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一说战斗民族被痛殴的那一场克里米亚战争

  沙皇获得的情报说拿破仑三世打算增兵克里米亚,于是他敦促缅希科夫,用手头目前占优势的兵力,在法国援军到达之前打破封锁,或者起码把战事拖入冬天。“我有两位将军从来不会让我失望,” 沙皇尼古拉说:“那就是一月将军和二月将军。”到11月4日,俄军获得了从比萨拉比亚到来的第四军团两个步兵师的增援,索蒙诺夫(Soimonov)中将指挥的第10师和巴甫洛夫(Pavlov)中将指挥的第11师。现在缅希科夫帐下一共有107,000人,还不包括上岸的水手,完全可以一战。然而缅希科夫还是畏战心理严重,看来阿尔玛一战真地被打怕了,依旧主张放弃克里米亚,沙皇坚决不同意,还把他的两个儿子米哈伊尔(Mikhail)大公和尼古拉(Nikolai)大公派来督战。压力之下的缅希科夫只好迎着头皮上,想着相比法军来说英军是个软柿子,还是拿英军下手吧。如果俄军能在英克曼高地上构筑起炮兵阵地,联军右翼就会受到俄军炮火威胁。要么他们需要拿下高地赶走俄国兵,要么就得在右边开个大口子。

  这次行动缅希科夫的计划比10月26日那次试探性进攻大得多,11月4日下午,缅希科夫下达了第二天早上6点发起进攻的命令。计划是索蒙诺夫将军率领19,000人38门炮,从塞瓦斯托波尔出发占领壳山(Shell Hill),在那里跟从另一个方向过来的巴甫洛夫将军的16,000人和96门炮汇合,然后进攻英克曼山。两军会合后由丹嫩伯格(Dannenberg)将军统一指挥,将英军从英克曼山赶出去,利普兰迪将军和戈尔恰科夫将军负责拖住肥皂高地的法军博斯凯师。

  计划看起来很好很完美,但是需要各参战部队高度协调行动一致,在电报装备到部队之前的年代里,别说是俄军做不到,恐怕世界上任何军队都做不到。更要命的是俄军竟然没有当地的地图,索蒙诺夫将军需要用航海图来指挥陆地作战,航海图啊!可见这个计划只是看起来比较“完美”而已。不完美处很快就被发现,英克曼山岭只有300米宽,而计划是放上去35,000人和134门炮,这好像摆不开。负责协调指挥的丹嫩伯格,在最后一刻决定改变计划。11月4日晚上他命令索蒙诺夫将军,不要按计划从北部进攻英克曼山,而是向东去先掩护巴甫洛夫将军的部队渡过乔尔纳河,然后再进攻英克曼山。临时改变计划需要调整部署,不可避免地带来极大混乱。更乱的是,早上3点索蒙诺夫从塞瓦斯托波尔出发的时候,又接到丹嫩伯格的命令,改成从西面进攻。索蒙诺夫干脆不再理会,决定依然按照原计划从北面发起对英克曼高地的进攻,自此三位指挥官带着各自的想法投入了战斗。

  此时的英军防御状况如何呢?战斗将如何开始呢?
  @风中笑杨2015 2021-09-16 13:48:37
  mar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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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继续:

  咱们说到,俄军策划在英克曼山发动一场大的攻势,直指英军薄弱的侧翼,此时的英军状况如何呢?

  其实10月26日俄军的那次试探行动,就已经暴露出英军在英克曼山方向防御的薄弱,埃文斯和伯格因都提醒拉格伦要加强那里。挨近英克曼山的法军博斯凯将军,也提醒英国人说那里很危险,但是拉格伦什么都没做。甚至在俄军行动已经非常明显的情况下,也没有做出什么防范措施,这让法军觉得完全看不懂。

  其实没啥看不懂的,拉格伦实在是无兵可派,英军战线拉得太长,对他们那点儿兵力来说防御区域太大。首要任务当然是进攻塞瓦斯托波尔,这里要放主力部队。利普兰迪部队威胁着英军的侧翼,那里也需要保护,好在法国人帮了些忙。北面的英克曼山呢?从进攻塞瓦斯托波尔的部队中抽调出来?那里支离破碎的地形,到处是灌木丛和沟壑,部队放过去就要打散。当然,拉格伦希望有生力军增援过来,11月初纽卡斯尔爵士告诉他第3、第62和第90团会一起派给他,但是这远水解不了近渴。再说,海军还面临着难题,是先运人,还是先送过冬的棉衣和搭建房屋的建筑材料?这不马上要过冬了吗?于是英军什么也没做,就这样毫无准备地迎来了英克曼之战。

  11月5日早上5点,索蒙诺夫的先头部队带着22门野战炮开始向高地攀爬。前几天一直下大雨,山路又湿又滑,让人和马带着大炮爬起来很是艰难。雨是夜里停的,大雾弥漫,雾成了俄军最好的战友,掩护了俄军的行动。几天的大雨让英军大都跑去山下寻找遮风挡雨的地方,只在山顶留下了些警戒哨。凌晨,塞瓦斯托波尔城内教堂开始钟声齐鸣响个不停,这天是星期天,但这天的钟声有特殊的意义,这是东正教堂在用钟声激励着俄军的将士们。钟声很好地掩盖了部队行军的声音,英国兵在大雾中什么也看不到,完全不知道俄军正在摸上来。
  等英军警戒哨终于发现俄军的时候,已经晚了,索蒙诺夫的先头部队6,000人冲了上来,呼喊着“乌拉”打退了英军占领了壳山(Shell Hill),建立起炮兵阵地。英军退往下一个高地,回身向俄军开火,开火的声音惊醒了英军第二师。当兵的赶紧起身穿衣拿起武器冲出帐篷,指挥他们的是副师长彭尼法瑟(Pennefather)准将,师长埃文斯几天前刚从马背上摔下来。彭尼法瑟是一员喜欢身先士卒的猛将,跟前几天一样,第二师也不是全部在岗,但是他让所有的部队都冲上第一线去填充散兵坑,顶住俄军等待后援部队上来。彭尼法瑟不知道俄军的人数是他的六倍,当然,大雾中的俄军也不知道英军的人数只有他们的六分之一,双方打的是一场混沌的遭遇战。

  英军迎上俄军,大雾中彼此的视线都有限,大部队协同作战根本成为不可能,部队散成小股各自为战。俄军炮兵向着家园岭上英军第二师的营地猛轰,营地完全被摧毁,然而人都被彭尼法瑟赶上了前沿,英军损失不大。后面的英国炮兵也是看不到前方状况,只能朝着俄军的大致方向开火,向着壳山俄军大炮炮口的火光瞄准。英国炮手不停地开炮,希望以此来掩盖英军的虚弱,让俄军有所忌惮不敢放手来攻。

  如果索蒙诺夫知道英军的底细,他可能会放手一搏集中兵力突破家园岭,但是大雾遮挡住了一切。雾中英军米尼步枪依然显示出优势来,相比俄军的燧发枪,米尼步枪装弹快,潮湿天气下可靠性更高,在近距离上更是准确致命,这给俄军造成重大杀伤。轻步兵师的布勒(Buller)将军带着他的旅过来支援,跟俄军接上了火。支离破碎的地形不利于俄军大部队的展开,索蒙诺夫攻了几次没能取得突破,决定停下来等一下巴甫洛夫的部队,然后再一起发起进攻。早上八点之前有段时间雾稍稍散了些,让骑在马上指挥作战的索蒙诺夫一下子暴露在英军面前,一名英军神枪手抓住这个机会,索蒙诺夫将军中弹身亡。接替索蒙诺夫的两位上校军官,也接连被英军子弹射杀,俄军一时群龙无首,不知道该如何进行下一步行动。一名俄军上尉被派出去,骑上马去后方请示将军们,大好时机就这样流失了。

  拉格伦来到家园岭,马上派一名军官去请求法军博斯凯将军提供支援,同时从攻城部队拉两门重炮过来。

  依照计划,应该是丹嫩伯格指挥索蒙诺夫和巴甫洛夫的部队协同进攻,但是巴甫洛夫将军在哪里呢?
  @我是白衣卿相 2021-09-16 19:19:22
  俄军指挥官伏特加喝多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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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哈,继续:

  早上5点,巴甫洛夫的部队到达了英克曼桥,却发现丹嫩伯格安排接应他们的海军部队没有准备好,直到7点钟桥才弄好他们才过了河。然后他们从北边向英克曼山前进,几个团展开,右翼同索蒙诺夫的部队建立起联系,投入了战斗。他们攻到了英军薄弱的右翼,先头部队塔鲁季涅团(Tarutinsky)跟700英国兵混战到了一起,沙袋阵地(Sandbag Battery)几易其手。俄军虽然有十比一的人数优势,但是狭小的山岭展不开大的部队,优势无法充分发挥。大家短兵相接,最终俄军的人数优势还是发挥了作用,英军顶不住开始朝家园岭方向退去。正在此时增援赶到,剑桥伯爵带着近卫旅,对沙袋阵地的俄军发起反击,这次剑桥伯爵可没延误战机,俄军又被赶下山岭。不过布袋阵地并不是一个适合防御的阵地,俄军仗着优势兵力很快又杀了回来,冲锋和反冲锋反复在山岭和沟壑里进行。

  大雾笼罩下的整个战场一片混乱,争夺反复进行,双方的士兵打疯了,几乎都没有什么组织协同,完全是靠着战士的本能战斗。当兵的喊着叫着,朝能看到的敌人开火,挥着刀剑四下乱砍,子弹打光了就用石头,或者用枪托互相砸,甚至拳脚相加手撕嘴啃。历史学家称这是一场“士兵的战斗”,因为大雾中谁也不知道稍远的地方发生着什么,军官更是无法掌握全局,所有人只能靠自己的本能去战斗。

  这种时候平时小部队的训练和组织纪律起到了作用,纪律能让士兵在战场上保持团结而不后退。大雾打乱了俄军的秩序,让几支部队混杂在一起,结果是官找不到自己的兵,兵找不到自己的长官,最终俄国人首先经受不住了考验。

  大雾也让误伤事件层出不穷,俄军军官们想开枪阻止士兵后退,造成了混乱。俄军想调整部署,换新的部队上去,这种调整更加剧了混乱。混乱中有人说听到法军的军鼓声法军来啦,俄军惊慌起来开始四下奔逃,军官们再也无法控制住他们的部队。俄军蜂拥着退了下去,一直退到塞瓦斯托波尔城外的采石沟(Qurarry Ravine)。第17步兵师师长基里阿科夫中将命令士兵回到山上去,但是没人听他的,甚至有人冲他喊:“要去你自己去!”


  
  卡斯卡特这一鲁莽的行动给英军带了一个错误的头,其余英军部队也纷纷发起反击,结果却让自己的阵地陷入危局,俄军就此机会拿下了沙袋阵地吗?
  @我是白衣卿相 2021-09-20 17:56:49
  楼主中秋节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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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秋节快乐!继续:

  卡斯卡特将军的反击行动,给英军带了一个错误的头,其余英军部队也纷纷跟着发起反击,却让己方的沙袋阵地发生动摇。面对危局,阵地上的剑桥伯爵打算跟阵地共存亡,但手下劝住了他:女王的表兄和近卫旅的军旗被送到沙皇面前,那可要丢大脸,为了这么个小小的阵地不值得。于是希金森(Higginson)下令保护军旗,交替掩护有序地后撤。牺牲或者受伤战友的位置,一定要有人顶上去,保持好队形。好在山岭地形险峻,俄军虽然人多但也施展不开。
  
  正在这紧要时刻,法国人来了,激动的英国近卫旅高呼“法国人万岁!”法国人也报以“英国佬万岁!”英国人见到法国人从来没有这么亲过。

  法国人一加入战斗,俄国人很快就顶不住了。军官们还打算继续组织战斗,但是士气已经崩溃,当兵的觉得扛不住英法联军的合力攻击,很多人趁着大雾的掩护开始逃跑。本来丹嫩伯格以为他还有炮兵优势,数量多于英军在家园岭上的大炮,但是拉格伦命令拉来的两门18磅新式大炮,让俄军这点儿信心也丧失了。尽管还有很多预备队没有投入战斗,但是在英军重炮打击下前方部队的攻击队形无法展开。终于丹嫩伯格决定放弃进攻,下达了撤退令。

  后方的缅希科夫和大公命令继续进攻,丹嫩伯格说:“阁下,您这是让他们去白白送死,要不您把我撤下来,您亲自去指挥。”

  撤退命令一下,俄军的撤退再次变成溃逃,英军和法军的炮火追着俄军射击,按一位法军军官的话说就是“简直是屠杀”。俄军纷纷向着乔尔纳河上的桥涌去,有的甚至跳进水里游过河去。

  法军追着俄军,大雾中十几个法国兵甚至追到了塞瓦斯托波尔城里面。塞瓦斯托波尔城里显得异常安静,街道上几乎空空如也,人们大都在城外修工事。十几个法国兵一路杀向码头,吓得市民们四散奔逃。突然之间,这十几个人发现后面没有大队人马跟上来,顿时也害怕起来,赶紧在码头上抢了条船,坐上去往海里划,船刚刚划出港口就被俄军炮火打沉。不过这个小小的插曲,当时大家都没有注意到,注意到这件事儿的时候已经是战事进入僵持阶段。那个时候法国人一通捶胸顿足:原来只要胆子足够大,完全有机会一鼓作气突入塞瓦斯托波尔啊!
  @expedition2009 2021-09-21 02:48:09
  中秋节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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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秋节快乐!继续:

  
  英克曼之战态势图,绿色是俄军,红色是英军,蓝色是法军。

  此战俄军占有人数上的巨大优势,进攻英军薄弱的一翼却打了败仗,沙皇对缅希科夫无比失望。不过缅希科夫本人的报告里,把失败的原因归结于联军来复枪的优势和法军的迅速增援,当然丹嫩伯格优柔寡断不思进取也是重要原因之一,还在战场上瞎指挥。而丹嫩伯格的报告里把责任推给了死去的索蒙诺夫,说索蒙诺夫没有按照他的指挥行事。还有利普兰迪和戈尔恰科夫,没有能攻击联军侧翼牵制住法军。

  在伦敦和巴黎,英克曼之战被看作是一场伟大的胜利,拉格伦由此被提升为陆军元帅。11月27日纽卡斯尔写信给拉格伦,表达了维多利亚女皇对他们取得“重大胜利”的感谢,纽卡斯尔还请拉格伦转达英国的谢意给法军统帅康罗贝尔,感谢他的“协调行动”。女皇还专门表示要感谢每一位士兵,没有他们战斗是不会获得胜利的。

  英克曼一战俄军虽然没能打破联军的阵线,但是也给联军造成一定的损失,同时显示出俄军仍有强大的力量,除非援军到达,联军暂时也无法对塞瓦斯托波尔发动大规模的进攻了。

  11月7日联军指挥部开了个会,会后部队部署做了调整,用法军把英军从英克曼山上换了下来,此举清楚地表明这一场战争中法国再不是小伙伴了。现在能投入战斗的英军只剩下16,000人,给他们只分配了四分之一的战线。

  这次会议上,康罗贝尔将军决定不再发动大规模攻势,直到来年春天援兵到达,让联军能获得优势打破俄军的防御。现在俄军的防御不但扛住了联军第一次炮轰,而且比那个时候更加坚固了。康罗贝尔说俄军有了大量援兵,人数达到10万之众(其实,英克曼之战后俄军有战斗力的部队也只有5万人的样子),法国统帅还担心奥地利人会对俄国人妥协,这会让俄国能抽调更多的部队来克里米亚。除非能同奥地利人结成军事同盟,否则在克里米亚的牺牲是没意义的,拉格伦和他的幕僚们对康罗贝尔的看法表示赞同。
  接下来的任务便是如何在克里米亚过冬了,联军本来没有计划仗会打这么长的时间,带的帐篷都是夏天宿营用的。要在克里米亚过冬让部分联军将领不免有些担心,总是禁不住要想起拿破仑在1812年的莫斯科。

  埃文斯跟拉格伦建议说要不咱们先把部队撤回去吧,剑桥公爵说要不撤到巴拉克拉瓦?不在这高地上守着了,补给也方便些,冬天能好过点儿。拉格伦拒绝了他们的建议,坚持部队要在高地上过冬。这俩人见领导不愿意撤,就自己撤了,都辞职当了可耻的逃兵。两位高级军官带了坏头,两个月内1,540名军官中走了225人,只有60人后来又回了来。

  听说要在克里米亚度过冬天,军官们怨声载道。“为啥不趁着阿尔玛之战的胜利,一鼓作气拿下塞瓦斯托波尔?”第33步兵团芒迪(Mundy)中校这样质问。

  英克曼之战几周后天气变冷,吃不住冻的联军士兵,此后陆陆续续有几百人开了小差,投了俄军或者找缓和的地方去了。

  英克曼一战让俄军幻想彻底破灭,缅希科夫更加认定塞瓦斯托波尔坚守不住。11月9日在写给战争大臣多尔戈鲁科夫亲王(Prince Dolgorukov)的信里,缅希科夫还是建议放弃塞瓦斯托波尔,这样俄军可以集中兵力防御克里米亚的其余部分。一开始沙皇对前线指挥官这种失败主义情绪大为光火,11月13日回信道:英雄气概哪里去了?损失大就认输?敌人损失就不大?上帝站在我们这一边。然而英克曼战场的详细报告传来,所有人都注意到沙皇的情绪转为低落。沙皇情绪低落,大家都不敢作声。沙皇现在已经意识到可能要失败,有些后悔卷入这场同西方列强的战争,开始疏远主战派,对帕斯克维奇这样一再劝他别动武的人有了好感。

  英克曼一战对俄军的士气也是再一次的打击,11月14日托尔斯泰在日记里写道:“第10和第11师攻击敌人的侧翼……,敌人只有6,000人对我们的30,000人,但是我们却打败了,失去了6,000个勇敢的战士。”当时的托尔斯泰所不知道的是,6,000人是俄军的官方数字,俄军实际死伤数字两倍都不止。

  11月份的第二周克里米亚的冬天就来了,冷风冷雨刮了三天三夜,吹倒了英军法军的帐篷,联军士兵只好裹着毯子在泥地上煎熬。祸不单行的是,14号一场飓风横扫联军营地,帐篷如纸片般飞到空中,箱子、桶、行李、帐篷杆、毯子、衣服、帽子还有桌椅满地乱跑。

  海上的风更大,海港内如同煮开了水的锅一样,大风吹得船只撞来撞去,碎片到处漂浮。因为担心俄国人再次进攻巴拉克拉瓦,很多船疏散到港外,这下子可遭了殃。21艘英国运输船沉入大海,带着几百人和珍贵的过冬物资。最严重的是蒸汽船王子号(Prince)的沉没,150个船员中只有6人获救,随同船只一起下沉的有40,000套冬装。刚毅号(Resulote)也不再刚毅,带着1千万发米尼弹沉入海底。法国损失了战列舰亨利·夸特号(Henri Quatre)和蒸汽船冥王星号(Pluton),另外两艘商船带着所有的船员和补给品沉入水中,海里的法国食品一直漂到叶夫帕托里亚。
  
  送剑桥公爵回君士坦丁堡的惩罚号(Retribution)也遇上了大风暴,好在船长处置果断,立马把上层甲板上的大炮扔进海里,才得以避免翻船。

  联军将如何度过冬日呢?
  11月14日一场飓风横扫联军营地,给联军造成巨大损害。大风刮了一上午,下午大约两点钟风停了,人们终于可以从藏身处出来,从泥水中那一堆堆破烂里寻找自己的东西,或者还能用得上的东西。夜里气温骤降下起了雨,随后变成了雪。联军士兵试图用他们冻得麻木的手,重新搭起帐篷,也有的挤到牲口棚里抱团取暖。
  
  还是法军的情况要好得多,尽管大风暴让法国人也损失了很多装备,但是他们的后勤系统管理有序,几天后就恢复过来。英军的恢复时间稍长一些,本来英军的后勤系统就落后于时代,飓风让补给情况更是雪上加霜。

  原以为能迅速获胜,所以联军根本没有过冬的打算,也不知道这儿的冬天有多冷。拉格伦赶紧派人去君士坦丁堡采购军队最急需的物品,特别是棉衣。英国大使也全力以赴,帮着买了些皮大衣送到前线。相比之下,法军的冬装依然要好得多,法军有毛皮斗篷,法军的大衣Crimeennes这个名字,就源自那个时候的克里米亚。

  同时法军对士兵的着装也没有过多的要求,当兵的想穿几件就穿几件,只要暖和就成。而英军臭规矩多,还讲求军容风貌,保暖就得往后放一放。深冬的时候,法军穿得杂七杂八不像个正规军,但是暖和。一个法国兵给他妈妈的信里说:“我有两件外衣,一件薄的部队发的,一件厚的是我在君士坦丁堡买的,这件厚的快有50公斤重了。我在战壕里值班的时候,可以穿着它睡觉。不过要是它湿透了的话,拎都拎不动。”

  
  法国的帐篷也比英国人的好很多,这点连高傲的英国人都不得不承认。吃的更是没法比了,法军每个团都有一群专门的炊事兵,每天提供现做的饭食,甚至每天都有汤喝。即便是在深冬,也有储存的蔬菜,当然还有咖啡。法国兵必喝咖啡,不论凉的热的,离了咖啡简直活不了,咖啡是最提气的东西。所有这一切能源源不断地供给上,是因为法国建立了一套完善的后勤系统,从后方港口到前线铺设了道路,用马车把物资源源不断地运上去。法国人的后勤港口比英国人的巴拉克拉瓦要大,可以供三百艘船装卸货物,大型仓库、屠宰场、私人的商店很快遍布起来,还有了酒吧、饭店、旅馆,甚至连失足妇女的营业场所都有,俨然一个小“城镇”。

  随着冬季的到来,英军的运输更加困难,蔬菜水果供给不上,各种病症依然不减,到1月份英军只剩11,000有战斗力的士兵。当然,处境更加糟糕的是那些伤病员们,伤病员们没有得到很好地照顾的消息,一经媒体的披露,便在英国国内引起强烈反响。

  1854年11月4日南丁格尔带着她的38名护士来到司库台,因为途中遇到了风暴,到达时候已经很是疲劳。
  
  这当然是军事当局的重大失误,此后情况发生个极大的变化,南丁格尔的护士们利用《泰晤士报》提供的基金,购买刷子和肥皂清理病房,用蒸锅消毒并提供清洁的饮用水。赫伯特夫人也帮助购买各种用品,从餐桌到刀叉到大白菜胡萝卜、手术台、毛巾肥皂锅碗瓢盆。这一切的改变不是通过行政当局实现的,而是《泰晤士报》和南丁格尔这样的民间人士。

  英国的军事当局被指责疏于管理造成人员大量病亡,其实俄国人情况更加糟糕,好在他们没有自由的媒体,好在他们有一位天才的医生。这位天才的医生是谁呢?
  @我是白衣卿相 2021-09-25 11:58:44
  好想知道楼主所说的那位俄国医生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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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就来啦:

  上篇《南丁格尔》里面,咱们介绍了在南丁格尔的领导下,英军的医疗救护系统有了很大改观。而俄国方面也有一位了不起的人物,他的名字叫尼古拉•皮罗戈夫(Nikolai Pirogov)。
  
  皮罗戈夫是一位俄国军医,14岁进入莫斯科大学学习医学,25岁成为多帕特(Dorpat)的德意志大学(German University)教授。在被任命为圣彼得堡的军事医学院(Academy of Military Medicine)外科教授前,1847年随着部队前往高加索前线,在那里成为第一位在战场上进行麻醉和手术的人。战场上会送下来大批伤员,先救谁后救谁,是动手术还是采用其它方法处理,需要有个优选法。虽然听起来很残酷,这也是皮罗戈夫的创举。在克里米亚,皮罗戈夫强化了他创造的体系,这是他最伟大的成就之一。

  皮罗戈夫1854年12月份到达克里米亚,当地的情况让他大吃一惊:数以千计的伤病员在寒风中被用敞篷大车运到皮里柯普(Perekop),很多人被冻死在路上。侥幸活下来的人,很多也被严重冻伤需要截肢,还有很多甚至因为缺乏交通工具而被遗弃在路边。长期缺乏医疗设备是一个原因,官僚腐败是另一个原因。医生们把好药好器械卖高价,给他们的伤员用代用品。联军登陆前,克里米亚的医院只够救治2,000人,阿尔玛一战的伤员就有6,000人,英克曼一战又多了12,000人。

  外科医生也没有经过严格训练,说他们是医生不如说是村里的手艺人,拿着肮脏的屠刀就上阵了,什么卫生消毒的概念,抱歉根本没有。

  皮罗戈夫一到塞瓦斯托波尔,首先做的跟南丁格尔差不多,也是整顿医院秩序,把他的系统导入进来。炮击后大批伤员送来,完全没有秩序地胡乱塞进医院,伤者和死者混在一起,不加区分地直接往手术台上抬。从1月20日那次炮击开始,皮罗戈夫要求护士先把伤员分类确定次序,伤员被分为三类:受重伤但是可以救治的分为一类;轻伤的由护士处理一下先等着,等到医生有空了再来治疗;而无法救治的则直接送到安息之家,由护士和牧师照顾,做临终关怀。

  这极大地提高了皮罗戈夫团队的工作效率,皮罗戈夫一个人在三张手术台上忙碌,整个团队密切配合如流水线般,使他的团队一天就能做一百多个截肢手术。他还改进了截肢方法,保留更多的肢体让创伤更小。他也注意到了感染这回事儿,虽然还不知道这是由细菌和病毒引起的,以为是脏水造成的,于是他把动过手术的伤员,和伤口化脓或者坏疽的伤员隔离开。采用这些先进的方法,皮罗戈夫取得了65%的上肢截肢生存率,比英军甚至是法军都高。克里米亚战争中最常见的下肢截肢,皮罗戈夫也取得了25%存活率的好成绩,英国只能达到10%左右。

  英国人对麻醉没有俄国人和法国人这么重视,原因多种多样。有的担心直接把伤员麻醉过去了,毕竟麻醉师是个技术活儿,在战场条件下合格人才没有那么多。还有的担心伤员用了麻药抵抗力会下降,另外,关公刮骨疗毒的故事虽然英国人没有听过,但是相信类似的故事英国也有。不用麻药更能体现英雄气概,主帅拉格伦不就是个例子吗?

  另外皮罗戈夫同法国人一样,也是非常重视护士的作用,护士对减轻伤员的伤痛提供了巨大的精神力量,皮罗戈夫鼓励俄国贵族妇女组织护士队来克里米亚。英克曼之战后,沙皇的嫂子组织了护士队,随着皮罗戈夫长途跋涉前来克里米亚,她们很多都是军人的女儿、妻子和遗孀。皮罗戈夫把她们分成三组,一组帮着做手术,一组负责照顾伤员分发药品,一组负责打杂。克里米亚本地的妇女们也被动员起来,作为战场上救护所的护士。
  上篇《南丁格尔》里面咱们说是《泰晤士报》的报导直接催生了南丁格尔和她的护士队,促进了英军医疗体系的改进。克里米亚战争是第一次被新闻报道的战争,各国民众通过报纸迅速了解战场上发生的事情,这是以前历次战争从来没有过的事情。民众的反应成为军事当局采取各种措施的一个重要考量,这是第一次民意发生作用的战争。

  英国尤其如此,伤病员没有得到很好的照料,部队在塞瓦斯托波尔城外生活艰苦的消息经媒体传回国内,立即引起极大反响。这一年冬天英国本身的寒冷天气,加深了公众对塞瓦斯托波尔城外英军的担忧,大家纷纷捐款捐物到那几个基金会。维多利亚女皇宣布温莎堡的所有女士,包括她自己,都要给前线将士织毛衣。

  报纸在1855年的英国变得更加普及,这一年英国取消了印花税,让报纸便宜到几乎人人都买得起。报纸替代了以往来自官方的战报,成为公众了解战争的主要途径,蒸汽船和电报加快了新闻的传递速度。克里米亚战争开始的时候,新闻需要五天的时间才能从克里米亚传到伦敦,从巴拉克拉瓦到瓦尔纳蒸汽船用两天时间,然后三天时间消息被骑马送到贝尔格莱德,那里有通往伦敦的电报线。1854年冬天,法国把电报线铺设到了瓦尔纳,一下子省去了骑马的三天时间。而到了1855年4月底,英国铺设了从巴拉克拉瓦到瓦尔纳的海底电缆,巴拉克拉瓦的消息几个小时后就可以到达伦敦!
  当然政府花这么大的代价铺设的电报线路,主要还是用于军事用途。新闻记者不能妨碍军事需要,只能用来发些简要新闻,随后的详细报道还是由汽船运送,出错是难免的。即便是今天,最初的新闻报道也不是每次都能做到完整无误的。

  新闻对大众的重要性不仅仅在于其时效,还在于提供了更加丰富的细节。那个时代报纸是新生事物,还没有什么新闻检查制度,记者们尽可能地详细描述所看到的一切。通过他们生动的描写,读者了解到战争的残酷和士兵的艰苦,让战争成为全体人民的事情。公众纷纷讨论如何进行战争,从来没有这么多的读者给报社写信,发表他们关于如何进行战争的见解。最牛的是牧师约瑟夫•布莱克斯利(Joseph Blakesley),给《泰晤士报》写了大量关于克里米亚战争的长信,内容从克里米亚的气候到俄国人的性格,无所不包,这让他获得了民间史学家的名号,后来甚至成为剑桥大学的皇家历史教授。
  
  新发明的摄影术,虽然不是第一次被用于战争,但是此前1846年的美墨战争和1852年的缅甸战争,跟克里米亚战争都无法相提并论。
  @潜灵 2021-09-28 15:04:01
  今天过个瘾,养肥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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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越来越肥了,可惜每次想多发点,都发不出来。继续:
  
  这张照片上,几位英国士兵穿得暖暖和和,显示英军战士不像报纸上说的那样冻得要死。不过芬顿到达克里米亚的时间是1855年3月份,这张照片拍摄于4月中旬,气温已经达到26度左右,相信照片上几位当兵的一定是热得汗流浃背。

  所以说有图不一定有真相,相比之下,《泰晤士报》的拉塞尔虽然也会出错,但是作为独立客观的报道,更接近于事实真相。拉塞尔1820年出生在爱尔兰的都柏林附近,有英格兰和爱尔兰双重血统,这让他从心底里更亲近普通士兵,对军事当局的无能,高层领导的不称职更加反感。有人说这是现代知识精英,同老式贵族之间的矛盾。的确英国是一路改良走过来的,没有经历过法国那种相对彻底的大革命,很多弊端依旧存在。拉塞尔也并不是无的放矢专找领导们的毛病,说起来拉格伦算是具有战争经验的老将,或许也是当年英国陆军的一时之选,但是他的副官里,至少有五个是他的侄子或者外甥,这恐怕就说不过去了。

  军事当局自然也不待见他,拉格伦就下令手下不要跟他讲话,不得泄密。军方对《泰晤士报》的负面报道那是相当地不满,拉格伦给战争大臣纽卡斯尔公爵写信说,这个拉塞尔的报道泄露了大量机密,长敌人志气灭了自己威风,确实沙皇就看《泰晤士报》。1855年1月4日,拉格伦再次给纽卡斯尔写信,说拉塞尔简直是叛国。不过纽卡斯尔感受到了来自《泰晤士报》造成的政治压力,说要不你把军需官艾雷和他的副手爱斯考特换下来,平息一下公众的压力?

  看媒体不姓党后果多严重!万恶的资本主义在媒体的压力下简直快要官不聊生了。相对来说拉格伦还算幸运,另有一位高官顶不住压力干脆撂挑子不干了,这一位高官是谁呢?
  @我是白衣卿相 2021-09-29 09:31:14
  祝楼主“十一”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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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一快乐,继续:

  上篇《无冕之王》里面咱们说过,《泰晤士报》的记者拉塞尔搞的英军统帅拉格伦十分不爽,但是有一位比拉格伦还大的官,顶不住压力直接就辞职了,这位大官是谁呢?就是英国首相阿伯丁伯爵,事情还要往前翻翻页。

  英克曼一战过后,下一步战争该如何进行,一直是大英帝国议会里的一个重要议题。1854年12月12日的议会上,为这个问题大家炒成了一锅粥,甚至伤了执政联盟内部的“和气”。

  大英帝国是个海上强权全球帝国,陆军数量本来就跟欧洲顶尖的陆上强国无法相比,还需要四处驻防,能投到克里米亚战场上的兵员捉襟见肘,这个问题需要解决。然而英国是个放任自流的民主政体国家,解决这个问题可不像沙皇一声令下就能征兵那么容易,体制上的弱点暴露无遗。

  政府想要支持战争,只能在法案的修改和制定上做做文章。《民兵法案》(Militia Bill)在一片争吵之中通过了,让那些兼职的民兵转为正规军,多少解决了些问题。既然征召本国人当兵困难重重,咱大英帝国有钱,干脆花钱请外国人当兵打仗好了,于是通过了《外籍征召法案》(Foreign Enlistment Bill),从英国以外招收士兵组成雇佣军。

  兵主要从德意志各邦和瑞典招收,英国纳税人付钱,每一百人付975英镑,每个新兵发6英镑的奖金。要求是身高不低于5英尺2英寸,大约是1米57,看起来当年日耳曼人的身材也没有今天这么高大威猛。
  
  招雇佣军的做法招致军队内外的不少反对声音,这倒不是大事儿,大事儿是报纸上报道的英国兵在克里米亚受苦受难,让人们对政府不满。媒体也随之转向,十天前《泰晤士报》还刊文支持阿伯丁政府的政策,现在火力全开转而批评政府。前一段时间拉格伦还是英克曼的英雄,大英帝国的脊梁,这阵子变成了千夫所指的人物,说军队境况如此艰难全在于他。

  在公众的压力下,首相阿伯丁伯爵辞职不干了,本来阿伯丁伯爵打这个仗都勉勉强强的。一周后2月6日,女王请帕麦斯顿组阁新一届政府。帕麦斯顿受到爱国的英国中产阶级的欢迎,中产阶级希望他能从“不称职的”将军手里改变战争局面。
  @我是白衣卿相 2021-09-30 15:50:44
  帕麦斯顿:这厮发动的鸦片战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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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式的翻译是“巴麦尊”,继续:

  相比之下,拿破仑三世对媒体和公众的力量更为重视,毕竟他是“民选”出来的皇帝。法国可不像英国那样对媒体放任自流,所有来自前线的报告都先送战争部,经过审查后方可发表,拿破仑三世深知控制媒体的重要性。克里米亚战争期间,政府方面经常付钱给报纸刊登对政府有利的消息,看来五毛党不是天朝首创。拿破仑三世认为这场战争是他赢得公众支持的一个手段,他一直盯着公众的反应。指示康罗贝尔,除非有十足的把握,否则不要采取攻势行动,如果伤亡过大即便能获胜也不要尝试。

  此外拿破仑三世还命令警察收集公众的批评,地方长官也要向皇帝报告民间舆论走向。从这些报告中拿破仑三世看到,法国人没有了主动参与战争的热情,随着法军并没能取得迅速胜利,法国人越来越没有耐心,批评大都指向康罗贝尔的领导能力,和拿破仑王子的胆小如鼠。在英克曼战斗中,因为没能及时率领法国第3师支援战线中部的英军,卡尔•马克思都说,那个穿着将军制服的人,玷污了拿破仑这个名字。法国人越来越反对战争,巴黎里昂酝酿着罢工和示威游行,在马赛人们阻止向前线的运输,看起来人人都渴望和平。为了平息公众的批评,拿破仑三世想干脆御驾亲征,亲自去克里米亚尽快拿下塞瓦斯托波尔,也以此恢复拿破仑家族的荣光。

  俄国方面,因为严格的新闻管制,公众得不到多少有关战争的消息。只有一份报纸《敖德萨信使》(Odesskii Vestnik)报道黑海方面的情况,但也没有记者派驻克里米亚。这些简要的消息,通常还要滞后两三周的时间。阿尔玛之战的消息到10月12日才发表,整整落后21天后,而失败被美化成“在优势敌军的侧翼包抄下的战术撤退”。11月8日发布的消息承认英克曼战败,也没有说明详情,公众并不知道俄军指挥上是多么无能和武器装备上是多么落后。

  没有让人信服的官方消息,人们只好相信各种小道消息。谣传说英国人在挑动波兰人造反,而印度人要倒向俄国,美国人要来克里米亚支援俄国人等等。好多人相信俄国跟美国签署了军事协议,说起来美国在这场战争中,北方废奴州大体上支持西方,而南方支持俄国,因为俄国也是农奴经济。但总的来说,多数美国人看老牌帝国主义大英帝国不爽,跟英国的关系近年来也越来越紧张。美帝自己跟英帝有领土纠纷,还觊觎着古巴,而英帝不准美帝吞并古巴。克拉伦登对内阁明确表示如果美帝入侵古巴,英帝就要向美帝宣战。有了英帝这个共同的敌人,美俄关系不能不好,尽管美国人也不喜欢沙皇的专制制度。战争期间美国往俄国卖军火,志愿者作为工程师和医生去克里米亚帮助俄军。也就是这个时候,美国俄国之间就购买阿拉斯加进行了第一次探讨,这下大家明白俄国人为啥要卖阿拉斯加给美国了吧?
  @呼呼哈哈999 2021-09-29 03:18:26
  看了一页,先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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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继续:

  回过头来继续说俄国到处流传的谣言,警察努力控制谣言的传播,然而谣言依旧无处不在。俄国各阶层对战争的看法不一,联军入侵克里米亚激起了俄国人强烈的民族主义情感,特别是在知识阶层,让他们回想起1812年的爱国记忆。普通俄国百姓这次更加憎恨的是英国人而不是法国人,俄国人打败过拿破仑,俄国人认为这次战争法国人是英国人的小帮凶,英国佬才是罪魁祸首。如今天可以用“美帝是一切XX的根源”来说事儿一样,XX可以指代任何不好的事情,那个时候“英帝是一切XX的根源”。于是帕麦斯顿和纳皮尔成为邪恶的化身,家长吓唬哭闹的小孩都要说“英国佬来啦!”或者是“纳皮尔来啦!”

  俩年轻人较劲,都要骂你个帕麦斯顿!你个纳皮尔!然后叮叮咣咣动起手来。

  泛斯拉夫主义者全力支持战争是不言而喻的,他们为俄国入侵巴尔干欢呼,对俄军从巴尔干撤退非常失望,敦促沙皇就在那里迎击敌人,哪怕是全欧洲的敌人,甚至要发动圣战从奥地利和奥斯曼手里解放所有的斯拉夫民族。自由派不支持沙皇的圣战,教育阶层希望通过谈判避免战争。

  最底层人民的看法很有趣,战争中最遭受苦难的就是农民。由于征兵,有些地区的农业人口下降了。加之自然灾害,以及劳力和牲畜被征用,导致了很多农奴造反,杀地主烧粮仓,这让俄国不得不在后方留下大量军队作为维稳的力量。

  然而也有很多农奴视这场战争为一个机会,1854年春天俄国的农村就流传着一个谣言,说自愿参军的人,战后就会获得自由,于是农奴们纷纷踊跃报名参军。有关当局辟谣,反而激起了农奴们的强烈愤慨:都是你们这群小人把圣上的恩泽给贪污了。农民们纷纷涌向征兵站,不愿意再为地主干活了。

  有了这么多自愿从军的人,沙皇在兵员上无需多虑,这跟英国的情况形成鲜明的对比。按说这是个机会,俄军有足够的力量,在联军苦苦挣扎的冬季里把联军赶下海去,但是俄军却没有这个想法。英克曼一战过后,俄军高层失去了信心,沙皇也不再信任他们,把战场的指挥权拿了回来。沙皇本人也意志消沉,认为战争不可能打赢了,有些后悔当初的草率决定。旁人看来,自打战争开始以来,沙皇似乎老了十岁。

  可能沙皇仍然寄希望于他的“一月将军”和“二月将军”,希望寒风和疾病将联军打败,对他手下将军不作为也不加督促。

  当然俄军也有后勤上的困难,难以发动大规模的攻势。联军控制了海洋,俄军只能通过冰雪泥泞的陆路,用马车和牛车通过俄国南部运送给养。那个时候俄国南部没有铁路,整个俄国铁路也才刚刚开始兴建。运输用的牛马本身还要吃草,冬天克里米亚草料短缺,大量牲畜冻饿而死。到1月份大车的数量下降到11月初的三分之一2,000辆,这导致塞瓦斯托波尔的俄军口粮配给急剧下降,俄军不得不吃死牛的肉。用来御寒的伏特加倒是管够,每天都有十多个当兵的扛不住开小差了。

  不过这都不是沙皇不愿采取攻势的主要原因,主要原因是什么呢?
  @Elcid2017 2021-10-02 14:13:48
  楼主国庆节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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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国庆节快乐!继续:

  前面咱们说到,尽管沙皇尼古拉手里有充足的兵员,却仍不打算在克里米亚发动攻势,到底沙皇在担心什么呢?沙皇担心的是奥地利人。奥地利人一旦加入西方阵营参加战争,直指的可是俄国的核心地带波兰和乌克兰,同时还可能连带着把普鲁士也裹挟进来,这可比遥远的克里米亚要命得多。

  帕斯克维奇就一直提醒沙皇,说注意奥地利入侵俄国的波兰的可能性。12月20日在写给沙皇的信中,帕斯克维奇请沙皇留更多的部队在奥地利边境,而不是派去克里米亚。奥地利的威胁越来越现实,两周前,奥地利同英法结盟,保证多瑙河诸公国不被沙俄入侵。夏天背信弃义的奥地利人动员军队威逼沙皇撤军,在沙皇背后捅了一刀,从此沙皇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揣测奥地利人,开始认真地考虑奥地利、普鲁士以及其它日耳曼国家对俄开战的可能性。沙皇十分担心俄国可能在强敌面前崩溃,把祖先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断送。沙皇亲手写了个备忘录,列举了最糟糕的前景:英国人和瑞典人从波罗的海进攻俄国,奥地利和普鲁士从波兰和乌克兰进攻,西方列强从黑海和高加索方向进攻。果真如此的话,俄国无法抵挡,将不得不放弃乌克兰,守住俄罗斯的核心部分。

  那奥地利人是咋想的呢?加入英法同盟就是要同俄国开战吗?其实不是。从打一开始奥地利人想当的角色就是“和平缔造者”,同时兼顾着维护自己的利益,开战以后更是不忘初心。在夏天出手逼俄军退出多瑙河诸公国后,奥地利的利益暂时获得了保障,但是他们当然明白,这场对俄战争对于奥地利的未来地位,会产生严重的后果。战争拖得越久,就越会把奥地利绑到联军的战车上。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奥地利就危险了,奥地利人两头为难。加入对俄战争,就彻底同俄国交恶,未来面临着俄国的报复,到时候西方盟国会像力挺土耳其一样,为奥地利撑腰吗?显然法国就不会。而不参与战争,如何保证在战后的和谈中拥有话语权?

  在两大阵营中走钢丝很难,但是布尔必须想出办法来维护奥地利的利益。好在约瑟夫皇帝充分信任他,让他可以放手施展外交手段。

  布尔认为法国人一向有适可而止的想法,并不愿意过度冒险。相信土耳其人也会见好就收,难啃的骨头是英国人,战前的谈判英国人就很不给奥地利人面子。英国人的想法是要奥地利人加入到他们那一边,这种要求随着战争的进行越来越强烈,但是奥地利人不想也不能绑到西方的战车上。
  @我是白衣卿相 2021-10-03 13:21:04
  奥地利人二头不讨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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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办法呀,继续:

  说到这里,草根有必要介绍一下这个“统一的多民族国家”——奥地利了。1850年代的奥地利不是今天的奥地利,叫她“哈布斯堡王朝”更为合适。

  《诗经·小雅·谷风之什·北山》云:“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话放在古代乃至近代的欧洲一样适用,就是说每一块土地都是有主的,都是王的。而每一块土地上的人民,都是王的臣民。哈布斯堡王朝就是这样的一个“王”的朝,它的土地到了1850年代,还包括了奥地利、匈牙利、捷克、斯洛伐克、克罗地亚等,还包括塞尔维亚、波兰以及意大利的一部分。这些地方今天是各个独立的民族国家,当年统一在哈布斯堡王朝的旗帜下,维系帝国统一的纽带,就是咱们大家都是“王臣”这一条了。

  要说古代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相安无事,可是法国大革命改变了这一切。法国人把国王砍了脑袋,自己当家做起了主人,以前土是“王土”,今天是我们全体法兰西人民的土地,这一下多出来了个“民族”认同感,当然产生的凝聚力与以往大不一样。拿破仑能以少打多横扫欧洲,固然跟拿破仑的军事天才有关,但是法军民族认同感产生的凝聚力,也是拿破仑成功的一个重要因素。

  民族认同对法国这样单一民族的国家来说可能有益无害,但是对奥地利乃至俄罗斯这样的“统一多民族国家”来说,特别是对这些国家的国王或者皇帝来说,可绝不是一件好事儿。不论是哈布斯堡的皇帝还是俄国的沙皇,都要把法兰西人这种自由主义的思潮扼杀在摇篮里,摇篮里不行就扼杀在婴幼儿时代,总之不能让他长大成人。对西方歪风的严防死守,是这两个国家能凑在一起搞起神圣同盟的原因。奥地利治下的匈牙利爆发民族起义,沙皇立马派兵帮助镇压,原因也在于此。
  
  来张地图,看看“统一的多民族国家”奥地利的成色,图中每一个颜色代表了一个民族。
  @我是白衣卿相 2021-10-04 09:50:04
  二战以后,奥地利彻底沦为了单一民族国家。不知道奥地利人是喜是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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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应该无所谓的,毕竟甩掉了穷亲戚,你说是不是?对平民来说,大国小国无所谓,但是交税有所谓,所以…… 继续:

  11月初似乎又有一个机会,拉格伦要奥马尔帕夏把部队调到瓦尔纳,准备增援克里米亚。土耳其主力这一调走,俄国人会不会趁虚而入?会不会同奥地利人发生冲突?好事儿,赶紧把奥马尔帕夏的部队调到克里米亚去。不过想法固然好,问题是英国人运力不足。《冬天来了》那篇咱不是说了吗?前线的英军这也少那也缺,看起来1855年1月份之前土耳其军队都运不走了。

  法国人呢?咱们前面说过,法国人参战的目的很明确,拿破仑三世就要打破1815年《维也纳公约》(Congress of Vienna)强加给法国的束缚,让法国来主导欧洲新秩序。对于战后欧洲的“新秩序”,法国有自己的想法:一个独立的波兰王国将会出现,由拿破仑三世的堂弟去当国王;瓦拉几亚和摩尔达维亚将会合在一起,成为一个新的民族国家罗马尼亚;意大利将从奥地利的版图上分离出来。当然法国人这些活儿也不是白干的,法国人希望在领土上获得补偿。您看拿破仑三世这些雄才大略,哪个不是要“统一的多民族国家”奥地利割肉?英国人真担心法国人这想法会把奥地利推到俄国一边去。

  1854年10月23日英国内阁开会讨论了奥地利的和平倡议,决定不接受,不过同意继续商量,给奥地利人一个面子。克里米亚战事正在进行,等打出个眉目来再说吧。

  谈判间英克曼之战的结果出来了,俄国战败,在普鲁士国王弗雷德里希•威廉四世(Friedrich Wilhelm IV)的协调下,沙皇尼古拉答应无条件接受“四点要求”。1月7日,沙皇驻维也纳大使亚历山大•戈尔恰科夫亲王(Prince Alexander Gorchakov),又一位戈尔恰科夫,这位是那两位将军的堂兄弟,都是戈尔恰科夫家族的。戈尔恰科夫宣布俄国接受四点要求,包括有争议的结束俄国在黑海权力的第三点。随后的几周里沙皇尼古拉想尽快开始和谈,随着奥地利加入西方阵营,沙皇担心一场群殴俄国的大战就此爆发,想尽快结束战争。

  到底和平就此到来了吗?
  @我是白衣卿相 2021-10-05 09:54:32
  真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啊,普鲁士也搅合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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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继续:

  沙皇尼古拉终于认清形势,答应无条件接受“四点要求”。随后的几周里沙皇想尽早开始和谈,随着奥地利加入西方阵营,沙皇担心一场群殴俄国的大战即将展开,想尽快结束战争,但是英国人法国人愿意就此罢手吗?

  此时英国人对和谈没有兴趣,英国人想在战场上先取得决定性的胜利再说。1月9日维多利亚女皇告诉外交大臣克莱伦登,说她以为俄国接受四点要求只是一个“外交手腕”,是为了防止联军夺取克里米亚。军事手段不能放弃,塞瓦斯托波尔必须拿下,才能确保俄国真的接受四点要求。帕麦斯顿表示同意,他也不想现在就开始和谈。

  法国对开始和谈倒不是那么抵触,因为法国反战的声音很大,很多法国人认为这场战争主要是为了英国佬的利益。这种情况下,拿破仑三世觉得可以试探着开始和谈,可以把他对波兰和意大利的主张加进去。
  
  帕默斯顿

  谈判期间阿伯丁政府下台,战争派帕默斯顿接任首相。对于和谈,帕麦斯顿派了一个一向以来就是主战派的约翰•罗素爵士作为英方的代表,前往维也纳。用意显而易见,就是要把和平谈判搅黄。结果没想到的是,罗素到了维也纳,跟布尔三交流两交流,竟然接受了奥地利人的看法,对英国一贯以来对土耳其以及东方问题的政策怀疑起来,吓得帕麦斯顿和克莱伦登赶紧叮嘱罗素不忘初心,千万别真搞出个和平协议。

  法国这边也没闲着,1月26日,经过一系列法国主导的漫长的谈判,一个意大利王国皮埃蒙特-萨丁尼亚(Piedmont-Sardinia)加入联军一方投入战争,同意派一支15,000人的军队到克里米亚。

  皮埃蒙特-萨丁尼亚(后简称“撒丁王国”)是刚刚摆脱奥地利统治的一个意大利邦国,您问这样一个意大利的邦国,跟俄国跟克里米亚八杆子打不着,趟这个浑水干嘛?这个意大利邦国别有企图。这个邦国有一位雄心勃勃的首相加富尔伯爵(Camillo Benso, conte di Cavour),在1852年即位的国王维克多•艾曼纽二世(Victor Emmanuel II)支持下,通过引入民主改革,重建经济和军队,开始富国强兵,准备统一意大利。

  撒丁王国派阿方索•费雷罗•拉马尔莫拉(Alfonso La Marmora)将军率领的军队加入联军一方,希望通过这一举措取悦于西方,继而获取法国的支持,由撒丁王国主导统一意大利。

  法国对意大利统一不感兴趣,但是对于打击老对手奥地利很有兴趣。1815年打败拿破仑之后,奥地利因为对拿破仑作战有功,被奖赏了两个意大利省份伦巴第和威尼斯。让奥地利这两个意大利省份丢掉,既是对奥地利的一个复仇,也是对1815年后的维也纳体系的一个突破。更何况,获得这两个富裕的意大利省份,撒丁王国愿意把萨伏伊和尼斯交给法国,让拿破仑三世的法国获得实利。

  拉撒丁王国加入进来有利有弊,撒丁王国图的是奥地利统治之下的意大利疆土,而上一年12月22日法国同奥地利签署过密约,对俄战争期间保持意大利现状。对这等国际大事撒丁王国自然没有话语权,他们还需要证明他们对西方是有价值的。现在看起来奥地利并不打算真正参战,这倒刚好是个机会让撒丁王国证明一下,他们比起不可靠的奥地利人,对西方盟国更有价值。

  英国对于新加入一个小伙伴来也感到高兴,拉格伦的部队需要增援,英国愿意付100万英镑,把撒丁王国的部队置于英军指挥之下。到1855年初英军只得到了25,000名援兵,能获得这15,000生力军,显然对英军大有好处。

  教皇也支持大打,法国和英国还武装了一支1,500人的波兰军团,由波兰流亡者、囚犯和沙皇军队中投降过来的波兰人组成。
  @我是白衣卿相 2021-10-06 17:34:22
  意大利人也来凑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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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便宜可占啊,继续:

  既然谈判无果,那就要在战场上先取得些优势再说。2月上旬,担心联军发动新的登陆作战,从皮里柯普切断整个克里米亚半岛,同时也想取得一场胜利提振一下士气,沙皇下令夺回联军最初登陆的小城叶夫帕托里亚。

  这时候的叶夫帕托里亚,由刚从瓦拉几亚过来的,奥马尔帕夏率领的20,000土耳其军驻守,由联军的舰队支援,还有34座炮台拱卫。不过由于是土耳其军,相比之下算是最软的柿子,沙皇打算拿“伪军”开开刀。

  命令下来,战区的俄军指挥官弗兰格尔(Baron Wrangel)中将却认为小城城防坚固,还有联军的海上支援,对胜利没有信心,不愿意发起进攻。沙皇要求命令必须执行,弗兰格尔的副手克鲁莱夫(Stepan Khrulev)中将此时主动请缨,那就You can you up好了,沙皇立即撤了弗兰格尔的职,让克鲁莱夫顶替他。

  克鲁莱夫,用戈尔恰科夫的话说就是个“有勇无谋”的家伙,优点倒是听话。缅希科夫问克鲁莱夫能不能拿下叶夫帕托里亚?克鲁莱夫说没问题,包在我身上。克鲁莱夫带着19,000人108门大炮,打算在2月17日对叶夫帕托里亚展开一场突然袭击,结果行动被土耳其和联军方面预测到。俄军的突击遭到土耳其军和联军海军炮火的猛烈打击,攻势发起后毫无进展,损兵折将1,500人后只好败退回去。
  
  2月24日,叶夫帕托里亚战败的消息报告给圣彼得堡的沙皇,成为压垮已经病得很重的沙皇的最后一根稻草。连最软的柿子土耳其军都没能拿下,看来这仗真的没法儿打了。

  2月8日沙皇就患上了流感,但是沙皇仍然坚持每天办公。16号感觉好了些,沙皇就不顾医生的劝告,连棉大衣都没穿就去视察部队,那一天温度零下23度。第二天沙皇又去了一次,晚上病情加重,转成了肺炎。沙皇的私人医生曼特(Mandt)给他听了听,说肺里已经能听到液体的声音,无药可治了。

  听医生的劝,沙皇把掌管政府的工作交给了儿子亚历山大(Tsarevich Alexander),嘱咐儿子撤掉克鲁莱夫,同时用多瑙河前线的统帅戈尔恰科夫替换掉缅希科夫。不过大伙儿认为这俩人都只是沙皇的替罪羊,哪次行动不是沙皇陛下您亲自做的决策?

  
  3月2日沙皇去世,到另一个世界去为他守卫塞瓦斯托波尔的将士们祈祷去了。俄国人得知消息都惊讶不已,沙皇的身体状况历来是机密,这一下子沙皇说死就死了,谣言立马传开了说沙皇自杀了,说沙皇承受不住叶夫帕托里亚战败的消息,让医生给他毒药服毒自尽。一些人聚集在冬宫门口,要求把那个杀了沙皇的日耳曼医生曼特处死,吓得曼特赶紧坐上马车仓皇出逃,一路狂奔离开了俄国。

  也有说沙皇自杀不是谣传,这种观点到现在还有市场。确实沙皇生无可恋,上帝已经不站在他这一边了。临死前沙皇尼古拉把儿子叫到身边,请他告诉战士们,特别是守卫在塞瓦斯托波尔的战士们:“我一直尽最大努力,我不缺乏良好的愿望,缺乏的是知识和远见,我请求他们的原谅。”

  沙皇去世的消息3月2日晚些时候就传到了巴黎和伦敦,英国人兴高采烈,每个人都觉得战争打赢了,发动战争的沙皇尼古拉一世死了,上帝惩罚了他。很快部队就会凯旋而归,巴黎和伦敦股市也随之大涨。

  消息传到克里米亚前线倒是挺慢的,3月4日晚上,正式消息通过电报传到前线之前,一块带着纸条的石头从俄军阵地里扔了过来,法国兵捡了起来,上面用法文写着:“俄国暴君死了,和平马上就要到来,我们没有理由再同尊敬的法国人战斗。如果塞瓦斯托波尔陷落,那是暴君应得的报应。一个真正的,热爱祖国但是痛恨野心勃勃统治者的俄国人”。

  然而不管多少俄国人祈望和平,新沙皇亚历山大二世却不打算放弃他父亲的遗愿。继承皇位的亚历山大今年36岁,做了30年的太子,一直生活在父亲的影响之下。相比传统守旧的父亲,亚历山大广泛游历西欧各国,更倾向于自由主义的思想。让他父亲不喜欢的是,亚历山大对军事不感兴趣,但他是俄罗斯民族主义者,对泛斯拉夫主义深表认同。接手皇位后,亚历山大认为俄国不能接受任何屈辱的和平条件,任何谈判都不能伤害到“俄罗斯的尊严和荣耀”,否则就要继续为俄国的神圣目标而战。亚历山大也注意到法国日渐兴起的反战情绪,希望能把法国人从英国人身边拉开。内斯尔罗德通过女婿给法国人捎信:“法国和俄国之间的战争并无敌意,只要皇帝拿破仑陛下愿意,和平马上就会到来。”

  法国人接受了俄国人递过来的橄榄枝了吗?欧洲的和平到来了吗?

  @我是白衣卿相 2021-10-07 20:29:38
  我倒是听说沙皇是自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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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这个说法,不过据说东正教徒不可以自杀,所以存疑,继续:

  挑起这场战争的沙皇尼古拉一世撒手人寰,一时让大家都以为战争即将结束。然而继任的新沙皇亚历山大二世是个民族主义者,他绝不愿意让俄国接受任何屈辱的和平条件。同时,新沙皇也注意到法国日渐兴起的反战情绪,他希望能把法国从英国身边拉开,亚历山大二世的目的能达到吗?
  
  沙皇亚历山大二世

  这个时候的法国皇帝拿破仑三世,正面临着来自英国盟友越来越大的压力,要求扩大对俄战争。英国新任首相帕麦斯顿打算建起一个围殴俄国的大联盟,拿下塞瓦斯托波尔只是个开始,继续要做的是把俄国的势力从黑海、高加索、波兰、芬兰乃至波罗的海驱逐出去,这已经大大超出了当初英法奥都接受了的“四点要求”。但那个“四点要求”是软弱的阿伯丁联合政府策划的,不能让力主大打的帕麦斯顿满意。帕麦斯顿自有瓜分俄国的设想,还是一年前的1854年的3月,帕麦斯顿在给内阁的 里就描绘了这样的前景:

  “奥兰群岛和芬兰归还给瑞典,俄国波罗的海沿岸的一些日耳曼省份划归普鲁士,重建波兰作为德意志诸邦和俄国之间的屏障……。关于克里米亚、高加索和格鲁吉亚,切尔克西亚(Circassia)或者独立,或者成为土耳其苏丹的一个保护国,如果瑞典、普鲁士、奥地利同英国、法国以及土耳其联合起来,这个设想就可以实现,可以极大地削弱俄国。”
  拿破仑三世大体上也支持帕麦斯顿改变欧洲版图的想法,但是对在高加索地区打击俄国不感兴趣,那里只有英国人的利益存在。并且他还担心国内的反战情绪,这在部队没能取得迅速胜利后便显现出了迹象,让他对大打有所忌惮。拿下克里米亚夺取塞瓦斯托波尔说来正合适,刚好作为法国的“荣耀”和“声望”来加强他的地位,可以迅速“光荣地”结束战争见好就收。当然如叔叔那般“解放欧洲”的梦想,在法国皇帝的脑海里也从未消失,法国可以对外输出革命建立一大群民族国家,那就要看形势的发展了。

  法国皇帝的设想是把克里米亚归还给土耳其,支持意大利独立,让奥地利让出伦巴第(Lombardi)和威尼斯(Venetia),给奥地利以多瑙河公国土地作为补偿。当然,陛下更关注的是波兰问题,希望普鲁士和奥地利能接受一个独立的波兰,作为他们同俄国之间的缓冲国。他准备建议帕麦斯顿把这个独立的波兰王国作为和谈条件,不过英国担心这个独立的波兰王国,会一下子得罪瓜分波兰的那几个家伙,搞回神圣联盟,然后欧洲各个势力重新站队,这目标是不是有些乱?
  
  4月16日拿破仑三世以法国皇帝的身份访问英国,受到英国上上下下的热情接待,顿时让拿破仑三世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欧洲皇家们都是“上帝的选择”,沙皇尼古拉就一直就瞧不上这位“民选”皇帝路易•拿破仑•波拿巴。此次英国之行拿破仑三世受到维多利亚女皇的款待,让拿破仑三世十分感慨——终于混进了欧洲皇室的朋友圈儿啦,以后一定要让英法联盟更加紧密。

  5月4日英法高层开了一个会,会上法国战争大臣韦永和英国大使考来一再强调,没有获得军事胜利就签署和平条约是个屈辱,还可能造成法兰西第二帝国的政治动荡。后一条打动了拿破仑三世,法国皇帝决定同英国一道扩大对俄战争,和平派外交大臣德鲁因很快辞职。
  既然决定仗还要打,就有一个战略抉择的问题。好在1855年春天俄军战线太长,到处都是破绽,唯一的问题是抓哪个破绽?哪个好抓?120万俄军中,26万驻防波罗的海,29.3万防卫在波兰和西乌克兰,12.1万人守在比萨拉比亚以及黑海沿岸,18.3万人在高加索战场。俄军看起来很多,但是到处都要设防,到处都给了联军机会。

  戈尔恰科夫对这个态势非常担心,担心俄军没有能力进行全线防御。像帕斯克维奇和尼古拉沙皇一样,戈尔恰科夫也非常担心奥地利人会入侵波兰和乌克兰。出于民族和宗教的原因,奥地利人侵入波兰和乌克兰,会有很多当地人加入奥地利军队,因为波兰人同奥地利人一样信仰天主教,西乌克兰的鲁塞尼亚(Ruthenia)、沃里尼亚(Volhynia)还有波多利亚,也都是天主教地区。

  有鉴于此,戈尔恰科夫建议一旦敌人进攻,部队就如1812年那样实施焦土政策,破坏桥梁,烧毁庄稼带走牲畜,然后后撤到有利于防御的地域,撤到俄国的东正教地区布防。沙皇亚历山大表示同意,3月份按计划开始实施,牧师们带着老沙皇的遗嘱来到乌克兰,号召东正教农民起来进行圣战。不过农民们响应并不积极,有参加民兵的,还有些人反倒是希望敌人打过来:反正在俄国咱现在就是农奴,“敌人”来了咱的地位还能低到哪里去?说不定还会翻身得解放呢。

  您说有这么多潜在的带路党,戈尔恰科夫能睡踏实吗?
  此时联军方面也在筹划着春季攻势,除了克里米亚外,有些英国领导人主张在高加索地区再开辟一个新战场。前文《土俄开战》里面咱们说到过,那里一直有沙米勒的游击队和土耳其军在跟俄国人战斗。1854年7月,沙米勒发动了一个15,000骑兵的攻势,朝第比利斯(Tbilisi)方向前进了60公里,那里只有2,000俄军驻守。但是卡尔斯(Kars)的土耳其军没能加入进来,所以他不得不又退回到达吉斯坦(Daghestan)。沙米勒的部下在他儿子穆罕默德(Gazing Muhammed)的带领下,突袭了在茨南达利(Tsinandali)格鲁吉亚亲王恰夫恰瓦泽(Chavchavadze),绑架了亲王夫人以及她姐姐和孩子们,沙米勒打算用他们换回自己被羁押在圣彼得堡的另一个儿子贾马莱丁(Jemaleddin)。这一事件造成国际影响,法国人和英国人要求沙米勒无条件释放亲王夫人等人质。不过在消息送到前,交换就已经完成,沙米勒换回了儿子,还勒索到了4万银卢布的赎金。

  从1853年起英国就给这些穆斯林反抗部落提供武器,但是除了送武器外并没有大的动作,英国还是对这些穆斯林不大放心。1855年为了打击俄国人,英国和法国开始重视起这些高加索部落来。4月份英国派约翰•朗沃思(John Longworth)去联系沙米勒,想请他出头组织各个部落,由英国人提供军事援助。法国也派了自己的人查尔斯•尚帕佐(Charles Champoiseau),联系高加索地区的另外一些部落。

  英国人希望沙米勒的人能把俄军牵制在高加索地区,然而高加索地区情况非常复杂,各个穆斯林部落情况不一。甚至有些主张搞穆斯林原教旨主义,驱逐所有的基督徒,这英国人可接受不了。英国特别是法国不想把自己的人投入高加索地区,武装穆斯林充当代理人又担心他们胡来,有些举棋不定。

  另一个战略方向还是波罗的海方向,看看今年能否在新任统帅的领导下取得突破,新帅是另一位邓达斯——理查德•邓达斯(Richard Dundas)。这位理查德•邓达斯出身海军世家,父亲也曾任过海军上将,上任伊始对拿下喀琅施塔得和斯韦堡,威胁俄国首都圣彼得堡表现出信心。这次海军方面还给邓达斯配上了强将,驾驶贝格尔号(Beagle)随同达尔文进行环球考察的巴塞洛缪•沙利文(Bartholomew Sulivan)船长。沙利文船长是个水文专家,觉得这两个地方都可以通过海上打击攻取,不一定非要陆军登陆。沙利文最初的报告让联军方面很兴奋,克莱伦登去巴黎的时候,还把报告拿给拿破仑三世看,法国皇帝也很感兴趣。拿下喀琅施塔得可以鼓励瑞典加入进来,在北方开辟一个新战场。

  3月20日英国舰队离开港口再次前往波罗的海,又从抓俄国船,封锁俄国海岸打击俄国贸易开始入手,等待着法国舰队加入进来进行下一步动作。沙利文开始侦察芬兰湾,为未来的行动做准备。

  既然其它方向暂时无法获得突破,咱们还是回到克里米亚,回到塞瓦斯托波尔城下,看看那里发生了什么?
  冬天的几个月里克里米亚战场上相对来说比较平静。双方的主要精力都放在了挖战壕修工事上。法军挖了66公里长的战壕,英军挖了15公里,不是英军不卖力,而是英军阵地大都是石头地挖不动。当然,工事修得最好的还得说是俄国人,天才的托德尔本工程师创造出很多历史上的第一次。从南面而不是北面进攻塞瓦斯托波尔的恶果显现出来,没有断掉俄军的后路,俄军可以从北部源源不断地把人员和给养送入城里,仗打成了消耗战。俄国人现在可不只是临时匆匆凑合起来的工事,增加了很多暗堡。俄国人挖地几米,把大炮布置在地下,上面用从船上拆下来的上好的木板做顶棚,再覆盖泥土石块,这样联军的重炮都无法击穿它,小炮上去只能敲个坑。大的堡垒比如马拉科夫堡(Malakov) 倾斜的墙体上布满了射击孔,外面也是鹿砦和交错的堑壕,还有石块和土木掩体,里面有教堂和野战医院。
  
  除了加强主要的堡垒阵地本身,俄军在马拉科夫堡阵地外面,又加建了新的阵地圆丘山阵地(Mamelon Vert),在凸角堡外面挖了深沟。圆丘山是一个低矮的圆形小山,俄军在这里修起来一个复杂的工事体系,布满了堑壕鹿砦,守卫的俄军在里面可以相当舒适地生活。这些新建的阵地,都是在法军持续不断的火力打击之下,在二月份和三月份由勘察加团完成的。很多俄军战士就死在外面的工事里,连尸体都没法拉回来,一直留在堑壕里。

  虽然没有大规模的战斗发生,但俄军仍然时不时地在夜里摸出来,袭击堑壕里的英法联军,损失不大但是让堑壕里的英法联军睡不上个安稳觉。当然法国人也没闲着,派祖瓦步兵突袭俄军阵地,也不是为了占领而是打击俄军士气。干这个活儿祖瓦步兵倒是适合,他们是当时世界上最擅长徒手搏斗的兵了。2月23到24日那个晚上,他们甚至拿下了一个俄军新建的阵地,然后后撤。

  除了小规模骚扰外,俄军也尝试了大规模突袭,一度似乎要把联军从阵地上赶出去。3月22到23日的晚上,俄军对法军阵地发起5,000人规模的突击,两军在夜暗中激战在一起。俄军从侧翼攻击英军阵地,夺取了部分英军防守薄弱的阵地,然后侧击法军。好在法军祖瓦部队顶住了俄军的攻势,随着英国援军上来,联军击退了俄军的进攻。俄军伤亡1,600多人。战后双方商议停火六小时救治伤员掩埋死者,停火期间两边的军官和士兵聊着天互相让着烟,这是双方不多见的和谐场面。

  
  图错了,更正一下
  除了这些偶尔出现的小插曲,整个1855年初的前线,攻防战只是名义上的,每天例行公事地放上几炮,这段时间最主要的事儿还是挖战壕。当兵的当然不喜欢当苦工,时间长了也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对炮击也习以为常。老兵们能通过声音来判断这是什么炮,该采取什么措施躲避,或者无法躲避只能祈祷上帝了。

  百无聊赖的当兵的甚至玩起了游戏,一方用刺刀挑起一件衣服,让对方来射击,如果打中了报以一阵欢呼,如果没打上一通嘲笑,听着这样的情形像不像第一次世界大战?这场战争发生在第一次世界大战前的60年,两次大战之间最重要的发明是机关枪,让进攻一方处于更加不利的境地,直到飞机和坦克的发明,才让天平再一次倒向进攻一方。

  有时候胆大的英军观察哨,夜里悄悄地爬到中间的无人地带,跟俄国人聊天。当兵的也用打牌、听音乐、唱歌、演戏甚至赛马打发时间。

  随着春天的到来,联军感到最艰难的日子过去了。后方物资大量运来,其中不少是新闻界号召全国人民捐赠的。英军的住宿条件也得到了极大改善,新建起的小屋取代了帐篷,运输工具不但有有马、骡子 、牛拉的大车,还有骆驼,甚至还征用土耳其民工,从巴拉克拉瓦到前沿铺设了一条铁路,彻底改善了英军的补给状况。部队的健康情况也获得了极大的改善。1月份超过3,000人死于疾病和战伤,到4月份这个数字下降到了582人。随着天气转暖,大批游客也前来战场观光,来看看报纸上提到的那些地方。
  @乙未2017 2021-10-12 11:22:12
  楼主更新快一点,精彩,好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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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的好的,继续:

  在战地铺设铁路是历史上的第一次,动议还要提早到上一年的11月份。随着《泰晤士报》披露前线的糟糕状况,解决前线的供应问题成为当务之急。为此阿伯丁政府批了10万英镑的经费,伦敦铁路建筑商塞缪尔•皮托(Samuel Peto)率领一支铁路建设队伍,1855年1月份到达克里米亚,开始了艰苦的建设工作,做苦工的自然主要还是土耳其人。铁路每天差不多能铺设半公里,3月底之前完成了全部10公里长的铁路,从巴拉克拉瓦到英军阵地。

  铁路完成的很及时,刚好可以用来运送新到的重炮和臼炮上阵地,赶上预定于4月9日开始的,对塞瓦斯托波尔的新的一轮大规模炮击,这是为发起新的进攻准备的连续10天的炮击。500门法军和英军的大炮一天二十四小时不停地狂轰滥炸,规模差不多是上一年10月份那次炮击的两倍。不但是开战以来规模最大的炮击,历史上也是空前的。憋了一冬天的联军将士们,都迫不及待地想发起进攻,尽早结束这场耗死人的战争。

  已经有联军的逃兵向俄军做了报告,所以俄军事先知道有这么一场炮击,另外他们自己也可以看到,每天对面都有新的大炮拉上阵地。复活节前夜,俄军开始了战前动员,神父们在全城的教堂里开始祈祷,沙皇送来了圣徒塞尔吉乌斯(St Sergius)的圣像。这个圣像伴随着罗曼诺夫王朝的历次征战,伴随着1812年莫斯科的战士。每个俄军的战士都被这神圣的气氛鼓舞着,知道城市的命运就在他们手中,那一年刚好东正教和天主教的复活节是同一天。“我们狂热地祈祷,”一个俄国护士写道:“为我们的城市和我们自己。”

  午夜城市里各个教堂点亮了烛光,城外联军的战壕里也可以看得到。人们举着蜡烛在街道上游行,划着十字,也有人跪地祈祷。午夜过后下起了雨,没有人离开,他们认为这是上帝的意旨。

  早上联军开始发炮,塞瓦斯托波尔全城笼罩在硝烟和晨雾中,城里人完全不知道炮弹来自何方,是来自城外敌军阵地,还是港口外的联军军舰。城里残垣遍地,医生和护士不停地救治伤员,数以千计的伤员,皮罗戈夫带着他的团队连轴转着,一堵炸塌的墙把他们压在下面。

  受到最严重打击的还是阵地,阵地上每天都要落下2,000发炮弹,这些遭受打击的阵地中就有那位未来的大文豪,炮兵军官托尔斯泰驻守的第四号阵地。
  @我是白衣卿相 2021-10-13 18:59:40
  铁路铺到战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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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继续:
  
  炮击连续进行了10天,俄军统计有16万发炮弹落在塞瓦斯托波尔,数百间房屋被毁,4,712名士兵和平民伤亡。俄军也用409门炮和57门臼炮发射了88,751发炮弹,但是很快俄军便感到炮弹吃紧,命令下来每两发还击一发。随着俄军反击炮火的减弱,主动权来到联军一边。圆丘堡阵地和五号堡垒几乎被完全摧毁,俄军一面疯狂地抢修工事,一面把部队全部派入地堡,准备迎击联军的进攻,但是进攻并没有到来。联军方面对俄军的勇气和抢修工事的能力感到惊讶,让高层产生意见分歧,这分歧还要说到法国皇帝那次对英国的访问。

  拿破仑三世表示要来克里米亚御驾亲征后,克里米亚前线的将领们都表示反对。此拿破仑又不是彼拿破仑,来了除了添乱,还能做什么?你以为名字里有个拿破仑就战神附体了?拉格伦说你们外交部赶紧劝劝,我这儿本来事儿就多,他来了只能添更多麻烦。

  于是英国大使考来赶紧请皇帝陛下改变注意,等关键时刻再去,这个时候不妨来俺们英国访问一下,四月份看起来是个不错的时间。于是发生了咱们前面提到的4月16日拿破仑三世访问英国的事情。在英国,除了混欧洲皇室圈子外,还就双方共同关心的问题进行了探讨,这其中也包括了前线采取的策略。

  到底是什么策略,让前线将领们产生分歧了呢?
  @我是白衣卿相 2021-10-14 21:23:43
  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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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继续:

  咱们谈到英法联军前线将领之间产生了些意见分歧,而分歧的根源还要从拿破仑三世那次访问英国说起。

  在访问英国期间的4月18日,拿破仑三世、帕麦斯顿、艾伯特亲王、克莱伦登、法国新任外交大臣瓦莱夫斯基(Walewski)伯爵、英国新任战争大臣潘缪尔伯爵(Panmure)、以及法国战争大臣韦永在温莎堡开了个会,讨论下一步要在克里米亚采取的军事策略。帕麦斯顿主张改变策略,重点不再放在塞瓦斯托波尔,而是占领整个克里米亚,以此作为扩大战争的起点。这个新策略能够利用上克里米亚鞑靼人的支持,并且最重要的是,回到开阔地带作战,可以更好地发挥联军的优势。阿尔玛之战和英克曼之战都已证明,相比于俄军,联军方面不论是步枪还是战术,都有着巨大的优势,但是这种优势在攻城战中完全发挥不出来。

  拿破仑三世非常支持改变策略,他觉得只要把塞瓦斯托波尔同外面的联系切断,城就不攻自破。他说不用再往塞瓦斯托波尔浪费炮弹了,而应该在在70公里外的阿卢什塔(Алушта)登陆,然后直插俄军主要的补给基地辛菲罗波尔,或者从叶夫帕托里亚出发进攻辛菲罗波尔,从塞瓦斯托波尔出发拿下巴赫奇萨赖(bakhchiserai)也是一个选项。两国战争大臣就这个共识签署了一个备忘录,然后在内阁的同意下发给拉格伦,要求拉格伦从其中三选一。在塞瓦斯托波尔城外的堑壕里只留下3万法军3万土军,任务不再是攻城只是防止城内的俄军跑出来,主力投入野战。
  
  法军统帅康罗贝尔

  法军前线统帅康罗贝尔听皇帝的,支持这个对塞瓦斯托波尔围而不打,把主力部队投入到整个克里米亚,同俄军进行野战的新策略。他觉得攻城战会带来更大的伤亡,于是看到炮击并没能完全摧毁俄国人的防御后,便决定不再发起计划中的进攻。法国人不采取行动,英国人也只得把进攻规模缩小,4月19日夜里只进攻了沃龙佐夫溪谷(Vorontsov Ravine)东边的一个俄军前沿阵地,这是俄军为了保卫凸角堡外围增设的阵地。英军第77团在炮火的掩护下占领了该阵地,但是牺牲了团长。法国人不加入进攻,英国人也只能到此为止了。4月24日拉格伦在写给潘缪尔爵士信里说:“我们必须说服康罗贝尔将军拿下圆丘山,否则我们无法取得更大进展,安全也得不到保障。”

  对两国首脑定下的新策略,谨小慎微的拉格伦并不打算采纳,还是准备固守继续攻打塞瓦斯托波尔的老路。他在三军统帅会议上说,英国政府发给他的备忘录只是个“建议”,可以采纳,如果觉得不妥也可以不用。拉格伦的主张是继续攻城,跟听皇帝的话想野战的法军统帅康罗贝尔顶上了牛,不论康罗贝尔怎么说,就是找各种理由不从围城部队中抽调兵力。甚至康罗贝尔提出愿意拨出部分本部人马归拉格伦指挥,拉格伦也不为所动。“您主张的野战计划,因为英军统帅的不合作而无法实施。”康罗贝尔告诉拿破仑三世。
  @神仙也工作 2021-10-15 14:53:20
  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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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继续:

  战后很多年,法军一直指责英国人没有采纳这个计划,希望帕麦斯顿能把这个不听话的英军统帅换掉。有步枪优势,加上当地鞑靼人的支持,联军在野战中夺取辛菲罗波尔,切断塞瓦斯托波尔的补给不会有多大困难。的确俄国人一直担心联军会抄俄军后路,这也是为什么沙皇2月份命令反攻叶夫帕托里亚的原因。联军可以从叶夫帕托里亚出发进攻辛菲罗波尔,甚至是直接从皮里柯普把克里米亚半岛同大陆断开。

  不过拉格伦对另一个计划攻占刻赤倒是非常支持,刻赤也是通往克里米亚半岛的一个补给点。这个行动对英国人非常有吸引力,因为这是一个由海军主导的行动,海军才是大英帝国的强项。俄国军舰早已自沉海底,皇家海军在黑海实在没有存在感。随着法军数量不断增加,英国人渐渐地从这场战争的主角沦为配角,法国人对英国人所能做出的战争贡献开始表示怀疑了。但是法国统帅康罗贝尔对这个计划并不热心,到4月29日才松口,答应派8,500人和法国分舰队在布鲁阿特(Bruat)的指挥下参与行动,整个行动的总指挥是英国轻步兵师师长布朗中将,英国方面参加的是高地人旅、来复枪旅和皇家海军陆战队。联军舰队5月3日出发,为了保密,先向西北航行经过塞瓦斯托波尔,作势将要前往敖德萨,离开俄军视线后转向前往刻赤。就在舰队即将到达刻赤的时候,一艘快船追了上来,带来康罗贝尔的命令,命令法国军舰立即返回。这是怎么一回事儿呢?

  原来就在舰队出发后不久,拿破仑三世通过刚刚建好的电报线发来命令,要求康罗贝尔把储存在君士坦丁堡的给养运送到前线。运送物资法军就要把全部舰船调回来,包括进攻刻赤的部队。本来就对这次行动就非常勉强的康罗贝尔,接到皇帝的命令倒是毫不耽搁,马上派快船去追法国舰队。

  还有两个小时就到刻赤的舰队,接到命令后布鲁阿只好返航,把英国佬气炸了,布朗将军都要跟法国将军掐架了。无奈法国人拆台,英国人只好在大骂法国人后,也开着自己的军舰回到克里米亚。

  刻赤事件导致英法联军矛盾大爆发,连脾气极好彬彬有礼的拉格伦都恼了,消息传到伦敦,潘米尔说康罗贝尔“真的不适合做最高统帅”。英国兵给康罗贝尔Canrobert起了个外号Robert Can't——无能的萝卜。5月9日又一次军事会议上,康罗贝尔提出的方案无人理睬,尽管这个方案他把领导权让给了拉格伦。

  心灰意冷的康罗贝尔5月16日干脆辞职不干了,给拿破仑三世写了封辞职信,说他“身体和精力上都不堪承担如此重大责任”,就让我就指挥一个师好了,他推荐佩利西耶(Pelissier)说他应该可以接任统帅的职务。建议被采纳,佩利西耶成为法军新统帅,而康罗贝尔要求留在克里米亚,回他的第一师当师长。
  矮壮的佩利西耶人如其表,是个粗枝大叶的人,但是相比康罗贝尔更有决断力,对拿破仑三世也不唯唯诺诺,做事情雷厉风行。佩利西耶的任命受到英国人的欢迎,英国人觉得这个人有魄力,能把战争打赢。
  

  
  随着刻赤的陷落,莱昂的舰队进入亚速海,开始打击沿岸港口基地。俄国运输船吓得全躲了起来,这意味着塞瓦斯托波尔完全需要依赖长途陆上运输了。在那个没有公路铁路的年代,让俄国人的补给状况雪上加霜。

  刻赤拿下来了,下一步联军开始进攻塞瓦斯托波尔了吗?
  康罗贝尔辞职,佩利西耶成为法军新的统帅,佩利西耶打算采取什么样的策略呢?

  佩利西耶同意英国人的想法,就在塞瓦斯托波尔解决俄军。他觉得拿破仑三世和帕麦斯顿分兵的主张也不错,但重要的是歼灭俄军的有生力量。俄军集中了如此之多的兵力在塞瓦斯托波尔,歼灭这些部队就会对战局起到决定性作用。当然皇帝那边也要应付,好在老朋友战争大臣韦永支持他,虽然工程师阿道夫•尼埃尔(Adolphe Niel)经常给皇帝打小报告,但毕竟天高皇帝远。韦永提醒他在堑壕战中,工程师比当兵的更重要,贸然冲向俄军阵地只会让他的精锐部队白白消耗掉,此时俄军也开始装备上了来复枪。明白,意思是尽量挖战壕接近。最大的支持自然是来自英军统帅拉格伦,两位统帅想法一致,佩利西耶认为集中优势兵力于一点,是解决战斗的唯一方式。

  5月22日晚上法军的一次行动成功突入俄军阵地,并且打退了俄军的反击,这让联军一片欢呼。尽管法军付出了2,000人的代价,但是证明了只要步兵行动坚决果敢,俄军的防御还是可以突破的。刻赤的供给线已被切断,俄军的补给状况更加糟糕。5月28日的军事会议上,佩利西耶提议在炮火准备后,法军进攻圆丘山,英军攻打凸角堡前新建的采石场阵地,拉格伦接受了这个方案。
  1855年6月6日傍晚,第三次对塞瓦斯托波尔的大规模炮击开始了,炮击持续了一整夜,第二天黎明炮击继续,法国和英国的步兵躲在战壕里等待着发起冲锋信号的火箭。佩利西耶想趁着空先睡一小觉,结果进攻时间到了将军还在睡,将军脾气暴没人敢去叫醒他。最后佩利西耶比约定的时间晚了一个小时才跟拉格伦会合,这时候战斗已经开始了。托德尔本将军评价法军说:“法军是一群由驴子率领的雄狮。”

  法军依然是祖瓦步兵打头阵,沿着交错的堑壕接近俄军,然后向圆丘山阵地发起冲击。俄军猛烈的炮火将他们打退。法军重新组织进攻,冒着滑膛枪的弹雨冲入圆丘山堡垒前的壕沟,沿着堡垒的护墙向上爬去。俄军用滑膛枪朝他们开火,然后朝他们扔石块——滑膛枪的装弹速度实在是跟不上战斗进行。墙有四米高,法军没有梯子,搭起了人墙向上攀爬,攻入俄军阵地,很快三色旗就飘扬在圆丘山阵地上。
  
  受到鼓舞的祖瓦兵并未停留,而是一鼓作气继续向前冲,打算趁势连马拉科夫堡一起拿下。俄军炮火实在猛烈,炮火打击下祖瓦兵不得不退了下来。随后法军又对马拉科夫堡发动多次进攻,均被打退,而俄军对圆丘山的反击也被法军逐退。为了纪念牺牲的主攻团第50团团长布朗雄(Brancion)上校,圆丘山被命名为“布朗雄堡垒”(Brancion Redoute)。

  与此同时英军进攻采石场,在采石场俄军只部署了少量部队,计划是通过从凸角堡发起的反击把这块阵地守住。英军很容易拿下了采石场,但是一波一波的俄军从凸角堡冲出来发动反击,双方酣战在一起,一个战壕一个战壕地搏斗。被打退的一方很快就在援兵的帮助下,回来重新争夺阵地,直到早上5点,最后一波俄军的反击被击退,英军才算是拿下了堆满了尸体的采石场阵地。

  6月9日中午,马拉科夫堡上升起来白旗,随后法军占领的圆丘堡上也升起了白旗,双方开始从战场上救治伤员收殓遗体。两军指挥官,法军的菲力(Failly)将军和俄军的普鲁斯基(Polussky)带着随员走到中间的“无人区”进行协调,双方还交换了礼物。六个小时后,双方确认在没有人员留在“无人区”后,白旗降下停战结束。按照普鲁斯基的建议,马拉科夫堡放了一声空炮表示敌对重新开始。
  此战联军虽然取得了胜利,付出的代价也是不小,法军损失了5,443人,英军损失了693人。拿破仑三世感到伤亡太大,要佩利西耶通过野战、野战、野战消灭敌人,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授,五天后佩利西耶和拉格伦决定进攻还得继续,法军进攻马拉科夫堡英军进攻凸角堡。计划战斗的发起时间是6月18日,也就是滑铁卢战役40周年的日子。联军希望胜利能给这一天带来不同的意义,让英法两军有个共同庆祝的日子,不能像滑铁卢那样是英军的胜利法军的失败。

  马拉科夫堡和凸角堡这两座堡垒,可不像圆丘山那样的外围阵地易于攻取。进攻堡垒的冲锋部队,需要带着梯子冲过几百米的开阔地带,越过壕沟和木障,这一切都要在俄军的火力打击之下。到达堡垒后,再利用俄军的火力死角竖起梯子爬上护墙,消灭俄军守住阵地,等到后续部队上来。

  联军商定由法军首先发起对马拉科夫堡的攻击,将俄军炮火压制后,英军发起对凸角堡的突击。本来佩利西耶说只由我们法军进攻马拉科夫堡就成了,不需要你们英军再去攻打凸角堡。马拉科夫堡是塞瓦斯托波尔整个防御的核心,一旦失守俄军战线中央就被突破,塞瓦斯托波尔便无法防守,凸角堡也就不攻自破了。佩利西耶的说法从军事的角度看是成立的,但是英国人就在旁边看着,连酱油都不打一点儿?这好像面子上挂不住。拉格伦觉得英军总要做点儿什么,哪怕付出的牺牲是不必要的,否则战争的胜利都将是法国人的功劳。您看,现在法军已经开始小瞧英国人了,英国人需要证明自己,这叫不蒸馒头也要争这口气!虽然英国人只吃面包不吃馒头。

  冲出阵地冲向俄军重兵设防的堡垒,要付出重大伤亡是显而易见的。法军觉得光是接近马拉科夫堡就要付出一半的伤亡,因此给一线突击部队该发钱的发钱,该晋升的晋升——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在英军那边,也给突击部队以荣誉称号,当然火线递交入党申请书的事情木有,都不是无产阶级先锋队的队伍,哪儿会有这个思想觉悟?
  进攻前的晚上,法军进入了阵地。有些人开始睡觉,有些人在聊天,有些人在擦枪,也有人在祈祷。当兵的把自己的名字和地址写在一个小纸片上挂在脖子上,一旦牺牲战友可以知道他的名字通知家人。有些在写诀别信,交给牧师,自己牺牲就请牧师帮助寄回给家人。牧师对战前当兵的如此平静赶到惊讶,当兵的脸上看不出仇恨或者其它情绪,非常平静地对待将要采取的行动。

  并不是所有的准备工作都是有条不紊的,法军高级指挥部的一个下士叛逃,带去了法军进攻的详细计划,让俄军事先对法军所要采取的行动了如指掌。而英军那边也有逃兵报告了进攻即将来临,不过即便没有逃兵,俄军从对面阵地上的喧闹声中也能猜到几分。那天天气晴好,爆炸的火光让英军的行动一览无余,俄军迅速意识到危险来临做好了准备。俄军本来把部队从凸角堡上撤了下来回到城内进行休整,获得这些信息后,凸角堡的指挥官格列夫(Golev)赶紧命令所有部队都回到阵地上。
  法军计划的行动时间选择在3点钟,刚好是天亮之前。先是三个小时的炮击,然后天亮一小时后,也就是6点钟开始发起冲击。不过17日晚上,佩利西耶改变了主意。他觉得天亮后俄军就会看到法军的进攻,会派步兵预备队上来守卫马拉科夫堡。于是决定修改计划,3点钟直接进攻马拉科夫堡。进攻总指挥博斯凯将军说,不进行炮火准备就冲锋这怎么行?这不行!不行你下去,现在咱是统帅,于是佩利西耶撤了博斯凯的职。这俩人在阿尔及利亚的时候就互不服气,在克里米亚一开始倒也还行,但是博斯凯经常跟皇帝嘀咕这嘀咕那,让佩利西耶忍无可忍。虽然战前换将不吉不利,但是佩利西耶决定必须换。把有着丰富的克里米亚战斗经验,又受官兵爱戴的博斯凯换下,换上一位才到克里米亚两天的将军,可不一定是个好苗头。这还不算,计划率领第97团首先发起攻击的右翼师师长迈朗(Mayran)将军,也被脾气暴躁的佩利西耶将军给骂了。

  早上两点多钟,正当法国人磨刀霍霍的时候,俩俄军军官偷偷爬到法军阵地前,开始喊话:“来吧!法军的弟兄们,准备好了没有?我们等着哪!”

  这你让刚被主帅骂了的迈朗将军怎么想?怎么想的?
  法军将要发起进攻前,两位俄国军官居然爬到法军阵地前挑衅,可把刚被主帅佩利西耶骂了的迈朗将军气得够呛,迈朗将军立即命令做好战斗准备。差一刻到3点,一道亮光升起,看来是进攻的信号,其实只是一发偏离了目标的炮弹带出来的火焰。迈朗将军马上命令,第97团发起冲击,这比计划又提前了15分钟,计划随后攻击的第95团还没有准备好。

  看到右翼开始进攻,佩利西耶命令赶紧放火箭,让另外两个师也开始冲锋,精心策划的协调攻势被彻底打乱了。

  第97团发起冲锋,迎来的是俄军准备好的各种火力,马拉科夫堡垒前面成为法军的屠宰场,地雷在法军的脚下爆炸,炮弹和子弹把他们一排一排打倒,但是法军依然跌跌撞撞地向前冲着。迈朗将军也身负重伤,但是拒绝下火线。他呼叫跟随的第95团接着冲锋,结果第95团也遭到俄军火力的极大杀伤。法军卧倒在地上,同俄军展开了对射。二十分钟后,法军看到一个火箭腾空而起,这才是发起进攻的信号。佩利西耶命令放火箭协调法军的进攻,但是迈朗发起进攻太早,其它部队根本没有准备好。本来最初的计划是6点钟发起进攻,一下子提早到3点钟,而实际发起的时间更早,法军想不混乱都不行。拉格伦在沃龙佐夫岭上清楚地看到,法军的进攻损失惨重,一部突入马拉科夫堡的左侧,但是被俄国从马拉科夫和凸角堡的炮火打散。拉格伦可以按照事先约定,通过进行炮火准备支援法军,但是看到这种情景,拉格伦决定不经完全的炮火准备,也立即将部队投入战斗,攻击凸角堡。尽管他知道这样做很可能是一场灾难,会给英军带来重大损失。“我一直想按照同法国人商量好的方案,同时发起进攻。我甚至希望法国人在我们的部队投入战斗之前,取得些进展。”拉格伦在6月19日写给潘缪尔的信里,这样解释着他的决定:“但是我看到法国人迟迟取得不了进展,如果我们的部队还一直呆在堑壕里不动,法国人会说他们的进攻不成功,都是因为我们没有参加行动。”为了荣誉和责任,英军别无选择。

  接到进攻命令的布朗,没有时间准备也没有时间调整计划,法军需要支援。约翰•坎贝尔(John Campbell)率领第4师,艾尔将军(Lacy Eyre)率领轻装师开始投入进攻。英军突击部队5:30出发,从采石场阵地的堑壕里冲了出来,冲向凸角堡,随后是带着梯子的部队。同法军一样,英军也陷入俄军的炮火之中,造成巨大伤亡。首先阵亡的是坎贝尔将军,他的继任者也随后倒下。很快情况就很明显了,英军的进攻也是徒劳无益的。炮弹连续地落下,冲锋部队被俄军炮火干掉了三分之一,英军有些慌乱后退。军官们重新组织进攻,先头部队冲过壕沟,带领着梯子队到达凸角堡外30米的壕沟。俄军继续抵抗,只剩百十人的进攻部队抵挡不住,退了下来。军官们也阻止不住颓势,对凸角堡的进攻失败。

  拉格伦在炮兵阵地上观察战况,前方战斗的惨烈程度尽收眼底。他命令炮火覆盖俄军炮兵阵地,希望能打垮俄军炮兵让他的部队能减少些损失。随后看到战斗失败已经不可避免,他赶紧骑马赶到佩利西耶的司令部,俩人一商量决定立即撤退。

  不过与此同时,第三师的2,000多人在艾尔少将的带领下,从左翼突破了俄军防线突入塞瓦斯托波尔郊区。他们的任务本来是助攻,随同拿下凸角堡的主攻部队一起前进。主攻部队失败了,他们却突破俄军在墓地的阵地来到了城区边缘。关键的凸角堡没能拿下,艾尔的进展毫无意义,他的部队陷入困境进退不得,只好守在原地,等到晚上趁着夜幕,带着伤员和战友的遗体退了回来。
  第二天早晨又是休战,双方从战场上清理伤员和死者。伤亡巨大,英军付出了1,500人的代价,法军损失3,500人。六位率部突击的指挥官中,四位战死一位受伤,率领部队冲锋的迈朗将军也在死者之中。佩利西耶在给拿破仑的报告中,把失利的责任推给了迈朗,不过显然他本人的最后时刻改变计划,要承担很大一部分责任,起码拉格伦是这样认为的。拉格伦不但认为临时改变计划是一大错误,只打马拉科夫堡而不是发动全面进攻,也是一大失策。

  进攻凸角堡失败后的拉格伦身患重病,6月23日被诊断出患有严重腹泻,6月26日开始卧床不起,两天后的6月28日就去世了。除了本身的疾病外,操劳过度加上这一次失败的打击,相信也是原因之一。
  
  拉格伦死后,一直不断批评他的战争大臣潘米尔发来 ,对他大大称赞了一番。7月3日,拉格伦的遗体被汽船卡拉多克号(Caradoc)运回英国,葬在自己的家园里,没有公众仪式。接任拉格伦的是他的参谋长辛普森将军,辛普森是在冬季英军高层广受批评之时,派给拉格伦的。辛普森的资历和威望当然无法同拉格伦相比,这让战场指挥的主导权完全落到了佩利西耶的手里,不过佩利西耶受到的压力也是蛮大的。法国皇帝责怪他不应该强攻塞瓦斯托波尔,造成这么大的牺牲。手下的博斯凯和尼埃尔也经常跟他意见相左,当然还有一位前统帅康罗贝尔。好在拿破仑三世在7月份把康罗贝尔召回了法国,把他放在师级指挥官的位置上,对新任最高统帅确实是个麻烦。
  随着对马拉科夫堡和凸角堡进攻的失败,攻防战又回到了挖战壕对峙,双方互相炮轰的老状态,前线又成了僵局。为了打开死结,好多异想天开的点子都被想了出来。俄军的象棋高手乌鲁索夫亲王 (Sergey Urusov)提出,在前沿阵地杀上几盘来决定胜负,而他的好友托尔斯泰的建议是双方派人决斗。不知道有没有人提议,打平互射点球?尽管克里米亚战争是公认的第一场现代战争,古老的中世纪骑士精神的影子依然存在。

  经过这一次的进攻失败,联军的士气大受打击,很多人不再相信可以攻破俄军的防线。眼瞅着俄军阵地又被加固了,看来在克里米亚要再过一个冬天了。好多士兵想家了,甚至嫉妒那些可以被送回家的伤员战友。随着战事的漫长,两边当兵的开始了彼此惺惺相惜,毕竟大家都在战壕里受着同样的苦难。很多人开始嘀咕到底为什么要来打这一仗,法国兵说告诉我们来跟野蛮人打仗,从这几次停火救治伤员来看,俄国人也不是野蛮人啊。

  长时间守在战壕里被大炮轰击着,差不多也把当兵的快逼疯了。处于神经高度紧张的兵们,有时候会神经错乱半夜里突然炸营,一起起身穿起衣服,拿起枪向着想象中的敌人开火。扛不住压力自杀的情况也有发生,精神压力是一方面,技术进步带来的武器杀伤力增大是另一个原因。这一场战争中枪炮的杀伤力,比拿破仑战争和阿尔及利亚战争的时候更大。新的来复枪弹,打到身体上会打出一个大洞,骨头什么的遇到什么给你打碎什么。以往滑膛枪的球形弹稳定性差,进入人体遇到骨头通常会转弯,通常还打不断骨头。战争开始的时候,俄军使用一种50克的锥形弹,到1855年春天俄军换成了5厘米长的两倍重的枪弹。这种子弹打在身体上柔软的部位还算是好,尽管会留下一个大洞,但是大部分还能救治过来。要是打到骨头上就比较麻烦了,打在胳膊腿上就只好截肢了。双方的医院里都出现了大量以往从未见过的伤员,有着比以往可怕得多的创伤。

  俄军的伤亡远远高于联军,到7月底塞瓦斯托波尔已有65,000俄军伤亡,比联军高出两倍多,还不算因病而死的。6月份对城市的炮击还带来了平民的伤亡,仅仅6月17日和18日两天就造成4,000人的伤亡。俄军从塞瓦斯托波尔到英克曼,到首府辛菲洛尔,一直到650公里远的哈尔科夫(Kharkov),都建立了大量的野战医院,救治伤员。
  
  塞瓦斯托波尔城下又陷入僵局,本篇咱们先来说说另一个战场,波罗的海上的战事。

  《战略抉择》那篇里咱们说到邓达斯的舰队除了封锁波罗的海,阻断俄国的贸易和运输,摧毁一系列的沿岸站点外,还在琢磨着拿下斯韦堡或者喀琅施塔得。侦察任务由沙利文负责,沙利文是个做事认真仔细的人,他乘坐莫林号(Merlin)乘船尽量贴近海岸观察,有一次甚至都撞上了水雷。

  6月1日佩诺(Penaud)将军率领的法国舰队,也来到了波罗的海,但是沙利文的报告泼了一头冷水。沙利文报告说,俄军不但有34艘蒸汽动力的炮舰支援,海上方向的防御除了大量的装着石块沉入海底的木笼子,还布设了大量水雷,至少有44枚电击发水雷,950枚化学击发的水雷,当然还有海岸炮台以及看起来坚不可摧的岸上防御工事。显然联军在清理这些障碍的时候,不可避免地要在俄军海岸炮火的打击下承受重大损失。有鉴于此,沙利文的建议还是放弃进攻。

  6月4日,邓达斯向海军大臣做了汇报,看来拿下喀琅施塔得今年又没戏了,或许明年有了法国人发明的浮动炮台,可以尝试一下。浮动炮台一种吃水浅的装甲舰,依靠10厘米厚的装甲抵御敌人炮火接近敌人,发射30磅大炮摧毁敌人防御阵地。不过造出这些军舰并投入到波罗的海,最早也要等到明年了。

  放弃了对喀琅施塔得的进攻,联军把沿岸的各个据点包括小渔村,都洗劫了一遍,俄国舰队依然是躲在港内避而不战。

  暂时不打喀琅施塔得并不意味着邓达斯的舰队无所事事,根据沙利文的情报,斯韦堡的防御看起来不是那么坚固,可以尝试一下。拿下斯韦堡或许可以让芬兰湾北部“无害化”,并且能威胁到三英里外的芬兰首府赫尔辛基。用来保卫赫尔辛基的斯韦堡是瑞典人建起来的,1809年被俄国人占领。沙利文发现上一年被打坏的堡垒,俄国人并没有完全修复。用重炮舰和火箭船抵近射击,主力舰进行掩护,可以摧毁这些堡垒。
  @我是白衣卿相 2021-10-23 20:39:03
  战斗激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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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激烈,继续:
  
  结果证明也确实如此,8月9日清晨,联军舰队列成攻击队形,在离岸两英里外,炮舰轮番投入进攻。炮击从早上7点开始,持续了一整天。11点钟瓦根堡(Fort Vargon)的弹药库被击中,巨大的爆炸像火山喷发,随军记者这样描述道。俄军努力反击,但是没有击中任何一艘联军舰船。第二天炮击暂停的时候,联军方面没有任何伤亡,斯韦堡大部被摧毁。担心联军登陆,赫尔辛基的居民开始了大逃亡。联军一共发射了1,100吨炮弹,成功摧毁了斯韦堡海军基地。看到再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目标可以打击,邓达斯率领舰队离开。

  圣诞节前邓达斯的舰队回家,计划明年春天用新建的浮动炮台进攻喀琅施塔得,到那时候联军的海上力量可以集中在波罗的海。不过,英国海军部发现好像大西洋上可能要有点儿麻烦,这是怎么一回事儿呢?话还要从头说起。
  咱们前文《国内局势》里面提到,英国陆军一直面临着兵员紧张的问题,再加上几场战役的消耗,急需大量兵员补充。但是放任自流的大英帝国没法征兵,只好想办法从国外招募雇佣军。从海外招兵最好的地方显然是美国,语言又通不比什么德意志人瑞典人强?况且时机也好,1850年代从欧洲来的移民数量大增,移民中很多人是来自爱尔兰和德国的天主教徒,这让新教为主的美国人感受到威胁,对移民很反感。另外1854年的冬天特别冷,美国人失业率很高,有些参加过1846-1948年对墨西哥战争的美国老兵也失业了,这不都是很好的兵源?

  不过在美国征兵会违反美国1818年通过的《中立法案》(Neutrality Act),于是英国驻美大使克兰普顿(John Fiennes Twisleton Crampton)就让手下想想办法,怎么样能把这个法案绕过去。手下出了个主意,说可以先不签约,把人弄到加拿大后再去签约。

  这个办法好!于是英国人在哈利法克斯搞了个征兵处,由新斯科舍总督马钱特(John Gaspard Le Marchant)负责此事。1854年4月10日第一批70人从波士顿到达哈利法克斯,只有4个人不合格,开局良好,不过很快就遇到了麻烦。英国人在美国雇的那帮人有些外行,没有意识到这种事儿需要保密,不能大张旗鼓地进行。结果被纽约警察盯上了,抓了几个经纪人,其中一个叫亨利•赫兹(Henry Hertz),同时美国人也把边境严管起来。事情随后惊动了美国国务院,国务卿马西召见英国大使克兰普顿,问是怎么回事儿?克兰普顿赶紧把自己撇清,说还有这么个事儿?我一定严肃处理。很快纽约地区检察官就抓到了真凭实据,尽管英国人那边一再抵赖,但显然这件事弄不下去了,6月22日从美国招兵的事儿只好叫停。

  整个下来一共招了700人,花去了大英帝国5,250磅,但是事情还没结束。当年秋天审判赫兹的时候,他竹筒倒豆子把所知道的一切全都招了——原来克兰普顿给马西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美国人气坏了,发出正式照会:“总统很高兴获知英国政府没有授权做这些事,但是谴责那些涉入此事的英国官员,并带着极度不满同他们进行了交涉,要求他们采取果断措施,停止这种违反美国法律,在两个友好国家之间制造麻烦的无礼行为。”

  美国人已经掌握英国大使参与此事的充分证据,但是克莱伦登还是力挺克兰普顿,说英国人只不过是付了钱请美国人去新斯科舍旅游一趟,去了以后人家想参加英军是人家自己的事儿。又没有在你们美国招兵,这如何会违反你们的什么《中立法案》?搞得美国人非常恼火。9月5日在一封措辞严厉的信里,美国国务卿说他有确凿证据,证明英国大使及其手下卷入了这个事件,这严重侵犯了美国主权,践踏了美国法律,英国政府要承认这一点。
  @刀口岁月 2021-10-27 09:20:37
  顶赞佳作!致敬原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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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鼓励,继续:

  信件转到英国外交部,克莱伦登感到非常不耐烦,这美国人怎么这么多事儿?他找来美国大使布坎南,说对美国政府对英国政府官员的无礼指责,不能接受。同时克莱伦登说,你们美国人运送武器弹药给俄国,还安排美国医疗人员到塞瓦斯托波尔救护俄军,据说有300肯塔基来复枪兵偷渡到俄国去助战,另有一些美国工程师取道柏林到圣彼得堡帮俄国人制造潜艇。英国掌握了充分的证据,但是英国政府从大局出发,从未对此说三道四,认为这些人不能代表美国最广大的人民的意愿。

  布坎南说你们英国人也从俺们美国供应商那里拿到了武器,再说美国政府也在努力制止那些不守规矩的船长……

  您问英国人说的这些都是真的吗?有些事情确实有,比如卖军火给俄国人,赚钱的事儿谁不去干?再说霸权主义国家大英帝国多招人恨哪!连美国驻利物浦领事霍索恩(Nathaniel Hawthorne)都说:“我恨英国,尽管我喜欢一些英国人,或者说我喜欢大多数的英国人,但是我恨英国。”

  多说一句,霍索恩的任务是阻止美国人偷运货物到俄国……

  整个1855年秋天英美之间一直都在打嘴仗,为此,英国政府加强了在美国外海的海军力量,让大英帝国的军舰在美国外海晃着,震慑美国佬。另外从纽约传来的情报显示,一艘俄国人购买的强大的武装蒸汽船正在建造,一旦建成就会成为一艘袭击舰,破坏英国在北大西洋上的运输。克莱伦登还说英国有证据表明,美国政府打算在爱尔兰挑事儿。依照克兰普顿及其手下的情报,那些同情爱尔兰的人在美国政府的默许下,计划派300名共和军恐怖分子,趁英军主力都在克里米亚的时候,渗透到爱尔兰搞事儿。克兰普顿的情报有些夸大其词,但确实纽约、波士顿、费城的爱尔兰裔反英情绪高涨,这些人觉得这时候是个机会,而美国政府的确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果这个事坐实,美国人也违反了中立法案,让爱尔兰人在他们的土地上组织反对外国。

  布坎南赶紧否认,说任何有关美国政府介入爱尔兰事务的说法纯属臆断,也没有任何证据表明纽约造船厂在给俄国人造船。其实纽约造船厂确实造了一艘蒸汽船给俄国人,不过这艘船被英国人盯上一路穷追给追到里约热内卢去了。

  克莱伦登态度强硬,布坎南给马西汇报说英国人会毫不犹豫地挑起对美战争,法国人会支持英国人,因为美国人说拿破仑三世是专制暴君,得罪了法国皇帝。这要是打完了俄国,两大强国合起来回头收拾美国,可够美国人喝一壶的,算了算了,息事宁人吧。

  当然,英帝国主义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得罪美帝。10月7日西班牙表示愿意加入到联军阵营中,派30,000人到克里米亚助战,被英国人礼貌地拒绝了。英国人知道西班牙人也是别有用心,西帝跟美帝在古巴问题上有矛盾,想拉英国人给撑腰,英国人才不想趟这个混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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