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花前月下
滔滔江水浩浩汤汤,向东而去,暮春时刻,荆襄大地上,草木葱翠,碧水盈天。湖面吹起的风,悠悠扬扬,从暮春吹到近秋,吹得湖边的翠叶也添上了斑黄。
从“梅花庄”回来以后,每日早上,李文成照例起来挑水打柴,割草喂马,喂了几个月,已将那马喂得膘肥。喂完马,又与师兄弟们一起练拳,到了中午,便去“镜浦湖”练剑。偶与秦熳相约,便是陪她游山玩水,唠叨解闷。
自击杀黑衣人那日,体内那股奇怪的热流冲破了黑衣人的禁制后,如今每日他行功运气时,便觉更能凝聚精神,睡觉时也睡得更香,气力更是增长不少。那热流自四肢百骸而来,显然是他每日练习内功心法所得,至于为何在那种危急时刻突然迸发,他也理会不通。
“血影魔经”上的剑招他刻苦用心,进境却极小,他依据自己的琢磨练了两招,其身形姿势倒是练得不差,但其快、奇、诡的精髓却远远不足。
“江陵剑派”的剑法招数,他虽未曾学过,可每日见师兄们练习,又时常与杜琮、铁头切磋,歌诀心法二人自是不敢教,但其使剑姿势,他暗自留心,已学会了不少。
因魔经上的剑法全是进手的杀人招式,奇诡险峻,出招便要夺人性命,有时杜琮、铁头和丘二来找他玩耍,四人互相切磋剑法时,他自是不敢将魔经上的剑招使出来,便以自己近些日来的所思所想,创出几招奇奇怪怪的招式,这招式既似“伏牛剑法”,又非“伏牛剑法”,却有不少奇效,往往将三人克制得狼狈不堪。
三人早已习惯了他过人的聪慧,常常与他相互讨教,他也一点不藏私,将自己心中所悟与三人分享。
这一年的夏天,“江陵剑派”发生了三件大事。第一件事,某一日,“秦府别院”的几名弟子在酒馆喝酒,无意间听得隔壁喝酒的几名“江陵主院”的弟子嘲笑他们的师兄陶青锋,说他自命不凡,却输给了名不见经传的李怀安,连与袁阶比剑,也走不过十招,眼高于顶还老想与大师兄晋少恭比肩。
“秦府别院”的弟子们气愤不过,于是与“江陵主院”的弟子发生口角,随后冲突打斗起来,以致多人受伤。弟子们担心门规处罚,不敢上报师父,却又在师兄弟间私下透露,导致两院弟子之间怨气积累,隔了数日,又集聚了更多的弟子,在一处酒馆附近再次打斗起来。
此次群斗导致多人重伤,终于被师父们得知,掌门人晋修义重罚了带头打斗的弟子,除了严令弟子们以门规约束行为之外,还极为罕见地斥责了师弟秦百川。
第二件事,两院弟子争斗过后约莫一个月,又发生了一件极为重大的命案,陶青锋因去年秋天“秀剑士”的比武大会上输给李怀安后,志气大为受挫,此后终日买醉,某日深夜醉倒街头时,不幸身死,后查探出胸下有一个呈品字形的殷红血印,是为邪教妖人所害,“秦府别院”最有天赋的弟子就此陨落。
第三件事,没过多久,“神剑门”门人司空震邀约荆州各地的江湖大派,齐聚“聚香楼”,商讨“神剑门”在荆襄地方上设立第十四分堂一事,多数门派纷纷反对,“江陵剑派”掌门人晋修义自是也不例外,而当时剑派的第二掌剑秦百川却极力支持,由此江湖开始传闻,“江陵剑派”各掌剑不和。
这一日,李文成正要出门,王剑松将他叫住,让他带个包裹,交给掌门晋修义,李文成骑马带上包裹,不一会便奔行到江陵城中,将包裹交给晋修义。这日天气尚早,便约了杜琮、铁头与丘二三人到酒馆喝酒。
近来“江陵主院”与“秦府别院”门下弟子多生嫌隙,但杜琮与铁头丝毫不受影响,四人围成一桌,一起聊天逗趣,喝得痛快,直将酒菜吃了个精光。酒肉干尽,李文成结了账,与三人别过,带着醉意地往回赶。
刚行到松林边,忽听后面马蹄声响,他回头一看,却见秦熳骑着她的枣红马,直奔过来。他满心欢喜,向秦熳直挥手,行到近处,见秦熳脸上挂着笑,眉间却带着懊闷意,知她定是心情不畅,忙行上前去道:“怎么了?”
秦熳只说道:“随我来。”
便调转马头,向前奔出,李文成知她的脾气秉性,她不想说,他便也不问,跟着驱马前奔。二人骑着马疾驰一阵,只觉行了很远,四处都是荒野,秦熳这才收缰息马,向李文成道:“木头,我心情不好,想再去看看那龙山松涛,你陪我去么?”
李文成点点头,二人又是一阵疾驰,待到龙山山脚,天色已近黄昏。秦熳催马上山,在山路上急奔,李文成也紧紧跟随。
山势渐陡,乘马也渐渐疲累,越行越慢。二人下了马,抬头向前面的山林张望,只见前面一座斜坡上有一处平台。秦熳将马缰拴在树上,从马背上拿出一个长形的包裹,道:“我们上去。”
李文成也拴住马,接过秦熳手中包裹,系在后背,随秦熳向斜坡爬去,爬了两丈来高,便上了平台。
平台上杂草甚少,颇是干净,看样子似乎常有人来,李文成随手扯了几支带叶的树枝,将地面打扫一番,又捡了一大堆柴禾,用火折子点燃。
二人席地而坐,秦熳让李文成将包裹打开,里面是一只短琴与一张又短又矮的小木几。
秦熳将琴放在几案上,轻轻拨动几下琴弦,向李文成道:“我上次教你弹的曲,你记着了吗?”
李文成抓了抓头,讪笑道:“我这些日忙着练拳,记得不熟了。”
秦熳横了他一眼,叱道:“我教你的你还敢不记得,偷了懒还敢找理由,待会我定要再考教你拳法练得怎么样了!”
李文成只得嘿嘿傻笑,秦熳道:“我再教你一次,你要给我记牢了。”
李文成赶紧点头,秦熳拨动琴弦,脸色变得柔和,她微微闭上眼,左手按弦,右手轻撩,一串串琴音流出,甚是美妙。
此时天色已完全黑了下来,月儿悄悄躲进云里,整个山谷一片平静,只有李文成的心随着琴声飘荡。一曲完毕,秦熳睁开眼睛,眉间再无闷意,她向李文成道:“我这几日不想回家,你愿陪着我么?”
李文成道:“我愿陪着你到天涯海角。”
秦熳白了他一眼,说道:“油嘴滑舌,跟着杜琮,越学越坏。”
李文成嘿嘿地饶了饶头,突然想起一事,说道:“我今日走时,忘了与师父说一声了,要不……”
秦熳皱眉道:“你这人真烦。江湖儿女,讲究豪洒自在,哪有你那么多顾虑!是想跟我一起游荡江湖,还是怕师父责罚要回去?”
李文成道:“我不怕!我只是想向师父告知一声。”
秦熳脸上露出笑容,口中却叱道:“江湖儿女,想走就走,没那么多讲究。”
她站起身,拍拍手,突然呼地一脚踢向李文成,李文成连忙曲臂挡住,他知秦熳要考较他拳法了,趁着她收脚的空隙翻转起身。
这时秦熳的拳已“呼呼”向他招呼过来,他本就聪慧过人,气力又大增,拳法上已全不输于她,但他自然不敢用全力,身上不免又挨了两拳。
二人拳来脚去过了十来招,秦熳停住手,笑吟吟道:“算你识相,练得还不错。”
李文成摇头晃脑,掉起书袋道:“仰之弥高,钻之弥坚,是师姐调教得好。”
秦熳“哼”了一声,扬起脸笑道:“那是当然。不过,如果想当好我的好师弟,光练好拳还不行,我弹的曲子,你也须得学会。”
李文成暗自心想:“我可不想只当你的好师弟。”口中却道:“这次我一定记熟。”
对于琴棋书画之类的消遣之道,他天生便极有兴趣,虽然限于资质,他画技一般,但歌艺却不错,琴道一途,他也心中向往,只是因最近醉心练剑,一直无暇练习。
这时,秦熳又起手拨琴,叮叮铛铛,煞是好听,李文成一边赏琴,一边闻得她身上淡淡幽香,直觉如坠花间,沉醉不已。
秦熳奏完一曲,便教李文成基本的指法与弹奏技巧,教授之中,自是不住地揶揄奚落,李文成那是甘之若饴,只恨时间过得快了。
教完琴,二人都觉有些累了,秦熳拿出事先准备的干粮,与李文成吃起来。二人吃完,都开始困乏,此时已是深夜,二人便在火堆边睡去。次日二人醒来,李文成呆呆望着山中云雾,过了一会,向秦熳道:“今日去哪里?”
秦熳道:“天下之大,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两人收拾行囊,也无目的,见山便绕,见道便行。行了一天,两人来到一座小镇,住了一宿,次日骑马便要离开,突然听得一阵吵闹喝骂声。
两人循声望去,只见一间摊贩前,两个壮汉袒胸露臂,气势凶恶,正指着一个身材瘦小的汉子大声喝骂,一边骂,一边打人巴掌,似乎是嫌他给的钱少了。
那瘦小汉子一脸的辛劳色,这时正可怜巴巴地地哀求着,两壮汉骂骂咧咧,见围观人群渐多,出手更加狠辣,其中一人一脚踢在瘦小汉子腰间,瘦小汉子惨叫一声,倒在地上抱着腰哀嚎起来,围观众人噤若寒蝉,似乎都认得那两个壮汉,无一人敢上前劝说。
那瘦小汉子躺在地上不住地痛哭哀嚎,两壮汉口中大骂,打得更起劲,此时李文成与秦熳二人瞧得心头火气,不禁对望一眼,一起拉缰纵马,向那两个壮汉冲去,直冲到二人近前,才勒住马头。
两个壮汉忽见两匹马疾冲过来,吓了一跳,抬头向二人望去,见二人一男一女,年纪不大,都是十七八岁的模样,这二人平日也是凶横惯了,指着李文成二人便骂:“哪家的小杂毛,敢在这里显威风,也不打听打听你大爷我是谁,敢在这里管闲事,看大爷不剥了你们的皮,拆了你们的骨!”
秦熳早已怒气冲天,这时翻身下马,全不废话,上前伸手抓出,一下便将其中一个壮汉手臂抓住,她向前一扯,右脚疾踢,那壮汉顿时跌扑倒地,摔了个狗吃屎。
另一壮汉见状,从腰后执出一把牛刀,便要上前,突然眼前人影一闪,便觉手腕一紧,一个少年已将自己手腕捏住,少年自是李文成。
李文成此时心头大怒,暗想这恶棍动辄拿刀,只怕平日伤人不少,他出手更不留情,手臂运劲一扭,只听得那壮汉疼得哇哇大叫,手中牛刀落到地上。李文成起手又是一拳,正中那壮汉脑袋,那壮汉踉跄两步,扑倒在地。
先前被秦熳摞倒在地的壮汉从地上爬起,对秦熳破口大骂,一时间污言秽语,难听至极。
秦熳大是忿怒,飞身上前,拳脚连出,顷刻间又将那壮汉踢翻在地。那壮汉倒在地上,口中仍然喋骂不休,秦熳让李文成将地上牛刀捡起递过来,走到那壮汉身前,二话不说,只听“嗤”地一声,便将那人右边耳朵削去一半。
那壮汉顿时满脸鲜血,杀猪般地大叫起来。
另一壮汉见状,吓得魂飞魄散,跪在地上只叫道:“女侠饶命,女侠饶命!”
李文成喝道:“你们这些人,平日欺横乡里,鱼肉百姓,今日得教你们吃些苦头。若再让我瞧见你们欺负人,必将取下你们的狗头,还不快滚。”
两个壮连滚带爬,落荒而逃。围观众人见那两个壮汉仓皇逃走,禁不住大声鼓掌,显是平日受其欺侮,敢怒不敢言。这时,有好心人上前劝二人赶紧离开,李文成知道那二人定是要叫同伙了,便向秦熳道:“咱们走吧。”
秦熳点点头,二人翻身上马,驱马前行,刚离开小镇,便见一群人带着刀枪棍棒,在二人背后大声呼喝,作势追来,秦熳低声道:“慢点跑。”
二人骑着马缓慢奔行,待身后众人追上,又稍稍加快,与追来的一众人若即若离。过了一阵,追来的人越来越少,秦熳与李文成突地调转马头,向后面追来的几人直冲过去,那几人吓得赶紧转身,四处逃窜,刚才嚣张的气焰顿时熄灭。
二人一阵哈哈大笑,这才纵马快奔。
这日天上浓云密布,眼见快要下雨,二人极目四望,见远处有座亭子,二人朝着亭子的方向快马行去,来到一处溪流前,亭子在溪流对面,旁边是一潭大湖,溪水缓缓流入湖中。
秦熳道:“走,到前面的亭子躲躲雨。”
二人骑马踏过小溪,刚进亭子,天上滴滴答答地下起雨来。雨势越来越大,淅淅沥沥地下个没完,飞雨落入湖中,荡起一阵阵涟漪,将水中云影溅了个粉碎,不一会,湖面已烟雨朦胧。
二人不禁瞧得入神,听亭外雨打落叶,望眼前茫茫湖水,只觉天地一片萧索。李文成抬头望天,天上云雨飘渺,聚散无常,他不禁心有所感,轻轻吟唱道:“
天涯远碧云,
映波心,
无奈悠有万绪倏无影。
夜雨逢,
喜交融。
几时分,
自是白云长天水长春。”
秦熳也跟着轻轻吟唱,一张俏脸此刻一片安静,温柔。
二人倚坐亭间,蒙蒙烟雨不时随风卷入,落在二人身上,脸上,秦熳脸色轻柔,微翕双目,幽幽叹息道:“几时分,自是白云长天水长春……。为什么要分呢?这么忧伤,我不要分离!”
李文成轻轻道:“云和水只能偶尔相逢,终究是要分开的,这便是缘分吧。”。
“我不要这样的缘分。”秦熳皱眉。
“你不喜欢,那我不再唱了。”李文成轻声安慰,又温柔说道:“我们不会分离的,我们永远在一起。”
倘若换作往日,秦熳必定会“哼”地一声,奚落李文成几句,这时不知为何,她没有说话,眼神里闪着光,眼角微微湿润。
这雨下了许久,天气也渐渐清冷起来,此刻二人情丝弥漫,不禁依偎在一起,心念中却丝毫没有杂念。不知不觉,二人乏累,便相拥睡去。
待李文成面含微笑醒来,雨已停歇,天空正放晴,远处的湖边挂起一道彩虹,林间树叶含露,微风轻拂时,枝叶随风摇曳,闪闪发光,远远望着,那金色的日光透过雨露,泛起道道梦幻琉璃般的光彩。
李文成眼望秦熳含笑的嘴角,心里平静愉悦。这时,秦熳轻轻“嗯”了一声,翻身醒来,望着这眼前美景,顿时呆了。
过了一会,秦熳取出短琴,只听琴声点点,如疏雨一般在湖面飘荡,似酒醉浓睡,兴意所至,竟不知归路。琴声渐至急湍高昂,突地一声乍起,如惊鹭丛飞,琴音嘎然而止,音绝而意不绝,让人回味流连。
李文成听得沉醉,这时秦熳收起短琴,欢喜道:“这首‘如梦曲’,只怕我再也弹不了这么好了。”
她抬头望了望天,又道:“天色不早了,我们赶紧上路,找个地方住一宿,不然可要睡在地上咯。”
二人稍整片刻,便要上路,秦熳这时从身上掏出一对铃铛,将其中一只递给李文成,说道:“你将铃铛挂在马颈上,再去配一把剑,咱们就合称‘剑铃双侠’,一起行走江湖,快意恩仇。以后江湖好汉只要听到‘叮叮当当’一阵响,便知是我们‘剑铃双侠’来咯。”
“好。”李文成心花怒放,两人骑马纵驰,铃儿在风中叮叮当当,欢快地随风飞扬。
秋高马肥,正是打猎的好时节。李文成与秦熳兴义所致,游荡江湖,已半月有余,不知走了多少地方,这一日,二人来到一处平地的密林,不时便可见到处结队游猎的人群。
秦熳见猎心喜,兴致极高,忍不住道:“早知道就带弓箭来了。”
李文成道:“不知这附近是否住着人家,我们去借一张弓来。”
二人朝着密林外驰去,奔了数里路,终于见到一户人家,那人家大门敞开着,屋里却没有人。二人绕着屋子转了一圈,见屋外梁上挂了一些死去的野禽,屋中正堂放了一张弓,一只箭筒,还有数支箭。
二人坐等右等,也未见有人过来,秦熳忍耐不住,欢叫一声,冲进屋里,将弓箭拿起,从身上掏出一块碎银,自顾自道:“主人莫怪,这半两碎银便是借你家弓箭的酬劳,待我打猎回来,再将弓箭还回来。”
秦熳带上弓箭,欢天喜地朝密林地驰去。密林中不时便会窜出一两只野兔,或是獐鹿。李文成极少练习射箭,箭术自是粗劣,秦熳似乎成心要看他笑话,将弓箭递给了他。
李文成追逐半天,拉弓射箭,却徒劳无功,一只也没射中。他大感郁闷,捡起射落在地的箭支,秦熳咯咯大笑,伸出手来,将弓箭接在手中,啐道:“真笨,瞧本小姐的。”
一只野鸡倏然从林中钻出,挥舞翅膀冲出百步远,便停了下来。那野鸡抬起鸡头,警戒地左右观望,秦熳与李文成赶紧低下身去,野鸡观望一阵,见四下无人,开始放松警惕,在地上寻食去了。
秦熳站起身,上箭拉弓,慢慢向野鸡靠近。那野鸡极为警觉,似乎曾受过惊吓,见有风吹草动,立刻便往旁边的灌木丛跑去。
秦熳凝神瞄向野鸡,松开弦,箭支倏地向野鸡飞去。那野鸡“噌”地一下,窜入灌木丛中。秦熳见灌木丛中一阵扑腾扑腾地乱响,心中一喜,向野鸡扑腾处赶去。
蓦地,灌木丛一端钻出一个人来,飞快地向扑腾的野鸡扑去。只见那人从灌木里捞起一张网来,网中那野鸡正在挣扎,那人将野鸡抓在手里,冲着赶来的秦熳张嘴一笑,那人面色黝黑,这一笑顿时露出白白的牙齿。
秦熳见到手的野鸡竟被那人抓着,忿忿不平道:“快将野鸡还过来,是我射中的。”
那人将野鸡翻来覆去瞧了一遍,又向秦熳瞧了几眼,张开嘴,灿然一笑,说道:“这野鸡身上也没一点伤,又在我的网中抓到的,怎么说是你的?”
秦熳不信道:“让我看看。”向那人走过去,一把将野鸡抓到手中,上下瞧了瞧,那野鸡身上果然没有箭伤。
李文成也跟上前去,却见那人眼熟,正是那日在“梅花庄”遇到的朱半山。李文成高兴道:“朱兄弟,原来是你,你也在这里打猎!”
朱半山也认出李文成来,哈哈笑道:“原来是李兄弟,怎地不见了杜兄弟?”
说罢向秦熳望了一眼,又嘻嘻一笑,说道:“哦,原来如此,身边有这么漂亮的伴儿,难怪没与杜兄弟一起。”
秦熳眉头一皱,李文成连忙向秦熳道:“这位朱兄弟跟杜琮一样,爱玩闹说笑,你别介意。”
朱半山朝秦熳做了个鬼脸,笑道:“既然是李兄弟的朋友,这只野鸡就送你了。”
秦熳皱眉道:“我也打得着,谁稀罕你送!”
李文成颇是尴尬,这时朱半山已收起了网,将那野鸡双翅绑住丢在地上,走到灌木丛边,拾起一支扁担背在肩上,那扁担上挂满了野禽,有十来只野鸡,野兔,竟还有只半大不小的白唇麋鹿。
秦熳瞧得惊讶,已忘了刚才的不快,向朱半山道:“瞧你年纪不大,打猎的功夫倒是不赖!”
朱半山哈哈大笑道:“这可是我吃饭的家伙,不像你们这么许多人,来这里好玩的。”他向林中四周瞧了瞧,又道:“今日这里打猎的人太多,只怕明日要换个地方了。”
李文成见朱半山要走,忙问道:“朱兄弟要去哪里?”
朱半山道:“我去隔壁的林中转转,那只野鸡就送给你们了,再会。”
说完向二人挥挥手,挑着扁担,迈步走远。李文成将野鸡拾起,挂在马背上,二人牵着马,在树林里四处搜寻。林中野禽甚多,秦熳箭法倒也不差,不多时已射中两只野鸡。
天色渐渐暗淡下来,李文成道:“我们走吧,还要将弓箭还给人家。”
秦熳点点头,二人翻身上马,一阵奔驰。此时四野已是一片茫茫夜色,那借箭人家的路,一时竟也找寻不着了,二人兜兜转转一阵,见不远处的树林间,有一片火光冒起,便朝那火光处行去。
行到近处,一阵烤熟的肉香味扑鼻而来,直令人垂涎欲滴,只见有三人围着一堆篝火,正烧持野味,其中一人赫然便是朱半山,另外两人年纪稍大,都是猎户模样的装扮。
朱半山这时也瞧见了二人,高兴地向他们挥挥手,喊道:“李兄弟,今日真是巧啊,又遇见你们了。”
他喊完又举起手中烤熟的兔肉直摇晃,说道:“看来你们一定是与我这兔兄弟有缘呀!来来来,过来一起尝尝我烤兔肉的手艺。”
李文成也大是高兴,挥手道:“是啊,真巧了,那我们就不客气了。”
二人上前坐到朱半山旁边,朱半山将一只烤熟的野兔撕开,分了两瓣,递给李文成与秦熳。二人早已饿了,闻着香味,已忍耐不住,将兔肉塞进嘴里,只觉味道润滑绵密,二人禁不住大加称赞。
另外两个猎户与朱半山也只是半路遇到,都不熟识,他们各自烤着野味,不时闲搭几句。
李文成吃完手中兔肉,去林子附近捡了一堆干枯的柴禾回来。他刚坐下来,便听脚步声响起,又有几人走近火堆。
众人张望,只见来人四男二女,清一色的青衣布裤,都是二十左右的年纪,朝气勃发。其中一人浓眉大眼,向众人道:“各位,我是这附近‘莫家堡’的莫冠英,这几位都是我的师弟师妹,可以让我们搭个火么?”
朱半山张嘴笑道:“来得正好,我们几个正愁人少不够热闹呢。这秋天晚上寒气重,人那是越多越好。”
六人也不客气,呼啦啦地坐了下来,年轻人好说话,不久便混了个熟络,那两个年轻女子也与秦熳有说有笑。
篝火正旺,众人将自己猎来的野味剥皮刮肠,插上木棍架在火上烧烤。不一会,远处传来一阵人与马的喧嚣声,树林里燃起一团篝火,大约也是一群游猎的人要在此处宿营。
正在这时,又有马蹄声渐渐靠近,不一会,只见一人全身灰衣,立马定在远处,火光忽明忽暗,看不清那人面容。那人朝篝火边的众人打量一番,又提马离去。
这树林当真热闹,过了一阵已来了好几拨人在此露宿。众人正闲聊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突然自林中响起,夹杂着嘈杂的吆喝咒骂声,众人不由循声张望,只见树林间亮起点点火光,那火光随着马蹄声在林中忽明忽暗,飞快移动。
不多时,火光伴随着呼喝声已来到众人数百步远的地方,这时马蹄声渐渐歇止,又听一阵兵刃交击声传来,众人俱是一惊,不由站起身,悄悄向兵刃交击声处探行,行到不远处,只见树林间一阵混乱,一群人约莫十来个骑着马,手中举着火把,在树林间围成一个大圈。
圈里也约莫有二十来人,一些举着火把,一些手持兵刃,地下躺倒几人,其中有三人被团团围在中间。
这兵刃交击声只响了一小会,便停歇下来,那三人背抵背,围成一个小圈,手持兵刃愤怒地盯着前方,这时只听一人尖声高叫道:“不知死活的东西,小爷早给说了,这是小爷的地盘,不许你们在这打猎,你们几个把小爷的话当耳边风了吗?”
@逍遥浪客_剑心 2021-11-30 14:21:27
二人不禁瞧得入神,听亭外雨打落叶,望眼前茫茫湖水,只觉天地一片萧索。李文成抬头望天,天上云雨飘渺,聚散无常,他不禁心有所感,轻轻吟唱道:“
天涯远碧云,
映波心,
无奈悠有万绪倏无影。
夜雨逢,
喜交融。
几时分,
自是白云长天水长春。”
这是啥意思,有点看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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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志摩的《偶然》:
我是天空里的一片云
偶然投映在你的波心--
你不必讶异,
更无需欢喜--
转瞬间消灭了踪影。
你我相逢在黑夜的海上,
你有你的
我有我的方向,
你记得也好
最好你忘掉,
在这交汇时互放的光亮
我这是翻译版哈哈^_^,当然里面还是有些隐含的故事走向的,看到后面就回知道了