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邪】铁蒺藜

鼻梁高挺的苏联人们骄傲地呼吸着冷冽的空气,选择和进化让他们征服了气候和环境,而吴邪的鼻腔已经觉得有些发疼。他用手捂住整个三角区,妄图缓冲一下冷空气的猖狂,但最后还是放弃了――他的手更冷。
当他一路小跑红着脸颊睫毛上借着呵气结成的冰霜冲进校园的时候,那种喜悦就像是得到了救赎般真切。然后他突然有了干劲,缩缩脖子用力一下拎起箱子,行李向前甩出了个弧度正好击中一个人的小腿。
或者是膝盖吧谁知道呢,反正大家都穿得像个桶,吴邪以为是那个早前联系好来接自己的人,因为“嘶……”了一声后那人还说了一句哎哟……
吴邪怀疑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又肯定他说的不是外国话,暗自想运气好竟然这么快就碰上了二叔找的来接自己的人,便抬起头来张口就清脆地喊了声:“叔!你来啦。”
TBC
【拾贰】
被砸小腿骨的那人一脸震惊,瞪着眼睛望着他,吴邪这才看清那张毛帽子下的脸和他一样年轻……
当时吴邪心里的第一想法是:看看人家谢叔叔,哪儿像快50的人!他默默地想,都是同龄人,自己二叔和他朋友这差距,咋就这么大呢!
“谢叔叔,你早来了?等久了吧。”
这位‘叔叔’皱着眉头,一脸疑惑地看着他,试探地用中国话说了句:“你…你哪位?”
“我吴邪啊!”
“你认错人了。”
“您不姓谢?”
“你怎么知道我姓解?”
“咳我能不知道么,我二叔给您电报过了,我就是他侄子,吴邪,叔你不记得了?”
“我不认识你二叔。”
“唉呀,我二叔就是那个吴二白,在北京上学的时候你们一个班的,你们这两年不是一直联络着呢吗?”
那人有点歇斯底里,“你怎么知道我是北京的!你是谁啊?“突然又停下,”吴二白……吴教授?你是他侄子?我真不是你什么解叔叔啊,我还没过二十岁生日怎么给你当叔啊!同学你认错人了吧,我也是新生,你再等等吧,我也是来接人的但不是接你,你真认错人了。”
“你,你不是谢国庆?”
他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不是,我叫解雨臣。”
“哦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弄错了,我就说嘛看你这么年轻咋也不会是个五十岁的人么……”
但他又不想放弃这个小希望,在这异国他乡能碰到来自一个国家的人,总是倍感亲切的。
“那…同学,你是哪个系的?”
“冶金专业,1950级,解雨臣。”
“太巧了!我也是!”
“真巧,我以为搞这个的就我一个傻子呢。你一个人来的?你那叔还没来?”
…………
那时候吴邪才真正感受到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的心境,两个人现在寒风大雪里也忘了冷了,直到他真正的谢叔叔来,就看见他们流着鼻涕打着哆嗦还聊得热火朝天,又让他不禁感叹年轻人的朝气。
后来他俩就一班上课,一屋睡觉,学期末一块儿在舞会上找苏联大妞儿跳舞。那些姑娘一个个都丰满,穿上舞裙美的收不住,灯光打下来,长睫毛的阴影落在高鼻梁上,说是苏联美女多一点儿不假。那天晚上有对儿叫玛林娜和拉利莎的双胞胎姐妹找他们两个跳舞,她对吴邪说没想到中国男人也有大个子。吴邪笑笑问都是谁给她造这种谣,她眨眨眼睛说是自己猜的。
吴邪包里那本几斤重的大词典被翻得脱了线,仗着记性好现学现卖,苏联话学得也快,解雨臣表扬他从鬼画符到狗爬进步神速,说以后他能帮自己抄笔记了。
吴邪去拿包裹的时候,有时解雨臣顺道陪着。每次签完字他总会想起来,解雨臣家里从没给他寄过一分钱,连件衣服也没见给捎过,好在奖学金数目足够可观,他也挺节省。
他有自己特别的敏感,一直没有问,解雨臣也和他有那么一份默契,他不提,他就不说。
“你也太猛了,我估计你可能是建校以来第一个拿这个奖外国人了。”
“小邪,我到你嘴里怎么是外国人了。”
吴邪笑着去搂他的肩膀,揉他的头发,两个人扭着搡着,在校园的走道上留下了一串歪七扭八的脚印,他的背撞在路旁的小白桦树上,枝杈上的雪震落下来,盖了他们一头。
1950到1951,苏联老老实实下了所有该下的雪,吴邪老老实实上了所有该上的课,解雨臣老老实实吃了每一顿该吃的饭;苏联校园门口的老树抽了新芽,解雨臣和几个苏联人掐了几架成了新舍长,吴邪脖子上有了条西伯利亚老绵羊的毛织的围巾。
吴邪在学校里住的宿舍就像个大乱炖,来的晚也没有什么挑选的权利。六张床,两个中国人,两个俄罗斯人,一个白俄罗斯人,一个乌克兰人。三个冶金专业,一个学医,一个化学系,还有一个…一个文学系。
当托勒夫在宿舍里无数次嚷嚷道:“嘿,解,你的那些卷子都是上帝帮你做的吗,太不可思议了!”的时候,吴邪都会在胸前画个十字回他一句,“上帝什么时候也做起咱有色金属的卷子了!”
“兄弟,解柜子里的那些破书你能看完一半我觉得你也可以。”
“三分之一。”吴邪竖起三个手指。
“四分之一。”解雨臣从上铺探了个头。
“解,请对我温柔点行吗?吴,我打不过他可对付你还是没问题的。啊,葛利,对付书我不在行,可我倒是可以喝光你那整整一柜子的私藏酒,要试试么?”
“托勒夫,你一流浪诗人是怎么混到我们宿舍里来的?”
“哦,托老天的福把我这样一个艺术家安放在你们这个庸俗得要死的宿舍里,要不是这里有空位,要不是我不知道你们都是这样一群人,我宁愿睡在满是雪的树底下!”
“很好,那我第二天早上就可以解剖你了。”
“见你的鬼去吧!”
又一新学期,一开学,解雨臣的电报就一封接一封地来,刚开始他还高高兴兴地去接,后来见他拿一次心情就差一次,再后来接都不接,别人帮他拿来了他也是直接扯掉。
“吴,你那天才小朋友好像心情不好啊。”
“是,我去和他聊聊。”
TBC
【拾叁】
“我真没兑水,真的,我不骗你。”
“不…不是这事儿,“吴邪大着舌头,”我要问你…你,你怎么学的苏联话。”
解雨臣一怔,过了一会儿才说:“自己学的呗,背的多了自然就熟了,过来一有这个大环境很快就……”
“你以…以前就在苏联?”
“……不是啊,我也是过来上学。”
“去你的,我,我们同一年入学,你什么时候适应的大环境?”
“……原来在家的时候老爷子就给我教过一点儿,他……”
“他不是…不支持你来苏联吗?”
解雨臣张了张嘴,不再说话,架着吴邪的手稍用了点劲,放快了脚步。
“你别拽我,慢点儿走,说话啊,我问你呢。”
“我喝多了,脑子乱,老胡说八道。”
“喝多了想不好怎么骗我吧。”
“不是。”
再后来吴邪就真的记不清了,他肯定追问下去了,而解雨臣也许也嘟嘟囔囔地答了,好像他还稀里哗啦地吐了一地。第二天早上一起床,他看到托勒夫一脸欢乐地看着他:“吴,你真的太勇猛了!知道你昨天晚上都干了些什么?”
吴邪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裤子,“我……随地大小便?”托勒夫哈哈大笑,“这种事不值得我惊奇,昨天晚上树林里的不少树被那种人结束了生命,不过你更厉害,今天早上已经有人在哼那首歌了。”
“啥歌?”
“不知道!昨天晚上你在楼下吼的,旋律相当振奋……”
后来吴邪才知道,自己吼的是‘黄河颂’,他自己在脑内构想了一下在校园走道上大唱“黄河在咆哮!黄河在咆哮!”的场景……好歹也算是在那个年代宣扬了一下中国文化……
他稍微清醒了一下,想起什么似的张口就问,“解雨臣呢?”
托勒夫用一种极其晦涩的表情酸溜溜地调侃吴邪,“哎哟哎哟,昨天晚上你们两个人像刷了胶一样黏了一――――整晚上今天早上才一起来就急着找?稍微克制一下啊,吴。”
“去你的,什么思想!”吴邪伸手推了一把托勒夫,“好好说,他人呢?”
“不知道,一直没看见,估计畏罪潜逃了。”
“别挑你那眉毛,真吓人,真的,整张脸都变形了。”
“不会吧!我一直觉得这样挺帅的!”
“柴科洛夫告诉你的吧。”
TBC
【拾肆】
男生宿舍楼下刚进门右手边安了个收发室,长年累月锁着门,内外双开口,一方面方便学校,一方面也对外开放。可惜这一块儿正是本区邮电事业最茂盛的地方,标牌林立车铃齐鸣,加之本校区住宿同学们深居浅出,与外联系者甚少,以至于大多数人都忘了这里还有这么个地方,最近的几届新生就根本不知道了。
坐镇的那位从来不开校园里面的门,从外面路过的时候有时能看见他坐在桌子旁划划拉拉。
多数想挣生活费的都到附近的餐馆里端盘子洗碗,胆子大的去些灯酒之地,本事硬的做做编辑翻译,运气好的诸如托勒夫,每周到郊外给一位独居的老绅士念念报纸,修修花园。
后来吴邪发现了,解雨臣一直有个习惯,每月都会去次收发室,要么打扫打扫卫生,要么就静静坐着,两人无话。
吴邪问要不自己也去陪陪那哥们儿,解雨臣笑着摇摇头,说他怕生,算了。
“怎么从来没见你们说过话?关系不好?”
“不是,他…不会说话。”
一个哑巴和他静谧无声的房子,怪不得没有人气。
有时候解雨臣不去图书馆不在自习室,到了饭点吴邪就向这里一张望,然后从窗洞里把解雨臣的饭盒扔进去。
“解雨臣,每次给你送饭感觉就像是进牢子。”
他笑笑,“等哪一天我真被关起来了,希望你还能这样来看我。”
“瞎说什么啊。”
现在解雨臣卷铺盖蒸发,他还是会习惯性地看看,可惜再没能碰到。
直到那一次他奔波在校园里,手机抓着一大把签着各种各样人名字的纸片,听到身后有人叫他。
“吴邪。”
又陌生又熟悉的汉话让他猛地回头,看到的是那张以前偶尔看到的收发室里的人的脸。
“你…”
“吴邪,你的信。”
又转回苏联话,那人伸手递上一叠样式统一的信件,塞进了吴邪手里,转头离开了。
吴邪象征性地喊了那人几声,把疑惑和追问咽下,回到宿舍一封封地拆开来看。
砖头厚的信没有让他失望,解雨臣的字迹恰到好处地表示了歉意,说明了近况,交代了件件事情的起承转折。总之他现在已经投身实践,在一个不错的厂子里,然而大体不太乐观,工友们不太友好,歧视有点严重,他还需要很多的时间和机会来证明。
说白了是一种特殊的毕业,这种情况不是没有,算是一种对人才的绑定,这样看来前面的事情也都情有可原。
解雨臣的信里口气轻快,但字里行间透着难过,这样还请吴邪放心,约好了等他毕业一并回国,届时再联系。
可吴邪的心里还是有点不舒服,他知道解雨臣是真的遇了难处。他的叙述枝蔓了生活中的每一点小细节,包括工装的号码和食堂的晚饭,但是吴邪仔细把信封翻来翻去看了好几遍,地址和其他人的姓名,却什么都没提到。
感谢上帝这信能寄到他手里。
上火车前一晚,他们在空了一张床的宿舍里给吴邪送行,吴邪问他们怎么不早上起来送他去车站,他们都纷纷表示自己起不来。
吴邪笑到“真是白眼狼。”剩下的人只是轻轻地笑了两声,反倒显得气氛更重。
一时间屋子里安静得连呼吸都像是犯罪,还是托勒夫一把扭开了瓶盖,那一点细小的声音拯救了世界,这才开始有人说话了。
“吴……没想到你也要走了。”
“什么?”
葛利咕咚一声吞下一口酒,“我真的很怀念解,真的,那个小个子的勾拳是我这么多年来最难忘的一个。”
吴邪在心里笑了,居然叫解雨臣小个子,就算葛利比自己还高出一个头,估计这话要是让他听到你还得挨一拳。
哦,对了,葛利就是当年往解雨臣书里夹条子的那个人。
解雨臣长得白净,看起来挺条儿,一冻更显得玉一样的,可惜选了这么个烟熏火燎的专业,刚来的时候总是有人拿他开玩笑。
那次在课堂上,旁边的解雨臣刚翻开书就合上了,抽出来一张细长的纸条,从头到尾读了个遍,笑眯眯地叠起来又夹进了书里。
课程结束的时候,导师走出教室,解雨臣拍案而起,厉声问到:“这就是你们男人干的事情?偷偷摸摸的敢做不敢当?”
然后前排的葛利扭过头来,脸上只有得意,分外挑衅地说:“对待女士就要用女士的方式。”
来之前三叔就告诉过我出门在外多低头,在此之前我也无数次教导过他少找事儿,可是他还是站了起来,径直往前走去。
葛利就那样仰头看着他,解雨臣说,“同学请你站起来。”
“怎么了小可爱我坐着还能显得你高大点。”
“我不打坐着的人。”
我估计葛利等这句话很久了,所以他把握机会‘腾’地站了起来,大概是想一展雄风来着。
“你还……”
可惜他半句话都没说完就被解雨臣狠狠掏了一拳,虽然穿着毛衣看起来还是挺疼。
“朋友,我不想打你的脸,这是对你的尊重,你侮辱我,我却还尊重你,这才是男人的胸怀。”
TBC
【拾伍】
钢八原来在人们心里吃着香的时候,有一个专门的专家组搞研究,每年有进有出的迎着外宾送着学生,但从54年往后,作为心腹里的厂子,情况就有点不同了。
58年的时候,出了件足以捞起所有大小厂子的事儿,一个大跃进,让炼钢炼铁这件事一下子时兴起来,同时也让50年签下的那一纸协定有点略显苍白。
山坡上架起一座座土炉子,所有人捐出刷牙缸子,镐头和犁,林木一夜就被伐尽,露出光秃秃的土坡。
钢八是方圆百里唯一一座上规模的钢铁厂,自然备受恩泽,重得了53年前的那种热闹。
锻铸的都在抓紧盛夏的时间出料,胖子吆喝着:“冬练三九,夏练三伏”的口号,也俨然被汗水搞得有点不适。连着几天,食堂打饭的队伍变得彬彬有礼,各位工友不再为靠窗亮堂的座位吵嚷,反而是争着抢着往树下跑。
铁这东西没人性,就跟王八那种冷血的东西一样,放在太阳底下就晒得滚烫,等在凉荫里头就冰得可心。大师傅这两天也不忙着弄花子,只杀了两个瓜就把一伙人哄得开开心心。这时候一排人蹲得整整齐齐,正靠着铁皮啃瓜瓤,厂门口黑眼镜搬着马扎往屋里走,转过头朝着几个热得已经把二郎背心穿成透明的老爷们儿喊:”诶,哥儿几个今天晚上去不去河边洗个澡?我猜今天下午早下工。”
“为啥?厂里有啥事?”
“我刚给放进来的,就刚才,两辆车,首长级水平。”黑眼镜笑得灿烂,好像那车是他造的一样。
“老黑,是四个轮儿的么?”
“八个轮,土鳖。”
说到对未来职业的幻想,估计是个人都会有,吴邪自觉是个现实主义,但炼钢厂环境确实不怎么样。噪音,粉尘大,还有高温。
要说各个车间都干什么活,挺丰富的,工种挺多。有体力活,也有技术活。比如同样是冶炼车间,具体的工作就有炉前工,摇炉工,二助手,一助手,上料工等好多种,哦对了,还有胖子炉长那活,工资收入也是三六九等,多的是少的的两到三倍不止。
别的车间也同样,比如连铸有浇钢工,大包工,切割工,准备工等,工种不同,收入也不同。
还有就是大潘待的天车车间,天车车间就简单了,绝大多数就是开天车,没啥可说的。但每次潘子都会说这是工种歧视,吵吵着要收拾吴邪,搞得他只好抱头鼠窜答应等以后给潘子写本书,就叫‘我和天车的故事’。
别的主要还有混铁炉和运行两个车间,工资较冶炼和连铸要低一些,活也稍微轻巧一些。
还有一个大的部分是维修,有电工、仪表、钳工。这三个车间是活更为轻巧的地方,当然,工资也是最少的地方。
钢八厂前些年搞整合,各个车间下分四组,冶炼和连铸两个大头统一放到锻铸,天车锅炉带着一拨,维修车间和环保、保卫几个小科划到一块,机关带着销售财务和厂办宣传那些能说会道的担当了门面。四个部分每个大部分一个一把手,分权到位,都是老人带着亲信们,管理层里里外外严得像个铁桶。
当年解语花刚来的时候,厂里的老人就建议他:“小伙子刚参加工作吧?看你年纪轻轻的,如果你的身体还不错,又有吃苦耐劳的精神,你就去锻铸试试,而且一定要要求干炉前工。是累点、苦点,可是干几年下来通过自己不断地努力和积累经验,也许你就可以干到炉长的位置。那个位置在钢厂里面所有的班长中收入是最高的。“
“哦,就像胖子师傅那样是吧。”
”嗯,当然,这个比较有难度,那胖子人缘好得奇了。不过,就算干不到炉长的位置,好好表现干个二助手或者一助手也会有不错的收入。“
“嗯。”
“要是你吃不了苦,就去运行车间,那个车间多数是看风机,水泵这类岗位工。干净,舒服,夜班儿可以睡觉。活儿是非常美,但就是挣得少了点儿。想干点儿技术活的话就去干电工或者是仪表。“
齐师傅呷了口茶,义正言辞地说到,”千万不能干钳工!钳工又脏又累,工资还和电工仪表差不多!“
“是是是,知道了,您老别这么激动,别给茶水呛着了。”解语花笑着过去拎起暖瓶又给齐师傅续上。
“能不激动吗?当年那胖子刚来的时候轴了心想去厂办,我说他和上头非亲非故没什么戏。他不信,果然碰壁,折腾两天仗着自己灵光又要去搞检修,最后吃了瘪才来跟我低头,我这才指了他一条明路。”
“那真是代我师傅谢谢您啦。”
老师傅顶开板凳站起来,端起杯子摆摆手说,“少穷客气了小伙子,好好干,别给你爷爷丢脸。”
解语花一愣,“您……”
“别,别,那些托辞就别跟我讲了,你的事儿,不,这儿的事儿还没有能瞒过我的。”齐师傅露出个笑,“看你有没有那解九那老狐狸一半精!”
果然让黑眼镜说中了,午饭一吃过段长就通知收拾收拾手上的活下午停停,各车间主任留下开会,剩下的别在厂房里转悠干啥去都行。
刘主任找各段长下放完通知,回办公室路上正好碰上解语花,他叫到,“诶,小解,真巧,我正要去找你,下午开会你也来啊!”
“我?”
“嗯,上头点名叫你去,听说是苏联专家来了,咱们可有福喽。”
解语花心里‘咯噔’一声,“那也不该是我啊,我又不是什么大人物……”
“咳那我哪儿知道啊,你只管去就是了,不是看你那次还会两句外国话吗,说不定是去让你当翻译。”
“怎么没叫吴工?”
“他也去啊!行了,我还有事先走了,下午3点大会议室啊,别忘了。”
“行,主任放心。”
他有点惴惴,快步走回宿舍,推开门正看到吴邪光着个膀子埋头写写算算。大颗汗珠顺着他脊背的线条滚下来,打破整片皮肤上一层绒绒的水汽笼罩。
他笑着走进去,
“老吴,有伤风化啊!”
TBC
【拾陆】
吴邪‘刷’地扭过头来,“啊,你回来了!不会吧,这已经下工了?”
“大家都在线上焦头烂额,你躲在凉快地方偷闲啊。”
“去你的吧,我这不是在忙这个……妈呀!”
吴邪抓起桌上的纸开始甩起来,“都怪你你看纸都湿了!”
解语花心里觉得好笑,“那是我的汗珠子搞湿的?”
“不跟你贫,我就最后几项了,算完就完事儿。”
“哪儿贫了?快穿衣服出门了。”解语花转身去床底下揪衣服,听到盆架那里发出’哗啦哗啦’的水声。
“啥大事儿?我看咱们炉都不转了。”
“有大人物来,帮着咱们看看炉,下午都停了,不然烧着那大活人怎么上去?”
“胖子他们呢?”
“去莱兴中学帮人家搭棚子去了。”
解语花感觉到背后被吴邪甩上几滴凉飕飕的水,“别甩了,水都甩我身上了。”
“娘的这你也能感觉到?”
“废话。”
“你倒是嫩生!”吴邪接过解语花递过来的上衣,“咋想起来去帮忙了?”
“胖子这日思夜想的姑娘在那儿当老师呢,这你都不知道。诶,裤子也换了。”
“胖子还志向挺…远大。裤子换什么啊?”
“你看你腰。”
吴邪低头看看自己的裤腰,贴着肉的一圈都湿了,顺着纺织的纹路洇开了。
“不用这么讲究吧!”
解语花走到架子旁边,一把抓起毛巾扔给吴邪,“用,不是说了下午有人来吗。”
“又不是相亲,穿那么好看干嘛。”
“万一是个大姑娘呢?”解语花撩起盆子里的水抹了两把脸,脱掉了自己汗津津的背心,“说不定一下解决了你的个人问题,以后我就可以住单间了。”
“你就这么想打发我?”吴邪又把手里毛巾甩给解语花,“我就是结婚了,也得是你走人,这儿收拾出来给我当新房!”
“最毒不过妇人心!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结成婚的。“解语花对着镜子挠了挠头发,”诶,把床上我那短袖拿一下。”
“别臭美了。”吴邪抓住机会嘲讽一句,“说我是‘妇人’我还能帮你?自己拿!”
“不是‘臭美’,是真美。革命情谊就这么易碎?”
“呸!”
等两人闹闹哄哄地收拾好,吴邪刚卷起桌上的大纸,刘主任就进来了,“小吴,小解,收拾利索了没?”
吴邪马上应到,“好了好了!”
“哦,那快去吧,人都差不多了,你们可别比来宾到得晚啊。”
“行,您放心吧啊。”
刘主任前脚刚出门,后脚吴邪就看到解语花开始脱衣服,“诶诶诶,小花,你干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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