”
睡梦中的大东忽然低低地说出这两个字来，他似乎已经无法再安稳的睡下去了，轻皱着眉头，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汪夫人关切地看着他，“大东，大东，你还觉得很难受吗？”
汪东城看到了汪夫人。
他躺在床上，看着眼前的母亲，意识一点点地清明过来，忽然问出声来，“寒呢？”
汪夫人的面孔不自然的一僵，“她已经走了。”
“她怎么……可以走……”
汪东城只觉得心中一慌，帅气的面孔上一片苍白的神情，“她还没有告诉我她的选择，她怎么可以走！”
他竟然挣扎着从床上站起来。然而，高烧让他的全身都虚软无力，没走几步，他就已经摇摇晃晃地一头倒在了地上。
“大东——”
汪夫人没有想到大东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她上前扶起他，却看到了他苍白的面容上那一份孩子气的失措。
她心痛的皱眉，“大东，她已经走了，你追不到她的。”
汪东城困难的呼吸着，刚刚太过激烈的动作让他的耳膜现在还在轰轰作响着，眼前的一切又开始变得不清晰起来了。
他努力地呼吸着，却感觉到胸口一阵灼热的疼痛。
她……已经走了吗？
一句话也不说的走掉，这就是她的……选择吗？
她说，雪融化之后就是希望，可是她最终还是没有选择给她希望。
大东忽然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