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解雨臣缩了缩手，侧躺着看吴邪，然后悄悄地，伸出手指点了点吴邪的脸。
吴邪没有反应，依然睡得很沉。
解雨臣看了他一会，翻身下床。
他在桌上留了早餐和字条，正准备开了门去杂志社，近在咫尺的门这个时候被敲响了。解雨臣的手放在门把手上，等了等，回头看了一眼卧室关上的门，手上一用力，按了下去。
打开门，见到的是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孩，看起来还不到二十岁。
那男孩见了他眼睛一动，很意外的样子。
“你找谁？”见男孩退了几步检查门牌号，解雨臣干脆直接问。
男孩听了这句话放了心，脱口便出：“我找老板安……我找吴邪。”话到一半拖长声调，又改了别的称呼，男孩有点心虚，很尴尬地笑了笑。
解雨臣点头：“我是他室友。吴邪现在在睡觉，要叫醒他吗？”
那男孩忙摆手：“不不不用了！我就是来看看。他挺累的，让他休息吧。”
“哦，”解雨臣神色不动，“那这样，你要是没什么事就先回去，等他醒了再来。”
男孩一思量，无奈答应：“就这样吧。”
解雨臣又说：“你留个名字，我好告诉他你来过。”
男孩立刻皱起眉头，一脸纠结：“我能相信你吗？老……吴邪说了，不要随便给陌生人报名字，特指社会上的不明人士。”
解雨臣看了他两秒，让他在外面等一等。门在面前被关上，男孩挠着头不明所以。过了一段时间，吴邪来开门 。
“是你啊……”吴邪掩口打了个哈欠，“进来吧。”
解雨臣见没什么事了，说了一声要去报道，吴邪摆摆手，只提醒他今天要签合同，但是不着急，等他下午回来再去也没问题。
解雨臣应了一声，在门口他侧头看吴邪，却发现那男孩瞪着他。他觉得莫名其妙，也就没在意。
门关上后，吴邪端了两杯温水过来，他把其中一杯放在男孩面前，自己双手捧着另一杯，紧紧地捧着，看起来是在暖手。
男孩端起水喝了一口：“老板，冷你就开空调啊，坏了我帮你修。”
吴邪笑：“没必要开，今天不冷，只是早上气温要低一些，到八九点就好了。”
“话是这么说，身体是你自己的。你自己不管，要是身边没人，看你怎么办。”男孩语气很差：“你那个室友也不会照顾人。我不愿意告诉他名字，他怎么做？他直接一转身把你叫起来招呼我。既然是你室友，照顾一下怎么了？我等等也不会少块肉，你那么累，码个字昏天黑地，一定要累得不行才肯停下。你看你，黑眼圈那么重，直接当大熊猫去得了。”
“这主意不错，”吴邪喝了一小口水，“除了被展览不太好。吃好睡好，无人打搅，圆滚滚胖嘟嘟的，什么也不用想。”
男孩也是无语了：“别扯开话题。老板，室友这种东西可不一定就是信得过的。刚那个人我怎么看都觉得有鬼，你就真的相信他相信到能住一屋？”
“我不相信他什么呢？我一个奉公守法的好公民，也就是，出过几本书，有那么点名气，此外，我跟别人有什么不同？他能怎么害我？他是画画的，我是写文章的，扯得上什么关系？”
“不能这么说啊，”男孩急了，“你是写书的。你出书总要有点图吧？就算不要插画，封面也得有图吧？再说了，封装设计也是算在美术这一块的。你能撇干净吗？”
吴邪长长地“哦”了一声，看起来在很认真地思考男孩的话。男孩看着他，眼里满是期待。
吴邪喝了口水，说：“我还是觉得他不能把我怎么样。”
男孩把脸埋在摊平的双手里：“败给你了。”
“扯闲儿扯了这么久，你到底干嘛来的？”吴邪看着男孩，笑笑：“这几天也就张家麒麟那一件大事。你要是有什么想法就说说看。”
“你不能卷进去。”男孩急切地说：“微博上，你先后转发评论张家麒麟和他编辑的微博，把自己卷进去有什么好处？”
“王盟，”吴邪敛了笑，“你了解我，知道我会怎么做。刚才的话，是谁想让你转告我？”
“我……”王盟说不出话来。
“还是说你知道了什么，这才要来警告我？你是帮着他们的吧。”
王盟颓然，低着头不愿抬起。
“他们明面上张大声势，大张旗鼓又毫无征兆地说张家麒麟抄袭，那几天里，我的所作所为，只怕他们都是看在眼里的。雷声大雨点小，证据看起来确凿，只要有懂电脑的一来，漏洞百出。攻击局域网、那姑娘留下联系方式，都是故意的吧。”
吴邪低眉：“我只是不明白。他们布置这么多的烟雾弹，是想对付我吗？怎么对付？是想让我身败名裂，还是赶出这个圈子？”
王盟猛地站起来：“不是，不是！他们……他们……只是针对张家麒麟！他们聚集起来，只是因为张家麒麟，跟你没关系！”
“那你呢？你帮他们是为什么？也是因为张家麒麟？”吴邪反问，脸上已带了薄怒：“小哥与你无冤无仇，你掺合个什么劲？！”
“无冤无仇？”王盟笑了，笑得眼里带了泪：“老板，你不了解。你不了解认识你之前，在我身上发生了什么。我恨张家麒麟，我恨张起灵。我恨他！”
吴邪很意外：“小哥……对你做过什么？”
“他不认识我，我认识他。”王盟继续说：“老板，六年前，你来这里的那一年，发生过一次大地震，你记不记得？”
“记得。”吴邪如实回答。
“那次大地震，死了好几万人，伤了好几万人，又有好几万人失踪。那次的震级太高了，什么预兆都没有，预警更没有，突然就发生了。”
吴邪听着王盟的话，也大致明白了，大概是那段过往中，出差的张起灵，在灾后曾扮演了一个让人怨恨的角色。
王盟回忆着过往，望着雪白的墙，眼里什么都没有。
他接着说了下去。
“那时候我还是一个中学生，学校组织了郊游，我们几百个学生，高高兴兴地就去了。那是一座山，不高，树种得多，很漂亮，空气很好。我跟在我们班队伍的最后面，满心想着郊游回去了，要好好地，在弟弟妹妹面前炫耀炫耀。
我们上山一个小时以后，已经在山腰找了空地吃零食了。然后，大地开始颤动，山上的石块开始往下砸。老师带着我们往山下跑，几百号人啊，乱哄哄的。我们之中，有人滑倒了，基本上没有人会想着去扶一下。老师跑在班级的最后面，她会去扶，但没几个人以后，山上的大石块也开始滚下来，砸到了好多人，也砸到了老师。
我们不敢回头看，只能不停地跑。跑下山，再跑向家里。我知道有一条路离我家近，我就往那跑，和其他同学就这么岔开了。我只想着快些到家，我想快些见到我的爸妈、我的弟弟妹妹。可是……可是我回不去了。
那条路被倒塌的楼房堵死。当时我就站在几十步之外，飞扬的尘土直扑我的脸！那栋楼里还有人，我看到他们了，但是他们已经看不到我了，一动不动，毫无生气。
我转身就跑，跑到大道上，从大道回家。当时山上的石头都滚下来了！我要你整整看着一块巨石滚下来，砸在屋上，那些房屋瞬间夷为平地。我不敢走，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走。我只知道跑，漫无目的地跑，最后我失足，掉进了河里。
水流很急，我游不动，就顺着水流走。我在水里，不时地有石头树枝打下来，幸运的是没有遇上大石头。我一路随水漂，我也不知道漂了多久，应该有很久。
我被救援队捞上来之后又睡了很久。再醒过来，天都变了。我成了孤儿，家被砸成了废墟，我看着爸、妈、弟、妹，还有好多好多我认识的人被挖出来，被挖出来！他们再也不能说一句话，再也不能走一步路，再也不会对我笑……我什么都没了！”
王盟哽咽不能语，吴邪也不知该怎么做，只能走过去，把手放在他的背上，试图给他一点安慰。
解雨臣缩了缩手，侧躺着看吴邪，然后悄悄地，伸出手指点了点吴邪的脸。
吴邪没有反应，依然睡得很沉。
解雨臣看了他一会，翻身下床。
他在桌上留了早餐和字条，正准备开了门去杂志社，近在咫尺的门这个时候被敲响了。解雨臣的手放在门把手上，等了等，回头看了一眼卧室关上的门，手上一用力，按了下去。
打开门，见到的是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孩，看起来还不到二十岁。
那男孩见了他眼睛一动，很意外的样子。
“你找谁？”见男孩退了几步检查门牌号，解雨臣干脆直接问。
男孩听了这句话放了心，脱口便出：“我找老板安……我找吴邪。”话到一半拖长声调，又改了别的称呼，男孩有点心虚，很尴尬地笑了笑。
解雨臣点头：“我是他室友。吴邪现在在睡觉，要叫醒他吗？”
那男孩忙摆手：“不不不用了！我就是来看看。他挺累的，让他休息吧。”
“哦，”解雨臣神色不动，“那这样，你要是没什么事就先回去，等他醒了再来。”
男孩一思量，无奈答应：“就这样吧。”
解雨臣又说：“你留个名字，我好告诉他你来过。”
男孩立刻皱起眉头，一脸纠结：“我能相信你吗？老……吴邪说了，不要随便给陌生人报名字，特指社会上的不明人士。”
解雨臣看了他两秒，让他在外面等一等。门在面前被关上，男孩挠着头不明所以。过了一段时间，吴邪来开门 。
“是你啊……”吴邪掩口打了个哈欠，“进来吧。”
解雨臣见没什么事了，说了一声要去报道，吴邪摆摆手，只提醒他今天要签合同，但是不着急，等他下午回来再去也没问题。
解雨臣应了一声，在门口他侧头看吴邪，却发现那男孩瞪着他。他觉得莫名其妙，也就没在意。
门关上后，吴邪端了两杯温水过来，他把其中一杯放在男孩面前，自己双手捧着另一杯，紧紧地捧着，看起来是在暖手。
男孩端起水喝了一口：“老板，冷你就开空调啊，坏了我帮你修。”
吴邪笑：“没必要开，今天不冷，只是早上气温要低一些，到八九点就好了。”
“话是这么说，身体是你自己的。你自己不管，要是身边没人，看你怎么办。”男孩语气很差：“你那个室友也不会照顾人。我不愿意告诉他名字，他怎么做？他直接一转身把你叫起来招呼我。既然是你室友，照顾一下怎么了？我等等也不会少块肉，你那么累，码个字昏天黑地，一定要累得不行才肯停下。你看你，黑眼圈那么重，直接当大熊猫去得了。”
“这主意不错，”吴邪喝了一小口水，“除了被展览不太好。吃好睡好，无人打搅，圆滚滚胖嘟嘟的，什么也不用想。”
男孩也是无语了：“别扯开话题。老板，室友这种东西可不一定就是信得过的。刚那个人我怎么看都觉得有鬼，你就真的相信他相信到能住一屋？”
“我不相信他什么呢？我一个奉公守法的好公民，也就是，出过几本书，有那么点名气，此外，我跟别人有什么不同？他能怎么害我？他是画画的，我是写文章的，扯得上什么关系？”
“不能这么说啊，”男孩急了，“你是写书的。你出书总要有点图吧？就算不要插画，封面也得有图吧？再说了，封装设计也是算在美术这一块的。你能撇干净吗？”
吴邪长长地“哦”了一声，看起来在很认真地思考男孩的话。男孩看着他，眼里满是期待。
吴邪喝了口水，说：“我还是觉得他不能把我怎么样。”
男孩把脸埋在摊平的双手里：“败给你了。”
“扯闲儿扯了这么久，你到底干嘛来的？”吴邪看着男孩，笑笑：“这几天也就张家麒麟那一件大事。你要是有什么想法就说说看。”
“你不能卷进去。”男孩急切地说：“微博上，你先后转发评论张家麒麟和他编辑的微博，把自己卷进去有什么好处？”
“王盟，”吴邪敛了笑，“你了解我，知道我会怎么做。刚才的话，是谁想让你转告我？”
“我……”王盟说不出话来。
“还是说你知道了什么，这才要来警告我？你是帮着他们的吧。”
王盟颓然，低着头不愿抬起。
“他们明面上张大声势，大张旗鼓又毫无征兆地说张家麒麟抄袭，那几天里，我的所作所为，只怕他们都是看在眼里的。雷声大雨点小，证据看起来确凿，只要有懂电脑的一来，漏洞百出。攻击局域网、那姑娘留下联系方式，都是故意的吧。”
吴邪低眉：“我只是不明白。他们布置这么多的烟雾弹，是想对付我吗？怎么对付？是想让我身败名裂，还是赶出这个圈子？”
王盟猛地站起来：“不是，不是！他们……他们……只是针对张家麒麟！他们聚集起来，只是因为张家麒麟，跟你没关系！”
“那你呢？你帮他们是为什么？也是因为张家麒麟？”吴邪反问，脸上已带了薄怒：“小哥与你无冤无仇，你掺合个什么劲？！”
“无冤无仇？”王盟笑了，笑得眼里带了泪：“老板，你不了解。你不了解认识你之前，在我身上发生了什么。我恨张家麒麟，我恨张起灵。我恨他！”
吴邪很意外：“小哥……对你做过什么？”
“他不认识我，我认识他。”王盟继续说：“老板，六年前，你来这里的那一年，发生过一次大地震，你记不记得？”
“记得。”吴邪如实回答。
“那次大地震，死了好几万人，伤了好几万人，又有好几万人失踪。那次的震级太高了，什么预兆都没有，预警更没有，突然就发生了。”
吴邪听着王盟的话，也大致明白了，大概是那段过往中，出差的张起灵，在灾后曾扮演了一个让人怨恨的角色。
王盟回忆着过往，望着雪白的墙，眼里什么都没有。
他接着说了下去。
“那时候我还是一个中学生，学校组织了郊游，我们几百个学生，高高兴兴地就去了。那是一座山，不高，树种得多，很漂亮，空气很好。我跟在我们班队伍的最后面，满心想着郊游回去了，要好好地，在弟弟妹妹面前炫耀炫耀。
我们上山一个小时以后，已经在山腰找了空地吃零食了。然后，大地开始颤动，山上的石块开始往下砸。老师带着我们往山下跑，几百号人啊，乱哄哄的。我们之中，有人滑倒了，基本上没有人会想着去扶一下。老师跑在班级的最后面，她会去扶，但没几个人以后，山上的大石块也开始滚下来，砸到了好多人，也砸到了老师。
我们不敢回头看，只能不停地跑。跑下山，再跑向家里。我知道有一条路离我家近，我就往那跑，和其他同学就这么岔开了。我只想着快些到家，我想快些见到我的爸妈、我的弟弟妹妹。可是……可是我回不去了。
那条路被倒塌的楼房堵死。当时我就站在几十步之外，飞扬的尘土直扑我的脸！那栋楼里还有人，我看到他们了，但是他们已经看不到我了，一动不动，毫无生气。
我转身就跑，跑到大道上，从大道回家。当时山上的石头都滚下来了！我要你整整看着一块巨石滚下来，砸在屋上，那些房屋瞬间夷为平地。我不敢走，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走。我只知道跑，漫无目的地跑，最后我失足，掉进了河里。
水流很急，我游不动，就顺着水流走。我在水里，不时地有石头树枝打下来，幸运的是没有遇上大石头。我一路随水漂，我也不知道漂了多久，应该有很久。
我被救援队捞上来之后又睡了很久。再醒过来，天都变了。我成了孤儿，家被砸成了废墟，我看着爸、妈、弟、妹，还有好多好多我认识的人被挖出来，被挖出来！他们再也不能说一句话，再也不能走一步路，再也不会对我笑……我什么都没了！”
王盟哽咽不能语，吴邪也不知该怎么做，只能走过去，把手放在他的背上，试图给他一点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