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看外面,太阳已经升起来了,透过窗台一直照到地板上,明亮了整个房间,把冬天的寒意也驱走了不少。
唯青春和冬天的暖阳不该辜负,沈通伸了个懒腰,是该出去走走了。
离婚有坏处,但好处也不少,如果婚姻是围城,出城入城皆非易事,只有城里城外的风景都见过后,才知道重新获得自由的感觉是最好的。
“这么早就出去啊?”陈思甜看着他吃完了早餐,笑眯眯地问。
“嗯,回家去看妈。”
“我感冒还没全好,就不过去了,替我向妈问好。”
陈思甜扒着阳台栏杆,看着沈通的大众车开出车库后,心里开始盘算起来。平时每逢周末,不睡到实在饿得不行,沈通是不会起床的,有时两人为了谁做早饭的问题,能在床上争论老半天,最后还是靠划拳解决问题。如果划拳也解决不了问题,只能靠外卖解决,可是谁先起床给外卖开门又成了新的问题,于是又开始了新一轮的争论推搡。
今天沈通一反常态地早起,还穿上了那件他自认为帅气的派克大衣和皮靴,陈思甜觉得绝非偶然,平时沈通去看望母亲时,都是穿着朴素的家常服饰,如果不出意外,他八成是去约会的。
沈通的老家在远郊,沈母原本是村委会的干部,现在退休了,还在岗位上发挥着余热,在居委会挂个闲职,父亲早年就去世了,母亲将他一手带大,所以他和母亲的关系格外亲密,每隔一阵子都要回去探望。
陈思甜估摸着这个时间沈通应该到家了,于是拨通了沈母的电话。
不等陈思甜开口,沈母就问,“是甜甜吗,今天你们是不是要回家来啊?”
“我这两天感冒,怕传染不敢到外面多走动,我打电话就是想告诉妈,现在疫情很严重,你平时一个人要多注意保护自己,少出门勤洗手。”
“你感冒了啊,那就在家好好休息吧,放心吧,我好着呢,”话虽这样说,电话那头的沈母得知两人不能回来,语气明显低落下来。
“你那边口罩和消毒液够用吗,要是不够的话,我让沈通给你带点过来。”
“甭提了,现在口罩哪都买不到,幸亏家里以前还备了几个,否则连菜场都进不去,你们要是多的话就给我带几个过来。”
“好,我跟沈通说一声。”
“他大概什么时候能过来?”
“唔——他最近几天有点忙。”
挂了电话,陈思甜心里笃定地相信,沈通今天肯定是去办见不得人的事去了,否则犯不着拿这事说谎,如果她没猜错,十有八九是找他的思慕去了,这可是个抓贼抓赃的好机会,千万不能错过了,但怎么才能知道他的确切行踪呢。
陈思甜拨通了李秘书的电话,“李秘书吗,知道沈通现在哪里吗,我有点事想找他。”
“沈经理刚刚到公司转了一趟,走的时候说是去一个农庄钓鱼去了,具体哪里也没说清楚。”李秘书现在是事业的上升期,执行的是996工作制,周六也经常在公司加班。
“他和谁一起去的?”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
挂了李秘书的电话,陈思甜就开始给几个农庄打电话,S城能钓鱼的地方并不多,她知道有几个能提供钓鱼活动的农庄,沈通以前也和她去过。
陈思甜运气不错,除了一个电话打不通,一个外地口音说话的没听懂外,第三个接电话的告诉她今天的预约已经满了,当陈思甜问预约的人里面是不是有个叫沈通的,对方给出了肯定答复。
沈通,你今天死定了。挂了电话,陈思甜暗暗地说。
沈通今天心情不错,他在回老家之前先到嘉世茂去了一趟,他已经有两天没有见到毛婧了,自从她升了职一下子忙碌起来,沈通几次经过她的办公室,想找她聊几句,都被告之年底拜会客户或是开会去了,所以今天沈通想把她约出来见一面,那件躺在后背箱的大衣在车里多呆一天,他就多一分急躁,更何况,他还要把自己恢复单身的消息告诉毛婧,他相信毛婧会感动的,从此他和她一样,都是具有恋爱资格的自由人了,虽然自己有过一次短暂的婚史,但这没什么,离婚无孩的成熟型男依然是这个时代的抢手货。
接到沈通的电话,毛婧愣了一下,“你现在什么地方?”
“我要回老家去,经过这里想顺路来看看你。”沈通还是给自己保留了一些余地。
“你等一会儿,我马上出来。”
十分钟后,毛婧出现在沈通的视线中,她穿着一件单薄的毛衣,外套也没有穿,头发松散地扎成一个球,竖在脑后,下面是一条黑色的裤袜,穿着一双毛绒绒的大头拖鞋,缩着脖子就跑过来了,“你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毛婧拉开车门坐进来,不停地呵着双手。
“你穿那么多不冷吗?”沈通想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来给她,想了想忍住了,只是把车内的温度调高了一些。
“我刚刚才起床,还没来得及梳妆打扮,接到你的电话就出来了,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特别的,我回老家顺路经过,和你说一声,有两份年度安全生产通知需要部门负责人签下字,我放在你办公桌上了。”沈通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车里似乎不是谈情说爱的地方,在他的设想中,毛婧也许会请自己到家里去坐坐。
“我一回公司就马上处理,”毛婧说着往车外张望着,“还有别的事吗?”
“今天有点冷啊,”沈通觉得她有点心不在焉。
“要不一起吃个早饭吧,他很快就回来了。”
沈通的心往下一沉,毛婧嘴里的他莫非是指男朋友?
“不用了,我已经吃过了。”
毛婧突然把头伸出窗外,朝远处招了招手,沈通往后视镜里看了一眼,一个男人正往这里走来,他立刻感到烦躁起来,觉得自己好象一头雄鹿,梳理干净了毛发,雄纠纠气昂昂地向心仪的雌鹿示爱,却发现自己误闯到了别人的领地。
“既然你还有事,那我就先走一步了。”
下车前,毛婧又给了他一个充满阳光的微笑,“谢谢你特意过来提醒我。”
一路上,沈通一直心不在焉地开车,他反复回想着毛婧的动作和表情,总觉得她对自己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似乎有所期待,又有所纠结,究竟爱情的成份有多少,他没有什么把握,但他能肯定,毛婧对自己也是心动的,从她的表现来看,她应该是有所顾虑,才把这份心动压抑得很深,也难怪,自己至今没有把离婚的事告诉她,面对一个已婚的男人,即使对方再心动,也不得不克制着自己,而这又从另一个方面说明毛婧不是个无底线的人。
沈通的思绪被电话铃声打断了,他用蓝牙耳机接起来,电话是刘住打来的,“沈老弟,今天天气这么好,要不要一起去钓鱼,就在咱们以前去过的桃花山农庄?”
“大冬天的钓什么鱼,去喝西北风还差不多。”沈通对他的提议根本没兴趣。
“钓了鱼让老板娘煮鱼头汤喝,好久没喝过她家的鱼头汤了,那手艺真没得说。”
“你该不是想念人家老板娘吧?”
“你这么说就不对了,我是把你当成哥们才想请你吃饭的,偏偏你还不领情。”
“真的就是钓鱼吃饭这么简单?”
“实话跟你说吧,城里的足浴店美发店都关门了,实在没去处,家里又没法呆,我约了梅姐一起来钓鱼,说好饭后一起打牌,加上老板娘和你,一共四个人凑一桌。”
“敢情你是拉我来凑数的。”
“两男两女,搭配正好,还有免费鱼头汤喝,你到底来是不来?”
“我今天要回老家去看我妈。”
“有一整天的时间你急啥,喝过汤再去,顺便给你妈带几条鱼去。”
沈通觉得这个提议不错,老家距离农庄也不远,于是答应下来。
沈通赶到的时候,刘住已经在鱼塘边上坐着了,脚下一只大钓箱,里面瓶瓶罐罐的一堆工具,刘住正拿着鱼钩观察饵料情况,见了沈通说,“来来,帮我把瓶子打开,拿段蚯蚓出来。”
沈通从那堆瓶瓶罐罐里抽出一个瓶子,一堆红红绿绿的虫子在里面扭动着,沈通急忙把手缩了回来,“这玩意儿还是你自己捣鼓吧。”
“看你那小胆,这可是老板娘的私房货,我好说歹说她才给了我的,拿这个当饵,保管一钓一条大鱼。”
刘住放好了鱼饵,有模有样地甩了个大长线,看着鱼钩划开一条水面,慢慢沉入水里,转头说,“我这姿势是不是特专业?”
“和老板娘学的?看来你们交流得不错嘛。”沈通打趣他。
“说明我有女人缘,人家看见我都乐意和我聊上几句。”刘住指了指地上另一个鱼竿,“那个是你的,咱们来场比赛怎么样,看谁钓的鱼多。”
“不用比了,我认输,你人缘特好,大鱼们就好你那一口,你看这还没开始,水里的鱼儿已经都挤你那边去了。”
刘住一拳捶过去,被沈通侧身躲过,两人一阵说笑过后,刘住叹口气,“说实在的,我现在也就剩下这点爱好了,要是这点自由都没了,就要被活活逼疯了。”
“这回是和你媳妇,还是和你丈母娘吵架?”
“那到没有,最近公司不是没啥活干吗,只能家里蹲,留在家的时间一多,孩子和家务就理所应当地成了我的专属,老两口把事全托付给了我,优哉游哉地出门打牌去了,你说我一个大老爷们哪干得来这种婆妈事,又是带娃,又是干家务,真心觉得比上班还累。”
沈通没带过娃,不好发表意见,不过就做家务这事,他是认同刘住的观点的,杂七杂八的家务看着不起眼,做起来又累人又琐碎,做好了也看不见成果,他宁愿上班也不愿在家干家务。
说起来陈思甜平时分担了大部分的家务活,这点还是应该感谢她。
刘住又发了一通牢骚,最后说,“只要我得点空闲,他们就打发我干这干那的,我一个老爷们偶尔偷点懒又怎么了,所以干脆我躲外面来。”
沈通没吭气,他知道刘住嘴里的偷点懒不是一点半点,他曾经和他一起出过差,知道他的毛病,晚上睡觉死沉死沉的,刚有了孩子那会儿,他能一晚上打呼噜睡到天亮,任凭孩子尿了一床,哭得惊天动地,他就是雷打不动,最后他丈母娘都听不过去,帮着他媳妇一起收拾、把孩子哄睡着了。
结了婚以后刘住更是懒得动手,导致蔬果不分,菜价不讲,难得上个菜场连菜都分不清楚,媳妇让他买青菜回来,他把鸡毛菜,白梗菜,小油菜和菜苔都买了一大把回来,看见超市里的娃娃菜更是吃惊得合不拢嘴,抓着头皮说,“现在的大白菜怎么都迷你成这样了。”一时间在公司传为笑谈。
刘住煞有介事地拿着鱼竿,“你发现没有,结了婚以后的夫妻生活,就跟钓鱼一样,双方斗智斗勇,你进我退,你使诈我试探,人和鱼时刻都处在较劲的状态,有那自以为聪明的人,也有自以为聪明的鱼,究竟谁胜谁负,考量的还是双方的耐性和技巧。”
“就象《老人与海》里面的故事?”沈通哑然失笑,这是多么深刻的领悟啊。
“没错,那书里头讲的也是一个人追捕一条鱼的故事吧,虽然最后他历经艰辛把鱼给打败了,可他自己也死了,这说明什么,说明在自然界的斗争中,没有谁胜谁负,因为最后我们注定都要被生活打败。”
“所以这个道理运用到婚姻中也一样?”沈通觉得刘住认真的时候还挺人模狗样的。
“说对了,就是这个理,千万不要试图在婚姻中分出谁对谁错,谁胜谁负,否则一定会死得很难看。”
两人正说着,刘住忽然噤了声,露出警惕的表情,朝沈通努努嘴示意说,“看到那个人了吗?穿黑色羽绒服的?”
沈通转头,看到一个穿着黑色长款羽绒服,戴着帽子和围巾的人,坐在他们的不远处钓鱼,因为戴着口罩和墨镜,根本看不清楚脸面,也不知是男是女。
“看见了,怎么了?”
“我记得昨天在足浴中心门口也见过她,确切地说,第一次看见他应该是在体育馆打羽毛球的时候。”
“穿相同衣服的人多得是,你想多了吧。”
“不可能认错,虽然看不清楚他的脸,但那气质,那贼头贼脑的模样,一准是他没错。”
沈通有点难以置信,转头看了两眼,别的不好说,那顶帽子看着是有点眼熟,刘住小声说,“别回头,别让他看出破绽来。”
“他要盯梢的人是你吧?”沈通自认为称不上正人君子,但人品还算过得去,不至于落到和人结仇、被人盯梢的地步。
刘住仔细一想,心里还真有点惶惶不安,到也不是他做了多大的坏事,但偶尔犯些小错误还是难免的,比如有时拿个客户回扣,到领导那边去打个小报告,偶尔工作上偷个懒什么的,最关键的,他最近一起玩的姐妹比较多,倩倩、丽丽什么的,都曾经和他一起出去唱过歌、跳过舞,这事不会被他媳妇发现了,所以派人来盯梢他吧?
想到这里,刘住惊出了一身冷汗。
沈通看他一脸惊恐不安的表情,觉得好笑,提议说,“趁梅姐还没来,打电话给她取消约会不就行了。”
刘住哆嗦着摸出手机,连续拨打了几次,电话那头都是盲音,刘住连声说,“完了完了,她大概已经在路上了,这下我完蛋了。”
“不至于吧,不就是找人打个牌吗,也不是什么大事。”
“你不知道,我以前和梅姐玩牌的时候,被我媳妇撞见过,当时为了表明自己的悔改之意,我曾经保证再也不和她见面,那保证书还在我媳妇那收着呢。”刘住这回是实话实说了。
“好啊,大刘,你还有多少事是我不知道的。”
“你别光看热闹,到是帮我想想办法啊。”刘住到底是经过风浪的,脑中飞快转了几个念头就有了主意,说,“趁梅姐还没到,咱们赶紧先回农庄。”
这里沈通刚看到浮漂直往下沉,手上传来一股不小的劲,还没来得及拉竿,就被刘住拉着往回走,沈通放下鱼竿,满心的不甘,“我这好不容易才有大鱼上钩,又让你放跑了。”
“再不快走,我就要成砧板上的死鱼了。”
“死鱼就死鱼吧,反正你这条咸鱼也翻不了身。”
两人吵吵闹闹地到了农庄,老板娘迎了出来,沈通见她约莫三十来岁,谈不上多漂亮,眉眼间还是很有些风情的。
“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这位是你的朋友?”老板娘是第一次见沈通,拿他上下打量着。
“你帮我们把鱼头汤先烧上,我们去棋牌室坐一会儿。”刘住顾不上和风韵十足的老板娘调情,拉着沈通进了棋牌室。
刘住一进屋,就把门和窗全部关上,然后心急火燎地上来扯沈通的衣服,“快,咱们把衣服换了。”
“你这是干什么?”沈通被他吓了一跳,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想对自己图谋不轨。
“盯梢的人就在外面,如果被他拍到我和梅姐在一起的照片,按照保证书上约定的,我就死定了,咱们把衣服换了以后,我先离开,你稍后出来,他拍到的就只是穿着和我一模一样衣服的人。”刘住语气飞快地大致解释了一遍。
“你在保证书上究竟写了什么?”
“要是再和梅姐见面,就自动和我媳妇解除婚姻关系,并且净身出户。”刘住是真急了,什么都招了出来。
“活该,你是该长长记性了。”
“不就是一张合约吗,谁知道我媳妇猴精成这样,竟然派了人来盯梢我。以后再和你慢慢解释,你先帮我度了这个劫再说。”
“我可是看在朋友的面上帮你这一次,下不为例。”
两人把外衣换了,今天刘住穿的是一件深蓝色的棉夹克,围了条咖色的围巾,沈通的是一件黑色呢大衣,两人个子也差不多,换了衣服就跟换了个人似的,不仔细看脸还真认不出来。刘住又拜托了沈通几句,把兜帽往头上一套,开了门就低头往外走。
十五分钟后,梅姐到了农庄,看到了气定神闲站在门口看风景的沈通。沈通在体育馆的时候和她有过一面之缘,于是按照刘住交待的,向她解释了一遍,只说公司有急事,刘住赶回去处理了,擅自爽约很抱歉,请梅姐留下来吃顿便饭。
梅姐一听脸色就拉下来了,冷冷地说,“什么公司有急事,撒谎也不找个好点的理由,八成是被他媳妇叫回去了吧,我早就应该看清楚了,他就是个无能的气管炎,嘴上说得比谁都强,那个母老虎一个电话就能把他给吓尿了,你转告他,叫他没那个胆就别到外面到处耍宝。”说完梅姐扭头就走。
沈通舒了一口气,反正他把话带到了,人家爱咋想咋想,别的事他就管不了了。
老板娘端着热气腾腾的汤过来,热情地吆喝着,“鱼头汤来啰。”走进门,发现桌上只有沈通一个人,问,“咦,刘住呢?”
沈通又把和梅姐说的话复述了一遍,最后站起来说,“今天凑不齐人,汤就不喝了,改天再玩牌吧。”
老板娘满脸不高兴,看见沈通递过来的手机上展示成功付款的字样,脸色才舒展开来,“菜都烧好了,好歹吃几口,怎么说走就走了呢。”
“这些菜你就看着办吧。”沈通说完也起身走了出去。
陈思甜坐在沙发上,看着那束假花,已经发了整整大半个小时的呆,她一遍遍回想着今天上午发现的情形,两个大男人,坐在鱼塘边大半天,鱼没钓上一条,交头接耳的话到是说了不少,看他们谈笑风生的样子,似乎一点都不觉得冷。
陈思甜可是冻得够呛,虽然她浑身裹得跟水桶一样,一对耳朵还裸露在外面,池塘边风大,跟刀子一样,在她耳朵上一刀刀地刮,再加上她对钓鱼根本不敢兴趣,见两人有说有笑的,心里愈发不是滋味。
如果刚开始还只是怀疑两人的关系,后来发生的事就几乎可以确定了,沈通和刘住钓了一会儿鱼就站起身,走进农庄,看上去慌慌张张的样子,陈思甜也跟了过去。
两人进了一间棋牌室后迅速关上了门窗,刘住还探着脑袋往自己这里张望,让陈思甜一度以为自己被发现了。
她急忙躲进前面的小院里,见没什么动静,才走了出来,双手插着口袋,做出观光客的样子,随意踱到棋牌室的门口。
庭院里有几个游客在喝茶,老板娘正忙着招呼他们,见没有人注意到自己,陈思甜觉得机会来了,这两人鬼鬼祟祟地在房间里,八成是在干见不得人的勾当。
她绕到侧间的窗户,支着耳朵听了一会儿,两人说话的声音很低,听不清楚在讲什么,陈思甜推了推,窗户已经从里面被锁死了,窗帘也拉得严严实实,也许是年久日晒,木制的窗框已经严重变形,和墙壁之间露出一条指尖宽的缝隙,陈思甜眯起眼睛凑了上去。
房间里因为拉上了窗帘,显得很阴暗,陈思甜的眼睛好一会儿才适应了环境,发现两人正互相拉扯着,刘住刚把外套脱了下来,又急不可耐地去脱沈通的衣服,沈通一手抓着衣领,一手抓着刘住,抵死不从的样子,两颗脑袋低低地凑在一起,不知嘀咕些什么。
陈思甜眼前一黑,胃气上涌,看来她之前想的没错,沈通确实是看上了别人,只是她没想到会是刘住,一个长得五大三粗的大男人,虽然她听说不少同性恋的事,但怎么也想不到这种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你在干什么?”陈思甜正偷窥着,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她转过头,不知什么时候农庄的老板娘走了过来,用看贼一样的眼光看着自己。
“没什么,我在找一个同伴。”
“你什么时候进来的,我怎么好象没看见你?”不光是老板娘,陈思甜这身打扮,换了谁都会对她起疑。
“我,就是随便走走,你这里真不错,风景宜人,休闲娱乐两不误。”陈思甜说着往外面走,趁着老板娘反应过来之前就落荒而逃。
回到家后的陈思甜又把事情梳理了一遍,越想越觉得这两人其实早有预兆在先,象刘住这样有家室有孩子的,现在正是围着孩子忙得焦头烂额的时候,他却三天两头的喊沈通出来应酬,常常不到半夜不归家,而且从外形上来看,刘住是那种标准的粗糙汉子,性格大大咧咧,而沈通则温文尔雅,白净含蓄,很符合同性恋之间的审美。
千防万防,原来最危险的人就在自己身边。她后悔,自己怎么早没想到这一层呢。
陈思甜想打林蕊儿的电话,询问她对这件事情的看法,打了几个号码又放下了手机,这种事情怎么想都觉得说不出口,如果第三者是一个貌美如花的女人,她也认了,可现在对方是一个大男人,说出去她都觉得丢人。
思来想去,陈思甜决定找一家网上心理咨询工作室先问一下,避免见面的尴尬。在浏览器中输入心理咨询,她在铺天盖地的广告中找到了一家自称有专业资质的工作室,扫描了二维码,在微信上发了个问候语后,很快就有人回复了消息,“你好,这里是壹点通专业心理咨询服务中心,请问有什么可以帮你的吗?”
“我想咨询一下关于同性恋的问题?”
“你可以把问题描述得详细一点吗?”对方的头像是个很清爽干练的男士,很容易让人产生信赖感。
“我刚刚发现我老公是个同性恋,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对方的回复很快,“首先,一个人如果只有同性的性取向,而没有其它精神症状的话,并不是一种精神疾病,虽然很多同性恋者认为自己是遗传,但实际上,科学家们现在还没有发现跟同性恋准确相关的基因,只能说一个人的性取向是由自身的生理条件,生长环境下的心理暗示,以及社会因素综合作用的结果,每一个同性恋者都是独特的,不受他自身的意愿所控制,所以不用承担法律和道德的责任。”
看上去对方还挺专业的,陈思甜试着进一步,“我不明白的是,为什么他喜欢男人,却依然可以和一个女人结婚生活呢?”
“判别一个人是不是同性恋,主要依靠两点,一是见了喜欢的同性,会不会产生兴奋的性器官反应,二是他有没有和同性做爱的欲望和热情,有的同性恋虽然也和异性组建了家庭,还生了孩子,但异性带给他的只是感官上的快感,并没有心理上的满足,一个人只有满足他的心理欲望时,才会产生幸福感。”对方话锋一转,又问,“你和你丈夫结婚多长时间了?”
“三年。”陈思甜心想,自己运气不错,一下子就问对人了。
“这样吧,你可以参加我们的心理学课程,通过学习专业的心理疏导和行为矫正,只要你肯积极配合,引导得当,你的丈夫是可以被纠正过来的。”
“通过学习课程就可以吗?”
“同性恋不可怕,只要提早干预,积极治疗,当然更需要家人的陪伴和关爱。”
陈思甜还在犹豫着,对方的消息源源不断地涌进来,“这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你先不要着急,参加我们的课程试一下效果。”
“是什么样的课程?”
“一期心理治疗课程是三个月,此外还有半年期和一年期的,学习的时间越长效果就越好,当然,长期学习的费用也更低。”
“三个月的课程是多少钱?”
“一万八,我们正在搞买一赠三的活动,购买这个课程后可以自动升级为VIP会员,获得随时在线提问、24小时有人为你答疑解惑的服务,同时获赠一套支持无限次回放的视频课程,和一套有三十八节课的关于建立亲密关系的心理讲座……”
“我还是再考虑一下吧。”陈思甜觉得画风不太对啊,怎么听上去和做推销的一样一样的。
“你可以把你的姓名和联系方式留一下,方便我后期和你联系。”
“谢谢,不用了。”一听说要留姓名,陈思甜赶紧拒绝。
“这位女士,我强烈你再考虑一下,你丈夫的问题不是小问题,会影响你和他一生的幸福,我们这里已经有很多治愈的案例……”
对方的信息还在锲而不舍地发过来,陈思甜只能把对方从通讯录里彻底拉黑。
仔细想想,虽然这个咨询不靠谱,但对方有一点还是说得有道理的,同性恋并不是一种心理疾病,而是一种科学家至今也无法解释的特殊的性取向,这么一想,陈思甜好象又对沈通有了一丝谅解,如果这是他自己无法选择的,是不是就不能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他身上。想必沈通也是不愿意让人知道实情的。
看来这个婚姻是肯定无法继续下去了,可惜的是,今天被那个老板娘突然打断,没有拍到两人偷情的实质性证据,但陈思甜相信,如果她在离婚诉讼时当面揭穿沈通是同性恋的事实,分割财产时自己必然是有利的一方,但是出于多年的夫妻情份,她不想让沈通太过难堪,除非到了万不得已,否则她是不会这么做的。
再过两天就要过年了,受到疫情的影响,今年过年的气氛清冷了不少,为了响应国家的号召,减少聚集活动,人们都减少了不必要的外出活动,一些大型的商超和娱乐场所门可罗雀,以往一到年节就订座率爆棚的酒店今年也遭遇了大规模的退订,人们纷纷开启了宅家的模式。
陈思甜为了购买年货,去了几趟超市,加入了抢购年货的大军,以往过年最红火的保健品、烟、酒等物品今年无人问津,蔬菜,方便面,禽蛋、卫生纸等日常物品成了抢购的热潮,陈思甜饶是年轻,在人群里挤兑了半天,又带着相当于自己体重的物品回到家后,也累得够呛,回到家后,把大包小包往地上扔了,就再也不想动弹了。
以往拎包这种事,都是沈通的专属活,如今一切都要自力更生了,一时半会儿还有点适应不过来。
“你去超市买东西,怎么也不说一声,打个电话给我,至少我可以接你回来。”沈通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很识趣地倒了杯水,放在陈思甜面前。
“这么快就从你妈那里回来了?”陈思甜见他穿着一件毛衣,外套已经脱了,又想起了两人在棋牌室时,刘住急巴巴脱他衣服的情景,心里说不清楚是啥滋味。
“就坐了一会儿,没什么事就回来了,怎么买了这么多东西?”沈通的眼神有些闪烁,似乎躲避着她,低头翻着袋子里的物品,这更加加重了陈思甜的疑心。
这家伙果然是做贼心虚。
“马上就要过年了,今年年夜饭不能上饭店解决,家里不多储备点食物,怎么捱过这个疫情?”
沈通今天一反常态的勤快,主动把塑料袋里的物品分门别类的收拾好,还关照陈思甜,“现在外面疫情严重,以后尽量少出门,要买菜去咱们楼下的小超市就可以了。”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真是说得一点不错。
陈思甜接过水杯,清清嗓子,“什么时候变这么体贴了。”
沈通露出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其实吧,我是有件事要和你商量。”
陈思甜一个激灵,立刻坐直了身子,警觉地说,“什么事?”
“我妈昨天不小心把腰扭了,她平时身体就不大好,又是风湿病又是腰腿痛的,现在外头疫情又严重,她一个人生活不方便,我想着能不能把她接过来住一阵子?”
就为了这事?看沈通一脸讨好的表情,陈思甜还以为他要和自己谈刘住的事,“没问题,大过年的,总不能把你妈一个人扔在家里吧。”
陈思甜答应得这么爽快,沈通有点意外,他清楚地记得,陈思甜小产那一次,沈母曾经来照顾过她,因为两人的性格和脾气大相径庭,才不过住了两天,就口角龌龊不断,到了第三天,沈母实在受不了,扔下一句‘这种大小姐,我伺候不了’,就收拾东西走人了。所以他这次才小心翼翼地提出来,并且做好了被陈思甜拒绝的打算。
在陈思甜看来,一来她和沈通的婚姻已经维持不了多长时间,这不过是在有限的时间里的一个举手之劳而已,二来她对沈通还是有怜悯之情的,象他有这种难言之隐的,一旦他的秘密被公开,恐怕对他的人生是一场灾难,毕竟这是在中国,在这个思想相对保守,对同性恋接受度普遍不高的国家,必定会在亲朋好友中掀起一场轩然大波。
“你累了一天,休息一下,今天的晚饭我来掌勺。”沈通心情不错,捋起袖子,穿上饭衣,兴冲冲地走进厨房,颇有准备大干一场的姿态。
看着沈通的背影,陈思甜有点感慨,要是早这么勤快多好,也许他们的婚姻就能再多维持几年,也许这是婚姻濒死前的回光返照吧。
过年放假之前,陈思甜又去了一趟学校,以往这个时候都是学校最忙碌的季节,利用寒假来补课提优的学生能把报名处挤得几无座席,今年受到疫情的影响,学校只能提前放假,将课程延期到节后开课,陈思甜到的时候,学校冷冷清清的,很多教室都关了门,办公室只剩了两个值班老师,打着呵欠,抱怨着今年的年终奖什么时候能发下来。
陈思甜在办公室找到许老师,询问他年后的课程该怎么安排,许老师一边整理着文件,依旧面无表情地说,“我正要和你说这个事,学校接到上级部门通知,受到疫情影响,学校今年提前放假,没有得到批准不准私自开课,这两天有学生陆续来申请退还学费,所以学校正在考虑裁员,以后不会再需要那么多的老师。”
这是要辞退自己的意思吗?陈思甜心里咯噔一下,自己来了才一个月,三个月的试用期还没有满,如果要辞退的话肯定是率先考虑的。
“你的表现是有目共睹的,作为英语老师,你很专业,也很有耐心,孩子们对你的评价也不错,”许老师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陈思甜却已经听出了言外之意,这是惯常的打一棒子之前,先喂颗甜枣的做法啊。
“过完节之后学校会根据情况调整课程,到时可能会对你的岗位重新安排,希望你不要介意。”
相比于这句话,许老师自始自终象背书一样的语气更让陈思甜觉得难以接受。
收拾完了东西,陈思甜闷闷不乐地走出学校,选择从研究所辞职,绝不对是她一时的心血来潮,想当一名老师一直是她的梦想,这两年来利用业余时间考到一张来之不易的教师证也说明了她的决心,可有时候努力不能代表一切,人有时候不得不认命,如果不是这场突如其来的疫情,她肯定会是一名很受学生喜爱的老师。
路是她自己选的,如今的她也只能自己承担后果,经济上陈思甜并不是太担心,这几年的工作让她手上小有积蓄,她只是担心陈母的唠叨,她几乎已经能听见陈母在她耳边数落她的话,“放着那么轻松悠闲的工作不要,非要辞职当什么培训班老师,你看看你现在……”
沈通当初也强烈反对她辞职,认为一个悠闲的工作对女人来说更容易照顾家庭,那种培训学校根本就不靠谱,如今她丢了工作,怕是又该惹他数落了。
站在冷清的马路上,陈思甜无精打采的,她拨通了林蕊儿的电话,想征询一下她的意见,电话那头闹哄哄的,陈思甜扯着嗓门说了好几遍对方才听清楚,林蕊儿说自己正和家人一起在市场采购年货,背景中还传来男人粗放的吆喝声和孩子大声喊妈妈的声音,隔着手机陈思甜就能看到一家人其乐融融的画面,她说了声,“你先忙,以后再聊吧,”就挂了电话。
这大概是有生以来过得最冷清的年了,不仅仅是因为疫情的缘故,和沈通的婚姻,工作上的失意,太多的不如意叠加在一起,让她心底升起了许多悲凉,也许每个人迟早都要面对自己的寒冬,只是这个寒冬来得太早了,并且是在她完全猝不及防的时候。
她把自己的衣服裹紧,大寒节气,即使是正午有太阳的日子,风刮过脸颊都是生疼的,她走到马路上招手拦车,一辆空载的出租车停下来,听说她要去的地方后,摇了摇头,称自己是交接班时期,只能接顺道的客人。
陈思甜想和他理论,司机一踩油门就走了,站在车窗口的陈思甜被后视镜刮蹭了一下,脸颊生疼生疼的,她默默地揉搓了一会儿,继续招下一辆车。
终于等来了一辆出租车,车里暖气很足,陈思甜在车上搓着双手,今天她出门忘记戴围巾和手套了,手冻得又红又肿,很早以前得过的冻疮似乎又复发了,受热后又痛又痒。
司机在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露出安慰的神情,“小姑娘你运气不错,正好碰上我,这条街上已经很少有愿意接客的司机了。”
陈思甜表示感谢,司机开玩笑说,“早点找个男朋友,以后就可以找辆专车来坐了。”
陈思甜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她突然惊觉,自己在拦车的时候首先想到的竟然不是打沈通的电话,换了以往,她是绝不会让自己在冷风中多等一分钟的,即使沈通说他正忙着,她也会要求他出来接自己。
是什么在不知不觉中转变了她?也许是最近不堪的经历吧,挫折固然会让人沮丧,但也能让人变得强大,至少她已经强大到不需要依赖沈通的专车接送了。
打开家门,陈思甜发现沈通也在,他穿着饭衣,戴着帽子和手套,拿着鸡毛掸子在家里上窜下跳,看样子是在搞大扫除,见了陈思甜,做出炫耀的姿势说,“怎么样,觉得眼前一亮吧,这是我干了整整一个上午的成果。”
“以前不是都请保洁阿姨干吗?”陈思甜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这副打扮,拿他以前的话来说,干家务简直就是自损形象,男人是万万不能做这种事的。
“今年不是疫情吗,陌生人进家门不安全,再说不就是打扫个卫生吗,没啥干不了的,省下个三百块钱晚上买火锅吃。”
原来只是为了省三百块钱?什么时候他变得这么精打细算了?
陈思甜换了鞋,挑了个很舒服的姿势坐在沙发上。她细细琢磨,沈通肯定还有什么事没和她坦白,以她对沈通的了解,他是不可能突然变得这么勤快的。
“我说,是不是又有朋友问你借钱了?”陈思甜知道沈通有几个穷困潦倒的亲戚朋友经常问他借钱,沈通经常连借条也不打一张,就上千上万地借出去,为此陈思甜没少和他吵过架。
“最近一阵子我是一分钱都没有借过,不信你可以查我银行记录。”沈通放下手中的鸡毛掸子,信誓旦旦地说。
陈思甜给了他一个不信任的眼神。
“好吧,跟你说实话吧,公司今年的年终奖只发了一半,还有一半说要等到过完年才能拿,所以最近手头有点紧,有些地方能省的还是得省。”这么长时间的夫妻,彼此都知根知底,谁的心事都瞒不过对方,沈通也觉得自己卖苦力这点小伎俩是根本瞒不过她的,还是老实交待实情。
陈思甜心头一紧,这真是一个雪上加霜的消息,自己在学校工作了一个月,只拿到了两千元的试用期工资,看来以后每个月要严格紧缩开支了,否则连房贷都要还不上。怪不得他这么卖力的干活,莫非他是要和自己商量减少还贷?
“本来说好了年底给你买一个iphone X,看来要推迟这个计划了。”沈通看着陈思甜的脸色。
原来是为了这个?要不是沈通提起,陈思甜差点都忘了这件事,这还是几个月她过生日时沈通答应她的,如今两人协议离了婚,陈思甜也就没再指望他能兑现承诺。
虽然这个承诺暂时无法实现,但说明他至少没有抛之脑后,陈思甜觉得还是欣慰的。
也许真如书上所说,没有期待的付出是最美好的,这样出现在生活中的每一份礼物才会是惊喜。
不过陈思甜可不想让他看出自己的情绪,她指了指阳台,“阳台上的窗户也该擦擦了,蒙了一年的灰尘,连晒进来的阳光都没那么热烈了。”
“你这么一说提醒我了,确实是该擦擦了,”沈通做了个认同的微笑,然后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向了阳台。
沈通终于接到了毛婧的消息,“呼——今天终于得空了,上次说了请客吃饭,却一直没机会兑现,今晚有空出来一起吃个饭吗?”
沈通拿手机的手兴奋地微微颤抖,虽然他很想立刻回复,还是强迫自己放下手机,心不在焉地浏览了一会“关于过年期间安全生产工作通知书”,过了片刻才拿起手机,回复说,“大美女请客,我当然是求之不得了。”
“那我就恭候沈大经理的大驾光临了。”
毛婧把时间和地点告诉了沈通,放下手机,沈通后悔,今天应该换上那件阿玛尼的派克大衣的,身上的这件棉夹克无法显示出他挺拔的身姿来。
下了班,沈通没有回家,而是在公司呆到七点多,直接赶往毛婧所说的饭店。停好车后,沈通从后背箱拿出那件大衣,虽然放置了已经有一阵子了,但包装依旧完好,精美的纸袋礼盒送人相当适宜,他整了整衣领,拿着纸袋走进了饭店。
这大概是正常营业的不多的几家店了,尽管如此,店内的生意还是不可与往日同日而语,曾经的座无虚席成了稀稀落落的几桌,虽然人不多,沈通搜寻了一圈,并没有找到毛婧。
难道是自己来早了?正疑惑着,他听到有个男声说,“沈经理,我们在这里。”
巡着声音,沈通发现一间包厢的门口有人在向他招手,沈通认识他,他是销售部的员工,好象姓马,同事们都称他为小马哥。
沈通狐疑地走进包厢,发现里面已经坐满了人,大部分是销售部的员工,还有一些其他部门的人,毛婧坐在一群人的中间,正左右逢源地和人谈笑风生。
“沈经理来了,快来坐吧,这张首席的位置是专门给你留的。”沈通的进入让大家都停止了说笑,毛婧立刻站起来,对沈通的到来带头表示欢迎。
在众人的一致捧场下,沈通坐了下来,他故作随意地把纸袋放在门口的置物台上,发现自己的手心已经微微出汗了。幸好大家只是好奇地朝纸袋看了一眼,并没有人深究,但他还是觉得浑身不自在,椅子上铺着的珊瑚绒坐垫,象带刺的毛虫一样让他如坐针毡。
毛婧作了开场白,“明天就要放假了,我在这里先给大家拜个早年,我资历浅见识短,多亏大家的支持才当上了销售主管,有很多不懂的地方,以后还要向大家多多请教。”
“毛主管太客气了,你是年少有为,公司新秀,以后前途不可限量。”有人回应了一句,众人都附和着。
毛婧双颊泛红,倒了一杯红酒,走到沈通跟前说,“我能当上这个主管,说起来都是沈经理的功劳,要不是沈经理在方总面前大力推荐了我,我也不能有今天,为了表示感谢,我先敬沈经理一杯。”
“我哪里敢居功,不过是顺水推舟而已。”沈通也端着酒杯站起来,当众客气一番。
毛婧仰头将一杯酒喝干,又给自己斟满了,向沈通说,“这第二杯酒要感谢沈经理在W城的时候,为我挺身而出,挡住了范总的骚扰,我先干为敬。”
这句话引起了大家的兴趣,员工们纷纷哄闹起来,追问两人在W城的遭遇,沈通架不住众人的攻势,说了个大致的经过,毛婧不忘记在关键处画龙点睛几句,使得情节更加精彩丰富,沈通的形象也更加高大起来。
不少人听后对沈通大加褒扬,表示这才是真正的man,再加上毛婧刻意烘托气氛,众人情绪高涨,略显冷清的场面一下子热闹起来。
如果说沈通刚开始对毛婧还有所埋怨的话,现在也烟消云散了。
他原以为这次饭局毛婧只邀请了他一人,自从W城回来以后,他一直没有和毛婧单独相处的机会,在公司虽然经常见面,有时也说笑几句,当着众员工的面却一直如隔靴搔痒,心中的激情蠢蠢欲动却无法释放。
和陈思甜达成了离婚协定后,他一直期待着能向毛婧解释现在的状态,如果有机会的话一吐心中的爱意,所以他对今晚的约会充满了期待,却没有想到这只是一次员工聚餐,他不禁怀疑自己在毛婧眼中的重要性,难道只是把他当成一个普通的同事?
可现在毛婧在席间对他大加褒扬,加上同事的肯定,令他的肾上脉素飙升,那种沉睡已久的自豪感又重新被唤醒,面对同事们半真半假的赞美,他半推半就地接受下来,有人来敬酒,他也一概不推辞,喝了个杯杯见底。
几杯酒下肚后,大家说话也随意起来,小马哥脸红脖子粗地说,“听说沈经理新立了个规矩,上了酒桌后一概以水代酒,滴酒不沾,为的是媳妇特讨厌酒味,三令五申地不许沈经理在外喝得醉醺醺的回家,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看见众人都带着揶揄的笑看着自己,沈通觉得气血上涌,将酒杯往桌上重重一掷,说,“那都是以前的事了,她对酒精过敏,所以我尽量迁就着她,能不喝就不喝,可咱们男人还是要以事业为重的,上了酒桌不喝酒算哪门子男人?”
“沈经理说得太对了,做咱们销售的,不喝酒哪里谈得成生意。”
“我那女朋友和你媳妇一个样,事事都要我迁就她,她也不想想,我要是不在外应酬,哪里有钱给她买这买那的。”
“这就算不错了,我那女朋友要求更高,每天要求准时给她打电话,误差超过十分钟就立刻电话过来兴师问罪,整得跟一太皇太后似的,我有时觉得自己连孙子都不如。”
“别说得自己多苦逼似的,你好歹还捞了个女朋友,我那女朋友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飞。”
当然这通男同事的议论也引起了几个女员工的不满,“你们这些大老爷们,人前一套背后一套,我就不信,你们当着老婆或女朋友们的面,能把这话再说一遍?”
“你们也就现在豪横,转头见了老婆还不得跟老鼠见着猫似的。”
……
最后还是毛婧打了圆场,“你们都别吐槽了,这会儿没准只有你们的太皇太后还惦记着你什么时候回家,还有那没对象的,放平心态,机会是靠抓的,而幸福是靠守的,看到了中意的要用挑钻石、而不是挑衣服的眼光对待她,他可是要陪你一生的人,很珍贵,不是半途不喜欢了就能弃之如敝履的。”
“毛主管,可惜你是有男朋友的人,要不然我铁定追你。”小马哥大着舌头,又象真又象假地冲毛婧说。
立刻有人起哄道,“只要没结婚你就有机会,公平竞争的年代,优者胜出,你是近水楼台,我们更加看好你。”
“不成不成,她是我主管,压力太大,我承受不住。”
毛婧淡淡地笑,“你先给咱们部门冲个三百万的业绩,我考虑考虑。”
在众人的哄笑声中,沈通感到一阵烦燥,他端着酒杯走到小马哥面前,“你今年也老大不小了,怎么连个女朋友还没捞上,想要什么样的,我给你介绍。”
“能跟毛主管长得差不多就行。”
沈通说,“看你那点出息,外头漂亮的女人多得是,以后多往我那里走走,我给你物色几个。”
小马哥一脸感恩戴德,“还是沈经理仗义,我后半辈子的幸福就全靠你了。”
在沈通的怂恿下,小马哥连着喝了几杯酒,他本就酒量不佳,沈通又把红酒白酒挤兑着灌他,最后小马哥实在喝不下了,胃里倒腾得难受,匆忙跑去洗手间,刚走出包厢就支撑不住,弯腰呕吐了起来。
有人还打趣小马哥说,“知道沈经理的酒量了吧,他平时那是真人不露相,他要是真出手,咱们有谁是能招架得了的。”
大家见喝得差不多了,闹也闹够了,纷纷起身离席,两个同事架着醉得人事不省的小马哥先打车回家,其余人三三两两地走出包厢,沈通临走前也没忘了带上他的购物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